馬慶霞
鄭州大學西亞斯國際學院,河南 新鄭 451100
赫爾曼·麥爾威爾是19世紀美國著名的小說家,小說《白鯨》是其創(chuàng)作的一部海洋題材小說,該小說被譽為“世界文學史上最偉大的海洋傳奇小說之一”,許多評論家也認為,《白鯨》是“美國想象力最輝煌的表達”。在石油被發(fā)現(xiàn)和開采之前的19世紀初期,美國用鯨魚油照明、當工業(yè)原料,因而捕鯨業(yè)是美國當時的重要產業(yè),在捕鯨業(yè)的鼎盛時期,美國有七百多艘捕鯨船,有兩萬多人從事捕鯨行業(yè),每年能為國家增添七百多萬美元的收入,小說《白鯨》就是當時捕鯨業(yè)的真實寫照。
小說《白鯨》描寫了亞哈船長追殺白鯨莫比·迪克,并最終與白鯨同歸于盡的故事?!芭崂绿枴辈饿L船的亞哈船長曾被兇殘狡猾的白鯨莫比·迪克咬掉一條腿,亞哈船長發(fā)誓一定要捕殺這條大白鯨,他帶領船員走遍整個大洋,終于找到了白鯨莫比·迪克,在三天三夜的搏斗中,亞哈船長用叉集中白鯨,但捕鯨船也被白鯨撞破,最終所有船員與白鯨同歸于盡,僅有水手以實瑪利得救。小說《白鯨》的敘事視角、敘事結構的非常獨特,作家以追捕白鯨莫比·迪克為貫穿始終的主要線索,使小說故事情節(jié)充滿懸念,同時作家又淡化故事情節(jié),將自己的思想觀念、鯨類學知識等雜糅到小說之中,實現(xiàn)文體形態(tài)和敘事視角的自如轉換。
與傳統(tǒng)小說相比,《白鯨》的敘述主體前后不一致,敘述視角變換復雜,紛繁交錯,可以將《白鯨》的敘事內容歸結為“感性的捕鯨故事”、“理性的綜合思考”?!案行缘牟饿L故事”包括打算出海、登上“裴廓德號”、“海上捕鯨”等內容?!袄硇缘木C合思考”指在捕鯨學知識以及作家對哲學、生活、人生、政治的探討,主要由幸免于難的以實瑪利來敘述,同時作家也直接介入捕鯨過程之中,使故事情節(jié)曲折復雜、引人入勝,充滿藝術張力。
在小說前二十章中,以實瑪利是敘述主體,他向讀者講解故事、介紹人物,為后來的捕鯨故事做了鋪墊,但在登上“裴廓德號”捕鯨船后,以實瑪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后,作家以全知視角介紹了“裴廓德號”捕鯨船的捕鯨過程以及亞哈船長、斯達巴克等人的內心獨白。小說中水手以實瑪利就是水手麥爾威爾,幸存的以實瑪利就是作家麥爾威爾,這種敘述主體、隱含作者、故事內容之間相互變換拉近了讀者與作品的距離,創(chuàng)造出身臨其境的藝術效果。
1.水手以實瑪利。小說《白鯨》開篇就是“叫我以實瑪利吧”,在接下來的二十二章中,第一人稱敘述者以實瑪利講述了登上“裴廓德號”捕鯨船之前所發(fā)生的故事,敘事中夾雜了以實瑪利的人生感悟、對白鯨莫比·迪克的好奇、對航海生活的向往等,并通過大鯨客店的遭遇、小教堂的水手墓碑、預言人以利亞等渲染出一種哥特式氛圍,為捕鯨之旅籠罩了濃重的悲劇氣氛。水手以實瑪利參與了捕殺白鯨莫比·迪克的全過程,但自從捕鯨船起錨之后,水手以實瑪利就消失了,在涉及捕鯨的七十四章中,以實瑪利僅在十章中出現(xiàn),出現(xiàn)時多沉浸于冥想或短暫的沉思中。此外,以實瑪利的性格也處于變化之中,隨著海上捕鯨活動的深入發(fā)展,以實瑪利逐步從好奇的探索者變成了理性的思考者。例如,在結識了魁魁格之后,以實瑪利學會了尊重不同種族和宗教信仰;在剛登上“裴廓德號”捕鯨船時,以實瑪利對亞哈船長非常敬畏,認為船長是“像神而不敬神的人”;在捕鯨船上以實瑪利的思想認知又發(fā)生了變化,他贊美了珍貴的友誼,歌頌了愛的力量。
2.幸存者以實瑪利。在“裴廓德號”葬身海底之后,幸存者以實瑪利回憶了亞哈船長帶領“裴廓德號”捕鯨船捕殺莫比·迪克的故事,向讀者展現(xiàn)了18世紀資本主義征服海洋、掠奪海洋的圖景,歌頌了大自然的神秘莫測、雄偉壯闊,批判了現(xiàn)代文明、理性主義和啟蒙運動,對人與自然關系進行了反思,對瘋狂掠奪自然的人類中心主義思想提出了質疑。在講述捕殺大白鯨的故事時,以實瑪利也講述了鯨類學、捕鯨學等知識,比如,第三十七章介紹了鯨類學、捕鯨學等知識,這些文本資料多來源于科學文獻、航海記載、旅行日記等,瑣碎的鯨類學知識與捕殺莫比·迪克的緊張場面相互融合,提升了小說的藝術魅力?!栋做L》中不僅探討了捕鯨業(yè)史、鯨類學知識,也借幸存者以實瑪利之口批判世態(tài)炎涼、人世不公,表現(xiàn)出樸素的民主觀念和人道關懷。
3.選擇性全知敘事者。亞哈船長追殺莫比·迪克的故事屬于追尋主題的作品,亞哈舍棄安逸的生活來到險象叢生的大海上,不僅僅是為了追殺白鯨莫比·迪克,更是為了找尋自我、實現(xiàn)人生價值,唯有運用選擇性全知敘事,才能進入亞哈船長的內心世界。為了更好地展現(xiàn)“裴廓德號”與莫比·迪克搏斗的激烈場景以及亞哈船長復雜的內心世界和性格特征,作家使用了選擇性全知敘事。例如,“對我來說,那條白鯨就那堵墻……真理是沒有邊的”,亞哈的這段內心獨白表達了強烈的復仇愿望;“可怕的老人呀!誰支配他……我已看出一種會把我嚇壞的陰森森的邪惡神氣”,大副斯達巴克的自言自語,表達了水手既憎恨又敬畏亞哈船長的心態(tài)。
學者劉建軍將西方小說結構分為糖葫蘆串式結構、蜘蛛網式結構、網狀結構三類。流浪漢小說多為糖葫蘆串式結構,現(xiàn)代小說多為蜘蛛網式結構,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是典型的網狀結構。《白鯨》僅講述了亞哈船長帶領“裴廓德號”追殺白鯨莫比·迪克的故事,顯然不是糖葫蘆串式結構;小說情節(jié)簡單,人物較少,顯然也不是網狀結構。蛛網式結構多以表現(xiàn)對象為中心,通過夢魘、內心獨白、聯(lián)想、幻覺等向四周輻射,使故事情節(jié)變得支離破碎。雖然小說《白鯨》中也有許多議論、幻覺、內心獨白,但并未徹底解構故事情節(jié),小說仍有開頭、發(fā)展、高潮、結局等??梢?,《白鯨》是一部介于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之間的、敘事結構特殊的小說。
在《白鯨》中,亞哈船長捕殺白鯨莫比·迪克是全篇的主干,也是最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jié),但它并未覆蓋全篇內容。雖然亞哈船長是故事情節(jié)的主角,但水手以實瑪利卻先于亞哈船長出場,兩人的關系也非常微妙,當以實瑪利出場時,亞哈處于隱退狀態(tài);當亞哈出場時,以實瑪利開始消失。可見,以實瑪利與亞哈分屬于不同的敘事層面總體上看,小說敘事結構可以歸納為 “以實瑪利—魁魁格”、“亞哈捕鯨—鯨學知識”雙線結構,這兩者是兩條相互平行、方向相反的線索。小說前二十五章中,以實瑪利交代出海的緣由,在大鯨客店中以實瑪利遇到了魁魁格,兩人結為好友,一起登上了捕鯨船“裴廓德號”,而亞哈船長則始終沒有出現(xiàn)。作家通過預言者以利亞、梅普爾神父、船東法勒、比勒達等人,為亞哈捕殺白鯨莫比·迪克營造了一種悲劇氛圍。第二十六、七章描寫了“裴廓德號”的大副、二副和標槍手,第二十八章之后亞哈船長粉墨登場,開始了捕殺大白鯨的行動,同時,作家也大段講述了捕鯨業(yè)的歷史、鯨的分類、鯨的內部結構等,直到第一百三十三章“裴廓德號”捕鯨船和白鯨決戰(zhàn),所有人都葬身海底,僅以實瑪利幸免。
“以實瑪利—魁魁格”結構探討了現(xiàn)代文明與原始文明的依存和交流。以實瑪利是一個無親無故、無錢無業(yè)的年輕人,他厭惡現(xiàn)代文明,想在航海中找尋自我;魁魁格是科科伏柯島部族酋長之子,他想以水手的身份融入現(xiàn)代文明,但他對現(xiàn)代文明失望透頂,兩人在大鯨客店中偶遇,并成為摯友,一起登上了“裴廓德號”捕鯨船。以實瑪利脫離現(xiàn)代文明,融入自然,最后得以幸免于難;魁魁格脫離原始文明,融入現(xiàn)代文明,最后被自然吞噬,從而回歸自然。
“亞哈捕鯨—鯨學知識”結構表達了對理性精神和啟蒙思想的質疑?!芭崂绿枴逼鸷街?,作家描寫了捕鯨業(yè)的歷史、捕鯨學的內容、鯨的分類,批判了人類的盲目自信、過分自大。被復仇蒙蔽了雙眼的亞哈船長是這條結構的主角,亞哈船長也是《舊約》中兇狠殘暴、剛愎自用的以色列國王亞哈的象征。船長亞哈桀驁不馴、剛愎自用,被復仇欲蒙蔽了雙眼,瘋狂地追捕莫比·迪克。小說中亞哈捕鯨、鯨學知識總是相互交替,當亞哈下達捕捉白鯨的命令后,下文就是對白鯨知識的討論。在斯塔布等捕鯨時,作家討論了鯨的結構、處理、象征意義等。此外,作家在講述鯨學知識時,始終表達著對現(xiàn)代文明的不信任,而“裴廓德號”的毀滅更是人類征服自然的毀滅性失敗。
小說《白鯨》是一部耐人尋味的作品,敘事結構紛繁復雜,敘事主體多元化,這使作品有著豐富的思想內涵和文化意蘊,能夠從多個視角進行解讀,為后世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許多可借鑒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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