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秋

（廣東金融學院 思政部，廣東 廣州 510521）

一、東西方古代學者的智慧觀

人類對智慧的探討堪稱歷史悠久。而這個詞的起源至今并不明了。Sophic在希臘語中的含義是智慧，這個詞較多的被人們提及。

眾所周知，“智慧”作為格言與箴言經(jīng)常在諸如《論語》和《道德經(jīng)》等經(jīng)典著作中得到表述。千百年來，中國人不僅一直在欣賞和運用著這種智慧，而且還將繼續(xù)運用它來解決生活中的各種矛盾和困難。但是儒家智慧不僅僅是一種對日常生活有用的箴言集和，事實上，儒家智慧是他們關(guān)于宇宙、歷史、社會和人性的玄思的、倫理的見解的一部分，同時也是關(guān)于人如何能超越自身局限，獲得理想人格的一種闡釋。[1]《論語》中的相關(guān)論述在反映早期儒家對智慧的理解上獨具代表性。《四書》和其他早期儒家經(jīng)典也對儒家智慧的內(nèi)涵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儒家將智慧看作為一種美德，認為智慧來自于一個人所具備的美德的力量。孔子認為“務(wù)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將“智”表述為“務(wù)民之義”，即勤勉地履行自己對人民的義務(wù)。他認為一個求德不誠的人就是一個沒有智慧的人：“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論語里仁》）孟子也強調(diào)：“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保ā睹献庸珜O丑上》）。事實上儒家認為智慧不僅來源于德，其本身就是一種德。儒家將智慧作為一種美德，認為德性來自于天性，人們求取智慧的過程也就是遵循天命的過程。在這個意義上，儒家的智慧就不是指一種精神狀態(tài)、行為方式或心靈屬性，而是一種自我修養(yǎng)的過程，道德情操的日新。在儒者看來真正的快樂是一種德性。正如孔子所認為，智慧之所以稱之為智慧就在于它使人們了解怎樣去享受生活的樂趣。[2]

西方歷史上也對智慧的性質(zhì)作了大量的探討。

據(jù)傳說，蘇格拉底的密友凱勒豐曾經(jīng)去德爾斐神廟中，問過傳神諭的女巫，是否有人比蘇格拉底更智慧。女巫回答說沒有。蘇格拉底聽到這話后很納悶：“我自己知道自己是沒有智慧的，神也不會撒謊，那么神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為了弄清楚神的意思，走訪了許多人，有的是以智慧著稱的人，有的是手藝工匠，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特別是以智慧著稱的人，都是“以不知為知”。蘇格拉底認為他自己是“以不知為不知”，從這點來說，他比所有的人都有智慧。最后他發(fā)現(xiàn)，神說的意思是告訴人們：“他之所以被神說成是最聰明的人，不是因為他有知識有智慧，而是因為他自知自己無知。”由此可見，所謂哲學的智慧指的是知道自己沒有智慧的那種智慧。

托爾斯泰說：“我們所知道的，不過是我們什么也不知道。這乃是人類智慧的頂點?！碧K格拉底說，神諭說蘇格拉底是最有智慧的人，是因為他以不知為不知。他知道自己不知。帕斯卡爾說，人對種種事物能作出明智的判斷，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處于天然無知中，而那些脫離了天然無知的人卻自命不凡，自以為有學識。[3]因此，在一些哲學家看來，智慧是一種天然淳樸、無知無欲的狀態(tài)。[4]在中國也有與此類似的觀點，例如，中國古代有句名言，大智若愚，即“糊涂”才是大智慧。另外西方哲學史上有著這樣一些悲劇性人物,畢達哥拉斯執(zhí)著于戒律而被殺，恩培多克勒投身于火山口，德謨克利特自毀雙眼,蘇格拉底甘飲毒酒，斯多亞的芝諾自愿上吊，布魯諾寧赴火刑，帕斯卡、斯賓諾莎貧病交加而早死，尼采神經(jīng)錯亂，海德格爾身敗名裂,他們都不是為了世俗的事,而是為了追求更高的智慧。萊布尼茨的“樂觀主義”遭到眾人的嘲笑,而他的命運也不佳。因此有的學者認為智慧是愛，是痛苦。[5]

二、當代學者對智慧的詮釋

當代學者對智慧也是看法不一。例如，郝勒德和錢德爾認為智慧應(yīng)是一種綜合性的能力；具備以經(jīng)驗為基礎(chǔ)的實用知識和進行省思、評估的元分析技能。斯特伯格則認為，一個智慧的人應(yīng)具備推理能力、出眾的智力機能、良好的實際判斷力，還應(yīng)該具有促使其從過去的錯誤中獲益的反省能力。還有的學者將智慧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就是指人的智力，思維能力，把這稱為直接智慧，智力層次的智慧；第二層次，是指人的世界觀，稱為間接智慧；第三層次，是對自然與社會的概括和總結(jié)，這是宏觀智慧，社會層次的智慧。[6]另外也有一些學者將智慧分為其他幾個不同的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博聞強記的智慧；第二個層次是融會貫通，觸類旁通的智慧；“通”也是中國古代的話，莊子也寫文講過這個“通”。通是指你懂得自然科學的道理，可以通過它來更好地理解東方世界發(fā)生的事情，能夠融會貫通于古今、中外、東西、文理之間，而且要觸類旁通，有些道理有某些一致性。第三個層次是了悟和選擇的智慧；就是通常說的悟性。第四個層次是一種多向思維和重組的智慧；所謂多向思維就是既有正向的考慮，也有逆向的思維。例如老子說“世人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第五個層次是最高級的智慧，就是創(chuàng)新、創(chuàng)意。創(chuàng)造可以說是人類智慧里最大的享受。

在中國當代說到智慧這個話題，我們不能繞過馮契先生，所以再來談一談他的智慧說。馮先生以智慧說為其哲學的主旨，他的哲學是以智慧說為主脈的，他建立了一個頗具特色的智慧說哲學體系。展開來看，馮先生的智慧說即是關(guān)于性與天道的理論，即以認識世界為內(nèi)容，同時也關(guān)聯(lián)著認識自己。按馮先生的理解，認識自己是指認識作為精神主體的人類（包括群體與個體）的本性，它所要解決的問題是“我”（自己）如何由自在而自為，這是一種人生境界。所以，在馮契看來，智慧研究的是宇宙的整體和人生境界?！啊腔邸徽Z指一種哲理,即有關(guān)宇宙人生根本原理的認識，關(guān)于性與天道的理論?！蓖ㄟ^智慧所獲得的不是相對的、有分別的、零散的知識,而是世界的統(tǒng)一性原理,它屬于不能用概念或命題來表述的超名言之域。[7]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張衛(wèi)東所介紹的從心理學的角度詮釋的智慧的內(nèi)涵。心理學研究者從各自的視角，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來分析，形成顯義理論研究和隱含理論研究兩大領(lǐng)域。智慧顯義理論是理論研究專家所構(gòu)建的智慧學說，大多包含三個基本涵義維度：1.認知過程：一種獲取信息和處理信息的特別方式；2.德行：受社會推崇的行為模式；3.令人追求的理想的好狀態(tài)。[8]諸多智慧顯義理論強調(diào)知、情、意整合對于智慧的重要性，強調(diào)其作為認知發(fā)展高級思維形式的相對性和辯證性。平衡是智慧顯義理論中的一個十分重要的概念，這些理論至少提及三種平衡：即不同思維形式的平衡；不同心理機能系統(tǒng)（認知、動機與情緒）的平衡；以及不同觀點的平衡。顯義理論研究是關(guān)于概念的心理學效度的論證；隱含理論研究則是關(guān)于其社會效度的探究。根據(jù)智慧隱含理論研究可以看出，現(xiàn)今中、西方人的智慧觀念均包含兩個基本成分，一是認知思維能力，涉及判斷、邏輯推理、問題索解、洞察力以及學習能力等；二是社會人際能力，表現(xiàn)在善于溝通、與人建立良好關(guān)系、能夠充分發(fā)揮人際互動對生活及工作的積極影響。

三、知識、哲學與智慧

（一）知識與智慧

兩小兒辯日的故事中說道，孔子到東方游學，途中遇見兩個小孩兒在爭辯，便問他們爭辯的原因。有一個小孩兒說他認為太陽剛升起來時離人近，而到中午時離人遠。因為太陽剛升起時大得像一個車蓋，到了中午時小得像一個盤盂，這是遠小近大的道理。另一個小孩兒則認為太陽剛升起時離人遠，而到中午時離人近。因為太陽剛出來時清涼而略帶寒意，到了中午時就像把手伸進熱水里一樣熱，這是近熱遠涼的道理?？鬃勇犃艘泊鸩怀鰜?。這個問題對于現(xiàn)代科學不是難題，孔子不能回答的問題，現(xiàn)代人能夠輕松地解決。我們比2000多年前的孔子懂得許多他不知道的知識。比如我們知道地球是圓的，地球繞著太陽轉(zhuǎn)而不是太陽每天從地平線上升起，我們還會解高次方程，而這些古代哲人不懂。古人不如我們知識多，但仍很有智慧。可見智慧不是知識。

另外知識與智慧的關(guān)系問題也是馮契哲學思考的中心和原點。馮先生認為，人在對天道的真理性認識的獲得過程中，也使自己的人格得到培養(yǎng)和發(fā)展，而這一過程即表現(xiàn)為從知識到智慧、從名言之域向超名言之域的飛躍。[9]馮契的“轉(zhuǎn)識成智”的理論，引起學界濃厚的興趣，成為評議的一個熱點。但我同意知識不能轉(zhuǎn)化為智慧這一觀點。智慧與知識不同，這已毫無爭議。“知者不博，博者不知”。例如掌握博大精深的太極，就要對宇宙人生有深刻的把握、體驗與洞察，這需要的是智慧，有知識的人未必能參透其中奧妙，而領(lǐng)悟到太極精髓的人未必才高八斗。一位學者說得好，知識使人過富足的生活，智慧使人過有意義的生活。富足的生活和有意義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10]

（二）哲學與智慧

哲學與智慧的關(guān)系是十分密切的，因為自古以來人們普遍認為哲學是智慧的，是智慧之學。哲學總是引導人們面向思的事情，因此它不是科學，不是常識，這是毋庸置疑的。只要人們對他們所生活著的這個世界進行追問，就有可能遭遇到哲學問題，而對這些問題的探究與洞察就一定要用到智慧。所以筆者更贊成另外一種觀點：哲學按其本性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智慧。[11]而同時筆者也認為，智慧反過來也是一種哲學。[12]因為在對哲學問題進行反思時需要智慧，而追求智慧、增長自身智慧的過程也離不開哲學，而這個過程本身也是一種智慧。因此筆者認為很多學者一直只是在用智慧闡釋哲學，這種做法是片面的。哲學和智慧是互相滲透而又各自獨立的兩個范疇。有人把智慧分為哲學智慧、科學智慧、數(shù)學智慧、實踐智慧、理論智慧……筆者認為這種做法是不妥的。不論是科學智慧、數(shù)學智慧還是實踐智慧、理論智慧，它們最終都將是哲學智慧。而“哲學智慧”，在這里“哲學”并不是“智慧”的定語，意思是它既是哲學也是智慧。也許你會說，整個世界大到一個宇宙，小到一只螞蟻，都有著屬于它們各自的智慧。但當你這樣證明時，卻已經(jīng)不知不覺的又進到了哲學的殿堂。

四、結(jié)語

古今中外這么多對智慧的不同的闡釋，對它的理解可謂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因此也沒有必要非要指出到底哪一種才是對什么是“智慧”的真正正確的理解與概括。正如田海平教授所指出的哲學的困難之一是“語言說出”。[13]老子也曾指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語言文字是人們相互之間傳達信息的橋梁和紐帶，所以無法繞過語言來闡述對智慧的涵義的理解。筆者認為有一個人是符合這個標準的，堪稱是有智慧的，那就是庖丁。庖丁解牛時，他所見的不只是眼前的牛，而且還有不可見的牛的穴竅或空隙。但在這個時候，他也只是具有一半的智慧。只有當他依照（牛的生理上的）天然結(jié)構(gòu)（依乎天理），擊入牛體筋骨（相接的）縫隙（批大卻），順著（骨節(jié)間的）空處進刀（導大窾），依照牛體本來的構(gòu)造（因其固然），筋脈經(jīng)絡(luò)相連的地方和筋骨結(jié)合的地方，尚且不曾拿刀碰到過（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這個時候他才具備了那另一半智慧。正因為他依乎天理而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的智慧，他才能在解牛時游刃有余。所以，智慧首先表現(xiàn)為二元性，即1.主觀、內(nèi)在的對宇宙萬物的規(guī)律的窮通與會通；2.客觀、外在的對自然和人類世界的恰當行為，而這個行為是要以前者為指導的。只有對宇宙萬物規(guī)律的“通”，而不把它表現(xiàn)為自己在解決問題時恰當?shù)男袨?，那也不能稱之為智慧，或至少不是完整的智慧。也就是說智慧還要表現(xiàn)為以恰當?shù)姆绞叫袆?，例如，如何生活，如何看，如何體驗，如何創(chuàng)造生存中有價值的東西……所以智慧應(yīng)該是這兩者有機的結(jié)合，前者指導后者，后者體現(xiàn)前者?？傊?，應(yīng)當學會看到周圍世界中的內(nèi)容：石頭、樹木、小溪、天空，還應(yīng)當看到這些事物所具有的價值和意義，同時更重要的是以此為指導而做出恰當?shù)男袨?。這才是應(yīng)當要捕捉的智慧。而前輩們所說的快樂、愛、欣喜、痛苦，不過是運用你所“通”的事物的規(guī)律指導的行為是否恰當所衍生出來的各種情感。推理、反思、預(yù)知則是在追求宇宙人生底蘊時人們要洞察生活的背后，發(fā)掘生活的智慧空間，展示生活的未來趨勢，增強生活的清晰度和預(yù)見性，在此過程中伴隨著產(chǎn)生的一種思維模式。

[1]姚新中.智者樂水：早期儒家傳統(tǒng)中的智慧觀[J].齊魯學刊，2004-02.

[2]郭齊勇.論中國古代哲人的生存論智慧[J].學術(shù)月刊，2003-09.

[3]鄧曉芒.“愛智慧”辯義——《西方形而上學史》導言[J].湖北大學學報，1999.6.

[4]盧風.論“蘇格拉底式智慧”[J].自然辯證法研究，2003-01.

[5]田海平.哲學怎樣才是愛智慧[J].學習與探索，2000-01.

[6]尚杰.智慧的形狀[J].哲學研究，2003-02.

[7]朱德生.讀馮契《智慧說三篇》有感[J].哲學研究，1997-05.

[8]張衛(wèi)東.智慧的多元—平衡—整合論[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2002-04.

[9]楊國榮.知識與智慧—馮契先生的哲學沉思[J].哲學研究，1995.12.

[10]安希孟.智慧與知識[J].現(xiàn)代哲學，1999-03.

[11]張躍斌.哲學與智慧[J].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8-06.

[12]楊思基.“哲學是智慧學”質(zhì)疑[J].理論學刊，1997-02.

[13]田海平.哲學還是愛智慧[J].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