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淑紅,陳小兆
(1.華東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西 南昌 330013;2.井岡山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西 吉安 343009)
評價理論視角下《莊子》寓言生死態(tài)度研究
管淑紅1,陳小兆2
(1.華東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西 南昌 330013;2.井岡山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西 吉安 343009)
莊子是戰(zhàn)國時期的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道家學說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在《莊子》一書中,他以寓言故事的言說方式,表達了對生死問題的基本觀點。以馬丁等人提出的評價系統(tǒng)理論為指導,以《莊子》寓言為文本語料,觀照莊子有關(guān)“生死”主題的探討,可以窺見莊子對生與死問題的個性化的言說方式和評價態(tài)度,領悟莊子的生死觀和人生智慧。
評價理論;《莊子》;寓言;生死觀
莊子是戰(zhàn)國時期的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道家學說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他以超群出眾的文學天才創(chuàng)作了大量具有很高文學價值的寓言。正如他在《莊子·寓言》中所說:“寓言十九,藉外論之”。通過對莊學研究的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注疏、釋義和考證等方面。而近30年國內(nèi)學術(shù)界主要從文學藝術(shù)和哲學方面對《莊子》寓言進行探討,如胡如虹[1]、王景琳[2]、袁伯誠[3]等。國外研究《莊子》寓言最具影響力的是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教授Robert.E.Allison (愛蓮心)[4]。他于2004年著的《向往心靈轉(zhuǎn)化的莊子》對《莊子》寓言進行了重新解讀。此外,一些學者開始對《莊子》寓言進行敘事學和語言學的解讀,如李艷華[5]和房娜[6]等。由于寓言是一種獨特的文學語類,它通過虛構(gòu)的短小故事,來比喻寄托人類社會的道理,表明作者對社會某種現(xiàn)象的明確態(tài)度,從而起到諷刺、勸誡和啟迪思想的作用。因此寓言語篇的人際意義被“前景化”,而評價又是人際意義的核心成分,且呈韻律性特征分布在寓言語篇中。但是,學術(shù)界對寓言文學進行評價研究的文章卻很少。本文以評價理論為指導,對《莊子》寓言進行研究,重點關(guān)注莊子有關(guān)“生死”主題的探討。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界對人際意義的研究長期以來集中于語氣和情態(tài)系統(tǒng)。馬丁等人提出的評價系統(tǒng)理論[7][8][9]是韓禮德[10]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有關(guān)人際意義研究的新突破,是一種新的語篇分析框架。評價系統(tǒng)理論是關(guān)于評價的,即文本中協(xié)商的各種態(tài)度,涉及的情感強度,價值溯源以及結(jié)盟讀者的方式。評價理論包括三大系統(tǒng):態(tài)度、介入和級差。態(tài)度系統(tǒng)是評價系統(tǒng)的核心,它又次化為判斷、鑒賞和情感三個子系統(tǒng)。判斷是對人的行為和品格的評價,屬傳統(tǒng)倫理學的范疇。鑒賞是對具體或抽象物值的評價,屬傳統(tǒng)美學范疇。情感系統(tǒng)是指情緒上的反應和性情,屬心理學范疇。三大系統(tǒng)的表達都有正面和負面、直接和間接之分。介入系統(tǒng)是指語言使用者利用介入手段調(diào)節(jié)其對所說或
寫內(nèi)容所承擔的責任和義務。主要通過投射、模糊詞語和情態(tài)等手段來實現(xiàn)。級差是指態(tài)度的增減,包括聚焦和語勢兩大類。評價的三大系統(tǒng)有其各自體現(xiàn)的語言資源,在不同的語類中各有偏重。
本文從《莊子》的《養(yǎng)生主》[11]、《至樂》[11]、《大宗師》[11]和《列御寇》[11]等篇中選取五則寓言為文本語料,它們均是有關(guān)“生死”主題的探討。我們以評價理論為指導來解讀這五篇寓言,重點考察分析莊子關(guān)于生死的態(tài)度。
(1)“秦失吊唁老聃”: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號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則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會之,必有不蘄言而言,不蘄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謂之遁天之刑。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縣解?!薄肚f子·內(nèi)篇·養(yǎng)生主》
這是老聃(即老子,道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朋友秦失和弟子的一則對話。老聃死了,秦失前去吊唁,但是他大哭幾聲便離開了。“非……邪?”和“然則……可乎?”兩個修辭疑問句式表明了秦失弟子心中的疑惑:“你不是老聃生前的好友嗎?那么像這樣吊唁朋友行嗎?”句子隱含的陳述意思是:你是老聃的朋友,像這樣簡單吊唁(僅嚎哭幾聲)是不行的。弟子對老師簡單甚至敷衍的吊唁行為不以為然。當時世俗對待親人朋友死亡的慣常情感反應應該是“大悲大痛,號啕慟哭”,并附加繁瑣的禮節(jié)以示祭奠。作為老聃朋友的秦失,他的吊唁行為顯然不符合當時的社會喪葬禮儀。弟子的不解和疑問暗含了對秦失簡單吊唁行為的負面判斷。秦失在吊唁的時候觀察到,有老人在哭,好像在哭自己的兒子(死去);有年少的在哭,好像在哭自己的母親(死去)。秦失思紂:這些聚集在這里哭的人中,一定有不想來吊唁而須來吊唁的,不想痛哭,而須痛哭的。接著一個價值判斷句“……,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謂之遁天之刑”,顯性傳達了秦失對世俗的虛偽禮儀(以上提及的種種“哭”的行為表現(xiàn))的負面判斷。他認為這些虛偽的禮儀是違反了天性,背離了真情,忘記了人的生命都受于自然。古時候稱這種做法是違反自然所招致的刑罰。老聃來到世上,是應時而生,老聃離開人世,也是順乎自然的結(jié)果,做到安時處順,這樣悲哀和快樂的情感就不能進入人的心中。三個價值判斷句“……,也”,顯性傳達了秦失對待死亡的積極和豁達的態(tài)度(積極鑒賞)。生死是自然法則,在《莊子·內(nèi)篇·大宗師》中,莊子說道:“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币馑际撬篮蜕敲凶⒍?,猶如黑夜和白天交替運行變化,完全出于自然,不是人力所能干預和抗拒的,這都是萬物的本性。因此,“古之真人,不知悅生,不知惡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終;受而喜之,忘而復之”(《莊子·內(nèi)篇·大宗師》)。表明古時候的“真人”,不懂得喜悅生,也不懂得厭惡死;出生不欣喜,入死不抗拒;無拘無束地就走了,自由自在地又來了。不忘記自己從哪兒來,也不探求自己往哪兒去,不管承受什么境遇都高高興興,忘掉死生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本然。既然生死是一種自然變化,因此也沒必要喜生惡死。作為道家思想代表的秦失明白這些道理,所以面對朋友的死亡,悲哀和痛苦的情感影響不到他。這是莊子所謂的“真人”。秦失進一步引用古人對死的一個總結(jié)“是帝之縣解”(天地解除了倒懸之苦)來肯定自己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人死了,也就從世俗的苦難和束縛中得到解脫,走向了自由。這則寓言通過秦失及其弟子的顯性對話,隱性傳達了莊子對待死亡的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積極的鑒賞)。
(2)“莊子箕踞鼓盆而歌”:
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葑釉唬骸芭c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
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薄肚f子·外篇·至樂》
莊子的妻子死了,惠子前去吊唁,卻見莊子正叉開雙腿像簸箕一樣坐在地上,一邊敲打著瓦缶一邊唱歌。按世俗觀念,人出生來到世上,對于家人及親朋好友來說是歡喜之事(紅喜事),而人離開人世卻是悲哀之事(白喜事),親朋好友應傷心痛哭,并舉辦各種祭祀活動,以示吊唁。在莊子生活的年代,儒家提倡喪葬禮儀,要求人死后,親人要披麻帶孝哭泣、守靈、守孝和厚葬等。妻子死了,莊子卻鼓盆而歌的行為是不近人情的,不符合社會道德規(guī)范,因而遭到惠子的指責:“你跟死去的妻子生活了一輩子,生兒育女直到她衰老而死,人死了不傷心哭泣也就罷了,還敲著瓦缶唱起歌,這也太過分了吧!”惠子否定了莊子的行為及其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面對惠子的批評,莊子反駁:“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傳達了莊子起初對待妻子死亡的負面情感反應。可是經(jīng)過對死亡的一番深思,莊子認為人從“無生”(沒有生命)、“無形”(沒有形體)、“無氣”(沒有元氣)到“有氣”、“有形”、“有生”,再由“生”變化到“死”,就跟春夏秋冬四季變化一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事情。他甚至把死看做是人生的一種徹底的休息,對世俗束縛的徹底解脫。所謂“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死也”(《莊子·內(nèi)篇·大宗師》)。大自然給了我形體,用生使我操勞,用老使我清閑,用死使我安息。所以稱善我的生存,也同樣稱善我的死亡。所以有“人且偃然寢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死去的那個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地寢臥在天地之間,而我卻嗚嗚地圍著她啼哭,自認為這是不能通曉于天命,所以也就停止了哭泣。既然由生到死是一種自然規(guī)律,那么我們就不應該為生而喜,為死而悲。為死人哀傷和哭泣,雖符合儒家提倡的喪葬禮儀之道,但是有違天道,不懂得順應自然規(guī)律。莊子用譏諷的手法顯性地傳達了“為死而悲”情感的負面評價,同時隱含地肯定了自己鼓盆而歌的行為。通過對待死亡的積極情感反應,莊子給予死亡以積極的鑒賞。
(3)“臨尸而歌”:
……莫然有間而子桑戶死,未葬??鬃勇勚?,使子貢往侍事焉?;蚓幥蚬那?,相和而歌曰:“嗟來桑戶乎!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子貢趨而進曰:“敢問臨尸而歌,禮乎?”二人相視而笑曰:“是惡知禮意!”
子貢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無有,而外其形骸,臨尸而歌,顏色不變,無以命之。彼何人者邪?”
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內(nèi)者也。外內(nèi)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則陋矣?!肚f子·內(nèi)篇·大宗師》
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是交往甚篤的好友。子桑戶死了,還沒有下葬??鬃又篮?,派弟子子貢前去幫助料理喪事,卻見孟子反和子琴張一個在編曲,一個在彈琴,相互應和唱著歌?!熬幥?,“鼓琴”和“歌”三個行為過程體現(xiàn)了孟子反和子琴張對好友子桑戶死亡的積極的情感反應。子貢的疑問“敢問臨尸而歌,禮乎?”暗含了子貢對孟子反和子琴張臨尸而歌行為的負面判斷。儒家倡導“禮”,要求統(tǒng)治者以“禮”來治國,要求百姓按照“禮”來做人。治國做人,時時處處都要“約之以禮”(《論語》)。在作為儒家代表的子貢眼里,“臨尸而歌”及“臨喪不哀”的行為完全違反了社會的道德禮儀。在世俗人的眼里,這種行為是不合時宜的,是要遭到世人的譴責和唾罵的。為什么孟子反和子琴張面對著朋友的尸體,不僅容顏不改,毫無悲苦之情,卻還要唱歌呢?歌中還唱到“哎呀,子桑戶??!哎呀,子桑戶啊!你已經(jīng)返歸自然,可是我們還在世上為人??!”唱詞傳達了孟子反和子琴張對子桑戶脫離塵世,回歸自然的艷羨(積極情感反應),也傳達了他們對“死亡之美”的積極鑒賞。反預期的連接詞“而”卻給予了“生”(活在世上)以負面的鑒賞,間接傳達了孟子反和子琴張對現(xiàn)世世界的不滿和厭惡。現(xiàn)世世界充滿太多的苦難、艱辛和災難。面對子貢的質(zhì)問“敢問臨尸而歌,禮乎?”,孟子反和子琴張相視一笑,不以為然。修辭疑問句“是
惡知禮意!”表明儒家弟子子貢只知儒家學派倡導的“禮”卻不懂得‘禮’的真實含意。孟子反和子琴張負面鑒賞了儒家所謂的“禮”。在道家看來,儒家提倡的“禮”束縛了人的自然本性。在禮的束縛下,人會失去本性和真性,人們只好盡力去修飾或裝飾自己的行為,來符合“禮”的要求?!岸Y”變成了做給別人看的世俗的虛偽的東西。子貢回去,把“臨尸而歌”的事告知了孔子。修辭疑問句“彼何人者邪?”暗含了子貢對孟子反和子琴張行為的鄙視(負面判斷)。子貢對兩個道家代表人物品行的描繪“不注重德行的修養(yǎng)而無有禮儀,把自身的形骸置于度外,面對著死尸還要唱歌,容顏和臉色一點也不改變,我真無法形容他們”,進一步顯性傳達了子貢對孟子反和子琴張行為的負面判斷。子貢認為他們的行為有違于儒家的“禮”。修辭疑問句“彼何人者邪?”加強了負面評價的語氣??鬃訁s回答說他們都是些擺脫了禮儀束縛而逍遙于世俗之外的人,而自己是生活在世俗環(huán)境中的人。世俗之外和世俗之內(nèi)彼此不相干涉,可是自己卻讓弟子前去吊唁。關(guān)系過程小句“丘則陋矣?!保ㄎ覍嵲谑菧\薄呀?。┲苯迂撁媾袛嗔俗约旱男袨?,間接給予了拘于世俗的人生以消極的鑒賞,給予超脫世俗的人生以積極的鑒賞。通過倡導“禮儀治國和禮儀治家”的儒家核心代表孔子的自我負面評價,間接傳達了莊子對儒家“禮”的負面鑒賞。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的孔子是莊子虛構(gòu)的“入道”的孔子形象。作為儒家思想創(chuàng)始人的孔子轉(zhuǎn)而入“道”,宣揚“道家”思想,極具諷刺效果,加強了莊子對世俗虛偽“禮儀”的批判。
(4)“莊子夢見空髑髏”:
莊子之楚,見空髑髏,骨堯然有形,撽以馬捶,因而問之,曰:“夫子貪生失理,而為此乎?將子有亡國之事,斧鉞之誅,而為此乎?將子有不善之行,愧遺父母妻子之丑,而為此乎?將子有凍餒之患,而為此乎?將子之春秋故及此乎?”于是語卒,援髑髏,枕而臥。
夜半,髑髏見夢曰:“子之談者似辯士。視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則無此矣。子欲聞死之說乎?”莊子曰:“然?!摈求t曰:“死,無君于上,無臣于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鼻f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復生子形,為子骨肉肌膚,反子父母妻子閭里知識,子欲之乎?”髑髏深矉蹙安頁曰:“吾安能棄南面王樂而復為人間之勞乎!——《莊子·外篇·至樂》
莊子到楚國去,路上見到一只干枯的人頭骨,他用馬鞭敲擊并問及髑髏死亡的原因。文中所列舉的“貪生失理”、“不善之行”(行為不端)、“子之春秋故”(你的壽命到了)、“亡國之事”(國家滅亡)、“斧鉞之誅”遭到殺戮)以及“凍餒之患”(挨凍受餓)等現(xiàn)象,從個人和社會兩個層面描繪了人生所遭遇的種種困境,展示了人世間的種種苦難。關(guān)系小句“視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則無此矣。”明確表達了髑髏對“生”的負面鑒賞。接著髑髏又描繪了“死之說”(死之快樂)的種種情形:“無君于上”、“無臣于下”、“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春秋時期,儒家提倡“三綱”,即“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確立了君權(quán)、父權(quán)、夫權(quán)的統(tǒng)治地位,把封建等級制度、政治秩序神圣化為宇宙的根本法則。在髑髏所描繪的“死亡世界里”,卻沒有人間的這些不平等,也沒有人世間一年四季的勞累,人可以自由自在地順著天地自然的變化過日子。髑髏對“死亡世界”的描述也明確傳達了它對“死”的積極鑒賞。髑髏還把“做君主的快樂”與“死之快樂”進行比較,最終認為前者不如后者更快樂。莊子不信,問髑髏假如給他重生的機會,是否愿意?髑髏的反問“吾安能棄南面王樂而復為人間之勞乎!”進一步表明髑髏寧愿放棄“人間之勞”的“生”,也要追求“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的“死”。髑髏的“生不如死”與世俗的“樂生畏死”和“好死不如賴活”形成鮮明的沖突。莊子所處的時代是一個社會大動亂時期,統(tǒng)治階級暴政,人們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民不聊生。文中通過人與髑髏的對話,隱形地傳達了莊子對黑暗社會的不滿和憤慨以及對自由社會的追求。
(5)“莊子將死”:
莊子將死,弟子欲厚葬之。莊子曰:“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赍送。
吾葬具豈不備邪?何以加此!”
弟子曰:“吾恐烏鳶之食夫子也。”
莊子曰:“在上為烏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莊子·雜篇·列御寇》
莊子快要死了,他的弟子想要按世俗的“喪葬禮儀”厚葬他。莊子婉言謝絕,并強調(diào)說:他有天地為棺材,有日月、星辰為玉石珠寶和地上的萬物為陪葬。莊子給自己的“葬禮”以詩意般的描繪,表現(xiàn)了莊子對死亡的超脫及達觀的態(tài)度(積極的鑒賞)。莊子在“萬物為赍送”中擁有了天地間的一切,進入了“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莊子·內(nèi)篇·齊物論)的精神境界。莊子熱愛自然,把死看作是回歸自然。他追求的是人與自然的和諧與共通。他不要任何虛設的葬禮。一個修辭疑問句“吾葬具豈不備邪?何以加此!”(我的葬具難道還不齊備嗎?還有比這更好的安葬嗎?)強化了莊子對死亡的超脫和達觀的態(tài)度。莊子對“死亡之美”給予了積極的鑒賞。莊子還用輕松幽默的語言“在上為烏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表明他對待“死亡”的無所畏懼的態(tài)度。在《莊子·內(nèi)篇·大宗師》中,莊子通過虛構(gòu)人物子輿對子祀的回復“且夫得者,時也;失者,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謂縣解也。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結(jié)之。且夫物不勝天久矣,吾又何惡焉”,表明了他對生死問題的基本認識:生命的獲得,是因為適時,生命的喪失,是因為順應。生死是人生的組成部分,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個人都無法違抗,這就是命。所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素,德之至也”(《莊子·人間世》),對于無可奈何的事情,人如果做到“安時處順”,那么悲哀和歡樂都不會侵入心房。這種認識正是他能曠達地對待生死的思想基礎。另外,莊子“以天地為棺槨”的精神,也是對儒家提倡厚葬、講究葬禮的蔑視和否定。儒家堅持厚葬,特別是父母去世,子女要守三年之喪??鬃铀篮螅辉嵊谇烦潜钡你羲哆?,弟子們以對父親之禮儀對待孔子,為其服喪3年??鬃拥牡靡忾T生子貢,在孔子的墳前蓋了一間小屋,為孔子守墳6年。莊子認為世俗繁瑣的喪葬禮儀是做給別人看的表面功夫,是對民眾的財富和精力的浪費。
在馬丁評價系統(tǒng)理論的框架下,通過對以上五篇寓言進行分析,我們得出如下結(jié)論:這幾篇寓言主要關(guān)注了對人的行為的評判以及對“生”與“死”的鑒賞和情感反應。體現(xiàn)的主要語言資源主要包括:修辭疑問句、感嘆句,表價值判斷的評價句“……,……也”和“……,是……”等,表示概念意義的客觀描述,以及蘊含評價意義的詞匯資源等。它們都顯性或隱性地表達了莊子對生與死的不同態(tài)度。莊子還采用了夸張和諷刺的手法來增強評價意義的程度。他采用的評價的標準是世俗的道德倫理以及道家的“自然觀”。文中通過道家代表人物秦失與弟子、入道的孔子與其弟子的顯性的“對話”介入故事來隱形傳達莊子對生與死的態(tài)度評價。同時,也通過道家的莊子與世俗的惠子、道家的莊子與化身道家的髑髏、道家的莊子與其弟子的顯性對話直接傳達了莊子的積極的生死觀??傊?,道家代表人物莊子自然而達觀的生死態(tài)度對人們樹立生死觀、價值觀和人生觀具有借鑒和啟示意義。
[1]胡如虹.莊子寓言的奇特美[J].求索,1989(1).
[2]王景琳.莊子對寓言藝術(shù)的貢獻[J].北京大學學報,19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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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美]愛蓮心.向往心靈轉(zhuǎn)化的莊子:內(nèi)篇分析[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
[5]李艷華.《莊子》寓言敘事研究[D]鄭州:河南大學,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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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1983.
The Attitude on Life and Death in Chuang Tzu Fabl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ppraisal Theory
GU A N Shu-h ong1,CH EN X iao-zh ao2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East China Jiaotong University,Nanchang 330013,China;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Jinggangshan University,Jian 343009,China)
Chuang Tzu,a thinker,philosopher and writer of theWarring States period of Ancient China,si one of themain founders of Taoism.In his philosophical Classics Chuang-tzu,he explored the fundamental issue about life and death bymeans of fables.The paper,based on Martin's sppraisal theory and Chuang-tzu fables as test corpus,will proble into Chuang Tze's theme of life and death with the purpose of examining how Chuang Tzu uese the resources of thd attitued and engagement to realize the evaluaiton on life and death,and learning abouthis understanding of life and death,and the wiseom of life aswell.
appraisal theory;Chuang-tzu;fable;attitude on life and death
I206.2
A
10.3969/j.issn.1674-8107.2014.03.015
1674-8107(2014)03-0086-06
(責任編輯:劉伙根,莊暨軍)
2014-02-28
教育部人文社科項目“中西古代寓言評價對比研究”(項目編號:12YJAZH 021);江西省社科規(guī)劃項目“《莊子》寓言的評價研究”(項目編號:11WX05)。
1.管淑紅(1966-),女,江西安福人,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語篇分析及古代文學研究。
2.陳小兆(1966-),女,江西吉安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語用學、話語分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