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金民
(南京大學 歷史系,南京 210093)
明后期起,江南的商品生產(chǎn)進入迅速發(fā)展的新階段,江南與全國其他區(qū)域乃至海外的商品流通持續(xù)擴大,全國各地商幫紛紛以江南為經(jīng)營活動的重要場所展開激烈競爭。在各支地域商幫中,福建商幫與徽州商幫、寧波商幫和山西商幫等,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明清時期,江南由浙東到福建的水陸通道和海運通道顯得極為繁忙。明代嘉、萬時人王世懋說:“凡福之綢絲,漳之紗絹,泉之藍,福、延之鐵,福、漳之橘,福、興之荔枝,泉、漳之糖,順昌之紙,無日不走分水嶺及浦城小關,下吳越如流水,其航大海去者,尤不可計?!备=ǖ乃猩唐芬越蠟榭倕R,然后輸向北方。分水關在福建崇安縣附近,浦城縣為浙江衢州府與福建建寧府之間的通道,都是江南與福建商道的必經(jīng)之地。王世懋說的福建商品正是取道上述江南經(jīng)浙東到福建的通道的。福建等地商品通過幾條通道抵達江南后,換回江南甚至華北、東北的商品,江南又成為溝通南北方物資交流的轉輸?shù)貐^(qū)。嘉、隆時李鼎稱:“燕趙、秦晉、齊梁、江淮之貨,日夜商販而南;蠻海、閩廣、豫章、南楚、甌越、新安之貨,日夜商販而北,杭其必由之境也。舳艫銜尾,日月無淹。”地處運河南端的杭州就成為著名的中轉地??滴醵哪辏?684~1685)先后開設粵閩江浙四海關后,江南的沿海貿(mào)易和對外貿(mào)易以上海為中心迅速發(fā)展。浙江地方文獻記載,南船“常運糖、靛、板、果、白糖、胡椒、藥材、海蟄、杉方、尺版”等貨。乾隆四十年(1775)前后浙江巡撫三寶奏報,閩、廣商船“所載進口貨物不過糖、靛、果品、雜貨,出口轉置亦惟綢緞、布匹、藥材等物”。直到清后期,清代福建武夷山區(qū)的名產(chǎn)仍是由此商道輸向上海的。明清時期分水嶺通道和沿海商品通道的暢達,主要是由福建商人展開經(jīng)營活動構筑的,江南是福建商幫經(jīng)營活動的重點地區(qū)。。
萬歷時,杭州人張瀚說,福州、建寧和福寧等地“民多仰機利而食”。同時期泉州人何喬遠說:泉州安平一鎮(zhèn),其民“多服賈兩京都、齊、汴、吳、越、嶺以外,航海貿(mào)諸夷”。又說:“吾郡安平鎮(zhèn)之俗,大類徽州,其地少而人稠,則衣食四方者,十家而七。故今兩京、臨清、蘇杭間,多徽州、安平之人。是皆背離其室家,或十余年未返者,返則兒子長育,至不相識。”何喬遠還說,莆田之人“學書不成者,挾以游四方,亦足糊其口?!匈Z之人,金陵為盛”。
入清后,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海運通道的暢通,福建商人在江南的經(jīng)營活動更加興盛。雍正元年,署理江蘇巡撫何天培論到蘇州治安時說:“福建客商出疆貿(mào)易者,各省馬頭皆有,而蘇州南濠一帶,客商聚集尤多,歷來如是。查系俱有行業(yè)之商?!碧K州織造胡鳳翬也驚奇地發(fā)現(xiàn),“閶門南濠一帶,客商輻輳,大半福建人民,幾及萬有余人”。藍鼎元說:“閩廣人稠地狹,田園不足于耕,望海謀生,十居五六。 ”李果也說,閶門一帶“閩粵徽商雜處,戶口繁庶”。 乾隆后期,吏部尚書漳浦人蔡新說:“故凡里人之客于外,若楚之武昌,吳之姑蘇,蜀之成都,靡不鳩工庀材,建祠立像,以答保護之德,兼藉以聯(lián)桑梓之歡?!边@些說法,勾勒出明后期到清前期,福建商人的活動地域,除了海洋貿(mào)易外,主要在京城、蘇州、杭州、漢口、成都等通都大邑。從閩商在蘇州的經(jīng)營情況看,這些論斷是符合實際的。
明清時期的蘇州,是全國最為繁華的工商業(yè)城市。福建各府商幫極為活躍。
福州商幫。萬歷四十一年(1613),以福州商人為主體的閩商就在蘇州胥江西岸夏駕橋南興建了三山會館。會館經(jīng)康熙間重修,“中有陂池亭館之美,巖洞花木之奇,為吳中名勝”。后經(jīng)道光時再修,規(guī)模不斷擴充。
漳州商幫。人數(shù)眾多。據(jù)說明中葉已在天平山東北和支硎山南之間建立藕花庵義冢,有地五十畝,有屋數(shù)十間,設有殯室以供待而未葬者。有如此規(guī)模的義冢,說明其時漳州商人在蘇州已較眾多。入清后,“漳之梯山航海以來者,仕商畢集”于蘇州。漳州會館在城外小日暉橋,始創(chuàng)于康熙三十六年(1697),增建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共費銀萬余兩。落成之日,蔡世遠欣喜地說:“吾漳人懋遷有無者,往往奔趨寄寓其中,衣冠濟盛,不下數(shù)十百人?!鼻《甏?,因原有義冢已容納不了棺柩,漳州商人大舉增廣義冢。黃可澧等商人傾囊以襄其事。
泉州商幫??滴跄觊g在閶門外南濠建立了泉州商人的溫陵會館。
興化商幫。興化府商人因“金閶為舟楫之往來,士商所輻輳,莆、仙兩邑宦游賈運者多”,康熙間在南濠姚家弄內(nèi)興筑了天后宮,稱興安會館。
邵武商幫??滴跷迨辏?711)在小日暉橋之北建立了邵武會館,“亭軒樹石,映帶左右。雖地勢稍隘,未若三山各館之閎敞,而結構精嚴,規(guī)模壯麗”。
延建商幫。延建指延平、建寧兩府。兩府之人集資購地于吳縣十一都曹家巷,自雍正十一年(1733)開始建立會館,乾隆九年(1744)落成,“宮殿崇宏,垣廡周衛(wèi),金碧絢爛”。又“別置市廛數(shù)十櫞”收息,以作會館常備資金。
汀州商幫。清前期,據(jù)說汀州一府“貿(mào)遷有無遨游斯地者不下數(shù)千百人”,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在閶門外上津橋始建汀州會館,即鄞江天后宮,落成于雍正七年,共耗銀3萬余兩。
清代康熙年間開海貿(mào)易后,上海迅速崛起為沿海各地、江南與華北、東北之間商品交流的樞紐,各地地域商幫在上海極為活躍。鴉片戰(zhàn)爭以前,上海已然成為全國最大的沿海商港。道光時期,沿海和南方各省的地域商人在上海就已建立了13所地域性會館。鴉片戰(zhàn)爭后,特別是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后,上海的商業(yè)地位更加迅速上升,全國各地的商人也隨即涌入。
福建商人尤其泉漳商人,是清前期沿海貿(mào)易的主力?!吨袊鴧矆蟆分兴?832年8月普魯士傳教士郭士立(Charles Gutzlaff)《航行記》中曾說:“大約8月20日,我們到達了長江口,岸上矗立著上海城(上海縣)——南京以及整個江蘇省的商業(yè)中心,并且就國內(nèi)貿(mào)易而言,也許是帝國的主要商業(yè)城市?!駥幉ㄒ粯?,貿(mào)易主要由福建人操持。每年有千余艘小船駛往北方,運去絲綢及其它江蘇物產(chǎn),運回大豆和藥材。有些福建人擁有的船只駛往(東)印度群島,運回價值昂貴的貨物?!毕特S年間,蘇松太道臺吳煦說:“凡閩之鉅商大賈,滬上為多?!?/p>
泉州、漳州商幫。上海的福建商人,實際上以泉、漳商人居多?,F(xiàn)在已知清代自康熙后期止于咸豐后期的51起海難事例,已知目的地有50例,從中可以具體明確地獲知福建商人北艚貿(mào)易的航向目的地大致是四個地區(qū):一是以上海為中心的江南,為11例,僅次于前往天津的20例和錦州的12例。11例中,明確來源地的有10例,其中來自泉州和漳州二府的各為4例,另2例來自興化府的莆田縣。乾嘉《上洋竹枝詞》描寫:“圜寰居奇百貨盈,遐方商旅滿江城,洋行街上持籌者,多學泉漳鳩舌聲?!笨梢娙纳倘嗽谘笮袠I(yè)中也甚有勢力。乾隆二十二年(1757),在上海的泉州府的同安和漳州府的龍溪、海澄三縣客幫公議,捐資置買大東門外濱浦房屋土地,建造泉漳會館,開始建造泉漳會館,同時置買北門外圩地,建造泉漳北館,不久又置買會館臨近房屋田地,收取租息,作為會館維持經(jīng)費。據(jù)說泉漳會館,“其規(guī)模之宏遠,氣象之堂皇,橫覽各幫,洵無多讓”。會館周圍,上下通衢多是該幫商人。以后隨著到上海貿(mào)易人數(shù)的增多,陸續(xù)添置公產(chǎn),到道光十一年(1831),該幫在官府登記的房產(chǎn)多達226間,田地26畝,僅擔任司月的商號就有金協(xié)盛等51家。道光十二年(1832)會館重修,總共收入1663元,其中公館房租700元,捐款963元。捐款者中,官員8人,捐款48元,占5%;不明何種行業(yè)商號43家,捐款643元,占近67%;金恒發(fā)洋船等洋船商7家和新景萬船等41條船,捐款272元,占28%強,其中捐款最多者是金恒發(fā)洋船,捐銀60兩;未標明洋船或船者,恐也有不少與海運業(yè)有關,足見海運業(yè)在泉漳商人中的比重。咸豐七年(1857),商號或個人向會館捐款更多達32筆,號船及租船68艘,共捐銀7110兩,銀元204元。光緒二十六年(1900),登記在冊的房產(chǎn)有50余號,房屋650余間。這在上海各幫中也較為少見。房產(chǎn)如此之多,可以想見該幫實力。由福建人自述、會館捐款者多船號,以及由民國時追溯會館成立時“張設市鋪,售兌花糖,生意日新月盛”,可知在上海與福建之間主要從事棉花、蔗糖等船運貿(mào)易的,實際就是泉州、漳州二府商幫。
福州商幫。福州商人在上海城北立有三山公所,為滬北滬南福州各業(yè)商人聚會地。同治初,因運果桔者漸盛,公所隘小不能容,同業(yè)在里倉橋謀立果桔三山公所,形成會館的基礎。光緒末年又在滬軍營火車站購地,移建新館,民國初年告成,即滬南果桔三山會館。
建汀商幫。指建寧府、汀州府等閩江上游地方的商人。永定人蘇紹柏敘述建汀人在上海的經(jīng)商經(jīng)歷道:“吾郡人懋遷來滬,向僅上、永兩邑人,亦如晨星之寥落。”嘉慶初年,上杭人曾辛叔和同縣人王耀光等,醵金置買南郊田創(chuàng)立義冢,又于董家渡購屋,祭祀天后,名永慶堂。道光中,公議各就所業(yè)抽厘,以擴充善舉,因此又置買翠微庵西南田數(shù)畝為新義冢。道光二十九年(1849),在那里構建會館,經(jīng)三年而落成,名“建汀會館”。會館在咸、同兵燹中無損,戰(zhàn)后又不斷修葺,房產(chǎn)、祀產(chǎn)不斷增殖,而上杭等地“懋遷于此者,至是亦漸繁盛”。會館成立后,建汀商幫的實力不斷壯大。光緒初年袁祖志詩謂:“江干市舶集如云,會館巍峨列郡分。聞說建汀名最著,地靈籌筆駐行軍?!惫饩w三十二年(1906),楊蔭杭刊文《上海商幫貿(mào)易之大勢》,介紹在上海的商幫有寧波幫等22個地域幫,涉及11個省域,其中有福建的建汀幫。稍后,日本在上海的東亞同文書院的調查,編成于光緒三十三年(1907)的《支那經(jīng)濟全書》第二輯和《支那省別全志》等,均沿用了楊文的說法??梢娊ㄍ∩處驮谏虾R差H具實力。建汀會館經(jīng)費依靠同鄉(xiāng)各業(yè)月捐,及長生紙、棕等捐。光緒九年(1883)會館重訂章程,停止月捐,而“建郡紙、棕各貨捐,仍照舊章抽厘,歸值年司事收取”,另外成立龍岡會,捐款生息,所獲銀兩除貼補會館之用外,用以擴充善后事業(yè)。由建寧府紙、棕業(yè)一直要交貨捐來看,建汀商幫特別是建寧商人以紙、棕二業(yè)為最大宗行業(yè)。而建汀幫中之汀州府長汀商人,在上海以經(jīng)營靛青為主。到近代,建汀商人又以將材木販運至上海為主要行業(yè)。福建是材木著名產(chǎn)地,近代上海附近一帶所需木材,除外國建筑或鐵道所用者,皆由美國及日本輸入外,其他皆仰給于福建。此等福建木商,皆集中在城東到城南沿黃浦江一帶,盛開木廠木行,其大者約30家。外此該幫更有煙草、藥材等業(yè),以及利用民船從事沿海航行者。
明清時期的杭州,與蘇州同為著名的工商城市,福建商人在杭州也很活躍,萬歷后期到崇禎年間被官方緝獲的十幾起違禁通番案件,涉事者主要是福建和江浙商人,范圍均是在江南杭州一帶。
明后期,南京的福建典當商是與徽州典當商競爭的重要商幫(見后)。明后期,福建人李昌者,“精悍有心計”,居武定橋,利用“里中工組紃,凡錦綺繒縠之屬,上供之外率衣被天下”的絲綢生產(chǎn)基地的有利條件,從事蠶織,“收其贏利,不三四年,果大饒?!薄?/p>
浙海關的分關乍浦,不僅是從事沿海貿(mào)易的閩粵船舶的停泊地,也是對日貿(mào)易的始發(fā)港。直到鴉片戰(zhàn)爭五口通商前,不但福建、廣東的蔗糖,福建的木材、紙張等商品,經(jīng)此輸向江南,而且江南的絲綢、棉布、書籍等大宗手工業(yè)品也是由此銷往海外的。康熙中后期,唐甄說:“吳絲衣天下,聚于雙林,吳越閩番至于海島,皆來市焉。五月,載銀而至,委積如瓦礫。吳南諸鄉(xiāng),歲有百十萬之益?!兵f片戰(zhàn)爭前,雙林鎮(zhèn)的輯里湖絲由廣州輸向國外,每年“端午前后,閩廣客商聚貿(mào)于鎮(zhèn)”。 鎮(zhèn)中專設有“廣行”,一過小滿,“閩廣大賈投牙收買,招接客商”。
福建商人在江南經(jīng)營的行業(yè)相當廣泛,商品流通量相當可觀,主要有如下幾類。
福建有一定的棉布生產(chǎn)能力,但所需原料棉花全部來自江南。吳偉業(yè)描寫道:“自上海、練川以延及吾州,岡身高仰,合于土宜。隆、萬中,閩商大至,州賴以饒。今累歲弗登,價賤如土,不足以供常賦矣。余作《木棉吟》紀之,俾盛衰知所考焉?!薄啊垡姰敵跞f歷間,陳花富戶積如山。福州青襪鳥言賈,腰下千金過百灘??椿ㄈ说交M屋,船板平鋪裝載足。黃雞突嘴啄花蟲,狼藉當街白如玉。市橋燈火五更風,牙儈肩摩大道中。二八倡家唱歌宿,好花真屬買花翁。劉河塞后遭多故,良田踏作官車路??v如耘籽土膏非,雨雨風風把花妒。薄熟今年市價低,收時珍重棄如泥。天邊賣客無人到,門里妻孥相向啼。昔年花早官租緩,比來催急花偏晚?;ㄟ€未種勉輸糧,輸待將完花信遠。昔年河北載花去,今也栽花遍齊豫。北花高捆渡江南,南人種植知何利。”清初一度福建棉商不至,蘇松棉區(qū)農(nóng)民生活無著,“門里妻孥相向啼”,康熙五年閩中棉商又挾重資到太倉,“舉州嘆為祥瑞”。自后因為太倉鶴王市所產(chǎn)棉花特佳,“閩廣人販歸其鄉(xiāng),必題鶴王市棉花。每歲航海來市,毋慮數(shù)十萬金”。乾隆早期,每年四、五月南風時,劉河、川沙、吳淞、上海各口,閩粵糖船前往貿(mào)易,九、十月間置買棉花回船?;蛑^“閩粵人于二三月載糖霜來賣,秋則不買布而止買花衣以歸,樓船千百,皆裝布囊累累蓋彼中自能紡織也。每晨至午,小東門外為市,鄉(xiāng)農(nóng)負擔求售者,肩相磨,袂相接焉”,形成福建蔗糖北上而江南棉花南銷的對流局面。直到清中期,江南一直在向福建輸出大量棉花。棉花輸向閩廣地區(qū),始終是當?shù)剞r(nóng)家重要的經(jīng)濟來源,直到清后期,盛況依舊。據(jù)說僅1845~1846年間,就有值價134911美元的上海棉花被福州帆船裝運回境。
福建雖能織布,但并非如褚華所說在江南只買花而不買布,而是大量輸入棉花的同時也輸入棉布。萬歷年間,江蘇洞庭商人席端樊、端攀兄弟將江南棉布南販閩廣,閩商大量收棉,當也經(jīng)營棉布。乾隆時,福州知府李拔則聲稱,當?shù)亍懊藁ń^少出產(chǎn),購自江浙,價常加倍……寸絲尺布皆須外市”。清前期,昭文縣支塘鎮(zhèn),“居民善織作,閩賈至江南販布,以赤沙所出為第一,遠近牙行兢以布面鈐‘赤沙’字樣焉”。這種赤沙布,“紉而密”,因而為閩商所搶購。太倉州的沙頭鎮(zhèn),出產(chǎn)沙頭布,“閩人到鎮(zhèn)收買,寒暑無間……牙行獲利者恒累數(shù)萬”。上??h法華鎮(zhèn),出產(chǎn)紫花布,“專行閩、廣,本者省,各省行之”。后來江南棉布隨著華北市場的逐漸收縮,似乎更依賴福建,人稱“今則齊豫皆捆載而南,貨多用寡,日賤其值,祗恃閩廣之貿(mào)布,少資織作”。前述署江蘇巡撫何天培說蘇州的布商聚集中南濠一帶,明言閩商在蘇州布業(yè)者甚多。據(jù)《北關葛夏布商人報稅成案碑》,康熙后期,福建商人與江西商人一起,收買土產(chǎn)葛夏布匹,前往杭州北新關報稅入城,報牙發(fā)賣,北新關給發(fā)小票,明確稅率,商人稱便。直到道光之季,嘉定黃渡鎮(zhèn),“里中所產(chǎn)土布,衣被七閩者,皆由閩商在上海收買”,當?shù)夭忌虨榇蚱崎}商壟斷,自收自運由海道銷布福建。光緒后期,常熟梅李鎮(zhèn)所出小布,厚重耐久,“消路閩、浙最廣”。道光《乍浦備志》卷六《關梁》專門提到“置辦出口之裝載布匹者閩廣船”,說明廣東、福建一直依賴江南輸入棉布,并且?guī)缀跞怯砷}商、粵商經(jīng)營的。
清代福建缺米,又不時偷運出洋,故福建米商雜沓于蘇州??滴鯐r,江蘇巡撫張伯行常遣閩商赴蘇買米??滴跛氖迥辏?706),蘇州因閩商高價糴米,導致米價暴漲。雍正五年(1727),福建官員令商人販買米糧6次計2萬余石,引起蘇州米價上揚,蘇州巡撫陳時夏深表不滿,但其后“閩商仍復接踵來蘇,赍領督撫咨文,接買江廣之米”。如此穿梭往來,福建米商活躍程度可見一斑。
福建的漳州等地所產(chǎn)漳紗、漳緞可與蘇杭綢緞嫂美,但必用湖絲方光潔鮮艷,江南綢緞又多賴閩粵商人遠銷外洋,故販運江南絲及絲織品是其重要活動內(nèi)容。道光十年(1830),光福州一府在蘇州經(jīng)營絲業(yè)的就有29號。在盛澤鎮(zhèn)上,閩粵絲綢商同徽商、山陜商、寧紹商、山東商相互競爭。
明清兩代,將江南生絲和絲綢輸向華南以至出口的,福建商人一直是主力。明末人周玄暐稱:“閩廣奸商,慣習通番,每一舶推豪富者為主,中載重貨,余各以己資市物往,牟利恒百余倍。”所謂重貨,大多是江浙絲綢。明中后期從事日本通番貿(mào)易的,最初主要福建商人,后來與徽商、江浙商人一起,構成民間走私商的主體。嘉靖后期人鄭若曾認為,日本自有絲綢花樣,但依賴中國生絲為原料“若番舶不通,則無絲可織”。萬歷時姚士麟曾援引嘉靖時中國商人童華的話說:“大抵日本所須,皆產(chǎn)自中國。……他如饒之磁器,湖之絲綿,漳之紗絹,松之綿布,尤為彼國所重?!背绲潟r大學士徐光啟總結道:“彼中百貨取資于我,最多者無若絲,次則磁;最急者無如藥,通國所用,展轉灌輸,即南北并通,不厭多也。”時人一致認為,中國輸向日本數(shù)量最多的是生絲和絲綢,因此對日走私貿(mào)易基本就是生絲絲綢貿(mào)易。嘉靖中期,提督軍務王忬奏稱:“漳、泉各澳之民,僻處海隅,俗如化外,而勢豪數(shù)姓人家又從而把持之,以故羽翼眾多,番船連絡?!甭c年間開海禁前,對日走私只能直接偷渡,開禁后,至日本仍屬非法,但可以堂而皇之地到“西洋”貿(mào)易,于是商人出航時,先向西洋南行,到遠離官府巡緝范圍,就折而向東行駛,對日貿(mào)易較前事實上便利得多。這也就是隆慶以后中國對日絲綢貿(mào)易甚于往日的一個重要原因。萬歷十七年(1589),福建巡撫周寀就曾稱:“漳州沿海居民往販各番,大者勾引倭夷,窺伺沿海,小者導引各番,劫掠商船。 ”同時人稱:“福建漳、泉濱海,人藉販洋為生。 ”萬歷三十八年至四十二年(1610~1614),被官府緝獲的通番案件有七起,涉案人所需商品絕大多數(shù)是在杭州等地采購的,或者主要是由江南生產(chǎn)的大宗商品,其中很大部分是生絲絲綢。
對于明清之際中國輸日的生絲數(shù),日本學者巖生成一曾作過統(tǒng)計:自崇禎十三年(1640)至康熙四年(1665)間,19年有記錄,共輸入生絲3778164斤,最多的崇禎十三年,為364428斤,最少的順治五年(1648),為65835斤,其余均在10萬余斤,平均每年198851斤,其中由唐船輸入者,自崇禎十三年(1674)至康熙二十二年(1683)31年每年有記錄,其中順治十六年(1659)最多,為229891斤,康熙十三年次多,為220000斤,平均每年133610斤,兩者相除,唐船輸入者占總數(shù)的67%。在將每年20萬斤左右生絲和大量絲綢輸向日本的運營中,福建商人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順治十八年,浙江緝獲走私船1艘,船上商人30余人于前一年置備貨物到福建海澄下海赴日貿(mào)易。其中漳州人張瑞在杭州購買絲260斤、白綾33匹、紅縐紗4匹,福州人王一在杭州買絲40斤。乾隆時,“閩省客商赴浙江湖州一帶買絲,用銀三四十萬至四五十萬兩不等”??梢娭燎迩捌?,福建商幫仍是將江南絲綢銷向西方各國的重要地域商幫,從事海外絲綢貿(mào)易的福建商人,主要是漳、泉兩府商人。
福建盛產(chǎn)蔗糖,江南人習尚食甜,以糖為佐料,又制作各種甜食、果餞等,甚至染絲上色也需糖,用糖量巨大,糖由榨取甘蔗汁而成,但江南基本不產(chǎn)蔗,糖就需要從產(chǎn)糖之地福建等地輸入。福建所產(chǎn)糖有烏糖、砂(又作沙)糖和白糖三種,白糖又稱糖霜,主要產(chǎn)自泉州、漳州、臺灣、福州等府。明后期,福建糖販賣四方,與其它商品一起,“下吳越如流水”。乾隆《福州府志·物產(chǎn)志》載:糖有黑白兩種,當?shù)厣倘恕胺汉e鲄窃介g”。按照乾隆《臺灣府志》所載統(tǒng)計,僅臺灣一地即年產(chǎn)蔗糖上億斤??滴跷迨四辏?719),清廷特別規(guī)定,福建糖船往浙江、江南各省貿(mào)易,在廈門停泊者免輸其稅。在嘉興乍浦口,福建糖商“多系水客,陸續(xù)販來,投過糖行家發(fā)賣”。乾隆朝廣東糖約占三分之二,后來廣糖多至上海入口,其收口乍浦者,反比閩糖為少。閩廣糖僅在江南的銷路,清中期就每年多達上億斤。前述清代前期福建船只源源開往天津,裝載的主要是蔗糖。因此,明后期至清前期,福建商人一直以上海為據(jù)點,將福建所出蔗糖輸往江南,而從江南販運回棉花布匹。乾隆十八年(1753),江南官員奏報,“惟查劉河、川沙、吳淞、上海各口,有閩粵糖船,肆伍月南風時候,來江貿(mào)易,玖拾月間,置買棉花回棹。”李行南詩謂:“閩商粵賈稅江關,海物盈盈積似山。上得糖霜評價買,邑人也學鳥語蠻?!辈⒊鲎ⅰ靶|門貿(mào)易人,亦能鳥語”。形容當時閩粵商人蔗糖、棉花貿(mào)易的盛況,連當?shù)厝硕紩欢溟}粵語言。同治時,王韜則說:“閩粵大賈多在東關外,粵則從汕頭,閩則從臺灣運糖至滬,所售動以數(shù)百萬金。于滬則收買木棉,載回其地。閩粵會館六七所,類多宏敞壯麗,最盛者閩為泉漳,粵為惠潮。近年來閩人生意大衰,久于滬者且隸滬籍為土著矣?;浫藙t多在北關外,較昔更盛,大半在西人處經(jīng)紀通商事務”。又說:“黃浦之利,商賈主之。每歲番舶云集,閩、粵之人居多。土著之遠涉重洋者,不過十之一二,皆于東城外列肆貯貨。利最溥者為花糖行,當深秋時,木棉空野,碾去花核者曰花衣,行中代閩、粵諸商賤值售之,而運往外地?!闭f明直到晚清,閩粵商人從事的蔗糖和棉花貿(mào)易仍是上海極為突出的商務大宗。
江南有著發(fā)達的造船業(yè),聞名天下的木器制造業(yè),十分考究的建筑業(yè),以及工程浩大的海塘等水利設施,木材需要量極為龐大,但當?shù)鼗静划a(chǎn)材木,需要從福建等地輸入大量的木材。福建商人每年從福州裝運木材,前往浙海關的分關嘉興乍浦鎮(zhèn),“至江浙兩省發(fā)賣”。朱彝尊有詩題其盛況,謂“邇來弛海禁,伐木運堂棟。排空駕橧巢,近水壓茭葑……因而估舶多,僻地乃喧哄?!痹谡值倪M出口商品中,以木、糖、雜貨為主,“大約逐年進口稅數(shù),木當其五之二,糖及局商所帶洋貨當其五之一,其余南來無數(shù)雜貨當五之二”。乍浦自海鹽弄向西直抵關口,有木班廠十余所,木商字號各占廠屋,其大者一號一廠,其小者兩三號同一廠,周圍二三里都是木場。木貨來自福建者十分之九,來自浙江溫州者十分之一。來自福建者材質較優(yōu),大多系杉木,大料間有松木,有長至八九丈者,都來自建寧;來自溫州者為松板。福建南臺鎮(zhèn)為木植總所,乍浦木商逐號請人坐莊,在那里置貨。木號有專門置辦寧德、福安貨者,寧德、福安兩幫商人將木材運輸?shù)侥吓_,納稅出口運抵乍浦。所謂“閩省之貿(mào)遷于乍城者不一事,而業(yè)杉者十居二三”,福建木商成為乍浦最有實力的商人。福建木商為了“會議公事率有公所”,還曾聯(lián)合各地木商于雍正十三年在長木橋西始建神圣宮,乾隆四十年建成,為木商公所??梢娗宕捌谄?,福建、浙東木材也通過海道,大量輸向江南,浙海關的分關乍浦,木稅占了全部稅收的五分之二,道光中期,每年由福州一地輸出的木材就高達1200萬根圓木,8萬捆木棍和40萬匹木板,木值估計達 900 多萬元。
福建盛產(chǎn)紙張,而江南有著獨步海內(nèi)的刻書印書業(yè)、箋紙加工業(yè),卻紙張匱乏,福建于是向江南各地源源輸入各色紙張。三藩之一耿藩作亂時,江南紙價驟長,平定后紙價漸平,說明明清之際福建紙一直供應江南。建陽紙,數(shù)量為全國之冠,經(jīng)營該業(yè)的多系汀州和建寧兩府商人??滴跷迨吣辏?718),在蘇州的上杭六串紙幫商人建立了汀州會館,“其實為上杭紙業(yè)之一部分也”。區(qū)區(qū)一縣紙商就獨力建立了會館,這在會館林立的江南也是不多見的,而且僅為該縣“紙業(yè)之一部分”,可見福建紙商在江南的實力。汀州會館毀于太平天國戰(zhàn)火,一度福建紙商罕至,光緒十三年上杭紙商聯(lián)合同府永定縣(永定原為上杭一部分)的皮絲煙幫,耗銀3000余兩重建了會館。光緒三十年(1887),會館大修,經(jīng)費先從皮絲煙捐抽撥2200元,永定紙、煙幫各抽1300元,再到杭州、南京、鎮(zhèn)江、揚州、上海等處募捐,共得捐款銀10246元。其中蘇州一地除了皮絲煙幫、上杭紙幫、永定煙幫外,另有48號、人捐款,外地則永定、杭州、南京、鎮(zhèn)江、揚州、上海捐款較多,蘇州附近江陰、常熟、平湖、嘉興、奔牛以及九江也有零星捐款。可見直到清末,在以蘇州為中心的江南,汀州商幫仍然相當活躍。由上述會館管理以及捐款比例,可以推定,汀州商幫在蘇州乃至江南主要是上杭幫和永定幫,主要經(jīng)營紙張、書籍、煙業(yè)等。
在上海,建寧、汀州二府商人于嘉慶年間建有建汀會館。由建寧府紙、棕業(yè)一直要交貨捐來看,建汀商幫特別是建寧商人以紙、棕二業(yè)為最大宗行業(yè)。在整個江南,福建紙商也很有名。張應俞《杜騙新書》第六類《牙行騙》就描寫,福建紙商施守訓,“家資殷富,常造紙賣客。一日,自裝千余簍,價值八百余兩,往蘇州賣……家中又發(fā)紙五百余簍到蘇州……次年,復載紙到蘇州”??磥磉@是個專門以蘇州為市場的福建紙商。據(jù)今人調查,地跨長汀、連城、清流和寧化四縣的閩西四堡,從明中葉起便以造紙刻書并負販于天下而聞名于長江以南各地。這些書商到江南大致往北下閩江,入江西,到九江,沿江而下抵南京、無錫、湖州、蘇州和杭州等場,如鄒氏和馬氏宗族的不少人曾將家鄉(xiāng)的書籍紙張販運到江南。在福建各支地域商幫中,龍巖商人自有特色。依據(jù)陳支平和陳濱的研究,在清代中期形成的龍巖商幫,就是以經(jīng)營閩西山區(qū)土特產(chǎn)與百貨業(yè)為核心,而以紙、煙為最大的經(jīng)營商品的商幫。
江南絲綢棉布生產(chǎn)發(fā)達,需用大量藍靛、蘇木等作染料,所需之靛,主要從外地輸入,福靛是重要來源,建汀幫中之汀州府長汀縣、上杭縣商人,在江南和江西等地,均以經(jīng)營靛青為主。在嘉興乍浦,汀州商人于雍正四年(1726)在南門外總管弄始建立鄞江會館,乾隆十四年(1749)建成,俗名靛青會館,靛商皆集于此。乾隆四十年(1775),又重建宮宇,費銀萬兩,數(shù)年告竣。上海在同治以后,靛市十倍于昔,汀州商人聯(lián)合各地同業(yè)建立靛業(yè)公所。民國《上杭縣志》卷十《實業(yè)志》稱,前清嘉、道以前,縣人“出外經(jīng)商,以靛青業(yè)為最著”。據(jù)前志所載,乾隆初年,“本邑之種藍者其利猶少,杭人往南浙作靛,獲利難以枚數(shù)”,后來江西、浙江、廣東及上海、佛山、漢口等處,于總會館外皆有上杭會館,“當時商業(yè)發(fā)達可知”。是說清前期上杭商人主要利用鄰近的浙南地區(qū)出產(chǎn)靛青的有利條件,大力經(jīng)營靛青業(yè),活躍于全國重要都會之地,并在福建商幫中相對獨立,建有縣級會館。建汀幫中之汀州府長汀縣、上杭縣商人在江南就以經(jīng)營靛青為主。
福建建寧府浦城縣,盛產(chǎn)煙葉,浦城煙在江南頗負盛名,江南人口龐大,煙葉煙絲耗費可觀,主要靠福建輸入。福建建寧府浦城縣,盛產(chǎn)煙葉,浦城煙在江南頗負盛名。乾隆中期徐揚繪錄的《盛世滋生圖》中,煙草業(yè)市招有7家,有3家標為“浦城”字樣。記錄乾隆二十二年(1757)第二次南巡時蘇州店鋪的《江南省蘇州府街道開店總目》,共有25家店鋪,其中第14店為“自制浙閩名煙”的啟泰號。直到民國初年,蘇州有11家建煙鋪號,其中10家由福建商人經(jīng)營。前述光緒年間蘇州重建的汀州會館,就是由永定煙幫和上杭紙幫共建的。館中維持開銷,也由兩幫分任。后來會館大修,煙幫出資甚至多于紙商。
閩粵多珠璣、犀象、蘇木、香料、各色鮮果、糖、鐵器等,閩粵商人在蘇州經(jīng)營這些土特產(chǎn)品者在在皆是。萬歷四十一年(1613),以福州商人為主體的閩商就在蘇州胥江西岸夏駕橋南興建了三山會館。會館經(jīng)康熙間重修,“中有陂池亭館之美,巖洞花木之奇,為吳中名勝”。后經(jīng)道光時再修,規(guī)模不斷擴充。道光十年(1830),捐款者多達110余號、人,其中洋幫32號,干果幫14號,青果幫16號,絲幫29號,花幫20號,紫竹幫3號。區(qū)區(qū)一府,就有這么多人經(jīng)營閩省特產(chǎn),說明福州商幫是以經(jīng)營洋貨南貨、花木業(yè)為主的商幫。乾隆年間,花商就在山塘街下塘建有花商公所,道光十二年(1832)捐款者為首的即是三山花幫,助洋50元,第三位是長樂花幫,助洋22元。直到光緒時重修公所捐款,仍有閩省福新興號。凡此皆說明,花木是福州商幫的經(jīng)營重點。道光十三年(1833),在蘇州的福建商人李開廣,辦貨不出本錢,向船戶王朝宗借銀洋92元,卻誣控王朝宗盜賣花木,官府審出實情,被責處押追。據(jù)道光十年的碑記,當時光福州商人就有洋幫32號,干果幫14號,青果幫16號,紫竹幫3號。區(qū)區(qū)一府就有這么多人經(jīng)營閩省的土特產(chǎn),說明福州商人主要經(jīng)營南貨業(yè)。
明代南京當鋪之多實在驚人,據(jù)說“不下數(shù)千百家”,或“五百家”,最主要的為徽州和福建二地商人所開。福建鋪本小,取利百分之三四十;徽州鋪本大,取息在百分之二三十。莆田商人陳姓,就在南京從事典當業(yè)二十年。明末南京人周暉,就記有福建人姚某,在南京開典當鋪??梢?,明代福建人在南京開典鋪較為出名。
綜上所述,在江南,福建商幫主要從事食糖、木材、煙草、紙張、靛青、花木、洋貨南貨等商品的經(jīng)營,其中福州商人主要從事木材、花木、洋貨南貨、果桔等,是清代向江南輸入木材特別是福建木材的主力;泉漳商幫在上海與家鄉(xiāng)之間主要從事生絲絲綢、棉花棉布、蔗糖等船運貿(mào)易,是向家鄉(xiāng)輸入棉花、綢布而向江南輸出蔗糖的主力;建汀商幫特別是建寧商人以紙、棕二業(yè)為最大宗行業(yè),建汀幫中之汀州府長汀商人,在蘇州乃至江南主要是上杭幫和永定幫,主要經(jīng)營紙張書籍、煙業(yè)等,是向江南輸入紙張?zhí)貏e是閩紙的主力,該幫商人在上海和乍浦??谝越?jīng)營靛青為主,是向江南輸入“福靛”的主力;興化商人主要經(jīng)營煙草、煙絲等業(yè)。福建廣東商人在溝通江南與華南的經(jīng)濟聯(lián)系,導致上海商市的日益興盛,乃至促使近代江南社會的轉型中,均發(fā)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上述江南與福建之間的商品流通,充分體現(xiàn)出互補性和雙向交流的特點。福建需要江南的生產(chǎn)原料如生絲、棉花,同時需要江南的制造品如絲綢、棉布等,而江南不但需要福建的紙張、木材、藍靛等作為生產(chǎn)原料,還需要福建的蔗糖、煙葉、花木、海貨等生活必需品(糖也是工業(yè)品)。較之江南與其它經(jīng)濟區(qū)的商品流通,江南對福建的商品流通量,其優(yōu)勢不甚明顯,且從事江南與福建之間經(jīng)濟聯(lián)系活動的基本上是福建商人。
會館是地域商人崇拜神祇的公共建筑,聯(lián)絡鄉(xiāng)誼的聚會場所,舉辦善舉的社會組織,謀劃商務的地域團體,甚至還是地方政府加強治安的輔助力量。福建商人在江南建立會館,可能是各地域商幫中最早的,也是數(shù)量較多的,為清晰起見,列成下表1:
表1:江南各地福建商幫會館表
資料來源: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乾隆《乍浦志》卷一《城市》;道光《乍浦備志》卷二○《祠祀》;同治《上江兩縣志》卷五《城廂》;光緒《嘉定縣志》卷二《營建志》;光緒《嘉興縣志》卷一○《壇廟》;光緒《續(xù)纂江寧府志》卷七《建置》;民國《南潯鎮(zhèn)志》卷二《公署》;江蘇省博物館編:《江蘇省明清以來碑刻資料選集》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59年,第 341、351頁;上海博物館編:《上海碑刻資料選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 233~249頁;南京:蘇州歷史博物館等編:《明清蘇州工商業(yè)碑刻集》,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327、340、350、352頁;甘熙《白下瑣言》卷二,南京出版社,2007年,第24頁;陶澍:《陶文毅公全集》卷一八《查核上海會館并無囤貯私鹽暨舟山地方產(chǎn)鹽應歸浙江經(jīng)理折子》。
上表表明,自明至清福建商人在江南至少建立了22所會館。這些會館具有如下特點。
一是建立年代早。凡已知具體建立年代的會館,清前期大多已經(jīng)存在。值得注意的是,早在明代萬歷時,福州商人已在蘇州建立了三山會館;另有崇禎年間福建商人在嘉興縣城建立的會館。明代地域商人在江南建立的會館只有福建商人所建的這2所和廣東商人建立的3所會館。這說明福建商人是較早在江南活動的外籍地域商人,而且在明代江南有著十分突出的地位。學界探討商幫成立的時代和標志,還殊少說明,實際上這些會館正是重要的例證。
二是會館建立普遍化。僅在蘇州一地,到清代雍正年間,福建八府商幫基本上以府為地域范圍,先后建立了7所會館。全省商人以府為范圍在一個城市均建有會館,這在江南乃至全國都是惟一的。
三是單個會館的實力相當雄厚。如蘇州的三山會館。三山會館于萬歷四十一年(1613)建立后,經(jīng)康熙和乾隆時重修,“中有陂池亭館之美,巖洞花木之奇,為吳中名勝”。后經(jīng)道光時再修,規(guī)模不斷擴充。又如上海的泉漳會館。乾隆年間,泉州、漳州兩府的龍溪、同安、海澄三縣客幫公議,捐資置買大東門外濱浦房屋土地,建造泉漳會館,同時置買北門外圩地,建造泉漳北館,不久又置買會館臨近房屋田地,收取租息,作為會館維持經(jīng)費。據(jù)說該會館,“其規(guī)模之宏遠,氣象之堂皇,橫覽各幫,洵無多讓”。會館周圍,上下通衢多是該幫商人。以后隨著到上海貿(mào)易人數(shù)眾多,陸續(xù)添置公產(chǎn)。到道光十一年(1831),該幫在官府登記的房產(chǎn)多達226間,田地26畝,僅司月就有金協(xié)盛等51家商號。次年會館重修,捐款者除了司月和公估產(chǎn)局,還有商號4家,船號41艘,洋船7艘,共捐銀元1633元。咸豐七年(1857)捐款者更多達商號或個人32,號船及租船68艘,共捐銀7110兩,銀元204元。光緒二十六年(1900)登記在冊的房產(chǎn)有50余號,房屋650余間。這在上海各幫中也較為少見。房產(chǎn)如此之多,可以想見該幫實力。
福建商人在商品生產(chǎn)最為發(fā)達的江南地區(qū)的經(jīng)營活動,對江南和福建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社會生活都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舉其犖犖大者,約有數(shù)端。
一是對福建百姓的生計產(chǎn)生了直接推動作用。萬歷時梁夢龍說:“查得海禁久弛,私泛極多,遼東、山東、淮揚、徽、蘇、浙、閩之人做賣魚蝦腌豬及米豆果品、瓷器、竹木、紙張、布匹等項往來不絕?!比f歷時曾有官僚指出:“閩省土窄人稠,五谷稀少,邊海人民皆以船為家,以海為田,以販番為命。 ”崇禎三年(1630),兵部尚書梁廷棟等稱:“閩地瘠民貧,生計半資于海,漳、泉尤甚,故揚航蔽海,上及浙直,下及兩粵,貿(mào)遷化居,惟海是藉?!笨滴踹M士莊亨陽說:“福建僻在海隅,人滿財乏,惟恃販洋?!备=ㄕ钠秩怂{鼎元于雍正初年說:“臣生長海濱,習見海船之便利,商賈造舟置貨,由福建廈門開駕,順風十余日,即至天津。上而關東,下而膠州、上海、乍浦、寧波,皆閩廣商船貿(mào)易之地,來來往往,習以為常。”福建、泉州、漳州“兩府人民,原有三等,上等者以販洋為事業(yè),下等者以出海采捕、駕船、挑腳為生,計惟中等者力農(nóng)”。乾隆十六年(1754),福建巡撫潘思榘奏:“漳州郡城,與廈門對峙,該地紳士富戶,半系販洋為生,較之他郡,尤為殷實,而城市之繁華,勝于省會?!鼻∈拍辏?754),兩廣總督楊應琚等奏稱:“出洋貿(mào)易者,惟閩、廣、江、浙、山東等五省之人,而其中閩省最多,廣省次之。此等人類,皆挾貲求利?!蓖辏=ㄑ矒彡惡胫\奏:“閩省地處海濱,南洋諸番,在在可通,福、興、漳、泉等府,地狹民稠,田土所產(chǎn),不敷食用,半藉海船貿(mào)易,為資生之計?!焙Q筚Q(mào)易在福建尤其泉、漳、福、興四府占有極為突出的地位。雍正年間,光福建商人前往菲律賓馬尼拉貿(mào)易,“一年出洋商船,約有三十只,或二十八九只,每船貨物價值或十余萬、六七萬不等。每年閩省洋船,約得番銀二三百萬,載回內(nèi)地,以利息之贏余,佐耕耘之不足,于國計民生均有裨益”。
二是對江南的商品生產(chǎn)起了直接推動作用,影響著江南商品生產(chǎn)的興衰。明后期人徐獻忠曾以棉布生產(chǎn)者的口氣,說道:“織婦抱凍,龜手不顧,匹夫懷饑,奔走長路,持莽莽者以入市,恐精粗之不中數(shù),飾粉傅脂,護持風露,摩肩擘以授人,騰口說而售我,思得金之如攫,媚賈師以如父,幸而入選,如脫重負?!泵鑼懮a(chǎn)者急于出售產(chǎn)品的心態(tài)、行為,十分形象逼真。
福建商幫同徽州商幫、山陜商幫以及江浙的洞庭商幫和杭州商幫等一起,持續(xù)地將江南大宗商品棉布、絲綢和書籍等輸向全國乃至源源出口,極大地推動著江南的商品生產(chǎn)。江南棉布原先由“各省布商多先發(fā)銀于各店,而徐收其布,故布價貴,貧民竭一日之力贍八口而有余”,清初一度“布有余積,而商無現(xiàn)銀,價遂從此日落,民之生計蓋蹙矣”。嘉定人也記載:“吾鄉(xiāng)土產(chǎn),惟細白扣布,堅致耐久,為中人所宜。向年各省大商輩重貲來購,一時不能齊集,有發(fā)現(xiàn)鏹于各戶以徐收其貨者,故布價不賤,而貧民業(yè)在紡織,竭一日之力,贍八口而無虞。今商人需布,有現(xiàn)貨而無現(xiàn)銀,價遂從此日落。更數(shù)十年,吾郡之生計尤不知若何矣?!钡郧逯衅谄穑厦薏际袌鍪湛s,銷路阻滯,江南農(nóng)戶生計逐漸陷入窘境??梢?,江南商品生產(chǎn)的持續(xù)發(fā)達,有賴各地商人,特別是福建等地商幫的活動。
三是福建商幫的活動,對福建大眾生活習尚也產(chǎn)生了間接影響。在福建福州,乾隆時安徽懷遠人許所望有詩描寫謂:“金貂素足本風流,家住南臺十錦樓。卻笑城中諸女伴,弓鞵月影畫蘇州。”并出注:“福州城外皆素足女,城中纏足學蘇妝。”在延平府永安縣,雍正年間,即“間有挾策出游吳越者,即炫其侈麗,不過衣服器用偶傳新派,酒食宴飲頗示珍奇”。乾隆年間,郭起元說,福、興、泉、漳四府,“用物侈靡,無論其他,即冠帶衣履間,動與吳閶杭越競勝”。遠在福建建寧府的浦城縣,號稱“小蘇州”或“賽蘇州”。經(jīng)濟繁榮文化昌盛的江南,在文化觀念和社會意識上也對福建產(chǎn)生了相當深刻的影響。這些影響,直接間接是通過福建商幫在江南的活動體現(xiàn)出來的。
注釋:
[1]本文所指江南,涵括明代南直隸的應天、鎮(zhèn)江、常州、蘇州、松江和浙江布政司的杭州、嘉興、湖州八府,清代雍正三年起,蘇州府太倉州升為直隸州,是以為八府一州。
[2]王世懋:《閩部疏》,《叢書集成初編》第3161冊,第12頁。
[3]李鼎:《李長卿集》卷一九《借箸編·永利第六》,萬歷四十年豫章李氏家刻本。
[4]乾隆《鎮(zhèn)??h志》卷二《關稅》。
[5]三寶折,《宮中檔乾隆朝奏折》第39輯,第109頁,臺北故宮博物院印行。
[6]張瀚:《松窗夢語》卷四《商賈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75頁。
[7]何喬遠:《鏡山全集》卷五二《楊郡丞安平鎮(zhèn)海汛碑》,景照明刻本。
[8]何喬遠:《鏡山全集》卷四《入壽顏母序》。
[9]何喬遠:《閩書》卷三八《風俗志》,《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204冊,第720頁。
[10]《鎮(zhèn)海將軍署理江蘇巡撫何天培奏》(雍正元年五月二十四日),《雍正朝漢文硃批奏摺匯編》第1冊,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448頁。
[11]《蘇州織造胡鳳翬奏》(雍正元年四月初五日奏),《雍正朝漢文硃批奏摺匯編》第1冊,第216頁。
[12]藍鼎元:《鹿洲公集》卷三《論南洋事宜書》,《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27冊,第599頁。
[13]李果:《讓道記》,道光《蘇州府志》卷一三九《詩集一》。
[14]蔡新:《閩省重建會館碑記》,《為爭回寧波福建會館敬告同鄉(xiāng)書》,1928年。廈門大學圖書館藏。
[15]關于蘇州三山會館的建立時間,一般僅謂萬歷時,民國《吳縣志》卷三三《壇廟》載萬歷四十一年,今從其說。
[16]余正?。骸度綍^天后宮記》,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
[17]蔡世遠:《漳州天后宮記》,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
[18]黃可潤:《壺溪文集》卷一《蘇州藕花庵增置義冢記》,轉引自王日根、蘇惠平:《清代閩南海洋環(huán)境與家族發(fā)展》,《安徽史學》2011年第1期,第103頁。
[19][21]謝鍾齡:《邵武會館天后宮記》,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
[20]廖必琦:《興安會館天后宮記》,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
[22]林鴻:《延建會館天后宮記》,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
[23]黎致遠:《汀州會館天后宮記》,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
[24]道光十八年,兩江總督陶澍奏報(《陶文毅公全集》卷一八《查核上海會館并無囤貯私鹽暨舟山地方產(chǎn)鹽應歸浙江經(jīng)理折子》,道光二十年刻本),據(jù)地方官查明,“城內(nèi)城外有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山東、安徽、太湖各處商商民共建會館一十三處”。
[25]Charles Gutzlaff,Journal of Siam,and of a voyage along the coast of China to Mantchou Tartary,Chinese Reposition,Vol.1.No.4,pp.124-125。
[26]夏穎整理:《吳煦致應寶時手札》第十三,《歷史文獻》第16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4月,第37頁。
[27]參見拙文《清代前期福建商人的沿海北艚貿(mào)易》,《閩臺文化研究》2013年第2期。
[28]《重修泉漳會館碑》,光緒十九年,上海博物館編:《上海碑刻資料選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244頁。
[29]《上??h為泉漳會館地產(chǎn)不準盜賣告示碑》,道光十一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33~235頁。
[30]《興修泉漳會館碑》,道光十二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35~238頁。
[31]《重建泉漳會館捐款碑》,咸豐七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39~244頁。
[32]《泉漳會館房產(chǎn)四址碑》,光緒二十六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45~249頁。
[33][34]民國《泉漳特刊·上海泉漳會館會務報告書》,彭澤益主編:《中國工商行會史料集》,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第861頁。
[35]《建創(chuàng)滬南果桔三山會館碑》,1916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359頁。
[36][37]《建汀會館肇立龍岡會碑》,光緒九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77頁。
[38]楊蔭杭:《上海商幫貿(mào)易之大勢》,《商務官報》(1906年)第12冊。
[39]袁祖志:《海上竹枝詞·續(xù)滬南竹枝詞》,顧炳權編著《上海洋場竹枝詞》,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6年,第8頁。
[40]《建汀會館肇立龍岡會碑》、《重修建汀會館碑》、《重訂建汀會館章程碑》,光緒九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77~281頁。
[41]參見拙文《販番販到死方休——明代后期的通番案》,臺灣東吳大學《東吳歷史學報》第18期,2007年12月。
[42]何良?。骸逗魏擦旨肪矶独钏纱迳鷫恐俱憽?,《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142冊,第185頁。
[43]唐甄:《潛書》下篇下《教蠶》,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4次印刷本,第157頁。
[44]乾隆《東西林匯考》卷四《土產(chǎn)》。
[45]同治《雙林記增纂》卷九《物產(chǎn)》。
[46]吳偉業(yè):《梅村家藏稿》卷十《木棉吟并序》,《四部叢刊》本,第15頁。
[47]王時敏:《西廬家書》丙午七,丙子叢編本。
[48]乾隆《鎮(zhèn)洋縣志》卷一《風俗》。
[49]《提督江南總兵官左都督林君升奏》(乾隆十八年七月初四日),《宮中檔乾隆朝奏折》第5輯,臺北故宮博物院印行,1982年,第689頁。
[50]褚華:《木棉譜》,《叢書集成初編》第1469冊,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年,第11頁。
[51]李拔:《種棉說》,《清經(jīng)世文編》卷三七《戶政十二》,第 917 頁。
[52]乾隆《支溪小志》卷一《地理志》。
[53]乾隆《沙頭里志》卷二《物產(chǎn)》。
[54]嘉慶《法華鎮(zhèn)志》卷三《土產(chǎn)·布》。
[55]黃與堅:《忍庵集》文稿一《太倉田賦議》,日本內(nèi)閣文庫影印,第31頁。
[56]彭澤益選編:《清代工商行業(yè)碑文集粹》,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96~197頁。此碑文,由選編者所作《序言》,知原由陳學文搜集。
[57]宣統(tǒng)《黃渡續(xù)志》卷五《人物》。
[58]黃鑒人:《新續(xù)梅李小志》,光緒二十七年抄本。
[59]《蘇州巡撫陳時夏奏》(雍正五年四月十一日),《雍正朝漢文硃批奏摺匯編》第9冊,第621頁。
[60]《重修三山會館捐款人姓名碑》,道光十年十月,江蘇省博物館編:《江蘇省明清以來碑刻資料選集》,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59年,第357頁。
[61]周玄暐:《涇林續(xù)記》,《叢書集成初編》,第2954冊,第27頁。
[62]鄭若曾:《鄭開陽雜著》卷四《倭好》,《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84冊,第542頁。
[63]姚士麟:《見只編》卷上,《叢書集成初編》第3964冊,第50-51頁。
[64]徐光啟:《海防迂說》,《明經(jīng)世文編》卷四九一,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本,1962年,第5442~5443頁。
[65]王忬:《條處海防事宜仰祈速賜施行疏》,《明經(jīng)世文編》卷二八三,第2994頁。
[66]《明神宗實錄》卷二一○,萬歷十七年四月乙未,第6頁,臺灣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本,1962年。
[67]《刑部等衙門尚書覺羅雅布蘭等殘題本》,"中央研究院"編:《明清史料》丁編第三本,第258~259頁,1951年。
[68]秦世禎:《撫浙檄草·申嚴通?!?,《清史資料》第2輯,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172頁。
[69]《乾隆上諭條例》,第 108冊。
[70]巖生成一:《近世日支貿(mào)易に關する數(shù)量的考察》,《史學雜志》第62編等11號,1953年11月。
[71]道光《乍浦備志》卷六《關梁》,第6頁。
[72]《提督江南總兵官左都督林君陞奏》(乾隆十八年七月初四日),《宮中檔乾隆朝奏折》第5輯,臺北故宮博物院印行,1982年,第689頁。
[73]李行南:《修竹廬詩稿·申江竹枝詞》,顧炳權編著《上海歷代竹枝詞》,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第32頁。
[74]王韜:《瀛壖雜志》卷一“閩粵大商”、“黃浦之利”條,長沙:岳麓書社,1988年,第13頁。
[75]《覺羅柏修折》,《宮中檔雍正朝奏折》第21輯,臺北故宮博物院印行,1979年,第204頁。
[76]朱彝尊:《乍浦》,乾隆《乍浦志》卷末《乍川題詠》,第 11 頁。
[77]道光《乍浦備志》卷六《關梁》,第5頁。
[78]道光《乍浦備志》卷六《關梁》,第 6~7 頁。
[79]道光《乍浦備志》卷二○《祀祠》,第10頁。
[80]戴一峰:《試論明清時期福建林業(yè)經(jīng)濟》,《中國農(nóng)史》1991年第4期。
[81]葉夢珠:《閱世編》卷七《食貨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60頁。
[82]《汀州會館碑記》,宣統(tǒng)二年,江蘇省博物館編:《江蘇省明清以來碑刻資料選集》,第358頁。
[83]《汀州會館重修捐助與工程征信錄碑》(宣統(tǒng)元年十月),王國平、唐力行主編:《明清以來蘇州社會史碑刻集》,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382~386頁。
[84]《再訂汀州會館章程碑》,《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80頁。
[85]陳支平、鄭振滿:《清代閩西四堡族商研究》,《中國經(jīng)濟史研究》1988年第2期。
[86]陳支平:《福建六大民系》,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51~259頁;陳濱:《龍巖商人研究》,《貨殖》第3輯,北京:中國財政經(jīng)濟出版社,1999年。
[87]《靛業(yè)公所緣起及厘捐收支碑》,光緒三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371頁。
[88]關于蘇州三山會館的建立時間,一般僅謂萬歷時,民國《吳縣志》卷三三《壇廟》載萬歷四十一年,今從其說。
[89]余正?。骸度綍^天后宮記》,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
[90]《重修三山會館捐款人姓名碑》,《江蘇省明清以來碑刻資料選集》,第355~359頁。
[91]桂超萬:《宦游筆記》卷一,同治三年刻本。
[92]周暉:《金陵瑣事》卷三“御史奏查流移”條,南京:南京出版社,2007年,第103頁。
[93]汪道昆:《太函集》卷五九《明封徵仕郎莆田陳長君墓志銘》,萬歷刻本。
[94]周暉:《續(xù)金陵瑣事》下卷“蟹腹小龜”條,第257頁。
[95]余正?。骸度綍^天后宮記》,乾隆《吳縣志》卷一○六《藝文》。
[96]《上海縣為泉漳會館地產(chǎn)不準盜賣告示碑》,道光十一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33~249頁。
[97]《建汀會館肇立龍岡會碑》,光緒九年,《上海碑刻資料選輯》,第277頁。
[98]梁夢龍:《海運新考》卷下《經(jīng)理海防》,《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274冊,第379頁。
[99]《明神宗實錄》卷二六二,“萬歷二十一年七月乙亥”條。
[100]《崇禎長編》卷四一,“崇禎三年十二月乙巳”條,第2頁,總第2449頁。
[101]莊亨陽:《禁洋私議》,道光《福建通志》卷八七《海防·海禁》,第17頁。
[102]藍鼎元:《漕糧兼資海運疏》,《清經(jīng)世文編》卷四八《戶政二三》,北京:中華書局影印,1992年,第1153頁。
[103]《閩政領要》,同治《福建通志》卷五二《國朝蠲賑·賑恤》,第33頁。
[104]《福建巡撫潘思榘奏》(乾隆十六年九月二十一日),《宮中檔乾隆朝奏折》第1輯,臺北故宮博物院印行,1982年,第743頁。
[105]《兩廣總督楊應琚等奏折》(乾隆十九年七月二十日),《宮中檔乾隆朝奏折》第9輯,臺北故宮博物院印行,1983年,第210頁。
[106]《福建巡撫陳弘謀奏》(乾隆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日),《宮中檔乾隆朝奏折》第8輯,臺北故宮博物院印行,1982年,第138頁。
[107]《閩浙總督郝玉麟奏》(雍正十一年四月初五日),《宮中檔雍正朝奏折》第21輯,臺北故宮博物院印行,1979年,第 353~354頁。
[108]徐獻忠:《布賦》,崇禎《松江府志》卷六《物產(chǎn)》引,第 13 頁。
[109]康熙《紫堤小志》卷上《風俗》,《上海鄉(xiāng)鎮(zhèn)舊志叢書》第13冊,第31~32頁。
[110]許所望:《福州竹枝詞》,王利器等輯《歷代竹枝詞》丙編,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712頁。
[111]雍正《永安縣志》卷三《風俗》。
[112]郭起元:《論閩省務本節(jié)用書》,道光《重纂福建通志》卷五五《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