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闊　康寧

美國黑人音樂的主流包括黑人基本都喜歡的三種音樂：布魯斯音樂（19世紀90年代興起、20世紀30年代開始衰落）、黑人鄉(xiāng)村音（19世紀在美國南方黑人中間出現(xiàn)并在19世紀90年代發(fā)展成布魯斯音樂，20世紀50年代演變成搖滾樂，這里并沒有特指美國南方白人的鄉(xiāng)村音樂）和靈魂音樂（20世紀60年代興起）。從時間斷線上說，這三種音樂基本上可以確定具有某種繼承、延續(xù)的關系，同時具有相互影響、相互滲透和相互融合的特點；從音樂特色和演唱風格看，這三種音樂同屬美國黑人流行音樂，有很多一致的地方但又各有自己的特點。更為重要的是，不論是布魯斯音樂還是鄉(xiāng)村樂或者靈魂音樂，都是美國黑人長期遭受不平等待遇下心靈的呼喚、不滿的吶喊和反抗的聲音。特別是在20世紀60年代初發(fā)展起來的靈魂音樂，伴隨著美國黑人民權運動的興起而發(fā)生、并在民權運動期間迅速傳播并在勝利后走向了衰落。因此可以說，美國黑人靈魂音樂是時代的聲音。

一、美國黑人音樂的濫觴

在殖民地時代的美國，黑人音樂還沒有完全形成為一種音樂形式，但作為一種表達內(nèi)心世界情感的音樂方式已經(jīng)出現(xiàn)，其中最為突出的是進行交流和表達自己內(nèi)心世界情感的田間呼喊（Field-hollers）。學者們一般認為，田間呼喊是在美國這塊土地上黑人音樂的最初形態(tài)，在19世紀最后幾十年問，美國遠南部農(nóng)村里的黑人創(chuàng)造了第一首布魯斯音樂，這種音樂現(xiàn)在被稱為“鄉(xiāng)村布魯斯（Country blues or folk blues）”。在有錄音記錄以前，這種音樂究竟是哪些音樂人創(chuàng)造的幾乎無人知曉。但是，由于鄉(xiāng)村布魯斯產(chǎn)生以后并逐漸傳播開來，從一個地區(qū)傳到另一個地區(qū)，又從鄉(xiāng)村傳到城鎮(zhèn)，各個不同地方的人們又將本地區(qū)的風格融合到里邊，鄉(xiāng)村布魯斯這個概念已經(jīng)逐漸地發(fā)生變化，形成了許多不同形式的鄉(xiāng)村布魯斯，或者說，形成了不同地區(qū)風格的布魯斯。這種早期鄉(xiāng)村布魯斯主要有三角洲布魯斯（Deltablues）、得克薩斯布魯斯（Texas blues）和皮特蒙德布魯斯（Piedmont blues）等等。在20世紀上半葉，美國最為流行的是一種被稱為節(jié)奏布魯斯（Rhythm&Blues）的流行音樂。

有美國學者認為，布魯斯音樂是黑人下層民眾的一種情感，一段故事，一種思想狀態(tài)。但是，隨著黑人政治經(jīng)濟地位的提升，這種情感沒有了，這個故事結束了，這種思想狀態(tài)也不復存在了，布魯斯音樂也因此而衰落了。20世紀20年代末期開始的經(jīng)濟大蕭條成為布魯斯音樂走向衰落的開始。

19世紀末20世紀初，爵士樂誕生并發(fā)展，從新奧爾良到芝加哥，從芝加哥再到紐約，從最初的黑人文化圈擴展到整個美國，甚至遍及歐洲、亞洲等世界流行音樂文化圈。

無論是布魯斯音樂還是爵士樂，他們的誕生與發(fā)展過程中都更多的屬于美國黑人下層民眾的音樂，這些音樂反映的是下層黑人的生活和情感。但20世紀60年代以后，即美國黑人民權運動取得勝利以后，黑人的生活和地位發(fā)生了重大變化，經(jīng)濟條件不斷改善，很多黑人逐漸進入中產(chǎn)階級，反映下層黑人的布魯斯音樂逐漸退出歷史舞臺是歷史的必然。而爵士樂經(jīng)過了不同時期不同風格的發(fā)展并與時代文化相結合一直走到了今天。

二戰(zhàn)以后，隨著和平的到來和人們生活水平的提升，20世紀50年代開始，美國這塊土地上出現(xiàn)搖滾樂（RockNRoll），這種以黑人文化和白人文化相結合的音樂很快得到廣大黑人民眾的青睞并流行起來。但是，搖滾樂僅僅能表達一部分熱衷搖滾樂的人對狂野的性格和不羈生活的追求，卻難以抒發(fā)他們反對種族歧視的心境。在這種情況下，靈魂音樂應運而生。

靈魂音樂是布魯斯音樂與宗教音樂的綜合體，比爾·威廉姆斯（Bill Williams）認為，靈魂音樂來自于教會事務，來自于教會活動，早期黑人布魯斯音樂歌手正是在種植園教堂里面開始他們充滿哀傷的歌唱，他們那些歌聲大都充滿哀傷情感，而我們今天演唱的靈魂音樂正是這種哀傷的延續(xù)表達。靈魂音樂可能比布魯斯音樂、爵士樂和搖滾樂更接近教會福音音樂。

值得注意的是，不論是布魯斯音樂、爵士樂、搖滾樂還是靈魂音樂，美國黑人流行音樂的主題基本都是圍繞男女之間的愛而展開的。這也是美國音樂文化中關于人本主義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二、美國黑人靈魂音樂的興起

美國黑人靈魂音樂（soul Music）又稱“索爾音樂”或“靈歌”，20世紀60年代初誕生在底特律并盛行于美國。它以黑人宗教音樂福音歌（Gospel）為基礎，融入布魯斯音樂、爵士樂、搖滾樂等風格，音樂上講究自由與即興，演唱上感情色彩基于演唱者發(fā)自靈魂的訴說而變得濃烈。1959年，美國著名黑人音樂制作人、小伯瑞·高迪（Berry Gordy，Jr.）在底特律創(chuàng)建了一個唱片公司——摩城唱片有限公司（Motown Record Corporation），這對靈魂音樂的誕生起到了至關的重要意義。由于底特律以出產(chǎn)汽車聞名，在美國被稱為汽車城（motorand town），底特律則稱為Motown，該公司因此而成為著名的“摩城公司”。該公司發(fā)行的唱片被稱為摩城之聲（The Motown Sound），一般認為，這個摩城之聲正是靈魂音樂興起的標志。

美國學者邁克爾·哈阿拉姆波斯（MichaelHaralambos）認為，美國黑人靈魂音樂從20世紀50年代中期就已經(jīng)開始形成了，因為第一位靈魂音樂歌手雷·查爾斯（Ray Charles）從那時開始把教會福音音樂引入到世俗音樂當中，盡管他當時還主要是布魯斯音樂歌手，但這種將教會福音音樂引入世俗音樂的做法標志著靈魂音樂開始出現(xiàn)。

從1954年開始，摩城音樂的黑人聽眾熱衷于一種特殊的音樂，這種音樂帶有宗教音樂色彩，具有教堂那種毫不掩飾的感情特色，同時具有黑人那種布魯斯音樂的韻律，搖滾樂的節(jié)奏，更為突出的是，這種音樂包含著黑人的不滿情緒和反抗精神。美國第一位靈魂音樂人雷·查爾斯（RayCharles）有效地把教會福音音樂轉化為世俗吶喊之聲。當這種音樂在朦朧之中誕生的時候，即20世紀60年代初期，與偉大的民權運動幾乎同時起步，黑人向華盛頓進軍的成功巨流伴隨著靈魂音樂而前進。我們還可以總結性地說，那場偉大的民權運動隨著小馬丁·路德·金被害但黑人取得了勝利而偃旗息鼓，靈魂音樂也逐漸淡游到歷史舞臺的邊緣。endprint

美國黑人學者彼得·格羅尼克（Peter Gural-nick）指出，靈魂音樂是一種具有南方性的音樂體裁，但這種南方性并不是一個地理概念。如同布魯斯音樂、爵士樂和搖滾樂一樣，所有這些黑人音樂的誕生與發(fā)展都是從南方黑人開始的，正如最偉大的靈魂音樂藝術家和歌手之一的所羅門（Solomon Burke）的唱片和演唱形態(tài)反映了南方宗教文化特征一樣，其他一些靈魂音樂也同樣具有這種時代特色。因此我確信，靈魂音樂的引擎是南方的自由之夢。

一部靈魂音樂史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就是一部宗教旋律（gospel strain）被引入世俗音樂的歷史。這一歷史的中間環(huán)節(jié)是山姆·庫克（SamCooke）。他1931年出生在美國的密西西比，后來在芝加哥長大，生活環(huán)境造就了他對黑人音樂的學習與理解，山姆·庫克9歲開始與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共同組成“兒童唱詩班”在教會演唱，幾年以后成為羅賓遜為首的名為“Q.c.公路（Highway Q.c.s）”的青年唱詩班成員，該唱詩班之所以取這樣一個名字是因為該唱詩班所在的教會名為“公路浸禮教會”。但該唱詩班不久變成著名的靈魂伴唱班（Soul Stirrers），專門為男中音伴唱，后來這便被學者們認為是靈魂音樂的開始。

三、美國黑人靈魂音樂的發(fā)展與變化

按照美國學者查理·吉列（charlie Gillet）的說法，靈魂音樂從發(fā)生發(fā)展到繁盛與衰落的過程大體可以分為3個階段：

1.1954-1960

從20世紀50年代中期到50年代末，美國黑人音樂形式主要有兩種：布魯斯音樂和搖滾樂，這種情況可以從當時發(fā)行的唱片數(shù)量看得很清楚。可以說，這個時期正是靈魂音樂興起的時代，美國黑人音樂中的搖滾色彩、布魯斯韻味和教會福音音樂內(nèi)涵更突出，靈魂音樂的原始性與自由性得到了認可，并在演唱中以大量滑音演唱來突出樂段的華彩?；蛘哒f，此時的靈魂音樂作為一種美國黑人音樂形式還沒有完全形成。這個時期美國黑人音樂的一個突出特點是青年演唱團體十分流行，例如當時的烏鴉樂隊（the Ravens）和金鷹樂隊（the Orioles）都是早期靈魂音樂的代表。

2.1960-1964

這個時期呈現(xiàn)出各種黑人音樂形式相互融合的局面，伴隨著教會福音音樂技術的流行，黑人搖滾樂呈衰落形勢，而在20世紀30年代一度衰落的布魯斯音樂開始復蘇，黑人靈魂音樂開始形成，以滿足黑人文化的需求。靈魂音樂的形成采用了很多歐洲古典音樂的元素，經(jīng)過與黑人音樂文化的結合而呈現(xiàn)出極具風格的融合性特征，1960年代，電聲樂器伴奏的出現(xiàn)，演唱內(nèi)容也從宗教范圍擴展到世俗情感，此時期的靈魂音樂正是宗教音樂世俗化、黑人音樂流行化的重要結果。

3.1964-1974

這個時期正是美國黑人民權運動開展、結束并取得勝利的時代，靈魂音樂伴隨著黑人民權運動的展開而發(fā)展，也隨同民權運動的結束而衰落。此時期，很多熱衷靈魂音樂文化的黑人憑借自己的影響力投入到民權運動之中，為爭取自由與平等而斗爭。如詹姆斯·布朗的《大聲說：我是黑人我感到驕傲》（Say It Loud：Im Black And Proud）、奧蒂斯·雷丁的《尊重》（Respect）等鼓舞性的靈魂音樂在民權運動中都體現(xiàn)出了巨大的號召力，鼓舞了運動中的黑人們。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美國黑人靈魂音樂作為黑人流行音樂的一種具有自己獨特的演唱風格和色彩，盡管在20世紀70年代已經(jīng)衰落，但當下并沒有完全退出歷史舞臺，直至今天一種高亢的、技術性極強的靈魂樂唱法已經(jīng)遍布全世界，我們在美國黑人流行音樂中還時而看到黑人靈魂音樂人的表演，聽到他們的歌聲。每當有靈魂音樂映入眼簾或靈魂音樂歌聲傳來，我們仿佛看到了黑人民權運動向華盛頓進軍的滾滾洪流和黑人追求平等的吶喊。靈魂音樂那時代之聲將永遠留在人們心中。

[該文依托項目為2013年吉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當下流行音樂與大學校園文化建設研究，項目號：2013BS1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