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關(guān)鍵詞？演歷史思維，歷史素養(yǎng)，探究要素

？眼中圖分類號？演G63 ？眼文獻標識碼？演B ？眼文章編號？演0457-6241（2014）11-0061-05

當前的美國中學歷史課堂，正在著力應對如何提高學生主動參與性和開展有意義學習的挑戰(zhàn)，廣大歷史科或社會科教師、歷史學家和教育專家們，為教好每堂課也著實下了一番工夫?！白鰵v史”（Doing History）可能是在中學歷史課堂中流行的、時髦的詞匯，但也是很籠統(tǒng)、很模糊的一個概念；而《OAH歷史雜志》（OAH Maganize of History）、美國歷史教學項目（Teaching American History Program）的研究又過于具體和微觀。比如說，他們?yōu)橹袑W歷史或社會科教師提供了非常具體的課堂教學設(shè)計或是可以模仿的教學案例。

但是這些研究卻往往會忽視歷史教育中某些更重要、更深層的問題，例如如何了解歷史？歷史思考是什么？我們應如何向?qū)W生教授“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這些問題盡管看似與歷史課堂沒有直接關(guān)系，而且也一直都有歷史學家在研究，然而正是關(guān)于這些問題的回答，潛在地影響了課堂教學，深刻地影響了學生。

近五年來，一部分敏銳的歷史教育專家察覺到了問題的存在，他們關(guān)于歷史教育的研究定位更加明確，理論或是課程目標分析已經(jīng)轉(zhuǎn)向到了很有操作性的應用研究，且研究更有專業(yè)特色，體現(xiàn)歷史學科特點，這一思路也是很清晰的?！跋駳v史學家那樣思考”漸漸成為美國歷史教育研究的一個熱點問題，相關(guān)的著作和論文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大學的學術(shù)機構(gòu)每年暑期都專門為在職中學歷史教師提供“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課程研究班，比如斯坦福大學教學小組。在美國中學歷史教學中，也相應地掀起了規(guī)模浩大的“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教學改革。

幾年前，一位有20年豐富教學經(jīng)驗的美國高中歷史教師偶然問他的16歲學生凱文①：

“想要學好歷史，你認為需要具備什么呢？”

“好記性?！?/p>

“還需要別的什么嗎？”

“沒了。只需要記住一些史實什么的，完全地記憶它們，當遇到考試的時候再把它們還給老師?！?/p>

“你對‘思考是怎么想的？你覺得思考和歷史有關(guān)系嗎？”

“它們沒什么關(guān)系。很簡單啊，歷史就是發(fā)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人們把它們記錄了下來，后來的人復制了以后，又被現(xiàn)在的人寫進了教科書。”

學生的回答很干脆，但是卻暴露了歷史教育中的平庸和膚淺，它們對學生而言，并沒有調(diào)動學生的歷史思維，啟動學生真正的學習。這位歷史教師感慨：“如果沒有思考，那么歷史就是毫無意義的時間、人物、地點和事件的集合，只有經(jīng)過學生的歷史思考，特別是經(jīng)過歷史思維訓練、運用歷史方法和程序的思考，歷史才會變得鮮活起來，對于學生而言歷史才會有意義?！?/p>

斯坦福大學歷史教育小組導師、“歷史學家那樣思考”課題負責人——溫伯格教授（Sam Wineburg）認為：學生需要被教授“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方法，原因并不在于將來成為職業(yè)歷史學家，很顯然他們當中只有少部分人將來會從事這樣的工作。①學校歷史教育的目標不是立足于職業(yè)培養(yǎng)，而是讓學生為未來準備好，能夠包容事物的復雜性，能夠應對新的環(huán)境，能夠抑制住腦海中最初的不成熟的念頭。

在尼克·曼德拉（Nikki Mandell）的《建構(gòu)歷史教學基本框架——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中指出，“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宗旨是，通過確保歷史教師具備有關(guān)歷史事件的扎實的專業(yè)知識，掌握歷史學家研究歷史事件意義的專業(yè)探究和分析方法，提高學生的歷史素養(yǎng)。他對歷史素養(yǎng)做出了詳細的分析和解釋，并將它概括為“歷史素養(yǎng)是對歷史‘是什么和歷史學家‘如何做的一種認識和理解”。歷史素養(yǎng)包括“歷史語言”和“歷史方法”兩個大的方面，歷史素養(yǎng)的基礎(chǔ)一是解讀歷史語言，二是掌握歷史方法。因此，我們可以認為歷史素養(yǎng)要求一定流暢程度地解讀歷史語言，換而言之，學生能夠運用歷史方法解讀歷史語言。

“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是歷史專家和歷史工作者從開發(fā)和解釋國家以及各州的歷史標準的過程中抽象出來的概念，它與美國及各州歷史標準的不同之處在于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將歷史學家研究歷史的方法稱為“歷史程序”，是歷史學家研究過去的專業(yè)技能和步驟；二是將歷史學家組織歷史理解的方法稱為“歷史探究要素”，是歷史學界理解過去的概念模式。其實，“歷史程序”和“歷史探究要素”這兩個概念隱形存在于州和國家歷史課程標準之中。然而，各州及國家歷史課程標準制定過程中，相關(guān)學者和歷史學家們尚未注意到從教學實施和應用層面，未及深入探析歷史素養(yǎng)和歷史思維，因而忽視了對“歷史程序”和“歷史探究要素”兩者之間的相互關(guān)系和各自特性與作用的研究?！跋駳v史學家那樣思考”是在對國家與各州《歷史課程標準》準確把握的基礎(chǔ)上，對學生在歷史方法和歷史探究要素上所提出的意義豐富的整合性概念。“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對歷史素養(yǎng)中的歷史程序和歷史探究要素做出了明確的區(qū)分和闡釋，并著重從這兩個方面入手，探求中學歷史課堂教學改革的實施路徑。

（一）歷史程序

歷史程序是歷史學家研究歷史的步驟和環(huán)節(jié)，在任何歷史研究中這樣的專業(yè)流程是基本相同的，簡要來說包括以下三個步驟：

1.對歷史提出問題：歷史研究從我們想知道或是最感興趣的問題開始入手。

2.搜集歷史材料，評判歷史證據(jù)：可以運用相關(guān)的第一手材料或是第二手材料。

3.依據(jù)史料得出結(jié)論：所有的歷史解讀都是不完善的，有的比別的好些，有的是錯的或是被誤導的。

而作為歷史教師，則是在對歷史研究程序上做出相應的富有教育意義的變動與調(diào)整，并將其應用于實際教學中。我們可以把“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教學程序概括為課程設(shè)計、問題提出和運用史料。

（1）課程設(shè)計

a.設(shè)定本學期可以有多少考試和主要的課題任務。endprint

b.按照“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歷史程序和探究要素，重新編制和安排考試和課題任務，思考課程的預期效果是什么，設(shè)定大的課程目標。

c.再次檢查：所設(shè)定的這些問題是不是囊括了歷史探究要素的所有方面，這些問題是否可以讓學生達到一個較高的思維層次。

d.按照歷史程序進展教學，思考以下問題：有沒有給學生機會讓他們提出自己的問題？學生是不是有機會可以運用多種來源的史料進行探究？學生是不是有機會對不同的史料進行評估、判斷？學生有沒有被要求運用史料支持他們的歷史解讀，并對他們的結(jié)論作出一個富有歷史意義的闡述。

（2）提出問題

每一課或是每一單元的教學應當被一個“問題”驅(qū)動著，而不是完全按照課本的編排覆蓋某個知識體系；每一節(jié)課或是每一單元都以一個問題或是一連串的問題開始，這樣可以讓學生知道歷史是由問題開始的，這些問題也可以為課堂活動指引方向或是設(shè)定目標。教師可以用多種多樣的方法：

a.用一種問題模式而非一個詞匯，定義一個中心話題。比如說，用“美國帝國主義模式是新型的嗎？”代替“新型帝國主義”，用中心問題為這個單元提出學習目標和方向。

b.將這個單元的問題寫在黑板上或是寫在海報上貼在墻上明顯的位置，這一個單元的學習過程中都留著，讓學生可以隨時看到。

c.每堂課的開始都重復這個中心問題。

d.準備一個問題表格，在表格中列出這個單元或這堂課的一系列問題，使得學生的所有活動、任務、作業(yè)都與問題有關(guān)。

（3）運用史料

所有的教科書都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不可能展現(xiàn)出來所有的歷史材料、歷史觀點。然而，教科書卻可以作為多種史料來源的其中一個。

a.設(shè)定一個不能被教科書明確或是完整回答的歷史問題。

b.運用教科書上列出的參考文獻或是注釋，補充一些特定的材料（如《OAH歷史雜志》）。如何挑選和挑選哪些時代、哪些群體的、哪些來源的史料作為補充去讓學生解讀歷史，在這個問題上歷史教師自身的歷史功底顯得很重要。

c.最好使用多個原始史料，這樣能夠幫助學生認識歷史課本并非唯一的或是主要的歷史史料來源，當然也不是最權(quán)威的史料來源。

d.這樣就很容易地將一堂歷史課變成了一種需要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史料探究活動。

（二）歷史探究要素

歷史探究要素是歷史學家構(gòu)建調(diào)查、解釋過去的范式，它概括了歷史探究、分析和綜合的關(guān)鍵模式。在歷史研究中，歷史學家提出的問題和做出的解釋都與這些歷史探究要素有關(guān)。

1.原因與結(jié)果

學生需要研究豐富、復雜的歷史，知道歷史事件與多種多樣的群體和組織相互作用和影響，每一個歷史事件都會帶來長期或是短期的影響。這些結(jié)果有些是顯而易見的，而有些在當時是潛在的。

2.變化與維持

與歷史大事記或是歷史年表不同，“變化與維持”將重點放在了隨著時間的變化而發(fā)生的具體事物的變化。理解隨著時間的推移，哪些發(fā)生了變化和哪些沒有發(fā)生變化，這是理解錯綜復雜的歷史進程的不二法門。

3.歷史轉(zhuǎn)折

歷史轉(zhuǎn)折的特點是通過這個巨大的變化，人們的生活或是社會的發(fā)展進入了另一個軌道，并帶來了一系列的可能性或是禁止性。

4.歷史功能

歷史功能是為了更好地理解過去的事件，讓我們今天的選擇與過去的歷史有關(guān)聯(lián)、富有歷史借鑒意義，同時讓過去的歷史更富現(xiàn)實意義。當然，歷史功能需要找到歷史的有用性。

5.歷史神入

歷史神入是歷史研究中最令人著迷，同時也是最讓人感到迷惑不解的地方。與過去相比，我們所處的時代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許多事情對我們而言是合理的、正常的，可能對過去的人而言那就是不可能的、不可思議的或是極其愚蠢的。反之亦然。為了理解歷史上的人們的思想和行為，我們就必須神入歷史，像當時的人那樣去看待當時的世界。

一位有經(jīng)驗的高中社會科教師在講授“歐洲中世紀社會”這個單元時，運用“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教學理念，設(shè)計了這節(jié)課需要開展的幾個問題和這個單元的核心問題。我們就對這節(jié)課的重點內(nèi)容介紹一下。①

（一）概覽

學生被分為5個小組，采用小組合作的形式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對五張硬紙板上所列出的一個中心問題進行探討和回答。每組學生有4分鐘時間對每道問題進行討論和回答。4分鐘后轉(zhuǎn)換位置，按環(huán)形循環(huán)的順序，進入到下一題。每組學生對5道問題都將進行討論，答案要與前面的學生不同，不能重復。最后如果還有什么問題就在第6張硬紙上寫下來，活動的最后將進行處理。

（二）所需材料

6張海報大小的硬紙板；6只不同顏色的記號筆；計時器。

（三）準備工作

將下列6道問題寫在每個硬紙板的標題位置。

1.在公元3到4世紀，羅馬人或是哥特人的決定或行為如何深刻地改變了中歐人民的生活？（這是“歷史轉(zhuǎn)折”的一個問題）

2.哪些人從羅馬帝國的衰落中受益？誰沒有受益？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這是一個“變化與維持”的問題）

3.你在本單元中學到的歷史事件對當時人們的生活、社會和整個世界如何產(chǎn)生影響的？（這是“原因與結(jié)果”的一個問題）

4.羅馬的衰落或是哥特的興起可以幫助我們?nèi)绾卫斫饨裉斓默F(xiàn)狀？我們今天所看到的人類間的交流是什么樣的模式？（這是一個“歷史運用”的問題）

5.羅馬人和蠻族人的世界觀如何影響了他們的選擇和行為？（這是一個“歷史神入”的問題）

6.其他的問題：

在黑板上提前一天就寫好這個單元的中心問題：“對政治秩序的訴求如何帶來了歐洲中世紀社會早期的發(fā)展？”

從這位教師的這幾個問題的設(shè)定中我們就可以基本上把握住他這堂課的任務和目標。5個問題分別是按照“歷史探究要素”中的5個方面來提出的，對中世紀歐洲社會進行了全面而深入的分析，學生在這一過程中也將不知不覺地運用“像歷史學家那樣思考”的方式，在解答5張硬紙板上的問題的過程中加深了對歷史的認知。同時，這位教師提前已經(jīng)把這個單元的中心問題列了出來“對政治秩序的訴求如何帶來了歐洲中世紀社會早期的發(fā)展？”這個中心問題的回答很顯然需要學生的高級思維和真正的主動探究，而不是簡單地史實的羅列。

美國“歷史學家那樣思考”培養(yǎng)學生的批判思維、注重歷史思維方法的習得和歷史素養(yǎng)的提升，關(guān)注學生的長遠發(fā)展。對照我國講授法為主的課堂模式和“探究理念”，我們應當汲取他們的優(yōu)秀成果，促進歷史教師專業(yè)化發(fā)展。廣大歷史工作者在歷史教學的研究中也應注意避免研究視角過于微觀缺乏方法論的支撐，或是過于宏觀沒有可操作性。中國歷史教育研究者不妨參考當前美國歷史教學的做法，增強歷史“探究”理念的可行性研究，對學生的“歷史素養(yǎng)”進行分層或是解構(gòu)分析，有針對性地設(shè)計足以支撐學生歷史思維的問題模型，設(shè)計出符合我們傳統(tǒng)習慣、富有本土特色的教學模式，開啟學生真正的歷史學習，提高學生歷史素養(yǎng)。

【作者簡介】鄧凌雁，女，上海師范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王雅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