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身體才能書寫身體。包括它的妖嬈,和落落大方。
第九月。
我從先前的忙碌狀態(tài)中走出來,開始款待自己。一個打扮干凈的女孩子,在偌大的菜市場里穿梭,熟悉的小販各自吆喝,也向我打招呼。他們的笑容家常。不做作,卻也不夠自然。我拎著一斤對蝦,一根黃瓜,一小段豬肉和五毛錢的小蔥,徑直回家。
禽流感之后,對蝦的價格回歸到正常,甚至更低些。我折騰了四十分鐘后,一道令人享受的油爆蝦,和蒜泥白肉拌黃瓜誕生。我喜歡自己做菜,在旁人看來煩瑣無奈的生活程序,到這里是一種垂愛。幾平方米的廚房,四處游走,洗菜的時間可以思考問題,剁肉的時候會想起小時候大院子里的生活氣息。慢慢的,與這個空間,我們互相培養(yǎng)了感情,甚至是占有。朋友到家里來做客,我喜歡自己洗碗,因為我可以按我的喜好,和原則來擺放廚具。像是有輕微的強(qiáng)迫癥。
三年來,只要條件允許,我嘗試著做各種新的菜。它們不斷滿足著我的胃,也滿足著我的心?;蛘哒f我是怕饑餓的人。食物給我安全感。但是我又愛饑餓。饑餓是一種原始的鞭笞。在這種情況下,我更易進(jìn)入寫作的狀態(tài)。天馬行空,不會無助,相反是急切的亢奮。
在云朵的背后,一定藏著一只眼睛。它不失時機(jī)地注視著,得以窺見我的種種。漫不經(jīng)心的失落,撞南墻時的壓抑,獲贊美時的歡喜。窺見我的四肢,慢慢從年幼時的瘦削,長到二十六歲的有力。它們僅僅是多了一些肉,和不能回避的世事。因為它們是我的四肢,我獨一無二的四肢,我要經(jīng)歷的,它們勢必不能幸免。從南方,到更南的地方。七年當(dāng)中,往事不如風(fēng)。
至今,除了寫作能令我持久興奮,其他的方式皆是匆匆。被現(xiàn)實挖空的心,由長長短短的句子進(jìn)入。繼而生出力和美。
在一首詩中,我寫道:每個人都在遺失,一條香檳色項鏈,或者一粒精子。但遺失是大方。也許在社會這個酒缸里泡久了,也會泡出修養(yǎng)。
從前,我有一個良師益友,每每能成為我詩歌的第一讀者。他引導(dǎo)我走向高處,得以曉見平地的荒涼和挺拔。我以為支持詩歌創(chuàng)作的動力,也許包括一個人的肯定??梢驗槟撤N疾病,我們斷了聯(lián)系。然后才發(fā)現(xiàn),我是為了自己。我寫的詩歌是為了自己。一個人生病需要打針吃藥,疲倦了需要睡覺休息,但要活下去,而且活得茂盛,詩歌是我唯一的出路。是最佳的方式。
仿佛是水到渠成。又仿佛是千千萬萬人中,它選擇了我。阿多尼斯說,只有身體才能書寫身體。
那么與靈魂靠得最近的,只能是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