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詩牌與詩歌題寫及傳播
周斌
(浙江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23)
摘要:詩牌是一種木質(zhì)薄板,用以題寫詩歌。在唐宋,詩牌遍布于僧寺道觀、亭臺樓閣、旅店郵驛等各個公私場所,是詩歌繁榮盛況下的器物與文化印跡。詩牌具有詩歌文獻(xiàn)的保存與傳播功能,并對詩歌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廣泛影響。詩牌的出現(xiàn),除了體現(xiàn)社會欣賞與收藏詩歌的風(fēng)氣之外,亦體現(xiàn)了詩歌創(chuàng)作、閱讀與傳播過程中的種種文化現(xiàn)象,在詩歌發(fā)展史上具有獨特意義。
關(guān)鍵詞:唐宋;詩牌;傳播;媒介;詩歌文化
收稿日期:2015-06-12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12CZW057)
作者簡介:周斌(1983-),男,浙江慈溪人,浙江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博士研究生,專業(yè)方向為唐宋文學(xué)和宋代藝術(shù)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2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自古以來,文學(xué)書寫媒介與傳播媒介的變化,不僅具有技術(shù)史上的革新意義,同時更能體現(xiàn)文學(xué)史乃至文化史的續(xù)承變遷。如紙張的應(yīng)用對于漢魏晉初文學(xué)的影響、雕版印刷對于宋代古文運(yùn)動的影響,等等,早已為學(xué)者所揭示*可詳見查屏球:《紙簡替代與漢魏晉初文學(xué)新變》,《中國社會科學(xué)》2005年第5期;蘇勇強(qiáng):《北宋書籍刊刻與古文運(yùn)動》,杭州:浙江大學(xué)出版社,2010年。。而作為專屬于詩歌題寫與傳播媒介的詩牌,則興盛于詩歌繁榮的唐宋時期,并對詩歌創(chuàng)作與傳播產(chǎn)生重要影響,同樣具有重要意義。
詩牌又稱詩板、詩版,是一種木制薄板,用以題寫、傳抄詩歌。雖然古人有把文字寫在竹木簡牘上的古老傳統(tǒng),但隨著紙張的流行,這一傳統(tǒng)便逐漸成為陳跡。但到了唐宋,詩牌又開始興起且被廣泛應(yīng)用,并與雕印、題壁、石刻一起,成為詩歌傳播的重要媒介。學(xué)者對后面三種媒介的討論較多,而對詩牌的關(guān)注較少。本文從詩牌的產(chǎn)生背景、題寫方式、功能與作用四個方面出發(fā),討論相關(guān)問題。
一、詩牌的產(chǎn)生背景
詩牌產(chǎn)生于詩歌的黃金時代唐宋。唐宋以詩賦取士,詩歌繁榮,詩人名家輩出,社會愛詩重詩,蔚為風(fēng)氣。因而作為一種詩歌書寫與傳播的媒介,詩牌便應(yīng)運(yùn)而生。明代胡震亨指出:
或問:“詩板始何時?”余曰:“名賢題詠,人愛重,為設(shè)板。如道林寺宋杜兩公詩,初只題壁,后卻易為板是也?!盵1](P305)
胡震亨這段評論,揭示了詩牌產(chǎn)生的社會基礎(chǔ),并舉了宋之問與杜甫題壁道林寺的例子:宋、杜二詩本來只題在壁上,因被世人愛重,故被制成詩牌。不獨唯是,后人還專門在道林寺修建了“四絕堂”,將宋之問與杜甫的詩牌,連同唐代著名書法家沈傳師與裴休所留的筆札一齊供奉展覽,以吸引游客。因而后代文人墨客每至道林寺,觀“四絕”,多有感發(fā)題詠,如晚唐詩人韋蟾《岳麓道林寺》詩云:“沈裴筆力斗雄壯,宋杜詞源兩風(fēng)雅。”*本文所引唐人詩歌均出自曹寅、彭定求等編:《全唐詩》,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宋人詩歌均自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xiàn)研究所編:《全宋詩》,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因數(shù)量較多,為省減篇幅,僅在正文中點明詩人詩題,不再一一出注。齊己《游道林寺四絕亭,觀宋杜詩版》詩云:“宋杜詩題在,風(fēng)騷到此真?!?/p>
以上例子生動地說明了詩人詩牌被人貴重,并且景借詩傳、詩因景益的社會文化風(fēng)氣。一方面,唐宋詩歌繁榮、詩人輩出,催生了一股賞詩愛詩、讀詩評詩的熱潮。另一方面,唐宋漫游宦游之風(fēng)盛行。詩人名流來到某一勝地,興之所致,題下詩篇,景點主管人員、地方郡守或鄉(xiāng)賢邑人得而寶之,根據(jù)詩篇制成詩牌,置于景點某處展覽,使景借詩傳、邑里增輝。這是詩牌產(chǎn)生的社會背景。因而在唐宋,凡僧寺道觀、亭臺樓閣等游覽勝地,多有詩牌。且看如下材料:
白居易除忠州刺史,自峽沿流赴郡。時秭歸縣繁知一聞居易將過巫山,先于神女祠粉壁大書此詩,居易睹之悵然,邀知一至,曰:“歷山劉郎中禹錫,三年理白帝,欲作一詩于此,怯而不為。罷郡經(jīng)過,悉去詩板千余首,但留沈佺期、王無競、皇甫冉、李端四章而已?!盵2](P5267)
蜀路有飛泉亭,亭中詩板百余篇。[3](P447)
江州琵琶亭,詩板甚多。[4](P141)
(周)煇頃隨侍赴官上饒,舟行至釣臺,敬謁祠下。詩板留題,莫知其數(shù)。[5](P109)
予(方回)淳佑中,偶至靈隱冷泉。時京尹盡去楣間詩板,僅存其二。[6]
“詩板百余篇”、“詩板留題、莫知其數(shù)”,可見上述地方的詩牌之多。而巫山神女祠,竟有“詩板千余首”,這使我們不能對詩牌的存在價值視而不見。又根據(jù)材料中“亭中詩板百余篇”、“盡去楣間詩板”等提示,可知很大一部分詩板,是以懸掛于棟梁或墻壁這種方式向世人公開展示的。
除了上述這些游覽勝地,像旅店、酒務(wù)這些人來客往的商業(yè)場所亦有詩牌:
夜宿客館,讀天復(fù)四年孫偓、李侗、宋齊丘、沈彬、孟賓于、徐鉉、陶淵詩牌。[7](P225)
酒務(wù)在云陽橋西,嘉定中令朱天錫重建,詩牌云:“百里歡聲歌扇底,萬家和氣酒杯中?!盵8]
上述詩牌,地點不同,其功能與創(chuàng)制目的亦略有不同。如果僧寺道觀等游覽勝地的詩牌還具有文化景觀的功能外,那么像位于旅店這樣商業(yè)場所的詩牌,當(dāng)是詩人留題后,店主為向世人夸耀,以吸引顧客所制,帶有頗濃的商業(yè)意味。但兩地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人流量大,故而能使詩牌之詩得到廣泛的閱讀與傳播。不管如何,在唐宋,詩牌實是詩歌的一種重要的保存與傳播媒介。擴(kuò)而言之,詩牌的大量存在,勢必使詩歌脫離紙媒的封閉閱讀與傳播限制,而成為一種廣泛的公共閱讀。如同今日街頭的各種廣告牌體現(xiàn)著社會濃厚的商業(yè)文化一樣,詩牌的大量存在,則體現(xiàn)了唐宋濃郁的詩歌文化氣息,是唐宋詩歌繁榮的器物與文化印記。
二、詩牌的題寫方式
上文例舉了位于不同的地方的各種詩牌,詩牌既多,因而其產(chǎn)生方式,自然不可能全是像胡震亨說的“名賢題詠,人愛重,為設(shè)板”這種他人為詩人打制而成的。事實上,很多詩牌,都是在他人主動向詩人請謁的情況下,詩人直接題詩于其上的,就像今人索要名人簽名一樣。如“李白游慈恩寺,寺僧用水松牌刷以吳膠粉,捧乞新詩”[9](P13)、“鄭仁表經(jīng)滄浪峽,憩于長亭,亭吏持牌乞詩”[10](P178),均是這種情況。又據(jù)《麈史》載:
鼎州武陵縣北二十里,有甘泉寺,行人多謁焉??苋R公往雷州,凡題三十字,曰“庚申年秋九月,平仲南行至甘泉院,僧以詩板視予,征途不暇吟詠,代記年月”。[11](P47)
“僧以詩板視予”,當(dāng)然是僧人希望寇準(zhǔn)在詩牌上留下墨寶。不過寇準(zhǔn)此時正在貶往雷州的路上,也許真是征途寥落,不暇吟詠,但又不好拒絕,于是以記代詩,敷衍了僧人的請求,從中又稍可見寇準(zhǔn)獨樹一幟的行事風(fēng)格。
既然是世人向詩人請謁求詩,那么就涉及詩人的“資格準(zhǔn)入”問題:哪些詩人是世人請謁的對象呢?答案自然是名流大腕。上引李白等人,或為一流詩人,或為名公大臣,因此世人爭相請謁墨寶,自然不在話下。但如果是一些小詩人,受到的待遇恐怕就另當(dāng)別論了。北宋詩人強(qiáng)至的一段記載,頗為有趣地說明了這一情況:
西距渭南二十里,有佛祠曰梁田。其主僧守遂者,引予登閣。久之,欲題名屋壁,守遂遽阻曰:“有榜諭,恐得罪于邑大夫,愿勿題?!庇珠w有韓玉汝赴洋州日留題詩板,而書字猶新。詢于守,遂曰:“前日韓將漕本道,亦邑宰令寫之詩也?!币蚋惺缿B(tài)而作:“洋州太守駐雙輪,佳句曾留渭水春。一紀(jì)卻題關(guān)右節(jié),二篇才出屋間塵。濡毫忽聽山僧語,題柱須防縣令嗔。只道衣冠專世態(tài),炎涼也屬不毛人。”[12](P7004)
強(qiáng)至由住持陪同游覽佛祠,詩興大發(fā),遂想題壁,但遭到了住持的阻攔。理由是住持怕強(qiáng)至污染了粉壁而使自己遭到鄉(xiāng)賢士紳的責(zé)怪。不料一抬頭,卻看見了時任漕帥的韓縝的詩牌,上面的墨跡還很新。深感世態(tài)炎涼,于是強(qiáng)至遂寫詩發(fā)了一通牢騷。小詩人連題壁都不行,可大人物卻有書諸詩牌的待遇,詩人因身份與名氣的不同,所遭受的待遇有別,在這條材料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所以,如果是一些小詩人,就反過來要請求別人將自己的作品制成詩牌,以廣傳播:
仆(周彥臣)以紹熙壬子中夏二十有五日始躋風(fēng)篁,討龍井,遂至廣福謁三賢像、閱舊碑,追觀一代風(fēng)流,為賦此詩。適月林依公留設(shè)茗供,因書以遺之。他日能為我揭詩板于壁間,使示來者,亦山中之一助也。[13](P34)
“他日能為我揭詩板于壁間,使示來者”,把詩人的目的體現(xiàn)得非常清楚。因制成詩牌后,詩歌的傳播更為廣泛,從而能令自己打出知名度。因此還可以進(jìn)一步推測,在那些無主樓亭,必然會有一些詩人主動去懸掛詩牌,以作自我推銷吧?
而有些詩牌,因某些原因被損毀的話,后人則會不斷增補(bǔ)重制。如宋末詩人方回《孟浩然雪驢圖》詩云:
往年一上岳陽樓,西風(fēng)倏忽四十秋。詩牌高掛詩兩首,他人有詩誰敢留。其一孟浩然,解道“氣吞云夢澤”;其一杜子美,解道“吳楚東南坼”……
岳陽樓為天下名樓,游客南來北往,自然會造成物理損耗,需要后人不斷加以整修新葺。典型如慶歷五年,滕子京“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于其上”[14](P420)。而方回見到的孟浩然與杜甫的詩牌,跨越幾百年,自然是后人不斷增補(bǔ)重制的結(jié)果。同時我們也可得知,所謂“刻唐賢今人詩賦于其上”,是滕子京等人把前人的詩歌刻在詩牌上,并置于岳陽樓中公開向世人展示的。
三、詩牌的功能
(一)觀賞與閱讀功能
詩牌因多懸掛于僧寺道觀、亭臺樓閣等游覽勝地,因此詩牌首先便具有觀賞功能。僧寺道觀環(huán)境清幽、亭臺樓閣開闊胸襟自不必說,同時,在觀賞自然山川帶給人們的舒適愜意之時,還有詩牌可觀可讀,這又增加了游覽活動的人文性與趣味性。因而文人墨客們?nèi)ツ车赜斡[時,尋詩牌、讀詩牌常常成一項重要活動:
余(樓鑰)頃歲游云巖,有詩牌掛壁上,拂塵讀之,云“朝見云從巖上飛,暮見云歸巖下宿。朝朝暮暮云來去,屋老僧移幾翻覆。夕陽流水空亂山,巖前芳草年年綠?!睈燮淝迳酢15](P232)
京口浪花迎棹白,海門山色入樓寒。茅君仙洞披圖見,張祜詩牌拂蘚看。(王禹偁《送牛學(xué)士知潤州》)
作為一種詩歌的題寫與傳播媒介,自然而然地,詩牌有時還起到了拔擢人才的作用:
晏元獻(xiàn)赴杭州,道過維揚(yáng),憩大明寺。瞑目徐行,使侍史讀壁間詩板,戒其勿言爵里姓氏,終篇者無幾。又俾誦一詩,云“水調(diào)隋宮曲,當(dāng)年亦九成。哀音已亡國,廢沼尚留名。儀鳳終陳跡,鳴蛙秪沸聲。凄涼不可問,落日下蕪城?!毙靻栔?,江都尉王琪詩也。召至同飯,飯已,又同步池上。時春晚,已有落花,晏云每得句書墻壁間,或彌年未嘗強(qiáng)對,且如“無可奈何花落去”,至今未能對也。王應(yīng)聲曰“似曾相識燕歸來?!弊源吮僦灭^職,遂躋侍從矣。[16](P142)
晏殊從大明寺的詩牌當(dāng)中得知了王琪此人,召以同飯,王琪果然不負(fù)晏殊所望,與晏殊共同完成了“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一千古名對,最后還因此躋身大官。于此可見詩牌對于拔擢人才的作用之一斑。
把詩牌懸掛起來,展示于眾,作為詩人來講,是為了推銷自己;作為懸掛者來講,是為了宣傳或展示,因而無論哪一方,宣傳目的還是第一位的。因詩牌多題于一些公共場所,故而其詩歌中的內(nèi)容自然要契合實地,所以詩牌反過來也為這些地方起到了宣傳的作用:
是歲四月二日庚子,王君與客舟行達(dá)九里,薄天柱峰下。側(cè)入支徑三里,游鳳凰山,謁文清曾公墓。所謂松月庵者,有可玩三焉:曰梨屏,昔仙人范氏畫梨折枝于壁,垂實三四,及春郁然而香,今徙置屏間,神品也。曰子瞻題詩板,刻系歲月。曰苦竹泉,魯直書字徑尺,今刻石上。[17]
作者描寫松月庵,突出“有可玩三焉”,其中就有蘇軾的詩牌。于是松月庵的人文格調(diào),自然就不同凡響了。又如宋代詩人梁白《題徐氏金湖書院》云:
煙霞縹緲鎖仙鄉(xiāng),萬卷詩書一草堂。孝義聲華輝北闕,門閭煊赫照南方。千尋瀑布侵肌冷,四季閑花撲鼻香。正是人間無敵處,王公詩版砌虹梁。
有王公權(quán)貴的詩牌揄揚(yáng),金湖書院肯定是“人間無敵”,蜚聲在外。這就像今天的旅游景點或者高等院校,喜歡請著名書法家或領(lǐng)導(dǎo)人來題名一樣。
因詩牌具有觀賞功能,又能對景點起到宣傳作用,故而人所愛重。特別是一些詩牌,所題的如果是名流大腕的親筆墨寶的話,那么詩牌除了詩歌文本的觀賞價值外,同時還兼具書法價值與收藏價值,因此自然就是鎮(zhèn)室之寶:
長沙之湘西,有道林、岳麓二寺,名剎也。唐沈傳師有《道林詩》,大字猶掌,書于牌,藏其寺中,常以一小閣貯之。米老元章為微官時,游宦過其下,艤舟湘江,就寺主僧借觀。一夕張帆,攜之遁寺。僧亟訟于官,官為遣健步追取還。世以為口實也。政和中,上命取詩牌而內(nèi)諸禁中,亦效道林而刻之石,遍賜群臣,然終不若道林舊牌要不失真。[18](P218)
沈傳師(769-827)為唐代著名書法家。材料中沈之《道林詩》,為《次潭州,酬唐侍御、姚員外游道林岳麓寺題示》一詩。上文提到沈傳師的墨寶,連同裴休的筆札與宋之問、杜甫的詩牌被專門建堂收藏,而沈傳師的詩牌,到了公元11世紀(jì)米芾的時代還在,自然被人視為至寶、護(hù)惜備至。而同樣作為書法家的“米癲”,居然一夜之間把詩牌偷了出來。僧人上訴到衙門,派健卒一路追趕,才得以完璧歸趙。最后此事聞于天聽,宋徽宗以皇帝的名義派人索取,最后在宮廷里掀起了一股沈傳師書法的模仿熱潮。
(二)文獻(xiàn)保存與傳播功能
作為一種詩歌題寫傳抄的載體,詩牌又具有文獻(xiàn)保存功能。像上文提到的詩人主動題詩于詩牌上的例子,可知詩牌有時還是詩歌的一手文獻(xiàn)。特別是一些題于詩牌上的詩歌,因為某些原因未及雕印刊行的話,那么詩牌就成了重要的文獻(xiàn)來源:
黃山舊名黟山……至京二千余里,陸海不通,舟車隔絕,故罕為士大夫所游賞,而遂泯滅于無聞……元符三年,雁蕩周君來尉歙邑,因按驗至山,遍賞諸景,于祥符寺得圖經(jīng)及古今賢哲題詠以觀,乃嘆曰:“有如是之奇,而不聞于世者,何也?是非文字失傳之過歟?亦居山者有罪焉?!彼扃U圖經(jīng)及詩板,行于世。[19](P189)
黃山今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國家5A級旅游勝地,很難想象在宋代元符以前卻是人跡罕至、泯滅無聞。今檢《全唐詩》,以“黃山”為題的詩才9首,與當(dāng)今黃山的名氣極不相稱。其原因恐怕真如作者說,是“文字失傳之過”。而周姓長官來歙縣作縣令時,于祥符寺搜羅關(guān)于黃山的圖經(jīng)與詩牌,雕印傳世。效果是顯而易見的:黃山的游人越來越多。筆者以“黃山”為題,檢索北大版“全宋詩檢索系統(tǒng)”,得到元符以后宋人關(guān)于黃山的題詠將近百首。詩牌對于詩歌文獻(xiàn)的保存作用以及對風(fēng)景名勝的傳播作用,可見一斑。同時,詩牌雖然是木質(zhì)薄板,但有些詩牌的保存時限也很長。上引沈傳師的詩牌保存了500年之久,這個例子或許是個案。但詩牌保存少則幾十年,多則一二百年的例子,則屢見不鮮,如王禹偁曾在京口見到晚唐詩人張祜的詩牌*從上引王禹偁《送牛學(xué)士知潤州》詩中“茅君仙洞披圖見,張祜詩牌拂蘚看”可證。、韓琦曾在禪智寺見到杜牧的詩牌*韓琦《答袁陟節(jié)推游禪智寺》詩中有“小杜詩板暗,樂石未曾刊”之句,可證。,都體現(xiàn)出詩牌較長的保存時限。當(dāng)然,這些詩牌或許是后人不斷增補(bǔ)修刻的結(jié)果,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是詩人親筆墨寶的可能,如黃震《跋李參政三峰樓詩》載:
咸淳己巳冬,攜客登樓,相與誦公之詩,三嘆遺跡之莫睹。俄有報塵壤間朽木者,視之,公親筆詩板也。字之可辨尚十七八,默計甲子,已百三十有八年。[20] (P210)
南宋初宰相李光的親筆詩牌,經(jīng)過時光荏苒,掉落在塵壤間,故而字有漫漶,但還是保存了138年之久,可見詩牌具有相對較長的保存時限。由此還可以進(jìn)一步推測,在唐宋詩歌總集中,有些存詩僅有幾首的小詩人,卻往往有一些名勝題詠的詩篇留存下來,這大概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詩牌的文獻(xiàn)保存作用。如晚宋的劉克莊就記載了一首宋初詩人潘閬的逸詩:“信州道旁,有泉一泓,甚清,溉田極廣。舊有詩牌云:‘炎炎亭午暑如焚,恰恨都無一點云。六月騎驢來到此,幾乎渴殺老參軍?!隋羞b詩也,而集乃不收。”[21]劉克莊與潘閬,相隔已兩百多年,而潘閬集中未收的詩歌在詩牌上得以見到,可見詩牌的文獻(xiàn)保存作用。
與保存相對的便是損毀。當(dāng)然,詩牌肯定免不了蟲蠹火災(zāi)等天災(zāi)人禍的影響。不過對詩牌最構(gòu)成破壞作用的,則是“打詩牌”的風(fēng)氣。
上文所引用的劉禹錫打詩牌的故事,即是一個清楚的例證。又如上引“蜀路有飛泉亭,亭中詩板百余篇”的后文是“然非作者所為。后薛能佐李福于蜀,道過此,題云:‘賈掾曾空去,題詩豈易哉?’悉打去諸板,惟留李端巫山高一篇而已。”飛泉亭的詩牌,也被薛能去得只剩下一篇而已。
打詩牌的情況主要分兩種原因,其一,客觀上,大概是由于景點里的詩牌太多,影響了觀賞視野,特別像亭臺樓閣這種登臨送目、開闊胸襟的地方,過多的詩牌就尤為礙眼,因此不得不打去一些。清人金甡留下了這方面的感受:金甡登上太白樓,見“詩版鱗攢,殊褊迫”[22],造成觀賞視野的狹促,所以有條件的人,肯定會打去一些。
其二,主觀上,則是出于某些人的藝術(shù)好尚。有些人認(rèn)為自己執(zhí)詩壇牛耳,有義務(wù)令好詩傳世而令劣詩消失。比如材料中的飛泉亭,亭中詩板百余篇,“然非作者所為”,都是二道轉(zhuǎn)制,文獻(xiàn)價值與藝術(shù)價值都不高,故而薛能要打去許多。但不管怎樣,打詩牌的行為,還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文化損耗,如果有些詩篇還未及雕印刊行的話,那么其損失就更大了。
除了詩人的詩牌被他人打去之外,詩人自己也有打詩牌的情況,如《唐摭言》卷十三“惜名”條載:
李建州嘗游明州慈溪縣西湖,題詩。后黎卿為明州牧,李時為都官員外,托與打詩板,附行綱軍將入京。[23](P149)
李建州曾在慈溪縣西湖題詩,后來在京城做官,托友人把自己的詩牌打去,隨綱運(yùn)的船隊托運(yùn)回京。之所以要打去自己的詩牌,其原因,大概是“悔其少作”,珍惜自己的名聲。
李建州打詩牌的例子,從反面證明了詩牌的傳播功能。由于大多數(shù)詩牌懸掛于僧寺道觀、亭臺樓閣等公共場所,因而其傳播作用不言而喻。李建州認(rèn)識到了詩牌的傳播功能,因而主動打去了自己的詩牌,在“悔其少作”的同時馬上想到“毀其少作”,可謂惜名之甚。小詩人可以這樣做,但如果是大詩人,其詩牌一出,天下傳誦,想“毀其少作”也就沒那么容易了:
荊公《題金陵此君亭》詩云:“誰憐直節(jié)生來瘦,自許高才老更剛?!辟e客每對公稱頌此句,公輒顰蹙不樂。晚年與平甫坐亭上,視詩牌曰:“少時作此,題榜一傳,不可追改,大抵少年題詩,可以為戒?!盵24](P29)
王安石的《題金陵此君亭》為少時所作,雖人所稱頌,但時過境遷之后,自己卻并不滿意。想打去詩牌,但此詩又人盡皆知,于是只能作罷。詩牌的傳播作用,可見一斑。因詩牌既出,人所皆知,即便作者想刻意修改毀去,也常常效果不佳。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在遇到文字獄的情況時,詩牌則常常成為重要物證,使詩人惹禍上身。如北宋的“車蓋亭詩案”即是一例。
北宋元豐八年三月,宋神宗逝世,哲宗沖齡即位,次年改元元祐,其母高太后垂簾聽政。以司馬光為代表的舊黨陸續(xù)起復(fù),開始著手廢除神宗時期新黨所制定的新法。由于舊黨在廢黜新法過程中,遭到以左相蔡確為首的新黨人員的抵制,故而其受到舊黨的交章彈劾。元祐元年初,蔡確出知陳州,次年又徙安州。在安州安陸,蔡確作《夏日登車蓋亭》十絕。元祐四年,知漢陽軍吳處厚得到蔡確的詩篇,箋而上奏,言其有不臣之心,臺諫煽風(fēng)點火,遂羅織成獄,以致四年后蔡確被貶死新州。在臺諫的交章彈劾中,其中右正言劉安世在一篇奏章中說:
臣近四具狀,論列蔡確指斥乘輿、情理切害,乞付有司按治其罪。陛下圣德寛厚,體貌大臣,不欲輕信人言,遽行竄殛。遂降睿旨,令確開具,因依及下安州取索元本。日近竊聞確及安州皆有回奏,訕上之跡,盡如臣章。雖文過飾非、妄意幸免,而情狀明著,可以無疑。臣聞確昨移南陽,既離安陸,復(fù)遣親吏取回詩牌,洗滌刮劘,靡有存者。使確之詩意別無詆斥,雖刻之金石,固自可信。惟其內(nèi)懷怨望、志在謗訕,有歉于心,懼或流播,故令毀撤,欲以滅口。推此言之,則確之罪惡何可掩也。[25](P10305)
從這篇彈文可知,蔡確的車蓋亭十絕,因?qū)懹谠娕贫粡V為傳播,因而才被吳處厚讀到。這關(guān)乎到詩歌如何傳播、特別是詩案中如何舉證的問題,詩牌豐富了我們對歷史細(xì)節(jié)的認(rèn)識。而蔡確在被政敵彈劾后,暗中派人取回詩牌,“洗滌刮劘”,企圖毀板滅跡。后人對蔡確在車蓋亭十絕中到底有無訕謗之意,頗有爭議,但從蔡確自毀詩牌這一舉動中,我們或可得出一些過去被忽略的細(xì)節(jié)。
四、詩牌對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
由于詩牌在唐宋觸處可見,故而詩牌自然就作為一個常用意象而進(jìn)入詩歌,從而豐富了詩歌的內(nèi)涵。如蔡襄的《和子發(fā)》“空梁詩板歲年多,唯有秋蟲占作窠”,借詩牌抒發(fā)幽古之思;趙師秀的《送倪道士之廬山》“道房隨處借,詩板逐時開”,借詩牌傳達(dá)閑情雅致,等等,不一而足。而有些詩歌,則以詩牌為題進(jìn)行專門吟詠,如林逋的《詩牌》。這樣的詩歌還有很多。
有時候,一些詩牌本身就有極不平凡的來歷與故事,因而能引發(fā)后人的諸多感慨,形諸詩篇。如上文所引的僧人向寇準(zhǔn)請題詩牌的故事,后面還有一段文字:
后丁晉公謫朱崖,過寺題云:“翠影踈踈度,波光瑟瑟凝。帝家金掌露,仙府玉壺氷。曉缽浸星汲,宵廚向月澄。豈惟蠲肺渴,灌頂助三乘。”因而至寺者多所賦詠,如殿中丞范諷詩云:“平仲酌泉曾頓轡,謂之禮佛向南行。山堂下瞰炎蒸路,轉(zhuǎn)使高僧薄寵榮?!庇中滩坷芍写迬F詩云:“二相南行至道初,記名留詠在精廬。甘泉不洗天涯恨,留與行人鑒覆車?!?/p>
寇準(zhǔn)與丁謂曾在北宋真宗朝先后入相,但由于寇準(zhǔn)晚年牽涉到宮中的政變而被丁謂告發(fā),最后被貶到雷州。不過,與寇準(zhǔn)一樣,丁謂晚年也被貶謫。毫無疑問,寇準(zhǔn)上面三十字的記錄,也被當(dāng)成詩牌向世人展覽,從而被丁謂讀到。故而相比寇準(zhǔn)在貶途中的意興闌珊,丁謂這首詩,將貶謫戲比為禮佛,還頗有點意氣風(fēng)發(fā)。而關(guān)于寇準(zhǔn)與丁謂的這一段恩怨故事,自然又引起了后人的諸多感慨。
另外,詩牌對詩歌創(chuàng)作也有巨大影響。古人有登高能賦、臨流賦詩的傳統(tǒng),因自然景觀或人文古跡的感發(fā)而吟詠,是一種常見的創(chuàng)作心理機(jī)制。而在那些登高臨流之地,多有亭臺樓閣,這即是說,在這些地方,詩人們看到他人詩牌的幾率非常大。因而詩人們在這些地方進(jìn)行創(chuàng)作時,往往會受到詩牌之詩的影響。最為直接的,則是詩牌之詩作為一個觸媒,刺激后人的創(chuàng)作欲望,從而豐富了古代詩歌庫的詩篇。這從一些詩篇題目中就可以直接管見。如李綱《次韻鑒空閣》、范成大《宿妙庭觀次東坡舊韻》、徐大受《入萬年謁簡庵、清老,追和曾使君詩板韻》、程公許《六和塔寺館三宿,和秀江亭詩牌韻》、馮山《和后唐王仁裕舍人留題自然觀》,等等,所次韻的詩歌,其實都是詩牌上的詩*上引六詩,除李綱之詩外,其余五詩都可以從詩題中直接看出為次韻詩牌之詩的作品。而李綱一詩,所次韻的是蘇軾的《和黃秀才鑒空閣》。從李綱詩歌中“東坡謫仙人,游此江海境。賦詩鑿空閣,如以鏡寫影……讀翁閣上詩,宛若相像鏡”等字句可以看出,蘇軾此詩,也被制成詩牌,故而李綱一詩是次韻蘇軾詩牌之詩的作品。。同時,詩牌對詩歌的取材也有極大影響。如上引后人題詠寇準(zhǔn)與丁謂的恩怨故事,則頗為形象地說明了這一情況:詩人們來到甘泉寺,并不是以寺廟本身為題材進(jìn)行詩歌創(chuàng)作,反而從詩牌的故事出發(fā),把焦點集中于寇準(zhǔn)與丁謂的恩恩怨怨上。而后人對蘇軾《富陽妙庭觀,董雙成故宅。發(fā)地得丹鼎,覆以銅盤,承以琉璃盆。盆既破碎,丹亦為人爭奪持去,今獨盤鼎在耳,二首》一組詩歌的唱和,更能管窺問題。
蘇軾此詩,是兩首七絕,分別以“壇”、“安”;“悲”、“支”收韻,押“四十寒”與“四支”韻。根據(jù)筆者不完全統(tǒng)計,蘇軾此詩得到了后人的多次唱和,如次韻之作,有范成大《宿妙庭觀次東坡舊韻》、王铚《宿妙庭觀次東坡舊韻》、程秘《題妙庭觀》等;追和之作,則有謝伋《妙庭觀二首》、麋師旦《妙庭觀》、徐安國《妙庭觀》等。蘇軾這組并不怎么有名的詩歌,卻引發(fā)了后人多次唱和,這顯然不是因為這些詩人隨身攜帶著一部蘇軾的詩集或者把這組詩默記于心了,而是因為蘇軾這組詩也被揭諸詩牌,從而能夠被來妙庭觀游覽的詩人們讀到,并由此引發(fā)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熱情。因而這些關(guān)于妙庭觀的詩歌,均出現(xiàn)了與蘇詩不同程度的互文性。蘇軾此詩以董雙成成仙的傳奇故事為題材,抒發(fā)“人去山空鶴不歸,丹亡鼎在世徒悲”的異代之思,并批判世俗“時有世人來舐鼎,俗隨雞犬事劉安”的不勞而獲的妄念。而此詩的次韻唱和之作,也大多從這一題材著眼,并對蘇詩的思想有正面反面的引申發(fā)揮。如范成大的詩以“世人舐鼎何須笑,猶勝先生夢石芝”自嘲,抒發(fā)連行動都不采取的荒誕妄想;王铚的詩,則反用其意,抒發(fā)“祇今山下傳遺姓,應(yīng)守瓊田舊玉芝”的后人對董雙成的想念;謝伋的詩,則抒發(fā)“承露仙人辭漢后,幾重深杳隔瑤池”的仙人遠(yuǎn)去、蕭條異代之感,等等,這些主題與思想,均與蘇詩相近或相反??偠灾?,詩牌之詩對于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是巨大的,它或為心理觸媒,刺激觀者的創(chuàng)作欲望以及對前人時賢一較高下的創(chuàng)作心理;或為文化語碼,豐富觀者對所在地的典故與文化聯(lián)想;或反過來限制觀者思維指向與創(chuàng)作思閾。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國古典詩歌中,登覽游覽類的詩歌,是一個重要門類,數(shù)量甚巨。而從筆者對詩牌的揭示中可以看出,這類詩歌,其產(chǎn)生機(jī)制,除了傳統(tǒng)的外物感發(fā)的創(chuàng)作心理外,也極有可能是受到詩牌之詩的影響。關(guān)于這點,筆者擬另行撰文探討。
上文簡單探討了詩牌產(chǎn)生的社會背景、題寫方式、功能與作用,以及對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詩牌是一種詩歌保存與傳播的媒介,同時也是一種詩歌的閱讀載體,不唯唐宋獨有,至明清猶存。詩牌既是詩歌文化盛行下的器物印記,同時又折射了方方面面的文化現(xiàn)象。但較為遺憾的是,現(xiàn)在難以得見詩牌的實物或影像,在考古報告中,也未見提及。當(dāng)下在一些名樓古剎中,多藏有經(jīng)過裝裱的名人詩詞題詠以及楣檁廊梁間的楹聯(lián),這或許是古代的詩牌文化在現(xiàn)代社會的一種延續(x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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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ortance of Shipai in the Creation and Spreading
of Poetry in Tang and Song Dynasty
Zhou Bin
(College of Humanity,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2, China)
Abstract:Made of sliced wood, Shipai was a medium which was used to inscribe poems on it. During the period of Tang and Song Dynasty, Shipai was found in various public and private places like temples, pavilions, platforms, hotels and post houses. It was a material and cultural trace of the prosperity of poetry in ancient China. Shipai could preserve poetry documents, spread poetry, and affect poetry creation. It also indicated the fashion of poetry appreciation and collection, and the cultural phenomenon in poetry creation, reading and spreading. In this sense, Shipai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poetry history in ancient China.
Key words: the Dynasty of Tang and Song; Shipai; the spreading of poetry; medium; the culture of poetry
責(zé)任編輯: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