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華

人在寫作中走向深刻和清晰

◎張 華

經(jīng)常在一些語文課堂上，聽到老師讓學生討論某個問題，比如蘇軾在《赤壁賦》中流露出的思想是消極還是積極？比如阿Q的精神勝利法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學生們也很配合，轉(zhuǎn)身圍成小組，然后教室里就開始嘰嘰喳喳、吵吵嚷嚷地熱鬧起來。幾分鐘過后，老師一聲令下，全班頓時安靜，各小組成員代表魚貫而出，表達本組的看法，最后老師在象征性予以評價后，和盤托出自己早已寫好的評論。老實說，這樣的討論往往是形式大于內(nèi)容的，熱鬧是有了，但大多數(shù)學生的觀點都是浮于表面的感性表達或淺層言說，倒是老師的最后評價，往往深刻而嚴謹，精彩而清晰，算是給課堂討論彌補上了一抹思想的亮色。

作為一個職業(yè)的課堂觀察者，我常常思考這個現(xiàn)象：為什么老師的見解總能比學生的看法更勝一籌？這當然有成長閱歷、學識修養(yǎng)、信息不對稱等原因，但好像不僅僅如此，我發(fā)現(xiàn)，老師的評論往往都是自己用筆寫出來的，而學生的看法都是自己用嘴說出來的。最大的秘密或許就在這里：寫出來的東西比說出來的東西往往更為深刻，也更加有序。有時我們在課堂上看到學生朗讀自己的日記或周記時，每每都有驚嘆之感，或驚嘆他們思想的深刻，或驚嘆他們表達的清晰，其原因也恰恰是因為那是學生自己寫出來的東西。

或許我們可以很肯定地得出一個結(jié)論：人在寫作中走向深刻和清晰。

語言是思維的物質(zhì)外殼，長期以來，我們以為，就寫作而言，思維是一種內(nèi)部準備活動，而寫作是一種外在的語言表達，所以寫作是借助文字表達思想的工具，寫作的使命無非就是“文以載道”。這當然有一定道理。

但事實卻并不這么簡單。“文以載道”的默認前提是“道”已經(jīng)安放在那里了，寫作只不過是將其轉(zhuǎn)換為“文章”而已，實際情況往往是，“道”其實根本就不那么確定，也不那么清晰，只是在我們寫完“文章”后，那個“道”才確定下來，才變得清晰。為什么會這樣呢？原因很簡單，寫作不只是表達思想的工具，寫作還是生產(chǎn)和創(chuàng)造思想的工具。這個觀念很重要，也很富有價值。想的不到位，可以通過寫作使之深刻；想的不清楚，可以通過寫作使之清晰。寫作是思考的工具，也是整理的工具。美國語教師協(xié)會寫作研究小組在2004年發(fā)布的《寫作教學的基本理念》中也指出：“寫作是思考的工具。作者寫作，其實是在思考他們寫之前沒有仔細思考的東西，寫作的過程就是一個思想的過程?！逼鋵?，從人類歷史發(fā)展進程來看，寫作也不只是積累和保存了人類豐富的經(jīng)驗和思想，寫作更積極的意義還在于磨礪了人的思維，發(fā)展了人的思考能力。

回到我們的語文課堂上來，如果碰到那些比較復雜而龐大的問題，僅僅讓學生想想，然后表達出來，可能是人為地妨礙了學生走向深刻和清晰；老師應該讓每個學生都安靜下來，拿出紙和筆，給予恰當?shù)臅r間，讓他們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世界中，用語言文字去研磨和雕琢問題，讓語言文字和思考同步前行，最后呈現(xiàn)出自己的書面文字。我相信，伴隨著語言文字“推拿揉按”之后的思考成果，一定更有深度，也一定更有秩序感。

其實不止在課堂，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在我們業(yè)余讀書生活中，如果需要對某個問題進行深度思考，那么，請你擺出一張干凈的紙，拿出一支流暢的筆，讓紙和筆交相揮舞，將你的思考帶向深刻和清晰的理想之所。

（張華，廣東省中山市教育局教研室高中語文教研員，中學語文高級教師，廣東省中語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