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勇

六朝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的漁獵采集活動

王 勇

(湖南大學(xué)岳麓書院,湖南 長沙 410082)

六朝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展顯著,但自然景觀并沒有遭到嚴重破壞,各種野生動物仍然隨處可見。漁獵是六朝皇室、貴族喜好的游樂方式,同時漁獵采集所得也是普通百姓彌補耕織不足、維持生活水平的重要來源,貴族官員占山護澤對當(dāng)時百姓生活的影響相當(dāng)大。

六朝;長江中下游;漁獵采集

漁獵采集是秦漢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百姓謀生的重要手段。《漢書·地理志》云：“江南地廣,或火耕水耨,民食魚稻,以漁獵山伐為業(yè),果蓏蠃蛤,食物常足?！蓖趺r限制漁獵采集,對當(dāng)?shù)匕傩盏纳钣绊懞艽?。?jù)《漢書·王莽傳》記載,費興任職荊州牧?xí)r曾分析說：“荊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采為業(yè)。間者,國張六筦、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久旱,百姓饑窮,故為盜賊?！弊鳛橹\生方式而言,相對于農(nóng)耕經(jīng)濟,漁獵采集處于天然的劣勢。隨著六朝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農(nóng)耕經(jīng)濟的發(fā)展,漁獵采集對于當(dāng)?shù)匕傩丈畹闹匾砸呀?jīng)大不如前。對于這種日益萎縮的產(chǎn)業(yè),研究者往往較少留意,關(guān)于六朝長江中下游地區(qū)漁獵采集的具體情形,同樣少有專門的研究。然而,了解這方面的情況,卻是我們?nèi)姘盐樟戏介_發(fā)成就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一、關(guān)于漁獵采集的文獻記載

六朝時期的校獵是具有軍事訓(xùn)練性質(zhì)的官方組織的大狩獵活動?！端螘ざY志》、《隋書·禮儀志》分別記載了劉宋、梁、陳時皇帝講武校獵的禮儀?；实壑鞒值男＋C活動在六朝多次舉行?！端螘の牡奂o》載元嘉二十五年“三月庚辰,車駕校獵”,《宋書·孝武帝紀》載大明七年二月“丁巳,車駕校獵于歷陽之烏江”,十月“己巳,車駕校獵于姑孰”?！蛾悤ず笾骷o》載禎明二年十月“己酉,輿駕幸莫府山,大校獵”?！赌淆R書·沈慶之傳》記其“每從游幸及校獵,據(jù)鞍陵厲,不異少壯”。校獵也是當(dāng)時領(lǐng)兵將領(lǐng)進行軍事訓(xùn)練和軍事演習(xí)的重要方式?！度龂尽菚ぶT葛瑾傳》載其子諸葛融駐守公安“疆外無事,秋冬則射獵講武,春夏則延賓高會”,《宋書·建平宣簡王宏傳》載劉宏建議統(tǒng)兵將領(lǐng)“撫養(yǎng)士卒,使恩信先加,農(nóng)隙校獵,以習(xí)其事,三令五申,以齊其心”。《晉書·陶侃傳》載陶侃鎮(zhèn)守武昌時很多人建議分兵鎮(zhèn)守北岸的邾城,因“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獵”,現(xiàn)場向“將佐”講述不分兵守城的利害。《晉書·桓彝傳》載其孫石虔“從父在荊州,于獵圍中見猛獸被數(shù)箭而伏,諸督將素知其勇,戲令拔箭”,石虔之弟石秀“嘗從沖獵,登九井山,徒旅甚盛,觀者傾坐,石秀未嘗屬目,止嘯詠而已”,從參與者為將佐、軍隊看,這里的狩獵都是屬于軍事訓(xùn)練性質(zhì)的校獵。《三國志·吳書·宗室傳》載“建衡二年,(孫)皓遣何定將五千人至夏口獵”,孫秀認為何定“遠獵”是為了圖謀自己而投晉。《三國志·吳書·陸遜傳》載其伐魏,“軍到白圍,托言住獵,潛遣將軍周峻、張梁等擊江夏新市、安陸、石陽”?！赌淆R書·陳顯達傳》載其討伐獠人,“分部將吏,聲將出獵,夜往襲之,男女無少長皆斬之”。這些以狩獵為借口的軍事行為,反映了當(dāng)時軍隊校獵講武是常見的活動。

校獵之外,六朝皇帝與官僚貴族很多都喜好并經(jīng)常組織游獵?！度龂尽菚堈褌鳌份d“權(quán)常游獵,迨暮乃歸,(張昭子張)休上疏諫戒,權(quán)大善之,以示于昭”。《三國志·吳書·吳主五子傳》載孫登“或射獵,當(dāng)由徑道,常遠避良田,不踐苗稼”;孫奮居南昌,“游獵彌甚,官屬不堪命”。《晉書·桓玄傳》載“玄自篡盜之后,驕奢荒侈,游獵無度,以夜繼晝”。《晉書·孫盛傳》記孫放“年七八歲,在荊州,與父俱從庾亮獵”?！端螘ね跎_傳》載其任宣城太守,“性好游獵,而山郡無事,僧達肆意馳騁,或三五日不歸,受辭訟多在獵所”?！赌淆R書·到撝傳》載“宋世,上數(shù)游會撝家,同從明帝射雉郊野,渴倦,撝得早青瓜,與上對剖食之”?！赌淆R書·劉懷珍傳》載“懷珍幼隨奉伯至壽陽,豫州刺史趙伯符出獵,百姓聚觀,懷珍獨避不視”?！蛾悤な捘υX傳》載其“年未弱冠,隨侯安都在京口,性好射獵,無日不畋游”。《陳書·文學(xué)傳》載褚玠“嘗從司空侯安都于徐州出獵,遇有猛獸,玠引弓射之,再發(fā)皆中口入腹,俄而獸斃”。《陳書·新安王伯固傳》載陳伯固“在州不知政事,日出田獵,或乘眠轝至于草間,輒呼民下從游,動至旬日”?！赌鲜贰R本紀》載廢帝東昏侯“喜游獵,不避危險”?；适夜倭诺尼鳙C活動大多采用集體狩獵的方式,規(guī)模往往也是很大的?！稌x書·王湛傳》載王忱“嘗朔日見客,仗衛(wèi)甚盛,玄言欲獵,借數(shù)百人,忱悉給之”,《宋書·蔡興宗傳》載王玄謨因部曲多而受疑,“啟留五百人巖山營墓,事猶未畢,少帝欲獵,又悉喚還城”,這里一次狩獵都動用了數(shù)百人。

文獻對于民眾生活較少關(guān)注,但加以搜集,也能發(fā)現(xiàn)不少能夠反映一般百姓狩獵活動的記載?！度龂尽菚斆C傳》注引《吳書》載魯肅“天下將亂,乃學(xué)擊劍騎射,招聚少年,給其衣食,往來南山中射獵”。《晉書·周處傳》載“處少孤,未弱冠,膂力絕人,好馳騁田獵,不修細行,縱情肆欲”。《晉書·隱逸傳》載郭文隱居吳興余杭大辟山,“獵者時往寄宿,文夜為擔(dān)水而無倦色”,郭翻“家于臨川,不交世事,惟以漁釣射獵為娛”?！赌淆R書·張敬兒傳》載其“年少便弓馬,有膽氣,好射虎,發(fā)無不中”?！赌淆R書·王敬則傳》載“敬則少時于草中射獵,有蟲如烏豆集其身,擿去乃脫,其處皆流血”?！赌淆R書·崔慧景傳》載其攻京師,聽從“善射獵,能捕虎”的竹塘人萬副兒的建議,緣山突襲,取得勝利?！赌淆R書·祥瑞志》載“會稽剡縣刻石山,相傳為名,不知文字所在。昇明末,縣民兒襲祖行獵,忽見石上有文凡三處,苔生其上,字不可識”?！读簳げ芫白趥鳌份d“景宗幼善騎射,好畋獵。常與少年數(shù)十人澤中逐麞鹿,每眾騎赴鹿,鹿馬相亂,景宗于眾中射之,人皆懼中馬足,鹿應(yīng)弦輒斃,以此為樂”?！蛾悤ぶ艿蟼鳌酚浧洹吧倬由焦?有膂力,能挽強弩,以弋獵為事”,兵敗后“與十余人竄于山穴中”,被誘“出獵”,遭伏兵斬殺?！赌鲜贰ぶ苌綀D傳》載其“家世寒賤,年十五六,氣力絕眾,食啖恒兼數(shù)人。鄉(xiāng)里獵戲集聚,常為主帥,指麾處分皆見從”。《高僧傳·習(xí)禪·凈度傳》載凈度“少愛游獵。嘗射孕鹿墮胎,鹿母銜痛,猶就地舐子。度乃心悟,因摧弓折矢,出家蔬食”。同書《誦經(jīng)·法宗傳》載法宗“少好游獵。嘗于剡遇射孕鹿母墮胎,鹿母銜箭,猶就地舐子。宗乃悔悟……出家業(yè)道”。

長江中下游地區(qū)水資源豐富,漁捕一直比較發(fā)達,六朝時期捕魚、垂釣的記載很多?！度龂尽菚と弥鱾鳌纷⒁秴卿洝份d監(jiān)池司馬孟仁“自能結(jié)網(wǎng),手以捕魚,作鲊寄母”?！稌x書·陶侃傳》載其軍隊缺糧,部將吳寄曰：“要欲十日忍饑,晝當(dāng)擊賊,夜分捕魚,足以相濟。”《晉書·羊祜傳》載其在荊州時“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閤之下,侍衛(wèi)者不過十?dāng)?shù)人,而頗以畋漁廢政”?！稌x書·甘卓傳》載其常率部捕魚,襄陽太守周慮等“詐言湖中多魚,勸卓遣左右皆捕魚,乃襲害卓于寢”?！稌x書·王羲之傳》載“羲之既去官,與東土人士盡山水之游,弋釣為娛”。《晉書·桓彝傳》載桓石秀“性放曠,常弋釣林澤,不以榮爵嬰心”。《晉書·隱逸傳》載孟陋“口不及世事,未曾交游,時或弋釣,孤興獨往,雖家人亦不知其所之也”,翟莊“不交人物,耕而后食,語不及俗,惟以弋釣為事”?！端螘る[逸傳》載王弘之“性好釣,上虞江有一處名三石頭,弘之常垂綸于此”?！赌淆R書·崔慧景傳》載“單馬至蠏浦,為漁父所斬,以頭內(nèi)鰌魚籃,檐送至京師”。《南齊書·張沖傳》載“魯山城乏糧,軍人于磯頭捕細魚供食,密治輕船,將奔夏口”。《陳書·宗元饒傳》載“合州刺史陳裦贓污狼藉,遣使就渚斂魚,又于六郡乞米,百姓甚苦之”?！蛾悤ず畎捕紓鳌份d“子晉乃偽以小船依絺而釣,夜載安都、文育、敬成上岸,入深草中,步投官軍”?！蛾悤ば⑿袀鳌份d張昭“父熯,?；枷?嗜鮮魚,昭乃身自結(jié)網(wǎng)捕魚,以供朝夕”。《南史·恩幸傳》載呂文度“宅后為魚池釣臺,土山樓館,長廊將一里”?！赌鲜贰堅鳌份d張充在書信中稱自己“幸以漁釣之閑,鐮采之暇,時復(fù)引軸以自娛,逍遙乎前史”?！督祵嶄洝肪?9載陳霸先少時“不事產(chǎn)業(yè),每以捕魚為業(yè)”。

再看采集的例子?！稌x書·桓玄傳》載“時會稽饑荒,玄令賑貸之。百姓散在江湖采稆?！薄稌x書·郭舒?zhèn)鳌份d郭舒不愿隨王澄渡江南逃,“乃留屯沌口,采稆湖澤以自給”。稆是一種自生的谷物,可能即野生稻。[1]《晉書·嵇康傳》載其《憂憤詩》云“采薇山阿,散發(fā)巖岫,永嘯長吟,頤神養(yǎng)壽”。薇是一種山菜,可能即蕨。[2]《晉書·殷仲堪傳》載“頃聞抄掠所得,多皆采梠饑人”,《晉書·隱逸傳》載夏統(tǒng)“幼孤貧,養(yǎng)親以孝聞,睦于兄弟,每采梠求食,星行夜歸”。梠即芋頭,這里所指應(yīng)為野生。《晉書·孝友傳》載“歲大饑,藜羹不糝,門人欲進其飯者,而(庾)袞每曰已食,莫敢為設(shè)……又與邑人入山拾橡,分夷險,序長幼,推易居難,禮無違者”,藜為一年生草本植物,嫩葉可食,橡實是櫟樹的果實,富含淀粉,可以充饑。《晉書·文苑傳》載顧榮對張翰說“吾亦與子采南山蕨,飲三江水耳”?！稌x書·外戚傳》載褚裒“在官清約,雖居方伯,恒使私童樵采”?！端螘る[逸傳》載沈道虔“常以捃拾自資,同捃者爭穟,道虔諫之不止,悉以其所得與之,爭者愧恧”?！端螘ば⒘x傳》載何子平“所居屋敗,不蔽雨日,兄子伯與采伐茅竹,欲為葺治,子平不肯”?！赌淆R書·孝義傳》載“諸暨東洿里屠氏女,父失明,母痼疾,親戚相棄,鄉(xiāng)里不容。女移父母遠住苧羅,晝樵采,夜紡績,以供養(yǎng)”。《南史·魚弘傳》載其“為湘東王鎮(zhèn)西司馬,述職西上,道中乏食,緣路采菱,作菱米飯給所部”?！赌鲜贰そ蛡鳌份d“淹年十三時,孤貧,常采薪以養(yǎng)母”。《南史·任昉傳》載其任新安太守,“郡有蜜嶺及楊梅,舊為太守所采,昉以冒險多物故,即時停絕”。《藝文類聚》卷82引《廣志》曰“淮漢以南,兇年以菱為蔬,猶以橡為資也”。

二、漁獵采集對于民生的作用

皇帝與官僚貴族進行漁獵活動大都帶有游樂性質(zhì),但對于一般百姓而言,除了部分可能出于愛好,漁獵也是為了獲得肉類、魚類食物。而采集活動缺少娛樂性,從事采集的往往都是比較貧困的百姓,他們采集是為了獲得食物與生活所需。六朝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有人主要以漁獵采集為生。《廣弘明集》卷26記載：梁武帝時上定林寺沙門僧佑等“請丹陽瑯琊二境,水陸并不得蒐捕”,議郎江貺認為“獵山之人例堪跋涉,捕水之客不憚風(fēng)波。江寧有禁即達牛渚,延陵不許便往陽羨。取生之地雖異,殺生之?dāng)?shù)是同,空有防育之制,無益全生之術(shù)”。這里的“獵山之人”、“捕水之客”顯然是專門以漁獵為生,所以才會一地禁止則轉(zhuǎn)入其他地區(qū)?！陡呱畟鳌ど癞悺け葌鳌份d杯度“東游入?yún)强?路見釣魚師……又見漁網(wǎng)師”,《晉書·庾希傳》載“武沈之子遵與希聚眾于海濱,略漁人船,夜入京口城”,《南史·隱逸傳》載“漁父者,不知姓名,亦不知何許人也”,釣魚師、漁網(wǎng)師、漁人、漁父等都是對以漁捕為業(yè)者的專稱?！短接[》卷906引《異苑》：“鄱陽樂安彭世,咸康中,以捕射為業(yè),入山輒與兒俱”,彭世與前面提到的萬副兒、兒襲祖以及借宿郭文家的獵者都是專業(yè)的獵人?！端螘る[逸傳》載朱百年“少有高情,親亡服闋,攜妻孔氏入會稽南山,以伐樵采箬為業(yè)”?！赌鲜贰ど蝾墏鳌份d沈顗“逢齊末兵荒,與家人并日而食?；蛴叙伷淞蝗庹?閉門不受,唯采莼荇根供食,以樵采自資,怡怡然恒不改其樂”。他們主要靠采集謀生。而更普遍的情況,人們從事漁獵采集主要是為了彌補耕織的不足?！稌x書·隱逸傳》載郭文“恒著鹿裘葛巾,不飲酒食肉,區(qū)種菽麥,采竹葉木實,貿(mào)鹽以自供”,《南齊書·高逸傳》載庾易自稱“樵採麋鹿之伍,終其解毛之衣,馳騁日月之車,得保自耕之祿”,《梁書·儒林傳》載孔子祛“少孤貧好學(xué),耕耘樵采,常懷書自隨,投閑則誦讀”,以及前面提到翟莊“耕而后食,語不及俗,惟以弋釣為事”,諸暨東洿里屠氏女“晝樵采,夜紡績,以供養(yǎng)”。他們采用的都是農(nóng)耕紡織與漁獵采集相結(jié)合的模式。

通過漁獵采集獲得的食物與生活用品,可以用于自己消費,也可以用來出售謀利。《晉書·葛洪傳》載葛洪“少好學(xué),家貧,躬自伐薪以貿(mào)紙筆,夜輒寫書誦習(xí),遂以儒學(xué)知名?！薄稌x書·隱逸傳》載郭文“采竹葉木實,貿(mào)鹽以自供”,郭翻“其漁獵所得,或從買者,便與之而不取直,亦不告姓名”?！端螘る[逸傳》載王弘之在上虞江垂釣時,有不認識他的經(jīng)過者謂以為他是漁師,問“得魚賣不”;朱百年“以伐樵采箬為業(yè)。每以樵箬置道頭,輒為行人所取,明旦亦復(fù)如此。人稍怪之,積久方知是朱隱士所賣,須者隨其所堪多少,留錢取樵箬而去”?！赌鲜贰ば⒘x傳》載會稽陳氏三女“遇歲饑,三女相率于西湖采菱莼,更日至市貨賣,未嘗虧怠,鄉(xiāng)里稱為義門,多欲娶為婦”?！赌鲜贰る[逸傳》載孫緬于江邊遇見一漁父,問其“有魚賣乎”。當(dāng)時的漁夫、獵夫,包括前面提到的“以弋獵為事”的周迪,“每以捕魚為業(yè)”的陳霸先,“常采薪以養(yǎng)母”的江淹等等,他們漁獵采集所得顯然也要用于交換。

前述陶侃部將吳寄認為“要欲十日忍饑,晝當(dāng)擊賊,夜分捕魚,足以相濟”,郭舒率軍“留屯沌口,采稆湖澤以自給”,魚弘“為湘東王鎮(zhèn)西司馬,述職西上,道中乏食,緣路采菱,作菱米飯給所部……又于窮洲之上,捕得數(shù)百獼猴,膊以為脯,以供酒食”。通過漁獵采集甚至可以勉強維持軍隊的供給,可見當(dāng)時長江中下游地區(qū)漁獵采集的對象相當(dāng)豐富。而“孤貧”的江淹采薪可以養(yǎng)母,“父失明,母痼疾”的諸暨屠氏女樵采紡績可以供養(yǎng)父母,“家素貧”的朱百年伐樵采箬可以“時出山陰為妻買繒采三五尺”。[3](隱逸傳)則可見普通百姓從事漁獵采集可以養(yǎng)家糊口并維持一定的生活水平。既然漁獵采集的對象并不匱乏,而且從事漁獵采集的收入還算可觀,可以想見對于六朝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的很多民眾而言,漁獵采集必然是其補充耕織不足,維持生活水準的重要手段。盡管文獻對于一般百姓的生活缺乏具體描述,但是通過當(dāng)時的一些經(jīng)濟政策與議論,我們還是能夠感受到漁獵采集對于六朝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民眾生活的重要意義。

《晉書·劉弘傳》載劉弘任鎮(zhèn)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時,“舊制,峴方二山澤中不聽百姓捕魚”,劉弘認為名山大澤應(yīng)該與民共利,指出當(dāng)時的情況是“公私并兼,百姓無復(fù)厝手地”,下令廢除舊制,允許百姓捕魚。這一決定反映了“峴方二山澤”捕撈的放開對于改善附近百姓生活有很大影響?！稌x書·王湛傳》載王敦在石頭時,“欲禁私伐蔡洲荻,以問群下”,王嶠極力反對,說：“中原有菽,庶人采之。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若禁人樵伐,未知其可。”《晉書·甘卓傳》載甘卓鎮(zhèn)襄陽,“州境所有魚池,先恒責(zé)稅,卓不收其利,皆給貧民,西土稱為惠政”?！端螘ぶx靈運傳》載“會稽東郭有回踵湖,靈運求決以為田,太祖令州郡履行。此湖去郭近,水物所出,百姓惜之,顗堅執(zhí)不與”?！读簳ぶ棺銈鳌份d當(dāng)時“司徒竟陵王于宣城、臨成、定陵三縣界立屯,封山澤數(shù)百里,禁民樵采”,南中郎巴陵王長史顧憲之“固陳不可,言甚切直”,方使竟陵王放棄了這一禁令。借助漁獵采集謀生對于百姓在動亂或饑荒時期維持生計尤其重要。《晉書·文苑傳》載伏滔《正淮》提到淮南龍泉之陂“金石皮革之具萃焉,苞木箭竹之族生焉,山湖藪澤之隈,水旱之所不害,土產(chǎn)草滋之實,荒年之所取給”?！端螘垥硞鳌份d江夏王劉義恭擔(dān)心北魏攻彭城,“議欲芟麥剪苗,移民堡聚”,王孝孫反對說“百姓閉在內(nèi)城,饑饉日久,方春之月,野采自資,一入堡聚,餓死立至。民知必死,何可制邪”,認為方春之時的野外采集是讓饑饉日久的百姓渡過難關(guān)的必要措施。《宋書·孝義傳》載“元嘉二十一年,大旱民饑”,徐耕在陳辭中說到“今年亢旱,禾稼不登。氓黎饑餒,采掇存命”。

隨著開發(fā)山林川澤能力的增強,東吳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開始出現(xiàn)貴族官員占山護澤的端倪,東晉南朝占山護澤更大規(guī)模展開,百姓從事漁獵采集遭到很大限制,生活受到嚴重影響。由于情況嚴重,南朝劉宋政府曾多次下令禁止貴族封固山水并限制百姓漁獵采集的行為?！端螘の涞奂o》載義熙九年“先是,山湖川澤,皆為豪強所專,小民薪采漁釣,皆責(zé)稅直,至是禁斷之”?！端螘の牡奂o》載元嘉十七年詔書提到“山澤之利,猶或禁斷”,令“今咸依法令,務(wù)盡優(yōu)允”?！端螘ば⑽涞奂o》載其即位初詔令“江海田池公家規(guī)固者,詳所開馳。貴戚競利,悉皆禁絕”,大明七年又詔“江海田池,與民共利。歷歲未久,浸以弛替。名山大川,往往占固。有司嚴加檢糾,申明舊制”。但是禁止權(quán)貴之家占有山澤在當(dāng)時無法施行?！端螘ぱ蛐鳌份d當(dāng)時揚州刺史西陽王子尚上言：“山湖之禁,雖有舊科,民俗相因,替而不奉,熂山封水,保為家利。自頃以來,頹弛日甚,富強者兼嶺而占,貧弱者薪蘇無托,至漁采之地,亦又如茲。斯實害治之深弊,為政所宜去絕?！贝撕髣⑺晤C布占山法,承認私人可以占有山澤,但同時根據(jù)官品高低規(guī)定了占有山澤的限額。在南朝帝王中,梁武帝是對漁獵采集改善民生作用有較深認識的一位?！读簳の涞奂o》載其于天監(jiān)七年開馳政府所屬屯、戍,令“藪澤山林,毓材是出,斧斤之用,比屋所資。而頃世相承,并加封固,豈所謂與民同利,惠茲黔首。凡公家諸屯戍見封熂者,可悉開常禁”。大同七年又嚴厲查處占有山澤過限的問題,并強調(diào)不得禁止百姓漁獵采集,詔令“公私傳、屯、邸、冶,爰至僧尼,當(dāng)其地界,止應(yīng)依限守視。乃至廣加封固,越界分斷水陸采捕及以樵蘇,遂致細民措手無所。凡自今有越界禁斷者,禁斷之身,皆以軍法從事。若是公家創(chuàng)內(nèi),止不得輒自立屯,與公競作以收私利。至百姓樵采以供煙爨者,悉不得禁。及以采捕,亦勿訶問。若不遵承,皆以死罪結(jié)正”。

三、漁獵采集的存在背景

六朝流行射雉。《三國志·吳書·三嗣主傳》載孫休“銳意于典籍,欲畢覽百家之言,尤好射雉,春夏之間常晨出夜還,唯此時舍書”?！度龂尽菚づ藶F傳》注引《江表傳》“權(quán)數(shù)射雉”,為潘濬諫止?！稌x書·周訪傳》載其與杜曾交戰(zhàn),“自于陣后射雉以安眾心”?！端螘ざ餍覀鳌份d泰豫五年后廢帝“欲往江乘射雉”?！赌淆R書·東昏侯紀》載宋后廢帝“置射雉場二百九十六處,翳中帷帳及步鄣,皆袷以綠紅錦,金銀鏤弩牙,瑇瑁帖箭”?！赌淆R書·蕭景先傳》載“車駕射雉郊外行游,景先常甲仗從,廉察左右”?！赌淆R書·褚炫傳》載其曾“從宋明帝射雉”?！赌淆R書·武十七子傳》載“世祖好射雉”,竟陵文宣王蕭子良曾進行勸諫?！赌淆R書·袁彖傳》載其“每從車駕射雉在郊野,數(shù)人推扶,乃能徒步”?！赌淆R書·張欣泰傳》載“欣泰負弩射雉,恣情閑放”?！蛾悤ば掳餐醪虃鳌份d“伯固性好射雉”?！赌鲜贰R宗室傳》載“蕭敏好射雉,未嘗在郡,辭訟者遷于畎焉,后張弩損腰而卒”。當(dāng)時甚至還設(shè)置了“射雉典事”一職。關(guān)于射雉流行的原因,趙翼《廿二史札記》卷12“南朝以射雉為獵”說：“南朝都金陵,無搜狩之地,故嘗以射雉為獵。”這一說法恐不盡然,六朝射雉的流行更多應(yīng)該與當(dāng)時崇尚悠閑舒緩生活的社會風(fēng)尚有關(guān),相比捕獲野獸,射雉的危險性要低很多。事實上,六朝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開發(fā)程度有限,自然景觀并沒有遭到嚴重破壞,各種野生動物仍然隨處可見。

長江流域濕熱多雨,自古就森林密布、草木暢茂?！度龂尽菚ぶT葛恪傳》記載孫吳時“丹楊地勢險阻……周旋數(shù)千里,山谷萬重,其幽邃民人,未嘗入城邑,對長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可見當(dāng)時贛東、皖南、浙西地區(qū)仍然林木茂密?！端螘ぶx靈運傳》載其“嘗自始寧南山伐木開徑,直至臨海,從者數(shù)百人”,可見當(dāng)時浙南閩北山地仍然人跡罕至、道路不暢。今浙東地區(qū)是東晉南朝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較高的地區(qū),但在謝靈運《山居賦》的描述中這里仍然保持著很高的森林覆蓋率。賦中寫到居室近東“決飛泉于百仞,森高簿于千麓”,近南“拂青林而激波,揮白沙而生漣”,近西“竹緣浦以被綠,石照澗而映紅。月隱山而成蔭,木鳴柯以起風(fēng)”,近北“山幾下而回澤,瀨石上而開道”,周圍地區(qū)森林之茂盛可想而知。

鹿是大型陸地野生食草動物的典型種類,喜歡群居,常活動于針闊混交林、林間草地、林緣耕地,夏、秋季還喜歡在林間氹或有泉水的地方飲水、泡水。鹿棲息的地方,一要有林,二要有草,三要有水。林是它隱藏的地方,草和水是它的食料和飲料來源,沒有這些必要的條件,鹿便難以存在。因此鹿群的存在與否與數(shù)量能夠反映一個地區(qū)野生資源的多寡。六朝時期文獻多次提到鹿的活動?！度龂尽菚O破虜討逆?zhèn)鳌纷⒁督韨鳌份d孫策在丹陽時“驅(qū)馳逐鹿”,被冒充是“韓當(dāng)兵,在此射鹿”的許貢客所害。《三國志·吳書·賀邵傳》載賀邵指責(zé)何定“妄興事役,發(fā)江邊戍兵以驅(qū)麋鹿,結(jié)罝山陵,芟夷林莽”?！稌x書·孝友傳》載東陽吳寧人許孜在父母墓旁“列植松柏”,“時有鹿犯其松栽,孜悲嘆曰：‘鹿獨不念我乎!’”《晉書·隱逸傳》載郭文隱居吳興余杭,“有猛獸殺大麀鹿于庵側(cè)”?！端螘ぷ谑覀鳌份d劉義慶“在廣陵,有疾,而白虹貫城,野麇入府,心甚惡之,固陳求還”?！赌淆R書·高逸傳》載盧度隱居廬陵西昌,“夜有鹿觸其壁”?！读簳ぬ幨總鳌份d何胤“常禁殺”,在吳地時“有虞人逐鹿,鹿徑來趨胤,伏而不動”。阮孝緒在鐘山為母尋藥,“躬歷幽險,累日不值。忽見一鹿前行,孝緒感而隨后,至一所遂滅,就視,果獲此草”?！蛾悤ば掳餐醪虃鳌份d其“在州不知政事,日出田獵,或乘眠轝至于草間,輒呼民下從游,動至旬日,所捕獐鹿,多使生致”。《南史·孝義傳》載吳興人孫法宗“每麇鹿觸網(wǎng),必解放之,償以錢物”。

白鹿出現(xiàn)在古代被視為祥瑞?，F(xiàn)代動物學(xué)研究表明,所謂白鹿,不過是梅花鹿隱性白花基因的表現(xiàn)型,是一種罕見的變異現(xiàn)象,發(fā)生概率極小。因此有白鹿出現(xiàn)的地區(qū),必定有梅花鹿的生息,而且其種群數(shù)量還極有可能是相當(dāng)大的。[4]根據(jù)六朝時期各地上報白鹿的記載,可以推知當(dāng)時梅花鹿群的分布情況?！端螘し鹬尽分嘘P(guān)于兩晉及劉宋長江中下游各地出現(xiàn)的白鹿的記錄有31條,其中位于今湖南境內(nèi)的有10條,江西境內(nèi)的有7條,安徽淮河以南地區(qū)有4條,江蘇淮河以南地區(qū)有9條,福建北部1條。此后,《南齊書·祥瑞志》載齊武帝永明五年“望蔡縣獲白鹿一頭”(今江西),永明八年“臨湘獲白鹿一頭”(今湖南)。《梁書·武帝紀》載中大通四年“邵陵縣獲白鹿一”(今湖南),大同六年“平陽縣獻白鹿一”(今浙江)。根據(jù)這些記載可知：在六朝長江中下游地區(qū)很多州郡都曾有白鹿出現(xiàn),而以今湖南、江西各郡最為頻繁,其次在都城建康及其附近地區(qū)也時見報道。這些事實說明梅花鹿當(dāng)時在這一地區(qū)曾有相當(dāng)廣泛的分布,尤其是湘江流域、贛江流域梅花鹿的種群數(shù)量較大,分布密度較高。[5]

最大的食草動物野生象在六朝時期的長江中下游地區(qū)尚未絕跡。《宋書·沈攸之傳》載沈攸之為荊州刺史“時有象三頭至江陵城北數(shù)里,攸之自出格殺之”?！端螘し鹬尽份d元嘉元年“白象見零陵洮陽”,元嘉六年“白象見安成安復(fù)”?！赌淆R書·祥瑞志》載：永明十一年,“白象九頭見武昌”?！赌淆R書·五行志》載齊永明中“有象至廣陵”,《南史·元帝紀》載梁時“淮南有野象數(shù)百,壞人室廬”?！段墨I通考·物異考》載梁天監(jiān)六年“有三象入建鄴”。而獐、兔等其他食草動物的數(shù)量也都很大,是當(dāng)時人們捕獵的主要對象?！赌鲜贰]陵威王續(xù)傳》載其“嘗馳射于帝前,續(xù)中兩獐,冠于諸人”?！读簳げ芫白趥鳌份d其自稱“昔在鄉(xiāng)里……平澤中逐獐,數(shù)肋射之,渴飲其血,饑食其肉,甜如甘露漿”?！读簳~弘傳》載其《陳書·新安王伯固傳》載其“所捕獐鹿,多使生致”?！端螘し鹬尽分嘘P(guān)于兩晉及劉宋本地區(qū)出現(xiàn)白鹿的記載亦有二十余條。

虎是陸地上最強的食肉動物之一,主要捕食野豬、馬鹿、水鹿、狍、麝、鹿等有蹄類動物,每次食肉量為17—27公斤,體形大的每頓可達35公斤,虎多意味著其他大型野生動物常見。而六朝時期即便是長江中下游經(jīng)濟最發(fā)達的建康與三吳一帶也有老虎活動。《三國志·吳書·張昭傳》載孫權(quán)“每田獵,常乘馬射虎,虎常突前攀持馬鞍”。孫權(quán)射虎的地點當(dāng)在建康附近,他也曾到吳郡射虎,《三國志·吳書·吳主傳》載建安二十三年“權(quán)將如吳,親乘馬射虎于庱亭”?！稌x書·吾彥傳》載吳郡吳縣人吾彥“身長八尺,手格猛獸,旅力絕群”?！稌x書·周處傳》載義興陽羨人周處弱冠時與“南山白額猛獸,長橋下蛟”并稱三害。《晉書·隱逸傳》載郭文隱居吳興余杭大辟山,“時猛獸為暴,入屋害人,而文獨宿十余年,卒無患害”?！端螘ど蜇畟鳌份d沈攸之為吳興太守,“聞有虎,輒自圍捕,往無不得,一日或得兩三”。《宋書·臧質(zhì)傳》載臧熹“嘗至溧陽,溧陽令阮崇與熹共獵,值虎突圍,獵徒并奔散,熹直前射之,應(yīng)弦而倒”?！端螘ば⒘x傳》載吳興烏程人吳逵曾“夜行遇虎”?！赌淆R書·五行志》載“建武四年春,當(dāng)郊治圓丘,宿設(shè)已畢,夜虎攫傷人”。

其他地區(qū)虎的存在更為普遍。如皖南地區(qū)：《南史·元帝紀》載梁時“宣城郡猛獸暴食人”,《梁書·孝行傳》載“宣城宛陵有女子與母同床寢,母為猛虎所搏,女號叫挐虎,虎毛盡落,行十?dāng)?shù)里,虎乃棄之,女抱母還,猶有氣,經(jīng)時乃絕”。江沔地區(qū)：《晉書·王湛傳》載“時庾翼鎮(zhèn)武昌,以累有妖怪,又猛獸入府,欲移鎮(zhèn)避之”,《晉書·桓彝傳》載桓石虔“從父在荊州,于獵圍中見猛獸被數(shù)箭而伏,諸督將素知其勇,戲令拔箭。石虔因急往,拔得一箭,猛獸跳,石虔亦跳,高于獸身,猛獸伏,復(fù)拔一箭以歸。《梁書·孝行傳》載庾黔婁任編令“先是,縣境多虎暴,黔婁至,虎皆渡往臨沮界,當(dāng)時以為仁化所感”?！赌淆R書·張敬兒傳》載襄陽人張敬兒“年少便弓馬,有膽氣,好射虎,發(fā)無不中”。贛江流域：《宋書·周朗傳》載其任廬陵內(nèi)史,“郡后荒蕪,頻有野獸”,“在郡,虎三食人”。湘江流域：《梁書·桂陽嗣王象傳》載“湘州舊多虎暴,及象在任,為之靜息”?！读簳ち祭魝鳌份d孫謙任零陵太守,“先是,郡多虎暴,謙至絕跡。及去官之夜,虎即害居民”?；⒃谒鶎偈澄镦溨刑幱谧铐敹?對環(huán)境要求相當(dāng)高。六朝長江中下游地區(qū)虎的普遍存在,說明當(dāng)時這里生態(tài)環(huán)境相當(dāng)好,森林覆蓋率較高,各種野生動植物資源十分豐富。

漁獵采集與農(nóng)耕經(jīng)濟天生就是此消彼長的關(guān)系,農(nóng)耕經(jīng)濟越發(fā)達,野生動植物資源就會越匱乏,漁獵采集也就會越衰落。六朝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農(nóng)業(yè)開發(fā)的成就有目共睹,然而當(dāng)時開發(fā)程度較高的主要是寧紹平原、太湖流域以及長江沿線,江南腹地尚未得到有效開發(fā),湘江流域、贛江流域農(nóng)耕經(jīng)濟仍然相當(dāng)落后。六朝長江中下游地區(qū)仍然擁有從事漁獵采集的較好自然環(huán)境條件,而漁獵采集也在民眾的生活來源中占有重要地位,反映了當(dāng)時本地區(qū)農(nóng)業(yè)開發(fā)的局限。

注釋及參考文獻：

[1]游修齡.中國稻作史[M].北京：中國農(nóng)業(yè)出版社,1995.15.

[2]《史記·伯夷列傳》載伯夷、叔齊“義不食周粟,隱于首陽山,采薇而食”?！端麟[》：“薇,蕨也”?！墩x》引《毛詩草木疏》云：“薇,山菜也。莖葉皆似小豆,蔓生,其味亦如小豆藿,可作羹,亦可生食也。”司馬遷.史記(第七冊)[M] .北京：中華書局,19634,2123-2124.

[3]沈約.宋書(第五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4,2294.

[4]蔡和林.中國鹿類動物[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2.269.

[5]王利華研究中古華北地區(qū)關(guān)于白鹿的記載,發(fā)現(xiàn)北朝京畿附近白鹿出現(xiàn)的頻率同樣較高,認為“由于京畿附近常禁民間私獵,而皇家苑囿往往養(yǎng)有數(shù)量不小的鹿群,因此,白鹿較多出現(xiàn)于這些地方”。參見王利華.中古華北的鹿類動物與生態(tài)環(huán)境[J].中國社會科學(xué),2002(3),188-200.

Fishing,Hunting and Gathering in the Middle and Lower Reaches of the Yangtze River in the Six Dynasties

Wang Yong
(Yuelu Academy,Hunan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2)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the middle and lower reaches of the Yangtze River was significant in the Six Dynasties,and the natural landscape of the region wasn’t seriously damaged and wildlife resources could be seen everywhere.Fishing and Hunting were royal and aristocrats’favorite amusement,while the income from fishing,hunting and gathering was important for common people to make up the shortage of income from farming and weaving,and maintain their standard of living.The existence of private hill and lake owned by officials had great impact on people’s living.

The Six Dynasties,the Middle and Lower Reaches of the Yangtze River,Fishing,Hunting and Gathering

王勇,男,湖南武岡人,湖南大學(xué)岳麓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秦漢史、農(nóng)業(y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