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琳

(江蘇師范大學法律與公共事務學部，江蘇徐州 2 21116)

約翰·斯圖亞特·密爾是近代西方自由主義發(fā)展史上的標志性人物，他對自由的闡述是從社會自由的立場理解公民自由，并以社會可以合法地施加于個人的權力之性質和界限問題為立足點，探討個體自由和權利的實現(xiàn)問題。在他看來，“社會自由絕不是什么新問題，以致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幾乎從最遙遠的古代開始就一直把人類區(qū)分開來;但是，在人類中比較文明的那些部分當前已進入的這個階段中，它又在新的條件下展現(xiàn)出來，并且要求人們給予不同的、更為根本的對峙?！保?］群己權界論是密爾思想的一個重要部分，個人權利實現(xiàn)的可能性，是他一直追問的問題。密爾試圖通過捍衛(wèi)個人自由權利給自由找到一個哲學家園。本文從密爾群己權界論的視角出發(fā)，通過闡述個人權利的內容以及其實現(xiàn)的途徑，反思個人權利實現(xiàn)中存在的問題，并對密爾個人權利思想進行評析，在此基礎上尋求密爾個人權利思想的價值。［2］

一、密爾的個人權利思想的基本內容

在《論自由》開篇，密爾對社會自由做出這樣的闡述:“這里要討論的乃是公民自由或稱社會自由，也就是探討社會所能合法施用于個人的權力的性質和限度?！笨梢钥闯雒軤柪^承前輩的“消極自由”的思路，試圖由“自由”的政治性含義轉向其社會性含義。然而，他所擔心的是，個人權利的異化，個人權利失去自由而成為社會性的暴政工具?！霸诂F(xiàn)在這樣一個大眾的民主化時代，當人民主權成為一個超越于單個人民的整體性意志和力量時，當人民不再僅僅是通過公共權威機構來行使權力，而人民本身成為一種社會性的龐大的力量時，其暴政程度將會遠遠超過專制統(tǒng)治時的政治權威的壓迫。在這樣一個民主化的大眾時代，人民所面臨的最大威脅是什么呢?實際上，民主的大眾化這一特征已經(jīng)給我們提供了答案?！保?］(P91)為此，密爾嘗試給個人權利以另類的解讀。

密爾接受功利自由主義，認為個人權利即個人的權利自由，它是一種屬于社會或公民的自由。在一個大眾民主化的時代里，人們在政府權威和社會權威的籠罩下生活，政府代表著大眾的意志。但往往這種意志很容易異化成某個占有優(yōu)勢地位的階級的意志，讓人們忽視了個人的權利自由，失去個人的獨立、個人的空間和社會的多元性存在的可能。當自由從政治性轉變?yōu)樯鐣?，如何理解個人權利和社會權威的界限?這是密爾思考個人權利及其可能實現(xiàn)途徑的基點。

概而言之，密爾將個人的權利理解為三個方面:

(一)思想和討論自由權利

在密爾看來，思想和言論自由權利是社會進步的首要條件，也是我們獲取真理不可逾越的環(huán)節(jié)。他指出，思想和討論自由已在很大程度上構成了政治道德的一部分。思想和言論自由權利既體現(xiàn)在對真理的追求，也體現(xiàn)在個人觀點的表達。密爾指出，“反對和批駁我們自己觀點的完全自由，是證成我們?yōu)榱诵袆拥哪康亩俣ㄒ粋€觀點的真理性的先決條件;并且也別無其他條件能使一個人具有人的能力的存在者享有任何正確性的理性保障?！保?］(P21)在真理與錯誤的討論中才能產(chǎn)生對真理更清晰和準確的認知。此外，個人觀點的自由表達也是該權利的一部分，在密爾看來，“一個人得以更多接近了解一個題目的整體性，唯一途徑就是傾聽持各種不同意見的人能夠就此說些什么，并研究每種不同的心智特性能夠觀察他的所有方式”。［1］(P22)這種傾聽離不開人們自由的表達，自由的表達是獲得傾聽的前提。這兩個方面是思想和討論自由權利的主要內容。

在對“思想和討論自由的權利”的探討中，密爾將實現(xiàn)思想和言論自由權利的必要性總結為四點:一是就我們所知而言，任何觀點被迫沉默，都會使我們與真理失之交臂，因為該觀點有可能是正確的，否認這一點就否認人類的可錯性;二是就算是迫使沉默的觀點不正確，但也存在部分的真理，只有觀點的碰撞才能產(chǎn)生全部真理;三是作為公認的觀點，即就是全部真理也應該允許有力的、認真的討論;四是不停地討論，才會使真理得到驗證和充實。

(二)個性自由選擇的權利

個性自由選擇的權利，是指人們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不受社會大趨勢和社會輿論的制約。［4］密爾指出，“由于人是不完美的，就應該有不同的觀點存在，同樣的，也應該有生活方面的不同實驗;對于各種各樣的性格，只要對他人沒有損害，就應當給予自由發(fā)展的空間;只要有人認為適合一試，就應該讓實踐來驗證不同生活方式的價值。總之，可取的是在并非主要涉及他人的事情上，個性應當維護自身權利。哪里不以本人自己的性格卻以其他人的傳統(tǒng)或習俗作為行為準則，哪里就缺少人類幸福的基本因素之一，而且恰恰是個人和社會進步的主要因素。”［1］(P60)密爾曾引用洪堡的觀點進行論述，洪堡認為，“人的目的，或永恒不變的理性命令所規(guī)定，而不是由模糊短暫的欲望所揭示的目的，是他的各種能力最高度和最協(xié)調的發(fā)展，達至一個完全而一貫的整體。因此，每人必須不斷努力去實現(xiàn)的目標，特別是那些志在影響同伴的人必須一直注視的目標，正是能力和發(fā)展的個性”。［1］(P61)密爾比較贊同他的觀點，個性自由選擇是人和社會發(fā)展的動力。在這里密爾還提到洪堡對個性追求兩個要求:自由和情境多樣化，及個性是首創(chuàng)性的起點。首創(chuàng)性是社會發(fā)展和個人自我完善的雙重需求，是個人按照自己的喜好選擇自我表達和需要的結果。他指出，“人的感知、判斷、辨別力、智力活動，甚至道德取舍等能力，只有在人做出選擇時才得以發(fā)揮。智力和道德的能力像肌肉的能力一樣，經(jīng)過使用才能得到改進。”［1］(P62)它就是在個性的自由發(fā)展中產(chǎn)生的，需要運用觀察力、推理力、判斷力、活動力、辨別力、毅力和自制力等去進行思考、抉擇和執(zhí)行。

(三)安全和自治權利

一般認為，安全是指每個人都有生命權和生存權，任何人不得去剝奪，自治是指人具有自由處理自己獨立范圍內的所有事宜的權利。密爾從人的生存需要對此作出概括，認為安全和自治的權利是人的基本權利。密爾指出:“安全是人人都覺得是一切利益中最有關系的事情，……無論什么人，不需要安全是不可能的;我要免掉禍害，取得一切現(xiàn)在頃刻以外的福利，都全靠安全?！保?］(P58)安全和自治權利是個人權利中必須首先得到保障和維護的，對這一權利的侵犯可以作為是否正義的一個標準。他指出，“每一個人都有義務在尊重他人至關重要的利益的范圍內有限地追求其個體的目標?！保?］(P62)可見，安全和自治權利在個人權利中的突出位置，它是人類得以生存的基本權利，甚至為了保障他人的安全而實施的強制力都會變得正義。

二、個人權利實現(xiàn)的社會規(guī)范和途徑

基于其對個人權利的獨到概括，密爾開始反思個人權利的實現(xiàn)問題。不過，他首先論證了個人權利可賴以實現(xiàn)的基本規(guī)范:社會可以合法地施加于個人之權力的性質和界限。

(一)群己權界及其原則

密爾《論自由》的主旨，在于揭示社會可以合法地施加于個人權力之性質和界限。嚴復以群己權界論對此作出精準的概括。這里的關鍵在于界定合法性，正是對此的思考，導致密爾對“多數(shù)人暴政”以及“極簡原則”深刻論證。在社會和政府的意志里，應該體現(xiàn)著人民的意志，保障個人的權利和利益。由于人們對個人權利的忽視，這種人民意志往往體現(xiàn)為多數(shù)人的意志，會造成對少數(shù)人權利的侵犯。正如密爾所擔心的，如果在某一個國度里，存在一個占有優(yōu)勢地位和權力的階級，那所謂的大多數(shù)人的意志就會變成這一階級的利益和優(yōu)越感。他們就成了法律和道德的最強話語者，這種合法性就會形成多數(shù)人的合法暴政。因此，密爾指出，“受到社會保護的每個人，由于所受的惠益而需要給予社會一種補償，生活在社會中的事實便必不可少地要求每個人必須遵守對其他人的某種行為準則。這種行為的構成，首先是不損害各自的利益，或者毋寧說不損害法律明文規(guī)定或默認理解中應當認作權利的某些利益;其次是每個在保護社會或其成員免遭損害和阻礙而付出的勞動和犧牲中承擔自己的份額(以某種公平原則予以規(guī)定)。這些條件是社會有正當理由以一切代價去強制那些竭力拒絕履行的人必須予以履行的?！保?］(P79)在他看來，個人和社會的關系是相輔相成的。社會權威應該給個人權利合理合法實現(xiàn)的空間，密爾提出了群己權界的原則，他稱之為“極簡原則”具體的可以概括為兩個方面，第一方面是:當有絕對地支配的社會以強力和控制的方式處置個人的事情時，無論采取合法懲罰形式下的物質力量，還是公眾輿論下的道德強壓的手段，其準繩是自我保護，即人類可以個別地或集體地對任何成員的行為自由進行干涉，其唯一正當?shù)睦碛墒亲晕冶Ｗo。第二方面是:對于文明群體中的任何一名成員，可以違反其意志而正當?shù)匦惺箼嗔Φ奈ㄒ荒康?，就是防止對他人的傷害。至于這個人自己的好處，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都不是充足的正當理由。從正當性上說，在僅涉及他自己的那部分行為上，他的獨立性是絕對的。［7］對于他自己，對于他的身體和心智，個人是最高的主權者。密爾指出，這一原則的適用群體是指除了未成年人和失去正常理解力的人。他強調，個人是自己主權的主宰者，干涉自由的唯一理由就是對他人造成傷害。若對他人造成傷害，社會就有權力施之以法律和道德兩方面的懲裁。

(二)實現(xiàn)個人權利的途徑

作為功利自由主義者，密爾理解的個人權利的實現(xiàn)始終離不開對“功利道德”的維護。他認為，“凡是可以脫離功利而獨立存在的抽象權利觀念推出我的論證的任何有利的條件，我都未予利用。在所有道德問題上，我最終都訴諸功利;但是，這必須是最廣義的功利，以人作為進步的存在者的永久利益為依據(jù)的功利?！保?］這就表明，密爾式個人權利的實現(xiàn)與社會權威是不能分離的。因此，在“極簡原則”的基礎上，分別從三種具體的個人權利具體展開論述其實現(xiàn)的途徑。

1．思想和討論自由權利的實現(xiàn)

在密爾看來，實現(xiàn)思想和討論自由權利的三個途徑是:社會成員有追求真理的熱情;社會成員具有明細自身可錯性和勇于糾錯的理性等人性中的優(yōu)良品質;對民主的深切渴望。首先，對于真理，我們深知我們此刻信仰的和相信的真理是具有時代性的，真理是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我們的思想在接受著歷史的改變，我們的真理也應該是變化的。這就需要思想和討論的自由為真理不過時增添新的血液和能量。保持觀點的自由表達，保持選項內容的足夠開放，當人類的心智足夠成熟時，如果還有更好的真理存在，我們就能夠接受它。其次，在人性中的優(yōu)良品質的修養(yǎng)問題上，密爾指出，人類可錯性已成為事實，在可錯性上出現(xiàn)的問題是，人們往往深知自己有可能出錯，但很少人嘗試采取有效措施防止可錯性的發(fā)生。當然，也正是由于可錯性這一事實的存在，給思想和討論自由權利的實現(xiàn)提供了可能。難道因為這種可錯性，我們就失去接近真理的機會了嗎?當然不是，在人性中存在一種品質，它就是有智慧和有道德，這就是理性的來源。因此，密爾認為，“人的判斷的全部力量和價值依靠的就是一種特質，即它在出錯時能夠得到糾正，且也只有在糾正的手段總是為人所掌握之時，才能信賴這種特質?！保?］(P22)人的這種優(yōu)良品質需要思想和討論自由才能不斷地被挖掘出來，它就像肌肉一樣，是需要不斷地進行思想和討論的錘煉。最后，我們渴望實現(xiàn)的民主。我們會發(fā)現(xiàn):在人類歷史上，我們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對民主的誤讀，曾讓民主差點失去自我。如蘇格拉底之死。在密爾看來，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民主，就應該讓每一個人自由的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并給予他被認可的機會。對于民主、公民全體意志的判斷，更應該基于思想和討論自由權利的發(fā)揮。這是真正實現(xiàn)民主的前提。如果思想家說出的觀點只是為了滿足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欲望，而不具備真理的本質，即便它得到大多數(shù)人的認可，也是不民主的體現(xiàn)。在密爾那里，這就是大多數(shù)人對少數(shù)人的“權利壓迫”。

2．個性選擇自由權利的實現(xiàn)

在密爾看來，人類應以自己的性格發(fā)展而不應以他人的傳統(tǒng)和習俗作為行為準則，否則，人類就失去了社會發(fā)展的重要福祉，其實質是失去了個性自由選擇的權利。個性選擇自由權利可以通過以下途徑實現(xiàn):人類社會的發(fā)展的基本目標應定為在人的個性的充分發(fā)展;社會對公平的崇尚和追求。首先，在人類的發(fā)展問題上，我們都認可創(chuàng)造力的巨大作用，可現(xiàn)在社會出現(xiàn)了這一種情況:為了克服這一困難(如何促使一些身體或心智強健的人服從一些要求他們控制沖動的規(guī)則)，法律和紀律主張一種置于整個人之上的權力，要求控制它的生活，以便控制他的性格——這是社會當時還未曾找到任何其充分的給予約束的手段。但是現(xiàn)在，社會已經(jīng)在很大程度上贏得了對個性的優(yōu)勢;威脅著人性的危險并不是個人的沖動和偏好過多，而是不足。這就是社會發(fā)展所面臨的個人和社會權界的問題。社會的發(fā)展離不開人類的個性，可社會又如何做到允許個性自由的發(fā)展。只要社會需要發(fā)展，個性選擇自由就會有實現(xiàn)的機會。其次，密爾認為，人性不是機器，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和要求，也不能按部就班地開動它去做為它規(guī)定好的工作。它更像一顆富有生命力的大樹，按照自己內在生命力發(fā)展的需求去生長。它需要個性的充實，才能發(fā)揮其作用。這種內在驅動的個性的自由發(fā)展，才應該是人們追求生活的重要部分。最后，不論是什么意識形態(tài)的國家和社會，都在追求公平。這就涉及到分配的問題，真正的公平應該做到按需分配。那社會的有限如何做到按需分配，這就是人的個性選擇自由的需要。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的自由和選擇自己喜好的自由，這樣每個人的需要目標和需求內容也不相同，社會才能基本做到按需分配的要求。

3．安全和自治權利的實現(xiàn)

安全和自治權利實現(xiàn)的途徑應包括:尊重每個人的自治空間和做人的尊嚴，嚴格劃定權利的界限。密爾指出，對于文明群體中的任何一名成員的自由進行干涉的唯一理由就是自我保護。在他看來，真正的自治是每個持有不同意見的人的權利能夠得到重視和保證，充分的尊重個人自知的權利。安全權利是每個人的基本權利，需要任何社會和個人學會尊重他人權利和維護自己權利;自治權利是社會有效治理的一部分，社會的合理合法的治理需要實施真正的自治。安全和自治權利的實現(xiàn)是人類生存的基本前提，這一權利的實現(xiàn)是人類選擇生存的不可或缺的權利。

三、對密爾個人權利實現(xiàn)思想的思考

對于極簡原則的應用，密爾從兩方面做了具體的說明:第一，個人的行為只要僅涉及自身而不涉及其他任何人的利害，他就不必向社會承擔責任。其他人在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認為有必要時，向他提出忠告、指教、勸說以及回避，這些是社會對他的行為表示不喜歡或責難時所能采取的唯一舉措。第二，對于損害他人利益的行為，個人需要承擔責任，并且在社會認為需要用這種或那種懲罰來保護它自身時，個人還應當承受社會或法律的懲罰。這兩條原則指出了個人和社會的權界。其實，社會和個人的權界又豈能是簡單的幾條原則就能夠分的很清，這種模糊界限的存在，為我們反思密爾個人權利的實現(xiàn)提供了可能。在此需要討論的是，個人權利在實現(xiàn)過程中需要進一步追問的幾個基本問題，及其對我們國家治理的價值。

(一)關于實現(xiàn)個人權利需要關注的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真理性和功利性的問題就是在自由的表達被社會接受的標準是看其真理性還是考慮功利性，密爾擔心:“在今天這個被描述成‘信仰匱乏而懷疑論令人恐怖’的時代(在這里，人們感到有把握的與其說是自己的觀點是真的，倒不如說是他們不該知道對這些觀點做些什么)，保護一個觀點免受公眾攻擊，這樣的主張所依據(jù)的與其說是該觀點的真理性，倒不如說是它對社會的重要性”。［1］(P24)其實，真理為思想和討論自由的權利得以實現(xiàn)提供可能的同時，也在某種程度上遏制了該權利的實現(xiàn)，這種遏制的決定者不是真理本身，而是人們從表及里對真理追求的衷心。對于這一問題，密爾指出:“即使可以允許一個異議者維護其觀點的功利性和無害性，卻不允許維護其真理性，也是不行的。一個觀點的真理性是其功利性的一部分?！保?］(P25)真理性和功利性的問題討論中，我堅持將真理性放第一位，但這種真理是在不斷地討論中形成的，可以被當今時代所接受的真理，這種真理性的存在，才能消除大多數(shù)人對少數(shù)人權利的剝奪的多數(shù)人暴政問題。這種關于真理性的觀點才是社會發(fā)展所必須接納的，那種功利性的觀點若失去人們思想和討論自由的打磨，就會變成新的社會暴政。當然，從長遠利益來看，功利性的是不利于社會的發(fā)展和人的全面自由發(fā)展的。

第二個問題，在談論到“公民自由或社會自由”時，密爾提出社會可以合法地施加于個人的權力之性質和界限。這里需要我們思考的是，合法性和合理性如何統(tǒng)一的問題。在實現(xiàn)個人權利的過程中，常常出現(xiàn)合法卻損害到他人的利益的情況。密爾群己權界思想深刻地揭示了這一點，也提示我們關注道德約束和法律約束的權界問題。這一問題存在的根本原因在于社會制度。例如，在競選中，總是出現(xiàn)一方勝出數(shù)方落選的情形，獲選方利益得到實現(xiàn)，就意味著落選方希望獲取的利益的損失。解決矛盾的努力一般分為兩個方面:完善制度和提高思想覺悟。制度方面是競選盡量做到制度化、公平化和透明化;思想方面，提高競選者的寵辱不驚意識，以正確的心態(tài)面對競選中的結果。這兩種方法同樣也適用于合法性和合理性問題的解決，個人利益的追求是沒有錯的，可值得我們注意的是追求的方式以及我們對自己人生最大幸福的思考。［9］此外，個人是離不開社會的，人的社會性決定了我們在考慮自己的時候，應該學會考慮他者的利益。他者不僅會是個人的利益分有者，也會是給你帶來快樂的分享者。

(二)密爾個人權利思想的當代價值

密爾對個人權利及其實現(xiàn)途徑做出了系統(tǒng)、深刻的探討，對于如何維護國家統(tǒng)治與個人自由之間的張力做出了獨到的分析，為我們分析當今社會國家治理和典型社會事件抑或現(xiàn)象提供了一個解釋框架。尤其是，密爾的個人權利思想，為透過公考熱、房價熱、跳樓熱等現(xiàn)象認識公平和自治問題提供了一個重要視角。

1．公平問題

在社會的各個角落，在街邊每個人的口中，我們時常會聽到“這個社會真不公平”的哀嘆。在此，需要我們思考的是如何實現(xiàn)公平以及公平的標準問題，真正的公平不等于平均，真正的公平應該盡量做到按需分配?？墒牵蜕鐣Y源有限，若全國人們的需求高度一致就存在部分資源極度緊張，部分資源嚴重剩余。這透出的問題是:個人選擇的高度一致性。這一問題的產(chǎn)生根源，在于社會中形成的社會對幸福和快樂的量化標準、對成功的統(tǒng)一標準和對好人的統(tǒng)一標準等，而這些統(tǒng)一標準，就容易掩蓋個性的追求，引起個人權利的弱化。

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生活，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這樣的社會才是鮮活的、多樣的。這樣人的發(fā)展，才是全面和自由的。當然這種自由追求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合法且合理，不傷害他人利益。這樣的快樂和幸福才是多元的。多樣化的需要給予多樣化的分配，是實現(xiàn)公平的基礎。就像密爾所說的，我們每個人應該保留自己的個性，去追求自己趣味和自由，個人有制定自己生活計劃以適應自己的性格的自由，個人還可以按照自己所喜歡的去做，并承擔自己選擇的后果。個性的多樣化和需要多元化是實現(xiàn)公平的一種有效途徑。

2．自治問題

我國實行民族自治制度。民族自治區(qū)享有憲法、民族區(qū)域自治法和其他法律規(guī)定的民族自治權，自治區(qū)的設置是從中國的具體國情出發(fā)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統(tǒng)一行使主權的地方行政區(qū)域，是中國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受中央人民政府管轄，與國家的關系是地方與中央的關系，不具有獨立主權的性質，它們的實施都有利于國家經(jīng)濟的發(fā)展，有利于祖國和平統(tǒng)一，有利于鞏固中國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政權。［10］我國實施自治主要為了國家的團結和統(tǒng)一。在密爾那里:“自治政府不是每人管理自己的政府，而是每人都被其余所有人管治的政府。而且所謂的人民的意志，實際上不過是人民中最多或最活躍的那一部分人的意志，也就是多數(shù)人或成功地讓人承認自己的多數(shù)的那些人的意志，其結果是，人民也許要有壓迫自己人中的一部分，而人們需要防止此種權力之濫用，并不亞于對任何他種權力的提防?！保?］(P6)這兩種自治的闡述實質都是想處理好人們自治和政府管理之間的張力問題。密爾的群己權界論嘗試將側重點放在人們的自治來解決這一問題。他認為，政府應更多的給予人們權利去處理他們有能力處理的事情，因為有些事情作為切身經(jīng)歷著的人民比政府更有處理的優(yōu)勢，即便有些事情政府比人們更適合去處理，也應該交給人民去處理，去鍛煉人們處事能力和參政意識。在他看來，自治是國家治理的一種有效的方式，它符合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要求，可以提高國家治理的效率和滿足人民的需要，也可以保護地方特色，防止社會的多元化被同化。因此，我國民族自治和中央管轄的關系處理，可以更多的嘗試使民族實現(xiàn)真正的自治，這種自治更體現(xiàn)在地方性和地方特色的保護。自治問題在于文明的強加，這種強加反而使自治的優(yōu)勢被遮蔽了。自治權應該是在合法合理的前提下，人民自己有權利管理自己的事宜和安排自己的生活方式，不需要社會統(tǒng)一物質標準以及社會輿論的干預。

［1］密爾．顧肅．論自由［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2．

［2］〔美〕斯坦福．李小科．密爾百年研究概覽［J］．世界哲學，2005，(4)．

［3］李宏圖．密爾《論自由》精讀［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

［4］龔穎．《自由之理》與《自由之權利》——密爾《論自由》兩種日文譯本的比較研究［J］．哲學動態(tài)，2010，(6)．

［5］約翰·穆勒．功用主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7．

［6］曹海軍．權利與功利之間［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

［7］倪偉．道德回報制度的合理性和有效設計原則［J］．哈爾濱學院學報，2015，(2)．

［8］劉瓊豪．密爾功利主義容納個人權利的方法探析［J］．齊魯學刊，2010，(6)．

［9］朱慶育．權利的非倫理化:客觀權利理論及其在中國的命運［J］．比較法研究，2001，(3)．

［10］自治［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54334．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