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翠紅
(南京曉莊學院旅游與社會管理學院,江蘇南京211171)
試析《清史稿·忠義傳》的史料采擇模式*
——以《清國史》為例
秦翠紅
(南京曉莊學院旅游與社會管理學院,江蘇南京211171)
《清史稿·忠義傳》在采擇史料時,或將冗長繁復之處進行刪省,或在原有史料的基礎上加以增補,或對字句、稱謂等略作調(diào)整,極少出現(xiàn)完全抄錄的情形。經(jīng)過這樣處理形成的傳記,總體而言行文簡潔,主題突出,但由于遺棄了大量的時間、地名、人名等具體內(nèi)容,使得它為讀者提供的信息大為減少,甚至個別地方對讀者造成誤導,這是運用該史料時需要注意的。
《清史稿·忠義傳》;《清國史》;史料;采擇模式
清國史館所修《清國史》是《清史稿·忠義傳》采擇較多的一種?!肚迨犯濉ぶ伊x傳》目錄所列444人中,于《清國史》忠義傳、大臣傳、循吏傳、文苑傳出現(xiàn)者便有225人,約占51%, 225人中又有165人所用史料系完全或主要取自《清國史》。毫無疑問,《清國史》是《清史稿·忠義傳》的主要史料來源之一。《清史稿·忠義傳》對《清國史》相關傳記的采擇,主要包括以下模式。
清代國史館設立的目的是“修明國史”,將“列圣本紀、臣工列傳、大臣年表、天文地理、禮樂刑法、食貨等十四志、凡有關列代法制者,悉萃于斯,歲時纂輯成編,進呈上覽”[1]。既然要“進呈上覽”,《清國史》中的人物傳記必然對人物的生平事跡記載也較為詳細。而《清史稿·忠義傳》作為正史中的一種類傳,因篇幅所限,勢難全面詳細地鋪陳展開,且因所記均為忠義人物,敘其生平時也無需面面俱到,只要重點突出其忠于國家、朝廷的一面即可。因此,《清史稿·忠義傳》在采用《清國史》中的相關資料時必然有所刪減。此類刪省大致包括以下情況:
1.刪省時間及傳主的歷官情形
《清史稿·忠義傳》對時間的刪省主要分兩類:一為刪省傳主官職升轉的時間;一為刪省事件發(fā)生的時間。
刪省《清國史》原傳中傳主官職升轉的時間,是《清史稿·忠義傳》采用較多的一種處理方式。這樣的處理,既不影響讀者對相關信息的了解,又使行文變得簡潔、突出重點,符合忠義類傳的特點。在很多篇目中,作者都選擇簡單羅列傳主所歷官職,而刪省相應的時間。如《馮元吉傳》,《清國史》記錄其官職升轉情形為:
由供事報捐從九品,分發(fā)廣西。道光十三年,署貴縣五山汛巡檢。二十三年,署凌云縣平樂司巡檢。二十七年署宜山縣龍門司巡檢。[2]629
《清史稿·忠義傳》的相關記載則為:
由供事議敘從九品,分廣西,歷署貴縣五山汛、凌云平樂司巡檢。道光二十八年①關于時間、地名、官職名稱等,《清史稿·忠義傳》有諸多與《清國史》相關記載不一致之處,對此,筆者將另外撰文辨析。,授宜山龍門巡檢。[3]13593
《清史稿·忠義傳》刪省了馮元吉擔任貴縣五山汛、凌云平樂司巡檢的時間,僅保留其忠義事跡發(fā)生時所擔任的宜山龍門巡檢的任職時間。
再如《劉繼祖?zhèn)鳌?《清國史》對其歷官情形的介紹為:
道光十一年分福建,……十九年,補臺灣府淡水廳同知。二十年,丁父憂。二十二年,服闕。二十四年,揀發(fā)廣西,以知州用。二十七年,補永康州知州,旋署藤縣知縣。[2]624
《清史稿·忠義傳》的相關記述為:
道光十一年,以同知分福建。十九年,除淡水同知,以憂去。服闕,借揀知州,發(fā)廣西。二十七年,授永康,尋署藤縣。[3]13568《清史稿·忠義傳》刪省了劉繼祖丁憂、服闕、前往廣西擔任知州的時間。
出于同樣的考量,《清史稿·忠義傳》中有不少篇目還直接刪省了傳主的歷官情形。如《呂志恒傳》,《清史稿》對呂氏仕途的介紹非常簡潔,即“由監(jiān)生捐縣丞,發(fā)福建,累擢至臺灣府知府”[3]13521。而《清國史》的相關記載卻頗為詳細,其原文為:
由監(jiān)生捐縣丞,分福建。嘉慶二十五年,捐升鹽運使司運副。道光元年,經(jīng)閩浙總督顏檢奏,留閩浙差委。二年,署噶瑪蘭通判。六年,經(jīng)閩浙總督孫爾準以志恒整頓地方辦事出力奏請鼓勵得旨:“呂志恒自到任以來,筑城開浦,清釐積案,并照內(nèi)地章程編查保甲,除暴安良,民番悅服,實屬經(jīng)理得宜。著遇有同知直隸州缺岀,盡先升用。”八年,升福州府海防同知。九年,孫爾準檄志恒赴臺灣確查兵費報銷款項并各口積欠內(nèi)地兵谷,奏請俟辦峻后,送部引見,從之。十年六月,孫爾準奏請賞加升銜。諭曰:“呂志恒承辦報銷,始終奮勉,著俟引見后再降諭旨?!逼咴乱?賞知府銜。十一年,升臺灣府知府。[2]727
這段官職升轉的介紹,占據(jù)了該傳記篇幅的一半有余,若《清史稿》照錄原文,似有主題不明之嫌,而經(jīng)過刪省之后,則很好地避免了該方面的不足,使得主次分明,重點突出。
刪省事件發(fā)生的時間,也是《清史稿·忠義傳》常見的一種處理方式。這類情形中刪省月份的事例較多。如《陳介眉傳》,《清國史》在述及咸豐三年捻軍攻打虞城縣楊家集、太平軍攻陷歸德府,以及咸豐十一年捻軍攻入山東濰縣境內(nèi)時,均提到了事件發(fā)生的月份,分別為三月、五月與二月[2]720,而《清史稿》的相關敘述則省略了相應的月份[3]13646。再如《施作霖傳》,《清國史》提及河南捻軍攻打南陽府為咸豐七年九月[2]723,而《清史稿》則僅保留了“七年”,而省去“九月”[3]13588。
當然,也有刪省事件發(fā)生的年份的情形。如《戴璣傳》,康熙十四年(1675年),戴璣所居之福建長泰縣為臺灣鄭氏攻陷,戴璣被俘??滴跏?清軍克復長泰,戴璣乘機逃脫。十七年,鄭氏再次攻陷長泰,戴璣又一次被俘,并于此次被俘后一年有余絕粒而亡?!肚迨犯濉ぶ伊x傳》對此事的敘述為,“耿精忠亂作,臺灣賊圍漳州,……闔門為俘。大兵復漳州,賊遁,璣與子钘等乘間入山……賊復犯海澄及長泰,璣再被執(zhí)”[3]13485-13486,刪省了相關的年份。這樣的處理雖然使行文顯得比較緊湊,但對時間變化毫無交代,很容易對讀者產(chǎn)生誤導,令人以為是同一年發(fā)生的事,從而對歷史事件的發(fā)生時間及傳主的死事時間進行錯誤的推斷。再如《宗室恒斌傳》,《清史稿》將傳主任職、被貶抑、死事等年份盡行刪去,通篇沒有任何關于時間的信息[3]13492,這顯然不符合對人物生平、歷史事件的記錄規(guī)范,也令讀者在閱讀該篇傳記時難有清晰明了之感。可見,《清史稿·忠義傳》對時間的刪省也存在不夠謹慎之處,使得事件發(fā)生的時間概念較為模糊,這一點應當引起讀者的注意。
2.刪省清廷對傳主的議恤
《清史稿·忠義傳》所收大都是為國殞身之人,出于勸忠的考慮,清政府在接到其死難的奏報之后,往往會依據(jù)其功績的大小及死事情形給予相應的優(yōu)恤,如贈予世職、建祠祭祀、蔭及后人等。對于議恤的情形,《清國史》一般記載較詳,相關官員的奏請、君主詔諭的主要內(nèi)容在大多數(shù)傳記中均能看到。而作為正史的類傳,則無需詳列該方面的內(nèi)容,只要把對傳主的撫恤方式介紹清楚即可,因而《清史稿·忠義傳》一般僅說明傳主得到了怎樣的優(yōu)恤,至于朝廷作出相關決定的過程往往會刪省不錄。如《蔣嘉谷傳》,《清史稿》對于其議恤情況的說明為“貴州巡撫蔣霨遠以嘉谷善政得民,力捍疆圉,被害尤慘。奏入,恤世職。紳士請捐建專祠,允之”[3]13589-13590。而《清國史》的原文則為:
貴州巡撫蔣霨遠以嘉谷善政得民,力捍疆圉,被害尤慘。奏入,得旨交部從優(yōu)議恤。尋賜恤如例,賞云騎尉世職,襲次完時以恩騎尉世襲罔替。光緒十五年,貴州紳士翰林院修撰趙以畑等呈由督察院奏陳,嘉谷殉節(jié)慘烈,遺愛在民,請于死事地方及原籍捐建專祠,并懇將政績宣付史館立傳。諭曰:“已故署貴州荔波縣知縣蔣嘉谷,于咸豐年間賊匪竄境時,該員力保危城,陣亡慘烈,業(yè)經(jīng)追贈知府銜,給予世職。茲據(jù)該修撰等臚陳戰(zhàn)功政績,著照所請于該故員死事地方及原籍捐建專祠,并宣付史館立傳,以彰忠藎?!盵4]208-209
兩相對照可以發(fā)現(xiàn),《清史稿·忠義傳》刪省之后的文字更加簡明扼要,顯然有節(jié)省篇幅、突出主題之效。
3.刪省奏陳
《清國史》涉及奏疏的情況主要有兩種:一種是上級官員對傳主事跡的奏陳;一是傳主本人的相關奏疏。
上級官員對傳主事跡的奏陳,一般出現(xiàn)于保薦傳主升官或請求對傳主進行議恤之時,如上文閩浙總督孫爾準保薦呂志恒、貴州巡撫蔣霨遠奏報蔣嘉谷殉難及督察院奏陳紳士請為蔣嘉谷捐建專祠之事,便屬于該類情形。《清史稿·忠義傳》對該類記敘刪省者較多,此處事例從略。
《清國史》中還存在大量抄錄傳主奏疏的情形。對于奏疏內(nèi)容,《清史稿·忠義傳》有的全部刪去不用,有的則保留了部分內(nèi)容。如《郭沛霖傳》,郭沛霖擔任江蘇淮揚道兼署兩淮鹽運使時,曾有部分官員認為,禮河宣泄導致洪湖水位過淺,從而影響漕運,故應堵塞禮河。針對此類議論,郭沛霖提出,若堵禮河,則下游的揚河等五廳會因洪湖水位過高隨時可能決堤而危險萬分,若不堵禮河,則僅有揚河一廳因淮水下注而有滿溢之虞,尚能全力防治,兩害相形取其輕,應緩堵禮河,且緩堵禮河也不影響鹽運。此外,他還提出了安撫窮困皂戶以保證食鹽出產(chǎn)的措施?;蛟S因為這些奏陳的內(nèi)容難以體現(xiàn)忠義傳的特點,《清史稿·忠義傳》均未保留。后淮南大旱,“言者請堵八壩資灌溉”,郭沛霖力陳八壩存在的合理性及其在阻遏太平軍方面的重要性。[4]151-153相關奏陳的內(nèi)容,與其抗擊太平軍的忠義之舉關聯(lián)較大,《清史稿·忠義傳》因而保留了下來。[3]13536
總體而言,對于傳主的奏疏,《清史稿·忠義傳》以刪省為主,但仍有不少篇目如忠義四之王東槐、張錫嶸、王本梧、侯云登傳,忠義七之馬三俊、彭壽頤、俞焜傳等均保留了大段的傳主奏陳。作為正史的類傳,這一類的文字其實完全可以用簡單數(shù)語加以概括,大段抄錄則難免有繁冗之嫌。
以上是《清史稿·忠義傳》對史料進行刪省的幾種主要情形,除此之外,部分篇目還存在刪省人名、地名、數(shù)字及無關宏旨的史事等情形,此不贅述。
《清國史》對傳主生平的記載雖較詳細,但仍有一些方面缺乏必要的交代,如該書一般不錄傳主字號,對事件的背景介紹較少,傳主的思想、性格也很少體現(xiàn)等等。因而在此基礎上對史料進行相應的增補,也是《清史稿·忠義傳》所做的工作之一。該類傳對史料的增補主要體現(xiàn)于以下幾個方面。
1.增補史事背景
“國史館所修列傳,均屬事隔未遠”[5]227,可謂當時人記當時事,因而《清國史·忠義傳》所涉戰(zhàn)事,無論是最終“御覽”的皇帝還是當時大臣,一般都較為清楚,國史館編撰者在編修《清國史·忠義傳》時也認為這些事件的背景無需交代。而《清史稿》系修于清亡之后,距離清代建國已有兩百余年,對一些具體的事件若不加說明,讀者在閱讀時往往會有不知始終之感,因而《清史稿·忠義傳》的部分篇章便在原有史料的基礎上添加了史事的相關背景。
如《姚懷祥傳》,《清國史》對姚懷祥的記載是附于死于乍浦之戰(zhàn)的韋逢甲之后的,關于鴉片戰(zhàn)爭的背景,《清國史》并未交代,僅僅指明“二十年,英夷犯浙江,據(jù)定海,騷擾沿海州縣”[2]592。《清史稿·忠義傳》在介紹姚懷祥時,并未如《清國史》一般將其放入附傳,而是列入了正傳,且將其排在忠義八的第一位?!肚迨犯濉ぶ伊x傳》的編排順序有一定規(guī)律,道光至光緒年間抵抗外國侵略死難的人物主要集中于第八、九兩卷,鴉片戰(zhàn)爭、中法戰(zhàn)爭等各戰(zhàn)事,在此前各卷中均未反映。姚懷祥既是第八卷中的第一位傳主,自然無法承前省略其所涉戰(zhàn)爭的相關背景,因而《清史稿》編撰者便在原有史料基礎上增加了“二十年,英吉利以欽差大臣林則徐在兩廣堅持鴉片之禁,耀兵寧波洋面,破定海,旋退出”及二十二年八月“復攻定?!倍鋄3]13665-13666,交代了英國發(fā)動戰(zhàn)爭的原因,也點明了姚懷祥守定海而亡的背景。又如徐榮,本為杭州知府,護理杭嘉湖道,卻于咸豐四年“粵匪竄徽州”時被派往“督辦徽防”。對于其原因,《清國史》[4]47并未說明,編撰者于是又參考《續(xù)碑傳集》所記[6]1110,指明“浙撫黃宗漢以皖南新隸浙江,中旨亦以‘?;占匆员U恪癁檠浴盵3]13534,補充了相關原因,這樣才使讀者能夠理解徐榮為何有此一行。
2.增補傳主思想、性格等細節(jié)描寫
《清國史》對傳主的思想、性格及其死事情景等細節(jié)問題甚少涉及。而《清史稿·忠義傳》作為正史的類傳,自然要反映該類傳人物的共同特點,即趨忠重義,因而編撰者往往會在原有史料的基礎上添加對傳主語言、行為等細節(jié)的描寫,以此來突出其忠義情懷。如《文穎傳》,太平軍攻打山東陽谷縣時,文穎作為署理知縣,修繕城備,竭力死守。當情況危急時,有人建議他出城待援,他卻怒斥勸離之人,表明自己要與城俱存亡。在此基礎上,《清史稿·忠義傳》還增補了他的忠義言論,即“豈有臨難茍免之文某哉”,將傳主為國殉難的決心更加深刻地表達了出來。而后,在文末又增加了傳主此前的一次經(jīng)歷,即“文穎嘗過泰山,題句有云:‘此行不了封侯業(yè),愿把頑軀竊比君。’”且對此加以評論說“蓋以泰山自矢,見危授命,其志素定云”[3]13586。如此,則該傳主在面對危難時為何能夠從容赴死,便有了很好的交代。
此外,《清史稿·忠義傳》還注意添加反映傳主性格、才能的內(nèi)容,以使行文的邏輯結構更加合理。如《李杏春傳》,《清國史》的相應傳記并未描述李杏春的性格特征,而是在點明其籍貫、出身后,直接敘述其官職升轉及在所歷戰(zhàn)事中沖鋒陷陣、英勇殺敵的場景。[4]58李杏春是“由廩生投效軍營”的,文人出身的他居然能夠在“率兵數(shù)百,當賊黨七八千”的情況下有“直馳中路”的勇氣,能夠在所歷戰(zhàn)事中奮勇當前、“手刃悍賊”,這不免令人感到吃驚甚至疑惑,進而對他的性格特征感到好奇。《清史稿》適當?shù)匮a充了這一點,指明其“少工制藝,神清體弱,而膽識過人”[3]13561-13562,從而使他的各種忠勇行為有了最終的落腳點。又如《黃鼎傳》,《清史稿·忠義傳》在《清國史》相應傳記[4]221-222基礎上增添了黃鼎巧遇并信用其幕僚孔廣銘一事,使讀者不但了解了黃鼎在與太平軍對抗中的一系列功績,而且看到了其善于用人的一面,文末之語“鼎軍所向有功,半廣銘策也”[3]13550-13552,則更清楚地說明了以諸生起家的黃鼎能夠在歷次戰(zhàn)事中屢立戰(zhàn)功的原因。
3.增補傳主字號
“我國古人交往,向有‘諱名稱字’的習俗,沿襲直至近代”[7]小引,尤其是明清以來,文人墨客交流著文,多用字號甚至別名、室名,若不了解其相關信息,往往會面臨“讀其文而不知其人”的困惑。因而字號作為確認當時人身份的一個重要標記,其意義不言而喻。然而,《清國史》在介紹人物時,往往只說明其姓名、籍貫及所經(jīng)史事等,對人物字號卻基本不加涉及,這顯然不利于讀者了解傳主的完整信息,尤其為進一步查閱其相關著述帶來了較大的困難。清末民初是字號、別名、室名等盛行的時期,《清史稿·忠義傳》編撰者顯然對于該方面信息的重要性極為清楚,加之《清史稿·忠義傳》編撰者在以《清國史》為主要參考資料的同時,也很大程度上運用了其他傳記資料,而這些資料如《國朝耆獻類征初編》、《碑傳集》等一般都會注明傳主字號,因而作者便參考相關資料,增補了所能夠查尋到的傳主字號。該類情形人物眾多,不再例舉。
《清史稿·忠義傳》史料完全取自《清國史》者較多,有120余人。盡管如此,該類傳基本沒有篇目照錄原文,大多會有所刪省,個別基本均用原文的篇章,也會在字句、稱謂等方面略作調(diào)整,以符合正史的特點。
1.調(diào)整稱謂
《清國史》為當朝人記當朝事,因而在提及清朝及清代皇帝時,是站在臣民的角度來稱呼的,如《特音珠傳》、《席爾泰傳》等在提及后金建立之初時一般稱“國初”[2]1,3,《固山傳》在提到皇太極時則用的“上”字[2]8。就《清國史》的編撰者而言,這樣的稱謂并無不妥。而《清史稿》編纂時清朝已經(jīng)覆亡,因而《忠義傳》的編撰者分別將其改為了“清初”、“太宗”[3]13454-13455,13460,從而表明了寫作背景的變化及作者立場的轉換。
2.調(diào)整字句
一般而言,《清國史》對人物的記載較為詳細,這除了反映于對事件過程的描寫外,還體現(xiàn)在對具體人名、數(shù)字等的如實記錄上。而《清史稿·忠義傳》作為正史的類傳,往往更注重行文的簡潔,因而對于《清國史》的不少記載都通過字句的調(diào)整作簡化處理。如《崔成嵐傳》,崔成嵐死于康熙十四年的廣西孫延齡叛亂?!肚鍑贰访枋鰧O延齡進攻崔成嵐所守的藤縣時,原文為“延齡眾數(shù)千由藤城西南攻擊,成嵐等抵御益力。巡撫洪陳明遣守備羅文舉、署游擊劉光曜等來援,協(xié)力剿殺,賊不退”[2]153?!肚迨犯濉穭t改為“延齡軍數(shù)千,攻城西南,抵御益力。巡撫洪陳明復遣援兵,協(xié)力剿殺,賊不退”[3]13486。再如《周玉衡傳》,周玉衡于咸豐二年擔任吉南贛寧道時,恰逢太平軍初起,周玉衡于是“飭守備任士魁等協(xié)剿”。協(xié)剿的結果,《清國史》的記載為“殲擒匪眾六十余名,奪獲軍械百余件”[2]680,而《清史稿》則改為了“殲擒甚夥”[3]13529?!肚迨犯濉ぶ伊x傳》中類似上述兩例的改動可謂隨處可見,這樣的調(diào)整基本保留了語句的原意,也確實較原文更為簡潔,但卻遺漏了不少相關的具體信息,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其史料價值。
上述種種,即為《清史稿·忠義傳》對《清國史》的主要采擇模式。這些采擇模式,并非在不同篇章中單獨出現(xiàn),而大多是在同一篇章中既有刪省,又有對字句的調(diào)整,甚至還有新內(nèi)容的添加,當然使用最多的還屬刪省?!肚迨犯濉ぶ伊x傳》對其他史料的采擇,基本也沿用了上述模式。經(jīng)過這樣的處理而形成的《清史稿·忠義傳》,總體而言行文簡潔,主題突出,但由于遺棄了大量的時間、地名、人名等具體內(nèi)容,其為讀者提供的信息也大為減少,甚至個別地方由于時間的缺失而對讀者造成誤導,這是運用該史料時需特別注意的。
[1]鄒愛蓮.清代的國史館及其修史制度[J].史學集刊,2002 (4):3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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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蘇 南)
K207
A
1672-0695(2015)05-0090-05《忠義傳》是《清史稿》中收錄人物較多的一種類傳,僅目錄所列便有444位,總數(shù)不下千人?!肚迨犯濉ぶ伊x傳》主要系綜合《清國史》、《國朝耆獻類征初編》、《碑傳集》、《續(xù)碑傳集》、《碑傳集補》、《辛亥殉難記》、《辛亥殉節(jié)錄》等諸多史料編纂而成①關于《清史稿·忠義傳》的史料來源,參見拙文《〈清史稿·忠義傳〉史源考》,《南京曉莊學院學報》2015年第3期,第64-70頁。,在史料的采擇方面有諸多刪省、增補和調(diào)整,極少有完全抄錄的情形。筆者試以《清國史》為例,將《清史稿·忠義傳》對史料的采擇模式加以分析,以便于學者們進一步了解該類傳的編纂原則,從而更好地運用該史料。
2015-05-20
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忠義與清代社會”(2012SJD770008)
秦翠紅,女,南京曉莊學院旅游與社會管理學院副教授,歷史學博士,主要從事明清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