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紐約時報》上看到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雪莉·透克的文章,開篇講的是一段類似的事情,但用的是不同的角度。作者有位朋友是喜劇演員,在洛杉磯街頭經(jīng)常成為追星族們的目標,大家紛紛拿著手機要拍照。他對自己的粉絲相當客氣,但拒絕和粉絲合影,而是要和粉絲們攀談:你的音樂口味、對我的哪段小品喜歡、有什么意見,等等。
粉絲們的狂熱勁兒一下子褪去許多,談不出所以然來,最后帶著沒有和名人自拍的手機失望地離去。
雪莉·透克以研究新技術對人類生活的影響而知名,其《屏幕上的生活》《第二個自我》,都是聚焦于計算機對工作習慣、生活方式、人際關系、自我形成等方面的影響。
2011年她出版的《孤獨地在一起》,則是探討移動通訊技術對當今一代人的沖擊。她用阿茲·安薩里作為例證來說明自己的主題:阿茲·安薩里主動和自己的粉絲們對話,難道這些粉絲蜂擁而至,不是要和自己有一些交流嗎?但他馬上發(fā)現(xiàn):粉絲們要的不是和他互動的經(jīng)驗,他們要的是記錄,即用手機自拍下和他在一起的景象。
自拍的功能就在這里:用攝像標出我們生活中的一個時刻,不惜為此打斷我們生活的經(jīng)驗本身。久而久之,經(jīng)驗已經(jīng)不重要,甚至干脆消失,只要能抓住那個鏡頭存到手機里就行。
為什么大家對用自拍記錄自己的生活如此著魔?因為自拍的下一步是分享。套用笛卡爾“我思故我在”的句式,就是“我分享,所以我存在”。不自拍記錄自己的生活、并把這種記錄分享,似乎就是沒有生活過。
其實,這種通過自拍記錄下來的,并不是生活,而是生活的停頓。大家在那一刻都忘掉正在從事的活動,對著手機自我“冷凍”成形,中國人還特喜歡伸手打個V字。
于是,大家不停地自拍、傳送分享。這些活動,不僅在教室、會議中進行,甚至侵犯到劇場、餐桌、葬禮,甚至夫妻情侶上了床也各忙各的短信。
奧巴馬在曼德拉的葬禮上和丹麥女首相施密特熱絡自拍,惹得第一夫人米歇爾一臉慍怒的照片,曾在媒體上走紅。
可見,自拍如同病毒,不僅侵蝕孩子,也襲擊成人。反省一下,我大學畢業(yè)后,一向不太注意到處留影。特別是旅游時,即使帶著相機,往往也沒有心思照,注意力多在當時的經(jīng)驗中。不過,有了網(wǎng)絡后,我也仿佛中了毒,特別喜歡拍照,然后上傳到微博分享。散步、跑步、騎車、爬山、掃雪、種地... ...越來越離不開相機。
分享什么?貌似分享的是自己的經(jīng)驗。其實,這是分享自己之沒有經(jīng)驗。特別是跑步、騎車等,往往是訓練休息日的擺拍,并非真正從事這些運動時的照片。
畢竟,幾十公里的征程不能奢望有人追著給照相。當然,這還不是自拍。我依然不用手機拍照,只能說染上了近似自拍的毛病。
不過,自拍也好,他拍也好,有一點是共同的:它們所記錄的,都是我們生活消失的時刻。
再說遠一點,蘇格拉底上街,是和人們論道,由此留下的智慧,兩千多年來依然讓人類受用不盡。如今人們上街,拿著手機隨處自拍,所見證的,則是自我的消失。
編輯提點:王冠婷
自拍的起源已無從探究,但是自拍的熱潮在當今的網(wǎng)絡時代中熱度只增不減。自拍對于很多人來說,是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出來,通過這種方式得到別人的關注和認可。這本無可厚非,但任何一件事情,如果“上癮”了,超出了正常頻率,那么就出現(xiàn)了危險的信號。
當自拍成為一種潮流時,必然造成自信的缺失。對大多數(shù)自拍的人來說,更普遍的心理動機是對自我過分的關注。而沉浸于自拍中,又往往丟失了最真實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