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禮圣
(上海金融學院社科部,上海 2 01209)
在道德危機的背景下,當代西方倫理學日益關注一個中心問題,也就是道德合理性證明(moral justification) 問 題 。 合 理 性 證 明(justification)其實就是辯護的意思,證明一個事物的合理性就是為一個事物辯護。辯護實際上就是表明一個事物存在的理由①justification的動詞原型就是justify。justify的基本意思就是to give a reason for或to be a good reason for。,而這種辯護必須由人的理性能力給出。因此,理由和理性在英語當中是同一個詞(即reason)。道德合理性證明就是為道德做辯護,給出遵從道德的理由。合理性(rationality)就是基于理性或合乎理性②rationality的形容詞形式是rational。Rational的基本意思有兩層,即having reason和based on or according to reason。前者用來指人,即“有理性的”,通常翻譯時直接譯成“理性的”,理性的人也就是有理性能力的人;后者用來指事物的性質。rationality通常就是取的第二層意思。,與理性相一致。故而,道德合理性證明通過給出理由表明了道德的合理性。至于理由怎么給出,這就完全取決于方法。因此,道德合理性證明問題不僅關涉理性與合理性的區(qū)分,而且暗示出方法論上的分歧。
縱觀西方哲學史,理性概念有兩個源頭:一是赫拉克利特的“邏各斯”(logos);二是阿那克薩哥拉的“努斯”(nous)?!斑壐魉埂笔侵湔麄€世界、協(xié)調一切人和事的共同法則?!芭埂眲t是遍及世界而又不與萬物混存的精神性存在,但它決定萬物的秩序。因此,理性從一開始就有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是宇宙理性,也就是支配世界和人的普遍的客觀法則;第二層含義才是人類理性,即人類認識和服從宇宙理性的能力。理性作為人的重要本質特征,可以說是哲學的一個具有永恒魅力的課題。所有的哲學似乎都必須將理性的運用當作首要的工具,而對于理性本身和各種理性原則的哲學反思是哲學內在的一條主線。[1](P10)里克曼指出,這一條主線可以稱為理性哲學 (philosophy of reason)。古代的理性觀更強調本體論的理性。柏拉圖認為,理性秩序既是支配宇宙的秩序,也是我們道德生活應該遵循的秩序。因此可以說,理性在古希臘哲學中并不是人的主觀意識的本質屬性,而是客觀世界本身的屬性。[2](P25)近代的理性觀則更強調在認識論層面去揭示理性的本質。康德徹底把理性界定為制定法則的能力,既包括制定自然法則的能力,也包括制定道德法則并據此行動的能力[1](P126)也就是說,理性在康德那里被區(qū)分為理論理性和實踐理性。本體論理性與認識論理性的統(tǒng)一則是黑格爾試圖在近代主體性哲學的基礎上完成的工作。黑格爾認為,理性不僅是人的主體能力,也是“世界的靈魂,寓于世界之中,是世界的內在東西,是世界最固有、最深邃的本性,是世界的普遍東西”。[3](P69)
西方理性主義①一般而言,理性主義指訴諸于人類理性能力和理性原則的一切理論和實踐,它與強調宗教信仰、道德情感以及其他非理性成分的見解相對立。理性主義(rationalism)與(rationality)都源自拉丁文ratio,其基本意思就是思考、計算、判斷等。但是,理性主義更加強調以理性(reason)而不是合理性(rationality)為中心。(包括倫理理性主義)所表達的理性觀從根本上說是形式主義的,這種形式主義追求普遍性和永恒性,而普遍性和永恒性只能從概念的形式特征上獲得,從而內容(亦即質料)被貶低甚至被抹煞了。柏拉圖對理性的形式主義解釋成了這種理性主義的最初源頭,而這種理性主義傳統(tǒng)到黑格爾那里獲得了最后的大全式表達。這種理性觀具有抽象性、先驗性、片面性和形而上學性的根本缺陷,不能全面地、具體地、歷史地看待理性本身。西方非理性主義思潮恰恰是對這種形式主義理性觀的反叛。然而,真正的哲學必定是理性哲學,一切非理性主義哲學并沒有任何理論和實踐上的積極意義。不過,理性哲學所談論的理性必定不是形式主義理性,而是具有豐富內容的理性。[1](P11)當代的合理性理論正是繼承了這一立場。在當代哲學(倫理學)中,人們更喜歡講的是合理性。[4](P171)在相關探討中,合理性基本上代替了理性,成為關注的中心。合理性與感性世界的聯系更為直接和密切。不同于理性對經驗的疏離,合理性更加關注經驗,始終向經驗開放著。合理性是對理性的反思和批判。理性不再被看成是宇宙或歷史的客觀法則,看成是人的靈魂的本質屬性。合理性理論認為,理性自身是有限的,具有相對性和歷史性。因此可以說,合理性理論意味著一種新的理性觀。“哲學通過形而上學之后、黑格爾之后的流派向一種合理性理論集中”[5](P15)。
一種理性觀實際上代表了一種研究傳統(tǒng)。因此,關于理性或合理性的探討本身就存在不同的傳統(tǒng)。研究者在進行相關探討時所涉及的問題,不僅僅包括合理性的本質,而且包括合理性的傳統(tǒng)類型。在形式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理性觀毀損之后,各種合理性理論試圖實現理性觀的重建。理性觀上的這種變革需要,使得研究者們開始從人類生存的視角來探究合理性問題。人類生存的基本維度就是實踐活動。因此,合理性理論的任務就是使理性從形式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沉思中回到人類的實踐活動中,關注現實生活中的人類生存狀態(tài)。必須依據實踐來理解和解釋合理性,這已成為當代合理性理論的基本共識。實踐概念本身必定包含了目的性概念,因而合理性被理解為某種目的性概念的派生產物。在哈貝馬斯看來,我們從歷史過程中所能了解的合理性,不過是它事先借助于一些目的性概念放到這個過程中去的合理性。[6](P3)這些目的性概念中最為重要的就是善的概念。就實踐哲學而言,合理性是一個基本的規(guī)范性概念。一個人如若企圖說服人們做出某種行為,就必須盡力表明這種行為是合理的,也就是說,要求做出這種行為是合理的,允許做出這種行為也是合理的。一般認為,不應該做出任何不被合理允許的行為;也就是說,任何人永遠都不應非理性地行動。如果合理性將具有這種效力,那么對合理性的解釋就必須表明,為什么每個人都贊同不應非理性地行動。人們都贊同不應非理性地行動,并不意味著人們從不非理性地行動。人們有時確實會不顧后果做出一些行為,這是因為理性已經為強烈的情感所支配。但是,無論事實上如何,人們都承認不應非理性地行動。
道德理論必須提供一種對合理性的解釋,能夠說明即便人們有時確實非理性地行動,任何人都不會認為他們應該非理性地行動。一般而言,我們的行為總是趨善避惡。因此,道德合理性與善惡有密切的關系。趨惡避善是非理性的。如果一個人做出某種行為時知道(有理由相信)這種行為極有可能導致其所關心的人遭受死亡、承受痛苦、落下殘疾、喪失自由或失去快樂,并且他沒有充分的理由這樣做,那么這個人的行為就是非理性的。[7](P85)如果一個人故意做了一個決定,增大他遭受惡的可能性,那么他的決定將是非理性的,除非他有充分的理由這樣做。因此,不僅必須說明什么是理由,而且必須說明一個理由何以是充分的理由。一個理由是一個有意識的信念,即堅信一個人的行為將會幫助某一個人 (不僅僅是自己或自己關心的人)避開一種傷害或獲得某種善(亦即能力、自由或快樂),并且每一個具有類似知識和智力的人都沒有認為這個信念與這個人的其它信念不一致。[7](P86)當代西方倫理學中的道德合理性證明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以善的概念為基礎,給出并且闡述遵從道德的充分理由。
在道德合理性證明問題上,有一種源自認識論的慣常思想方式:基礎主義。這種基礎主義思維方式深刻影響了西方哲學傳統(tǒng),也滲透進當代證明道德合理性的企圖中。按照理查德·羅蒂的觀點,“基礎主義”(foundationalism)既不代表某個哲學流派,也不暗示某種哲學理論。[8](P65)毋寧說,基礎主義是一種哲學信念,也是一種哲學預設。換言之,基礎主義相信并預設某種基礎的存在。在羅蒂看來,自古希臘到當代的全部西方哲學傳統(tǒng)都可以歸為基礎主義?;A主義的哲學家通常認為,哲學的研究領域是某些經久不變的永恒性問題,這其中有些問題關乎知識所必需的合法性 (也就是真理標準)。在他們看來,這些問題就是有關知識“基礎”的問題。他們堅信,知識必須建立在某種“基礎”之上,而這種“基礎”必須不依賴于認識主體,具有中立性和客觀性。這一“基礎”決定了知識的真假程度或可靠程度,成為知識能否作為真理被接受的評判依據。整個知識體系可以看作是一座大廈,大廈是否穩(wěn)固取決于基礎的牢靠性。基礎主義的哲學家們強調,在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以及人文學科的所有門類中,只有哲學可以實現為知識體系奠定基礎的任務。
基礎主義可以說是貫穿西方哲學發(fā)展過程的一條主線。從柏拉圖的理想主義學說到康德的理性批判學說,西方哲學一直致力于探究確定知識的基礎,而這種探究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為現實生活中的道德實踐提供依據。古希臘的哲學家們試圖從變化無常的世界中尋找不變的始基,世界因此被劃分為現象和本體兩個部分。在古希臘哲學中,主體和客體的區(qū)分并沒有出現,也未和基礎問題相聯系。從近代哲學開始,作為主體的心靈成為反映作為客體的自然的一面鏡子,從而知識的基礎在于主體對客體的準確表象或主體內部的先驗結構。這種主客分立的認識論模式在康德那里得到了最為完整的表述??档抡J為,知識并非是主體對客體的準確表象,而是主體依據先驗結構對客體經驗的整理。主體的先驗結構因此就成為了知識的可靠基礎??档率降幕A主義成為近現代基礎主義哲學的典型形式,其后的哲學傳統(tǒng)中所包含的基礎主義立場都可以溯源于此?;A主義其實根植于對知識確定性的追求,這種追求反映出人類對世界有序性的信念。就道德領域或實踐理性而言,基礎主義在很大程度上表現為對確定的第一道德原則的探求。如若基礎主義的立場是正確的,知識或道德體系的構建將成為一項可靠的推理工作。但是,羅蒂明確指出,我們不可能超越自身的語言和其他傳統(tǒng),從而將自身與某個絕對的東西相比較。[8](P9)因此,基礎主義所謂中立、客觀的基礎并不存在。羅蒂把這種批判延伸到政治與倫理領域,指出“那種認為人能無論如何將發(fā)生于道德和政治思考中的以及在這類思考與藝術實踐的相互作用中的一切問題置于 ‘第一原理’(而哲學家的職責正在于陳述或闡明這些原理)之下的整個想法,開始顯得荒誕不經了。 ”[9](P14)
基礎主義的證明方法恰恰就是源自這種基礎主義的哲學傳統(tǒng)。這種證明方法強調,我們的某些信念并非由其它一些信念推導出來,它們也不需要從其它信念中獲得合理性證明。在這個意義上,這些信念是基礎信念,也就是公理。而且,這些基礎信念本身就是合理的,它們的合理性根據在于自明性(evidence)。在道德領域中,依據基礎主義的證明方法可以從一些基本的道德信念和原則推導出整個道德體系,從而完成道德合理性證明。
啟蒙運動以來的各種道德合理性證明就是由基礎主義的證明方法來主導。在各種道德合理性證明中,作為道德推理最初依據的基礎信念就是一些關于人性的信念。這些信念超越于歷史,實際上就是各種抽象的人性論。因此,啟蒙思想家們所尋求的是獨立于傳統(tǒng)的道德合理性證明。啟蒙時代的道德哲學家們嘗試為道德提供各種合理性證明,使某些道德原則成為超越歷史傳統(tǒng)的普遍法則。他們的證明通常是從人性論開始,先闡明在人性中存在某些天賦特征,然后說明為何有此天賦特征的人必然會接受某些道德原則。在麥金太爾看來,這些道德哲學家所從事的道德合理性證明必定會失敗,并且確實失敗了。正如他在為《德性之后》中譯本所撰寫的序言中指出,啟蒙運動企圖發(fā)現一套公正合理的道德原則,超越文化傳統(tǒng)、宗教信仰、政治制度等的限制,對所有理性的存在者都同樣具有效力。美國革命和法國革命的政治宣言體現了這套原則,而諸如休謨、狄德羅、邊沁和康德等思想家都企圖從理論上闡述這套原則。但麥金太爾強調,《德性之后》的中心論點之一就是,“發(fā)現這類(為啟蒙運動所系統(tǒng)提出的)原則的運動已經決定性失敗了,認識到這一點的時代也已經到來。 ”[10](P1)這也就是說,任何基礎主義的道德合理性證明都必定會失敗,因為在道德合理性證明中,基礎主義的方法所認定的人性論前提并不成立。人性的特征是傳統(tǒng)的產物而非天賦的特征,因而也就不是所謂的中立性根據。實際上,“沒有任何的先驗論證”可以表明,我們有可能給出“一個獨立于傳統(tǒng)的中立性根據——我們可以從這個根據中就實踐合理性和正義得出一個超越于相互沖突的傳統(tǒng)主張的裁定結論。 ”[11](P438)
盡管基礎主義的道德合理性證明必然失敗,但這并不意味著一切道德論證 (moral argument)都是無效的。一般的看法是,道德論證在倫理學中是不可或缺的。缺乏道德論證的倫理學會成為一種敘事。但是麥金太爾強調,證明道德合理性的唯一可靠的方法是敘事。在他看來,證明恰恰就是敘述 迄 今 為 止 的 論 證 是 如 何 進 行 的 。[11](P11)敘 事(narrative)歸根到底就是講故事。講故事在人類文化傳承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功能,很多道德教育要靠講故事來進行。在倫理學研究以及道德合理性證明中,敘事和道德論證這兩種方法處在一種緊張關系之中。換言之,敘事倫理學和理性倫理學之間的分歧很難消除。
其實,倫理學自古有兩種:理性倫理學和敘事倫理學。[12](P3)理性倫理學探討人類精神的理性要求和人應遵循的道德,從而總結出一些基本原則,讓人類偶然生成的性格通過教育培養(yǎng)服從這些原則。敘事倫理學則與之形成對照,它并不規(guī)定任何原則,而是通過生活經歷的敘述提出關于世界本源和生命意義的問題,從而生成內在的道德意識和倫理訴求。作為西方倫理理性主義傳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理性倫理學追求道德的普遍性和絕對性。敘事倫理學則具有反倫理理性主義傳統(tǒng)的傾向,不再探究普遍和絕對的道德法則,而是專注于敘事的時空轉換、情節(jié)安排和語言組織等,在此過程中洞察和沉思個人特殊的道德意識和道德境遇。
據此看來,敘事作為倫理學探究或道德合理性證明的方法,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意味著放棄了對道德法則普遍性的要求,或者說,已經意味著道德相對主義。眾所周知,哲學(倫理學)從古希臘開始就強調理性論證的重要性。無論是柏拉圖式的對話,還是康德式的概念演繹,其核心都是理性論證。理性論證的目的是排除偶然性和特殊性。唯有通過理性論證才能獲得普遍和必然的真理 (知識)。因此,關注偶然性和特殊性的敘事以及詩歌都被視為對哲學是有害的,因為它們提供給我們的只是意見而不是知識。與此相一致,理性倫理學關心道德的普遍狀況,試圖揭示那些對所有人都適用的道德法則。敘事倫理學已經不再致力于此,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啟蒙運動以來,理性倫理學嘗試證明這些道德法則的一系列道德合理性證明都以失敗告終。
敘事倫理學所關注的正是那些被理性倫理學拒斥的東西。敘事倫理學敘述個人的生命經歷,描述道德原則的例外情形,從中體驗生命的意義。敘事使得個人在獨特的命運中體驗和理解某種價值觀。特殊的道德境遇成為敘事倫理學的關注焦點,而倫理問題常常只在特殊的道德境遇中出現并引發(fā)思考。敘事倫理學從不制定出具有規(guī)范性的道德原則,而是顯示出道德生活中的偶然和困境,從個人的獨特命運中探尋道德生活的價值,超越現實生活的有限性?!皵⑹聜惱韺W在個別人的生命破碎中呢喃……尋求生命悖論的普遍解答。 ”[12](P4)
因此,敘事絕不是理性的道德論證。換言之,敘事并不試圖證明道德的合理性。敘事只是試圖呈現出個人道德生活的特殊性和偶然性。盡管這種呈現能夠促使人進行道德反省,從而對某些道德原則的要求產生共鳴,但更多的卻是為人們帶來無從面對的道德困境。敘事通過時間和空間的轉換,描述人物命運的跌宕起伏,營造出特定的倫理氛圍,讓人可以超越當下的束縛,在自由的生活想象中重新體驗生命的感覺,重新返回自己的本真狀態(tài),重新發(fā)現迷失的自我。因此,一種敘事也是 “一種生活的可能性,一種實踐性的倫理構想。 ”[12](P3)在傳統(tǒng)社會中,宗教成為倫理意識和道德規(guī)范的主要來源。而現代社會的倫理意識和道德規(guī)范則通過敘事來激發(fā)和感受。只有在現代社會中,敘事藝術(小說)才開始繁榮興盛。這也就是說,敘事藝術的發(fā)達本身就是現代性所帶來的后果。[13](P11)隨著現代社會的制度、 教育和技術不斷發(fā)展,越來越多的人獲得了敘事的能力和權利,敘事效應的輻射面也不斷擴大。敘事不僅講述過去的既定生活,也講述未來的可能生活;不僅講述現實的生活,也講述虛構的生活?,F代社會的生活方式日益多樣和復雜,敘事的多樣性和復雜性也隨之增加,由此導致敘事編織的現代性倫理的反傳統(tǒng)傾向越發(fā)明顯。因此,現代性倫理不再構建一整套既定的道德體系來規(guī)定人的生活,而是試圖提升和凈化個人的生命體驗來引導人的生活。
因此,敘事與道德論證這兩種方法在道德合理性證明中所得出的結論不可能完全一致,很可能大相徑庭。麥金太爾所謂論證的敘事或敘事的論證,不過是試圖在二者之間尋求一種平衡,避免陷入基礎主義立場的困境而已。方法對于倫理學研究的重要性顯而易見,不同的方法常常意味著不同的結論,就倫理學的基本問題而言更是如此。殊途同歸的可能性即便存在,也是微乎其微。不同的倫理學理論也就暗示了不同的方法。倫理學并沒有區(qū)別于其他人文學科的獨特方法。作為哲學的一個分支,倫理學的方法在很大程度上直接承襲了哲學研究方法,同時也從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等學科中借鑒了諸多方法。故而,倫理學的研究方法可以分為兩種:一是科學的或描述的方法;二是哲學方法。[14](P8)不難看出,前者實際上是強調倫理學研究的經驗性,后者則是強調倫理學研究的思辨性。這二者實際上是經驗方法和思辨方法,也就是這里所說的敘事 (描述)和道德論證 (思辨)。倫理學研究以及道德合理性證明完全依靠敘事從而缺乏思辨性,就如同完全依靠道德論證從而缺乏描述性一樣,都是不可取的。敘事和道德論證之間的緊張關系制約著當代西方倫理學的可能發(fā)展方向。麥金太爾使敘事居于主導地位,道德論證服務于敘事,而其他倫理學家如羅爾斯則更強調道德論證。其實,倫理學研究必須在敘事和道德論證之間權衡并有所側重。如何處理二者之間的緊張關系也成為當代西方倫理學研究面臨的重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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