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孔喜楊炳鈞
(1.湖北民族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北 恩施445000;2.上海交通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200240)
翻譯原型論視角的“道”的英譯
劉孔喜1楊炳鈞2
(1.湖北民族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北 恩施445000;2.上海交通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200240)
基于家族相似性的翻譯原型論的主要觀點是強調(diào)翻譯原型的整合性和翻譯樣例的無限拓展,主要思路是從翻譯原型范疇觀來探討翻譯定義、翻譯原則和翻譯標準等翻譯本體問題。在尋求文獻理論依據(jù)的同時,翻譯原型論系列研究嘗試實施《道德經(jīng)》首章首句“道”的英譯問卷調(diào)查實證研究,通過調(diào)查譯界專家學者對若干譯文的評價來驗證翻譯原型論的解釋力和可操作性。問卷調(diào)查結果發(fā)現(xiàn),譯界學者的翻譯批評視角與翻譯原型論視角下的翻譯標準和翻譯樣例觀在一定程度上互為印證。
翻譯原型論;實證研究;翻譯標準;翻譯樣例
自2004年初步提出翻譯原型論,在思考、提出和論證翻譯原型論的一系列研究中,研究者分別從哲學、認知心理學、翻譯學、語言學等學科領域不斷尋求理論依據(jù)來逐步豐富翻譯原型論的構建。[1][2][3][4]理論闡述表明,翻譯原型的形成取決于翻譯樣例的整合,某些原語樣例或譯入語樣例先入為主地進入了讀者和譯者視野,甚至有些樣例會成為不太容易改變的樣例,因為有代表性的樣例由于社會文化等因素影響而具有刻板性。[1][3]為使研究更完善,盡可能避免偏頗,進一步擴大翻譯原型論研究的影響,尋求更多更權威的啟示和依據(jù),本研究通過電子郵件的形式問卷調(diào)查和訪談國內(nèi)外翻譯研究領域?qū)W術造詣深厚的翻譯專家和《道德經(jīng)》譯者對《道德經(jīng)》有關翻譯的評判,重點分析譯文本的接受狀況,從專家的角度驗證翻譯原型論的有關思想,發(fā)現(xiàn)不足。用問卷調(diào)查的途徑來驗證翻譯理論的解釋力和可操作性的實證研究,最早有姜秋霞、張柏然對文學翻譯“等值論”和“再創(chuàng)造論”的一項調(diào)查和分析。[5]胡庚申在提出生態(tài)翻譯學的初始階段,也曾嘗試進行了翻譯適應選擇論的實證研究。[6]這兩項研究均對本研究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思路有很大的啟發(fā)意義。
1.1調(diào)查目的
調(diào)查目的是,通過作為專家學者的讀者對《道德經(jīng)》通行本首章首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英譯以及“道”的英譯的評價性調(diào)查,從中了解這些專家的觀點態(tài)度,分析把握譯者的翻譯取向與讀者的接受取向,進一步驗證翻譯原型論的有關思想并發(fā)現(xiàn)不足,以此探討翻譯原型論的現(xiàn)實理據(jù)。
1.2研究問題
本調(diào)查試圖回答以下幾個問題:
(1)專家型讀者對“道可道,非常道”中的名詞“道”的英譯如何評判?
(2)專家型讀者自己如何翻譯“道可道,非常道”中的“道”(含名詞的“道”以及動詞的“道”)?
(3)專家型讀者的翻譯觀及其對《道德經(jīng)》譯文的翻譯批評標準是什么?
1.3調(diào)查對象與調(diào)查方法
問卷調(diào)查對象為國內(nèi)外翻譯界知名學者、教授,包括少量翻譯學方向的博士與博士后。這些學者或是注重語言學派的翻譯研究,或是立足文化學派的翻譯研究,或是熟悉哲學途徑的翻譯研究,或是典籍翻譯實踐與理論研究并重,或本人就曾翻譯出版過《道德經(jīng)》英譯本,或是發(fā)表出版過《道德經(jīng)》翻譯的研究論文或論著。
為方便操作,調(diào)查問卷采取電子郵件的方式發(fā)送和回收,調(diào)查數(shù)據(jù)真實、可查詢,且便于保存。因通訊信息收集不夠,加之文化差異與語言差異,受訪談的學者幾乎都是中國學者。調(diào)查歷時大約一年,向國內(nèi)外翻譯界知名專家和學者共發(fā)出了近百份調(diào)查問卷,收到有效回復43份。
此外,受專家空閑時間少等條件限制,設計中盡量壓縮問卷容量,減少問題,所以筆者歸納出12個“道”的英譯詞(如Dao、Tao),然后請專家直接給該譯文打分。打分之后向?qū)<姨嵋粋€問題。這樣,該問卷屬于復合設計,包括一個開放式問題和一個封閉式問題。
1.4研究材料
由于以全譯本為材料進行調(diào)查難以操作,本研究選取《道德經(jīng)》通行本首章首句中“道”的英譯為材料。又鑒于研究對象均為翻譯界知名學者,調(diào)查問卷制定得更簡潔,沒有做任何解釋和文獻提示,一是縮短翻譯學者們在問卷上的時間花費,二是更好更真實地考察翻譯學者如何根據(jù)自己的翻譯理論和翻譯實踐經(jīng)驗來做出翻譯批評及翻譯選擇。問卷中第1題需要對“道”的12個英譯詞打分評價,這12個英譯詞是從100個《道德經(jīng)》通行本首章首句英譯中歸納而來,選取譯文中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前12個英譯詞來做評價對象。
2.1問卷回收情況
調(diào)查共收到有效回復43份。在這里我們要對所有回復郵件的學者表示由衷的謝意與敬意!這其中有年逾古稀的老一輩學者,有經(jīng)歷生死考驗大病初愈的學者,有工作繁忙身兼數(shù)職的學者。無一例外,他們都本著嚴謹?shù)闹螌W精神回答問卷,支持和鼓勵本研究,提供了寶貴的建議。
在對專家回復的統(tǒng)計與整理中發(fā)現(xiàn),共有9位學者回復郵件但未回答問卷問題,各自說明了原因。這9個問卷在統(tǒng)計時沒有計算,但意義重大。他們沒有回答問卷的原因包括以下六類:(1)受試為非英語專業(yè)研究者;(2)對《道德經(jīng)》沒有研究;(3)不認為翻譯的質(zhì)量可以通過這樣的問卷進行評判;(4)譯文無從比較;(5)打分缺少理據(jù);(6)從事翻譯實踐,不對其他譯者譯文做評價。
其實,這些學者的不回答本身也是一種回答,表現(xiàn)出了他們對待翻譯研究和翻譯批評的學術態(tài)度,更有利于我們反思。其中,有學者“不認為翻譯的質(zhì)量可以通過這樣的問卷進行評判”,從一個方面印證了翻譯這個活動的復雜性。
根據(jù)原型論基本思想,“好”與“壞”標準本身是權宜之計。語言內(nèi)層面就已經(jīng)涉及很多方面,語言外的因素更難以窮盡,譯者和讀者就在不斷尋找最佳樣例和選擇樣例?!白g文質(zhì)量不可以通過這樣的問卷進行評判”或“譯文無從比較”,都間接說明判斷原型最佳樣例需要有特定的標準。原型范疇的界限是模糊的,原型典型范疇存在著家族相似性結構,它們的語義結構中意義交叉重疊,沒有任何標準化(必要的和充分的)屬性可用來定義原型范疇。
對于“道”這樣的古典哲學概念,翻譯選擇太多,翻譯標準也并不清晰,“道”的意義便始終處于一個不斷擴展的、邊界模糊的范疇。譯者和讀者總是圍繞著一個動態(tài)的原作原型和譯作原型,試圖在“模糊”中尋找一個相對清晰的范疇。而不同的讀者是否認為有翻譯原型范疇存在,是否找到能夠劃分范疇成員的標準,則在于認知參照點的差異。不打分,即是原型范疇不確定,沒有找到認知參照點的反映。
2.2專家評分結果及分析
在37份明確回答問卷所提問題的郵件中,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僅有19位學者明確對現(xiàn)有的“道”的英譯詞進行評價打分,這其中又有4位學者只對“Dao”,“Tao”或者“Way”打分,對其他英譯詞均不作評價,不打分。因訪談學者中直接打分的人數(shù)較少,不采用統(tǒng)計工具,只需做粗略統(tǒng)計和描述。打分的具體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翻譯專家對“道”的英譯評分詳情
從表1可見,除providence無人給予最高分5分外,其余11個均有學者給出最高分。得分情況體現(xiàn)了不同學者的翻譯標準。其中,下列情況需特別關注。
第一,“Dao”得到6人的最高分評價,也受到6人的最低分評價,總數(shù)均占受試人數(shù)的最多數(shù),這表明“Dao”這個譯法爭議最大。
第二,除了打分這個環(huán)節(jié),針對問卷第二題“如何翻譯‘道可道非常道’中的‘道’”,專家們提出的譯法差異大,贊成以“Dao”譯“道”的很多,不認可這個譯法的也很多。這與上述第一種情況呼應。
第三,對God這個譯法的評判很激烈,多數(shù)專家對這個譯法普遍評價不好,更有兩位學者直接給出0分,徹底否定這個譯法。
第四,用way來譯“道”所獲得的評價情況較好,這是惟一一個沒有人打最低分的譯法,沒有直接打分的學者中,有3位表達了可接受way這個譯法。這表明這個詞受肯定程度較高,筆者曾討論過關于way譯作“道”的理據(jù),[7]該結果也可看作一個重要證據(jù)。
表2 翻譯專家對“道”的英譯評分頻次
從表2可以看出,得1分的頻次與得4分的頻 次較低(2.67及2.42),得2分的頻次最高(3.25)。這說明,總體上看,多數(shù)專家對現(xiàn)有的譯法普遍不大滿意。不過,我們也應當看到,這些專家對譯文給予最高分5分的總體頻次與得3分的總頻次相當。這又說明一個道理,某些譯法在一些專家看來具備了最佳樣例的條件。
如果要初步計算各個樣例的平均得分值,也就是說要計算所有參與評分的專家的總體認可情況,那么可以采取得分分數(shù)累加并除以12的方式考察,求得每個譯法的平均得分值(如表3所示)。
表3 專家評分分數(shù)累加結果及各譯法平均得分
從表3不難看出,兩個譯法的平均得分最低,即God(2.75)與Providence(2.83)。雖然不少專家看好Tao或Dao,但從平均得分值的高低來看,最高的是Reason(5.25),而Nature與Tao(Tau)的平均得分相當(4.33)。這說明,從交叉重疊的角度看,最顯著的是Reason。這意味著如果把Reason當作最佳樣例,應該能得到較廣泛的認可。其次才是Nature,然后是Way。相反,平均得分較低的不太可能在這些專家當中被當作較好的樣例,更不可能是最佳樣例。這12個譯法中,參與郵件訪談的專家對它們的認可度從高到低前三名與從低到高的前三名分別如下:
從高到低:
Reason>>>Tao(Tau)/Nature>>>W(wǎng)ay
從低到高:
God<<<Providence<<<Infinity總之,上述結果分析,體現(xiàn)了專家學者對“道”的英譯詞評價觀點:(1)無論是作為譯者還是作為讀者,所有參與問卷調(diào)查的人并沒有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以及單個核心概念“道”的英譯評判有一致意見。(2)他們自己的譯文和對他人的譯法的評判結果都呈現(xiàn)出較大的差異性和多樣性。(3)5分最高分和1分最低分分布在所有譯本上,這從某種程度上說明并印證了翻譯譯本的樣例觀,任何譯文都只是譯作樣例之一,有優(yōu)秀與普通之分,但并沒有什么定本。(4)對同一譯本打5分的人數(shù)沒有達到100%,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沒有大家心目中共同認可的“完美譯作”,譯本的“家族成員”關系相對較平等,各譯本具備的“家族相似性”特征相差不大,沒有哪一個譯本具備所有的共性“成員特征”。
這些專家學者即使不了解翻譯原型論的有關思想和概念,但在實際的翻譯評判中還是與翻譯原型論中有關樣例的論述相吻合。譯者的主體性、原作意義的開放性對翻譯活動有巨大的影響力,翻譯的多樣性不可避免。同理,翻譯批評也受類似因素影響。各翻譯樣例具有家族相似性關系,呈階梯式分布。
2.3專家關于“道”的翻譯
在回收到的有效問卷中,共有27位專家回答了問卷中的第二個問題,即:專家自己如何翻譯“道可道,非常道”中的“道”。這些專家大多數(shù)發(fā)表了看法,明確給出自己的譯法。具體情況概述如下。
第一,將“道”英譯為Dao或Tao的有19人,相對比較集中,占回復問卷中回答第二個問題的專家的70.4%,略超7成。而問卷所采用的100個隨機選取的《道德經(jīng)》譯本中,以Tao譯“道”的達到57人,占57%,近6成。這說明,無論是專家還是普通譯者,大多數(shù)傾向于用Tao或Dao來譯“道”。中國學者(本問卷僅有少數(shù)國外學者參與)與外國學者(問卷涉及的100個譯本的譯者僅有個別中國學者)相比,更傾向于以Tao或Dao來譯“道”。
第二,主張譯為way的有4人,其中包括任教于臺灣輔仁大學的英國學者雷敦和教授(Edmund Ryden)。這個譯法與100個《道德經(jīng)》英譯本中所統(tǒng)計到的情況一致,“way”這個譯法是除Dao或Tao外最受學者歡迎的,尤其受到西方學者的歡迎。
第三,主張譯為law的有2人,其中劉宓慶譯為“natural law”,卓振英譯為“ultimate law”,還有2人明確表達了不贊成音譯的觀點,但沒有提供譯法。
以Dao或Tao譯“道”在現(xiàn)有譯本中似乎可以當作優(yōu)秀譯作樣例,但在有關《道德經(jīng)》的思想在英語世界廣為流傳之前,這個譯法恐怕還不能算翻譯。這也是有學者明確反對音譯的原因。有一些專家在答復問卷時闡發(fā)了對此類相關問題的翻譯觀,不僅是對“道”的翻譯,對文化典籍翻譯甚至整個翻譯研究都有啟發(fā)意義。以下略舉幾個。
劉宓慶認為:“‘道’如果是老子說的,就指自然規(guī)律。natural laws/(the)laws of the nature/the law of all nature(萬事萬物的規(guī)律)等等都符合老莊的原意。但儒家的‘道’是孔孟之道,主要指儒家的教義(Confucian doctrines)、主張(Conf.ideal)、信仰(Conf.belief)等等。儒家的‘道’比道家的‘道’涵義窄一些。法家的‘道’指他們(韓非、告子、商鞅)立志要實行的法制、法理、法規(guī)等等。所以你要看是誰在說?!眲㈠祽c還特別說明:“道家老子的意思是說,永恒的自然規(guī)律是不可以用語言來陳述得清楚、完備的,如果可以用語言來陳述得清楚完備,那就不能說是永恒的自然規(guī)律了。比如宇宙的起源人類到現(xiàn)在為止就說不清,人類連先有雞蛋還是先有雞都說不清呢。第二個‘道’字是動詞,就是‘說清楚’。第一個‘道’字可以譯為‘natural law(s)’,第二個‘道’的英語可以用‘make(out)a clear account’,當然也可以用形容詞accountable(可以解釋清楚的)。”
這說明,典籍翻譯中務必要先對研究對象有清晰的定位,定位分明才有理可循。在第二次回復中,劉宓慶明確問題,專談道家老子的“道”的概念。劉宓慶沒有直接選擇音譯,而是從語言哲學觀和宇宙觀來挖掘分析“道”的豐富涵義,并給出相對應的英譯詞natural law(s),留給我們的啟示是:中西對話中怎樣才能更有效地傳播、交流我國的思想文化?
音譯不能解決問題,那么意譯效果又如何呢,楊曉榮在回復問卷的郵件中也給出了具體的觀點:“關于名詞的‘道’:首先,我不會用音譯。音譯不解決問題,因為還要跟上一大堆解釋,譯了等于不譯。也許今后它的音譯會被英語世界接受,但在此之前,至少我不用。其次,‘道’的含義很深,很豐富,譯文至少不能把它的含義限得太窄。表中有些譯法反映了對它的從某個側面的理解,但僅僅是某個側面而已。第三,‘道’是個常用字,正因其常用,才顯出平凡中的不平凡。所以,它的譯詞也不宜太冷僻。關于動詞的‘道’:不難理解,按常規(guī)即是?!?/p>
楊曉榮的上述觀點,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翻譯原型論中我們所倡導的觀點。首先,音譯是否被接受,關鍵在于音譯在多大程度上具備了有關外界條件,成為這個翻譯范疇中的參照點而受到絕大部分譯者、絕大多數(shù)讀者的認識與認可。其次,翻譯總是在一定時空條件下盡可能窮盡原作樣例與譯作樣例,以期達到最佳樣例的整合,當前的任何譯法,只能看做“某個側面而已”,只能視為翻譯樣例之一。
對于“God”這樣的翻譯樣例,中國學者又如何看待呢?表2里已顯示,對《道德經(jīng)》翻譯有過深入研究的兩位學者潘文國和林巍不約而同地對“God”這個譯法打0分,且0分這個分數(shù)段本問卷中并沒有設計。這表明,這些學者對“God”這樣的翻譯樣例持完全否定的態(tài)度。包括擅長哲學途徑進行翻譯研究的呂俊也持相似觀點。郵件中,呂俊回復說:“……你的問題我只能說tao是最好的。dao是現(xiàn)代漢語拼音,西方已接受威妥瑪式拼音了。God是最糟的。因為老子的東西用西方的上帝來譯是荒唐的。way也是受圣經(jīng)影響,但可接受?!?/p>
經(jīng)輔仁大學楊承淑引介,參與本次問卷調(diào)查的惟一一位西方學者、臺灣輔仁大學的英國學者雷敦和(Edmund Ryden)詳細回復了郵件,還提供了他自己在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譯本中的譯法:
Of ways you may speak,
but not thePerennial Way;
By names you may name,
but not the Perennial Name.
雷敦和在郵件中提出關于“道”的翻譯的三種可能性①雷敦和回復的郵件用的是繁體字,這里改用簡體字。由于雷敦和的表述方式受臺灣地區(qū)的漢語影響大,有些表述與普通話不太一樣,所以在保留郵件所有意思的前提下表述上有個別調(diào)整。:(1)不翻譯,只用拼音Dao或Tao;(2)翻譯為對方的類似哲學概念,如Principle和God等;(3)翻譯為對方的普通名詞,如Way。第一種譯法的好處是讀者看不懂,因此無法將自己的概念放進去;壞處是讀者完全看不懂,除非已經(jīng)了解中國哲學。還有,所選擇的拼音是今天的中文,在戰(zhàn)國時代,本字不讀Dao。第二種譯法的好處是幫助讀者將中國的概念與自己熟悉的概念加以結合;毛病是讀者可能認為中國的概念與自己熟悉的概念意思差不多。第三種譯法避免了上述兩種方式的問題。不過,無論選擇哪種方式,必須加注說明。
作為《道德經(jīng)》英譯者之一,雷敦和的翻譯觀點具有代表性和說服力。他的觀點與上述多位中國學者的觀點不謀而合,證明在諸多方面中西翻譯研究的學理一致性。這些觀點與方法,印證了翻譯原型論中原型具有先入為主性、整合性等特性。與中國學者的基本看法相似,文化語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什么樣的翻譯最能優(yōu)先進入譯者和讀者的視野。
德里達通過拿《威尼斯商人》中翻譯為例說明翻譯對等的困難,例如劇中season可以翻譯成“減緩”,也可以是“加佐料”“調(diào)劑”的意思,與“慈悲”搭配的是“救贖”“拯救”“緩解”“補償”等,德里達通過分析這些詞義以提醒人們,習以為常的“確切的翻譯”可能是不正確的,甚至失之毫厘,差之千里。[8]273西方的“God”與中國的“道”確有相通之處,但應該是“和而不同”,與“道”的意義原型范疇有交集,但又不能成為其范疇內(nèi)典型成員。
反之,“道”的眾多英譯如Nature,Direction,Road,Spirit,Principle,Providence,Ineffable,F(xiàn)inite等,雖不能詳盡地傳達“道”的意義,但這些都在不同程度上與“道”的涵義顯現(xiàn)出家族相似性,均屬于其原型范疇成員,當然也就不宜以傳統(tǒng)的二元對立的翻譯標準對其中任何一個加以全盤否定。問卷調(diào)查中,多位學者表達了在音譯之外加注的方式來豐富、彌補Dao與Tao的涵義,這就是對原型樣例拓展,目的是最終達到原型樣例的整合。
根據(jù)翻譯原型論,翻譯活動是追求原語最佳樣例和目的語最佳樣例間最大程度的對應關系,這個對應關系是一個開放的范疇,范疇內(nèi)成員(譯作)呈家族相似性交叉重疊,每一個譯作都成為最終整合形成譯作原型的樣例之一。參與本研究問卷調(diào)查的學者們闡釋的翻譯觀,從不同角度印證了這一點。對于《道德經(jīng)》的翻譯,語言、哲學、社會文化等多重因素的結合,必然是“言不盡意”,翻譯原型具有拓展性而無法在特定時空內(nèi)確定,但翻譯樣例的產(chǎn)生又始終圍繞翻譯原型而產(chǎn)生。問卷調(diào)查中,因參與者多為中國學者,受本土文化的影響和傳播本土文化的需求,優(yōu)先進入視野的無疑是音譯(加注)譯法。這也符合原型認知的先入為主性和刻板性等特性。此外,本研究通過專家問卷調(diào)查訪談,啟示我們亟待進一步思考的問題是中華經(jīng)典外譯的必要條件,也體現(xiàn)了專家問卷調(diào)查訪談的學術價值。
[1]楊炳鈞.翻譯原型論[J].外國語言文字研究,2004(4):106-111.
[2]楊炳鈞.歸結與原型:回歸翻譯本體[J].英語研究,2010(1):42-49.
[3]楊炳鈞.翻譯的原型論取向——以“道”的一百個英譯為樣例[J].英語廣場:學術研究,2011(11-12):23-28.
[4]楊炳鈞.翻譯原型論的系統(tǒng)功能框架[J].山東外語教學,2012(4):17-23.
[5]姜秋霞,張柏然.是等值還是再創(chuàng)造——對文學翻譯的一項調(diào)查與分析[J].外語教學與研究,1996(4):53-56.
[6]胡庚申.譯論研究的一種嘗試——翻譯適應選擇論的實證調(diào)查[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4(4):40-44.
[7]劉孔喜.翻譯原型論視角的老子哲學術語英譯研究——以名詞“道”譯作way的理據(jù)為例[J].山東外語教學,2015(1):102-107.
[8]劉軍平.西方翻譯理論通史[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
Translations of"Dao"from Perspective of Prototype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Liu Kongxi1Yang Bingjun2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ubei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Enshi,Hubei 445000;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Shanghai 200240)
The Prototype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highlights the integral features of translation prototype and its translation exemplars with the aim of exploring translation definition,principle and criteria in light of Wittgensteinian philosophy and cognitive science.Among the series of pertinent studies on Prototype Approach,its explanatory power and operability can be verified through theoretical studies in combination with case studies of translations of"Dao"in Daodejing.The present study seeks theoretical evidence of Prototype Approach from experts in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translating through questionnaire survey,finding correspondence between the present perspectives of translation criticism and the perspectives of translation criteria and translation exemplars within the Wittgensteinian Prototype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Prototype Approach to Translation;case study;translation criterion;exemplar
H315.9
A
1008-293X(2015)05-0066-07
10.16169/j.issn.1008-293x.s.2015.05.13
2015-07-26
劉孔喜(1981-),男,湖北黃岡人,湖北民族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
楊炳鈞(1970-),男,云南大理人,上海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導,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