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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文學(xué)

2015-09-10 07:22王蒙
上海文學(xué) 2015年9期
關(guān)鍵詞:耶夫斯基陀思奇葩

大家好!我用這么一個題目,一個原因是由于社會的發(fā)展,特別是傳播手段的發(fā)展,在一個多媒體的時代,特別是一個新媒體的時代,好像一個手機就能把各種傳播的手段都概括盡了。所以,許多年來,不斷有著唱衰文學(xué)的聲音,認為文學(xué)正在走向式微,文學(xué)快結(jié)束了,文學(xué)快滅亡了。雖然不必太認真,但也讓人想一想文學(xué)到底還會不會存在下去。

再一個呢,我算了一下,我早晨回答咱們新聞中心(中國海洋大學(xué))采訪的時候少報了一點,按編年史來說,我這是來中國海洋大學(xué)第十四個年頭,因為(中國海洋大學(xué))麥島校區(qū)作家樓的碑記上寫著我是從2002年開始來到咱們學(xué)校。這十四年來,對我個人的年齡來說,也是逐漸往高處走了,我打算從縱向(的角度)來回顧一下我跟文學(xué)的緣分、體會,也許可以構(gòu)成一個話題,我就這樣隨便聊一聊。我想先從我小時候的體會說起。

小時候最大的問題是什么?對于一個嬰兒、一個兒童來說,他不了解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有陌生感,這個陌生是一種很不安的感覺。所以小時候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在睡前希望媽媽給自己講故事。為什么?因為他對睡覺也不了解,也很害怕。玩得好好的,突然很疲倦,大人知道這是要睡覺了,小孩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睡覺,他不知道睡覺會掉進一個什么黑洞里面。這時候媽媽講的故事就給了你溫暖,使你和這個世界發(fā)生了一種比較美好的、比較親和的接觸。我印象最深的故事當(dāng)然是狼外婆的故事。狼外婆的故事對于兒童來說,我總覺著不是最理想的,那么小的時候聽著讓你怪害怕的。幾個姊妹在一塊,然后有人敲門,說(敲門的)是外婆,結(jié)果不是外婆而是一匹狼,這個讓人挺害怕的??墒沁@個故事也有一個好處,就是你感覺到了母愛加上文學(xué)是對生命的一個保護。

給兒童講故事,我最感動的,我感動程度達到極致之一的,是阿拉伯《一千零一夜》里面的故事。就是大臣的女兒與哈里發(fā)—— 一個政教合一(國家)的酋長,在新疆叫“海里派”,他由于被妻子的不貞所欺騙,所以決定每天娶回一個老婆,第二天就把她殺掉,以至于這個國家已經(jīng)沒有女子可以讓他來娶了。首相的女兒叫謝赫拉薩達,這個名字據(jù)我的考證,就是新疆人的“熱西代穆”。她帶著她的妹妹,對哈里發(fā)說我明天早上就要死了,現(xiàn)在我給我的妹妹講一個故事,哈里發(fā)就允許了。講到故事快完的時候,天快亮了,就要上刑場了,她就不講了。可是哈里發(fā)聽著覺得故事很有意思,就說:“今天不殺,晚上接著講!”于是晚上又講,就這樣講了一千零一夜,這就是那部世界名著。

這個故事給我的感動很大,文學(xué)戰(zhàn)勝了暴力,改變了人惡毒的一面。

有一年我在新加坡做講座的時候,誰也沒想到的是,主持人在評論我的講話的時候說:“我聽了王蒙先生講的這個給兒童講故事的事,我有一種感慨,什么感慨呢?因為在新加坡,母親已經(jīng)不給兒童講故事了。講故事的任務(wù)已經(jīng)由菲律賓女傭來承擔(dān)了?!币幌伦幼屓擞X得人生中最美好的一種體驗正在消逝。

大一點了,上小學(xué)了,我回憶我這輩子讀的第一本課外書。是什么時候呢?是1941年我快滿七歲的時候,當(dāng)時我是小學(xué)二年級。小學(xué)二年級開始有了造句和作文課,當(dāng)時還是敵偽(日據(jù))時期,我買了一本《小學(xué)生模范作文選》,第一篇文章叫《月夜》,《月夜》里頭有兩個字是“皎潔”,“皎潔的月兒升起在天空”。這也給我極大的感動。為什么呢?因為什么是月亮我已經(jīng)知道了——當(dāng)時北京霧霾非常之少,是全世界最干凈的城市之一,氣候又比較干燥,所以月亮看著特別清晰。那時候外國有一篇散文就寫道:“這里的天空藍得像北京一樣,像馬德里一樣?!币粋€是北京,一個是馬德里,是全世界天空最藍的城市?,F(xiàn)在馬德里的天空藍到什么程度我不了解,北京的天空,昨天的《參考消息》上登著有新加坡、意大利、英國都報道說今年以來北京的天空比去年至少要好一點,所以我們還可以寄予很大的希望——那時候常??粗铝脸鰜硪院螅貉剑趺磿脸赡莻€樣子呢?!但那又不是那種很強的光芒,那又是什么東西呢?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了“皎潔”,又“皎”又“潔”,我覺得我太幸福了,因為從此我一看到月亮:哎呀!皎潔!皎潔就在這里。這個世界對我又更親近了一步,不是那么陌生了,因為它是皎潔的,我知道用“皎潔”來命名月亮是最合適不過的。這里有一個很大、很深刻的問題,就是人類和世界交通的過程。

人類和世界靠近的過程是一個命名的過程。人生碰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一個命名的問題:它叫什么?你吃,你得知道這叫什么、你吃的是什么。人家告訴你這叫饅頭。你命了名了和你沒有命名,同樣吃一個饅頭那感覺是不一樣的。當(dāng)你吃進去,你知道它是“饅頭”的時候,那么你就得到了兩個收獲:第一個收獲是從饅頭上取得了營養(yǎng),第二個收獲是你從“饅頭”的名稱上把握了你的對象。皎潔也是一樣,溫暖也是一樣,老師也是一樣,好學(xué)生也是一樣,調(diào)皮搗蛋也是一樣,這是對世界認識的一個過程。所以我就想到,對不起,我的這個想像和真正的學(xué)理一致不一致我不知道,但是我有這個想像力。我想到了什么呢?就是老子的一個名言: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天地間一切的開始都是無名的,人類的文化就表現(xiàn)為漸漸地命名。命了名之后,使自在的事物逐漸變成人類文化的一個對象化了的事物。正因為如此,古代的先哲對于這個名非常重視。那么我們這個命名的過程是怎么進行的呢?很大一部分是由文學(xué)來完成的。因為文學(xué)的面太廣了,文學(xué)是語言的藝術(shù),語言是符號,符號要給世界上一切的事物,具體的和抽象的、外在的和內(nèi)心的、清晰的和模糊的,一切事物都要用一定的符號來表現(xiàn)。而你閱讀文學(xué)作品的時候,你就知道了許多名稱。這話不是我發(fā)明的,這是孔子的話,他說你要多讀《詩經(jīng)》,多讀史,多讀之后就“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說明人對世界的命名的過程離不開文學(xué)。一個喜愛文學(xué)的人對世界的認識和感受跟一個不喜愛文學(xué)的人對世界的認識和感受不一樣,一個喜愛文學(xué)的人對世界的感受是一個不喜愛文學(xué)的人對世界的感受的一百倍。這是一個最大的不一樣。

還有一個有趣的問題。文學(xué)的世界反映的是客觀的、自然的、社會的世界,可文學(xué)又是一個符號的世界。用自然的、客觀存在的、社會的世界來和符號的世界比較,那么符號的世界當(dāng)然沒有自然的世界那么豐富、直觀。比如說,你在作品上看到“美麗”兩個字,只是兩個字,一個“美”,一個“麗”,中文漢字有一定直觀性,但拼音文字沒有直觀性,“beauty”或其他沒有直觀性。但符號的世界比非符號、自在的世界更有秩序、更合乎某種道理,更富有概括性與代表性、深入性。一切的具體都是充滿局限的,成為符號時,它經(jīng)過了一種整理、創(chuàng)造,經(jīng)過人心和文化的一種洗滌。當(dāng)你對周圍的世界非常陌生的時候,這個符號的世界對你來說相對地比較安全、有序。比較讓你感覺到安全,感覺到了世界的文化化與思維化。

如果你的生活中發(fā)生了一次愛情——天知道第一次愛情會給你產(chǎn)生什么樣的印象,可能是一片混亂與震蕩,可能影響你的工作,也可能影響你的記憶,也可能影響你的提拔,也可能給你帶來一種巨大的悲歡——而當(dāng)你在認真地讀一首美好的愛情詩的時候,帶給你的卻是一種非常美好的、非常安全的東西,所以,人在符號的世界里會有所沉醉、有所獲得與提升,這種沉醉和獲得提升是你在現(xiàn)實的世界中所不能得到的。這就是你從小在和文學(xué)的接觸中最大的收獲。所以,人是離不開文學(xué)的。越是真實的世界不那么圓滿,你越是需要一個符號的世界來安慰自己、充實自己、來引導(dǎo)自己、來平衡自己。這個問題下面還會談到,這里不多談。

我早在十九歲就開始寫長篇小說《青春萬歲》。1953年11月1日,我剛剛過了十九歲生日,我就開始寫作了。我為什么要寫作呢?因為我經(jīng)歷了新中國的建立那樣一個特殊的年代,我親眼看到并參與了舊中國的覆滅和新中國的成立,當(dāng)時對世界的那種感受,對國家的那種信心,對革命凱歌行進的感覺,那種百廢俱興、一天比一天美好的感覺真是無與倫比。所有新的思想、新的口號、新的說法不但讓你熱血沸騰,而且讓你沉醉,讓你入迷。人和人的關(guān)系完全是新的。對各種問題的看法完全是新的。而到1953年以后,情況開始發(fā)生變化,往正常化發(fā)展。當(dāng)時我正在區(qū)委做團的工作,我十五六歲就從事這些工作,當(dāng)然到1953年我已經(jīng)十九歲。那時對團的工作有了新的要求,說我們的中心就是要“學(xué)好正課”。當(dāng)時的形勢報告里說要開始第一個五年計劃,叫做大規(guī)模有計劃的經(jīng)濟建設(shè)時期開始了。和原來那個革命煽動的勁兒已經(jīng)不一樣了,那時候唱的蘇聯(lián)歌曲已不僅僅限于“兄弟們向太陽”、“穿過草原、走過草地”、“從前的工人,現(xiàn)在的委員”、“我們的將軍是伏羅希洛夫”,也不再是“二戰(zhàn)”時期的“再見了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那時候突然流行起來的歌曲是什么呢?是“我們的生活是多么幸?!?、“生活是多么美好”,我當(dāng)時就一種感覺:最激昂的日子過去了。我恰恰有幸在我的少年時代、青年時代經(jīng)歷了這些,我就希望用文字把這些記錄下來。所以為什么很多人、很多朋友,到現(xiàn)在見了我(我見到的太多了,有的年齡很大了)說:“王蒙,我會背你《青春萬歲》的詩: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边@就是我的感情: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正因為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所以需要有文學(xué),把日子用文學(xué)的方式,語言的符號把它描繪下來、固定下來、永久下來。你用任何其他的方式都很難寫得這么生動、這么細致。歷史記載就很容易,歷史記載就可以這么寫: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毛澤東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宣布:中國人民站起來了。1949年,西南地區(qū)尚未完全解放,《紅巖》中寫江姐和其他獄中革命者繡一面五星紅旗。歷史還可以說明那地方還在國民黨控制之下。戰(zhàn)爭進行到了什么程度,海南島是哪一年解放的,四川哪一年打下來的,在已經(jīng)解放的地區(qū)怎么進行貨幣的改革、社會秩序的維護,以及當(dāng)時國內(nèi)外的一些事情,毛澤東訪問蘇聯(lián),和蘇聯(lián)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可是你上哪兒知道那個日子是怎么過的呢?上哪兒知道當(dāng)時的年輕人用一種什么樣的心情來度過自己的每一天呢?你上哪兒知道那時候的人們他們唱起歌來為什么兩眼含著熱淚?那時候人為什么會對國家有那樣一種光明的設(shè)想?文學(xué)起到一個什么作用呢?文學(xué)把我們的短促的生命,把我們轉(zhuǎn)瞬即逝又萬分值得珍惜的經(jīng)驗符號化、永久化,把它挽留住。文學(xué)是一種挽留,是對我們青春歲月的挽留,是對我們美好歲月的挽留,是對我們痛切的酸甜苦辣經(jīng)驗的挽留。否則人生太空虛了,你就是活一百年又如何?別說活一百歲的那么少,因為那么少,所以叫“人瑞”。你到最后,一結(jié)束,不就什么都過去了嗎?

不,沒有過去,還有文學(xué)。文學(xué)是對時間的對抗,是對虛無的對抗!

在我迷戀這個十七八歲、十八九歲的時候,我讀《紅樓夢》,當(dāng)時我不怎么研究這些人際關(guān)系啊、封建社會啊。我最感慨的是,賈寶玉、林黛玉永遠年輕,不管《紅樓夢》是什么時候?qū)懙?,也不管《紅樓夢》所假設(shè)的那些人物是什么年齡,他們永遠年輕。賈寶玉大概是從十三四歲、十四五歲,最多寫到了他十七八歲、十八九歲,林黛玉大概是十一二歲她到賈府,寫到大概十六七歲,我的感覺她“苦絳珠魂歸離恨天”的時候還不足十八歲。但他們永遠年輕,他們永生了,你不但是知道有這么一個故事,而且你仿佛聽到了他們之間互相打趣、互相挑剔(主要是林黛玉挑賈寶玉),然后又很多話想說不能說。都是少年的戀情。賈寶玉送給林黛玉一方舊手帕,他的丫鬟還問怎么送人家一方舊手帕呢?賈寶玉說你不用管,只管送去,林黛玉收到之后就在那兒哭得不行,“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知向誰”。這些東西永遠活在你的心間,真正的文學(xué)的秘密就是它永遠不老。那瞎起哄的文學(xué)最大的特點是三個月就過時?!对娊?jīng)》的東西現(xiàn)在還不覺得遠,不覺得老,還很親近。這方面任何一種學(xué)問都沒法和文學(xué)比,醫(yī)學(xué)你能用兩千五百年前的教案嗎?海洋物理你能嗎?人生一世能有什么不老?說不老,那是自己安慰自己。我正是在《青春萬歲》的寫作中延長我的生命。我用符號的美麗把生活的美麗固化。這是太難得的事情。而且它是一種提升,不光是存留下來,還有提升。

現(xiàn)實生活中,有多少浪漫就有多少庸俗,有多少熱愛就有多少冷淡,有多少善良就有多少惡毒,這些都是相反相成的,這也是老子的話“有無相生,難易相成”??墒悄阍谖膶W(xué)當(dāng)中呢?同樣當(dāng)然也會寫到惡,也會寫到仇恨,也會寫到虛偽,也會寫到欺騙,但經(jīng)過符號化處理之后,很多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它順了,讓你能夠記得住,讓你能夠有所嘆息。哪怕這個作品非常悲觀,看了之后讓你淚流如注,也有一種痛快的感覺,你從哪里去表現(xiàn)解釋這種淚流如注的感覺?

小時候我的姨媽,她生活特別不幸,她十八歲結(jié)婚,十九歲喪夫,一輩子守寡。她最喜歡的就是去看戲看電影,特別是看悲劇的電影。她去的時候口袋里帶好多手絹,看電影期間會從頭哭到尾,那是她最滿意的一天。因為她不到電影院、戲院里去哭她到哪兒去哭?她又不能說我本來就不想守寡,當(dāng)時沒有人強迫她守寡,已經(jīng)是民國時期,是她自己那么認識,她只有到那里去哭。文學(xué)的存在使生活能夠保留下來,讓記憶保留下來,使我們的情感有所寄托,有所提升。

在我青年時代,正是我少年得志、“猖狂”一時的時候,我碰到了歷史的風(fēng)暴、政治的風(fēng)暴。在風(fēng)暴時期,文學(xué)是我的陪伴,也是我的洗禮。印象最深的是狄更斯的《雙城記》,這本書以巴黎和倫敦發(fā)生的故事為主,以法國大革命為歷史背景,既描寫了一個侯爵的家庭,寫了法國封建貴族的巧取豪奪、敲骨吸髓,又描寫了大革命中人們的那種瘋狂仇恨嗜血,他寫得太驚人了,他寫的這些東西跟我當(dāng)時的處境沒有一毛錢的關(guān)系,但是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洗禮,讓我知道歷史的風(fēng)暴起動以后就會是這樣,我碰到的那點麻煩算啥呢?根本不值一提。瞧瞧人家的經(jīng)歷,瞧瞧人家受的罪、人家的洗禮,一會死一會活,一會階下囚、一會神經(jīng)病。他寫那個醫(yī)生,由于見證了侯爵家庭對勞動人民的殘酷而被關(guān)到巴士底獄,把這個人關(guān)瘋了,后來放出來了,放出來又遇到各種可怕的事情。

和這個《雙城記》媲美的,是雨果的《悲慘世界》,尤其是《九三年》,也是寫法國大革命的。造成大革命的原因是法國的王室貴族的殘暴,但大革命本身,至少在這兩個作家的筆下,活活嚇?biāo)滥?。?dāng)然后來的社會科學(xué)家也不會否定法國大革命,大革命推進法國歷史發(fā)展、人類的進步。文學(xué)會寫出來人這一生會碰到什么樣的風(fēng)暴、會碰到什么樣的苦難、會碰到什么樣的折磨、會碰到什么樣的恐懼、會怎么樣地讓你發(fā)瘋。文學(xué)就告訴你生活會讓你發(fā)瘋,但文學(xué)本身又是對發(fā)瘋的最大的抵抗。這些是從文學(xué)的內(nèi)容、題材上來談。還有些可以從它的情緒上,從這個方面最沖擊我、讓我震撼的是俄羅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是貴族,非常優(yōu)雅,但他對舊俄國充滿了憤怒和仇恨,他曾被沙皇判處死刑,那天執(zhí)行六個罪犯的死刑,第一批三個已經(jīng)被綁上柱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經(jīng)被嚇得魂飛天外了,他事前又沒有接受過從容就義的教育,也不會臨時喊著口號上刑場。這時候,行刑人員告訴他沙皇陛下饒了你小子。此外他得了癲癇癥,俗稱羊癲瘋。他的小說《白癡》里,有好多頁就寫這個羊癲瘋將要發(fā)作還沒有發(fā)作的感覺,看完你不發(fā)作就是好樣的。

他怎么寫小說呢?他喜歡豪賭,跟出版社定合同,然后拿一大筆錢,第二天就去賭場。一個禮拜左右輸光了,再借錢。比如說按合同要求兩年內(nèi)他要交出一部兩千頁的小說,還剩兩三個月就到期了,如果完不成就要坐監(jiān)獄,就要判處苦役。但是他是個天才,他雇了一個女速記員,因為當(dāng)時沒現(xiàn)在的電子設(shè)備,然后就開始講述自己的小說,他的小說都是講出來的。他講的時候就揪住自己的頭發(fā),在屋里走來走去,又哭又鬧,完全跟個瘋子一樣。但這個瘋子感動了女速記員,后來這個女速記員嫁給他了。我說的這些都來自他妻子寫的回憶錄。

他這么寫有個特點:他不分段。二十五頁過去了,滿滿的不分段:他少掙多少稿費啊?!最喜歡分段的是港臺的作家,他們希望一行就一個字。

這個說:

“來?”

那個說:

“不!”

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人太可憐了。他反對暴力革命,非常堅定地反對暴力革命,所以蘇聯(lián)時期也不受待見。他個性很強,他最痛恨的有兩個作家,一個是別林斯基,這是共產(chǎn)黨最喜歡的,是革命的民主主義,另一個是屠格涅夫。可是我沒見過別林斯基和屠格涅夫怎么罵陀思妥耶夫斯基。罵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厲害的是高爾基,他是怎么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呢?他說“如果狼寫小說,就寫成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就是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太惡了,他專門寫人的惡,你怎么難受他怎么寫,怎么窩囊他怎么寫,你看著怎么受不了他怎么寫。

這里我多說兩句,狼可以成為圖騰,但狼不會寫小說。如果狼真會寫小說,也是一絕,絕對比咱們寫得好至少是更別致。它絕對提供新的面貌,我看那個電影《狼圖騰》就很欣賞那個狼啊,狼的悲哀、抑郁、孤獨、英雄末路、絕望、仇恨。你說要出這么一個狼,它不吃羊,它寫小說了。這不是不可以。咱們國家出一點特殊政策,哪怕是周圍防著它點、讓它寫,我覺得也是可以的。

人世滄桑也有很多感慨。高爾基痛罵他,但是后來他在蘇聯(lián)也漸漸吃得很開,我們后來看到的很多他的作品改編成電影都是蘇聯(lián)時期的,如《白癡》、《白夜》。最早一屆,最起碼是比較早的一屆的中國作協(xié)黨組書記是邵荃麟先生,我記得長篇小說《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就是邵荃麟翻譯的。被侮辱與被損害的,這就是共產(chǎn)黨搞革命的根據(jù)。這世界上那么多勞動人民、弱勢群體、下層,他們是被侮辱與被損害的。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中國沒有怎么被打壓,但是在蘇聯(lián)他被打壓過??墒?989年12月蘇聯(lián)一解體,原來的高爾基大街恢復(fù)了它原來的名字彼得大街,在這個大街最顯著的位置上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坐像。所以說,這種激烈的、嚴厲的,甚至是痛苦的描寫,也有它的特殊作用:就是給你一個信念,給你一個陪伴,讓你知道人不能太軟弱,人活著一輩子太軟弱了是有罪,是自己的罪惡。人應(yīng)該挺??!所以,在我自己接受考驗的那一段,我很喜歡看這一類的作品。當(dāng)然,至今仍然有人批評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國際上很有名的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曾被法國的話劇團體出高價邀約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白癡》改編成話劇,可是當(dāng)時他沒有認真讀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急需錢的昆德拉接受了這個任務(wù)。但是當(dāng)他讀過之后,他拒絕改編這部小說,他說陀思妥耶夫斯基太極端,他對人類抱的仇恨太大了。他說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的人如果發(fā)展下去,在政治上得勢的話他可能是法西斯主義者。這些我們不在這談了,因為這只是假設(shè),而陀思妥耶夫斯基連個科長都沒當(dāng)過,所以他想成為法西斯主義,他只能法他自己的西斯,所以不存在這個問題。所以昆德拉把錢退回去了。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有他另一面。文學(xué)作品就是這樣,你寫得很柔軟、很輕飄,很多人會不滿意;你寫得很嚴酷、很嚴峻,也會有很多人不滿意;你寫得愛得不行,人家覺得你黏黏乎乎;你寫得殺伐決斷、敢作敢為、能前能后,別人看你是陰謀家,一看就不像好人,一點人性也沒有。文學(xué)的魅力就在于此,有著多方面的探討和解釋。

或者是外界的原因,或者是內(nèi)心的原因,使你在寫作上不能夠非常的灑脫、非常的解放,相反你有很多的顧慮:不希望這樣引起誤解,不希望那樣寫招來麻煩,不希望這樣想撞到槍子上,不希望那樣寫踩到地雷上,這種情況都是可能有的。魯迅在他的文章里頭就寫過,他并不贊成蠻干,他不贊成赤膊上陣,他也不接受任何人的煽動,你讓他“沖!沖!沖!”,他不接受。

所以你就形成一種在寫作中依然左顧右盼、欲說還休、適可而止、點到為止,就是把更多的話留下,就像海明威的名言:作品就像冰山,八分之一露在外面,八分之七隱藏在海水里面。我個人深有這種體會,比如說在新疆我失去了寫作和發(fā)表的可能的時候,我畢竟還寫了七十萬字的長篇《這邊風(fēng)景》,而恰恰由于《這邊風(fēng)景》是寫在“文革”期間,我不可能非常盡興,我就眼光向下,把小說寫成了一個維吾爾人、維吾爾農(nóng)民日常生活的畫卷。我從沒有一部書像《這邊風(fēng)景》那樣能夠把生活寫得那么細致、那么具有吸引力:怎么吃飯、怎么說話、臉上什么表情、手動的是什么姿勢、腳是什么姿勢、穿什么樣的鞋,一切都寫得非常細致,我沒寫那么細致過。以至于有人就說,看了這部小說啊就感覺維吾爾人的生活細節(jié)就鋪天蓋地。還有人說我這個簡直是維吾爾農(nóng)村的“清明上河圖”,這是人家在鼓勵我。但我確實寫了這樣一部書,這部書以它的現(xiàn)實、細致、細節(jié)為特色,能寫到七十萬字也不短了,使我的新疆生活在我的文學(xué)記憶上不是一個空白,讓自己也感慨萬分。至于對里面人物的感受就不細談了。后來,“四人幫”倒臺了,我已經(jīng)恢復(fù)了我的寫作生活了,但在初期我依然比較謹慎,比較自我克制,比較控制,什么話都是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這不僅僅是一個政治思想上的問題、意識形態(tài)問題、思想環(huán)境的問題,它也是一種風(fēng)格:為什么要把話說得那么充分,那么滿,那么過呢?文學(xué)不是不可以夸張,但我就是不夸張,我不僅不夸張,我還給它一個六折,我給它一個五折,我給它一個四折,我給它一個三折,我寫到三成也就行了,這也是對生活的一種選擇,對文學(xué)的一種選擇。

在“文革”剛剛結(jié)束的時候,我寫的作品屬于這種“戴著鐐銬的舞蹈”,這個不一定是社會環(huán)境的原因,我再說一遍,一個是1979年11月在《光明日報》上發(fā)表的《夜的眼》,一個是1983年在《花城》上發(fā)表的《木箱深處的紫綢花服》,我覺得這也是一種非常好的經(jīng)驗,寫作是要痛快淋漓、酣暢地寫,這是一種寫法,也還可以有一種含蓄克制,非常收斂,叫做“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這樣寫出來的東西起碼還都比較短,有時候別人更容易接受,甚至還顯得你更雅一點。你過于淋漓酣暢了那是另外一個路子,那是另外一種人生的選擇。戴著鐐銬的舞蹈,如果我們專門是指某種政治環(huán)境當(dāng)然是貶抑的,但如果我們把它抽象化,我們把它作為哲學(xué)的一個說法,那么這個戴著鐐銬的舞蹈,我們應(yīng)該有這個基本功。就是任何時候,必然和自由、限制和開拓都是共生的,什么事做得太過分了也并不好,我覺得這也是文學(xué)給人的一個啟示。

我要回想的是不戴鐐銬的時候的一種最巔峰的感覺,我稱之為心如涌泉,意如飄風(fēng)——這個話是我借用《莊子》上的話,在《莊子》的“雜篇”寫到柳下惠談他的弟弟盜跖,說盜跖是一個大土匪,是一個惡匪,為什么呢?因為他吃人肝,吃人心。因為《莊子》經(jīng)常假托一些故事來反駁儒家,這里寫孔子要去找盜跖進行理論,要勸誡盜跖改惡從善,柳下惠就告訴孔子你不要去,你說不過他,說我這個大土匪弟弟他心如涌泉,意如飄風(fēng),這個人聰明得不得了,他的心思就像泉水一樣往外噴,他噴泉,他的意圖一會一變,飄風(fēng)是大風(fēng),《老子》里有這個詞,說“故飄風(fēng)不終朝,驟雨不終日”。不管多大的風(fēng),一個早晨過去了,大雨也是這樣,不可能下一天。但是老子他這么說,它叫“飄風(fēng)”。莊子他說盜跖的意念的流動像十二級的暴風(fēng)一樣,而他的心思、他的心念像噴泉一樣——我覺得這也是寫作的一個境界,這是對精神能力的一種釋放。一個人的精神能力到底能達到什么程度,聯(lián)想你能聯(lián)想到什么程度,向往你能向往到什么程度,美好你能美好到什么程度,仇恨你能仇恨到什么程度,人活這一輩子,他總得有幾次淋漓盡致吧,你不能每一刻都溫文爾雅呀,都是欲說還休啊,都是欲行還止啊。這樣的寫作經(jīng)驗,我覺得,這個人他有一種什么感覺呢?我對得起我自己,我把我這一輩子的精神能力用出來了。我給你拽詞,什么詞都拽上,往俗了寫我真敢俗,往雅了寫雅的行,雅了也不能不佩服。

今天周嘯天老師也在這兒,他的舊體的格律詩和詞都做得非常好,而且今年因為獲獎一下子搞得名震寰宇。你看周嘯天先生的詩詞,他的舊體的詩,他的古典的詞可以非常的典雅,一張口要什么典故有什么典故,要什么古字有什么古字,他的詩里有些字我還不認識,但我也不好意思當(dāng)著面問,顯得自己學(xué)問太差。但是他里邊大俗的話也是很多,被某些人認為是什么順口溜,什么快板,什么戈壁灘上放炮仗啊,一句抓著就恨不得把周嘯天先生給粉碎了,就這種感覺。但你用到特別雅的詞,還用到特別俗的詞、別人沒用過的那種詞,用到這個詩里就有一種非常痛快的感覺,我個人也有這個痛快的感覺。例如去年我寫的所謂潛小說《悶與狂》,我正是要追求人類心里最微妙的東西,一般的人要是不完全靜下心來,你根本就想不出來的,想不到的那些東西。我的感覺是語言到那個時候它們都跳起舞來了,所有的語言都跳著,而且還不是芭蕾舞,弄不好是街舞、霹靂舞,腰一扭,一般的人跳這個舞不扭折了腰椎、脊椎或腦椎才怪呢。這個人的精神能力到底能發(fā)展到什么程度,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

精神是物質(zhì)的反映,但精神就是精神。語言到底能用到什么程度,語言是反映生活的,但語言一旦成為語言它自己是一個系統(tǒng),它有聲音,漢字還有形象,它有平仄,它有韻律,它有各種不同的發(fā)音部位,是唇齒音,還是上顎音,還是舌音,還是小舌音,還是呼吸音,是送氣音還是不送氣音,語言本身它就可以成為游戲,它可以成為詛咒,它可以成為祈禱,它可以充滿性感,它可以成為調(diào)侃,它可以成為玩笑,它可以成為匕首,有的人的難聽的話真是讓人受不了,有時候一句話可以引起一起兇殺案來,是不是,語言就這么厲害。

但是到了文學(xué)家的手里,相對來說它這個語言已經(jīng)進行了處理,為什么呢?大家都知道這里邊的語言是用來描寫一個虛擬的世界,恰恰是這個虛擬的世界你可以得到現(xiàn)實世界所沒有的更多的自由,譬如說愛情,愛情在現(xiàn)實世界里你不知道要受多少東西的影響,你哪能一天天地愛情著呀,你哪愛得成啊,你多辛苦啊,你有那個時間、空間條件嗎?你有那個經(jīng)濟和社會關(guān)系、人脈的條件嗎?正因如此,所以文學(xué)家特別喜歡寫愛情,而且,那些詩人更喜歡寫愛情,那些老單身漢會寫出最美的女性來。安徒生的《海的女兒》,我認為那是愛情的圣經(jīng),但安徒生是老單身漢。福樓拜寫的《包法利夫人》真是寫透了當(dāng)時的法國的中年女人的心,《包法利夫人》發(fā)表以后,歐洲有三十多個有名有姓的著名女人聲稱那寫的是我,但是福樓拜在臨終的時候說,我寫的是我自己。他肯定是個男人,沒有性別上的疑問,他也不是同性戀者,正因為他也是老單身漢。愛情上太成功的人寫不好愛情,因為他太成功了,他喜歡的人在他的懷里頭啊,是不是,難道要把這個人推開你去另外寫小說,所以正是在這個地方我們才看到了精神的能力。戰(zhàn)爭也是這樣,你在現(xiàn)實生活中想發(fā)動一次戰(zhàn)爭可能嗎?你做得到嗎?就算你有那個計劃,你是一個狂人,你做得到嗎?你上哪兒發(fā)動戰(zhàn)爭啊?暗殺,誰有暗殺的經(jīng)驗和被暗殺的經(jīng)驗?太少了,可是你小說里頭、故事里頭、詩里頭可以啊,所以文學(xué)對人的精神能力的調(diào)動,對人的精神能力的呼喚這實在是太驚人了,如果沒有文學(xué),我們的意志能力會差很多很多。

最后一個問題,我說說永遠的文學(xué),永遠的生命。文學(xué)永遠陪伴你,過去有干我們這一行的,寫小說的,例如著名的作家蕭軍先生,他很早,大概在1948年就受到了東北局的批判,他自己的詩寫他自己,叫“不叩不鳴一老鐘”,像一個銅鐘一樣,沒人敲的時候它連一點聲都沒有,你過來“嘣”一敲,“ ?……”后來“文革”以后落實政策,把他分到北京市文聯(lián)來了,大家問他寫作不寫作,他這東北人很實在,說“寫作和娶媳婦一樣,那是年輕人的事”。這是第一件事。第二個說法說的是當(dāng)時要有改革,所謂各單位養(yǎng)著的那批專業(yè)作家又不用上班,又領(lǐng)工資,大家有意見,這個蕭軍先生說的話也絕了,他說你光看見賊吃肉了沒看見賊挨打嗎?所以他是很絕的一個人,他說人老了不能寫小說了。還有山西的一個非常年輕的作家,他也喜歡說,我不提名字了,因為他太年輕了,說寫小說這是年輕人的事??墒俏易罱朋w會到年滿八十歲寫小說的樂趣,那種興奮,那種亢奮,那種沒了沒完。

去年10月份,快八十周歲的時候,我去看頤和園,正趕上刮大風(fēng),頤和園很淺的一個昆明湖“嘩”的一聲,波浪席卷,撞擊著石橋,為什么波浪席卷撞擊著石橋就讓我構(gòu)思了一篇小說《仉仉》?這個“仉”跟咱們山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緣,就是孟子的母親姓仉,孟子的母親是中國最好的,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之一,我們知道像孟母三遷,孟母斷織,對孟子的教育,而且孟子對他的媽媽進行了超標(biāo)準的喪葬,那時候是個人的事,也沒有中紀委追查這事?!睹献印防镞吘陀幸黄劦疥P(guān)于喪葬,對他母親的喪葬的規(guī)格問題。

我寫這個小說叫《仉仉》,《仉仉》和頤和園沒有大關(guān)系,但是我寫到大風(fēng)和湖水,那么大風(fēng)和湖水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故事呢?我也不知道。所以有時候我覺得寫小說像變魔術(shù)一樣,從前邊一抓,黑桃A,又一抓,還是黑桃A,就是這種寫作的快樂。然后我寫完了這個,還覺得不行,還得寫,我寫了《我愿乘風(fēng)登上藍色的月亮》,還不行,這時候已經(jīng)寫到了2015年1月春節(jié)了,我又寫了一篇近五萬字的中篇小說,叫《奇葩奇葩處處哀》,我很喜歡奇葩這個話啊,我希望我的小說成為奇葩呀,奇葩怎么會是壞話呢,把奇葩想成壞話,這個民族的想像力就完蛋了。我們要有奇葩呀,我希望在座的人都是奇葩,中國海洋大學(xué)的奇葩,要有個性,要有想像力,要有自己的選擇,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要有創(chuàng)意,要敢于突破。然后,趕巧的是這三篇小說同時在2015年4月份的《人民文學(xué)》、《中國作家》和《上海文學(xué)》上發(fā)表。就是我年輕的時候也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這種好事。人都稱我這八十多歲的叫耄耋之年,我認為2015我是耄耋之年,更是冒泡之年,各種大泡各種冒。

文學(xué)它會陪伴你一生,你如果說還有一種文學(xué)的沖動,說明你這個時候?qū)懶≌f行,娶媳婦也行,說明你充滿了生命力,你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你充滿了對生活的期待,你仍然開得出奇葩來。文學(xué)使生命變得舒展和長遠,生命使文學(xué)變得美麗而又強烈。生命與文學(xué)不斷地產(chǎn)生出奇葩來。奇葩是生命的滋味和彩色。我們?nèi)祟?,就是地球的奇葩,各位大學(xué)生,就是21世紀的奇葩。1953年我說過青春萬歲,生活萬歲,我現(xiàn)在還要說,文學(xué)萬歲,奇葩萬歲!

(本文是王蒙先生2015年5月28日在中國海洋大學(xué)的演講。由溫奉橋、張波濤、王雪敏根據(jù)錄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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