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傲飚

電影《我是路人甲》中的生存哲學

孫傲飚

2015年是爾冬升導演入行第40年，在這40年中，他曾兩次獲得金像獎最佳導演和最佳編劇，他執(zhí)導和監(jiān)制的影片曾拿下27次金像獎的獎杯。而從2012年起，他用了3年時間來拍攝一部電影，2015年7月，這部《我是路人甲》上映，觀眾反響熱烈，影片中的“雞湯哲學”引起廣泛討論?！奥啡思住敝v述了一群“橫漂”們的逐夢之旅，主演皆來自真正的“橫漂”，從小人物平凡的故事中展現(xiàn)出當代社會年輕人群體的真實縮影，《我是路人甲》的生存哲學，從某種程度上給人們帶來深刻的思考。

一、新現(xiàn)實主義手法：逐夢青春的典型化塑造

“路人甲”代表了這樣一類人，他們長相平凡、沒有突出特點、被人擦肩即忘，《我是路人甲》這部影片將這樣一群人集中起來，貼上“追夢人”的標簽，放大在觀眾的眼前?！暗湫突笔沁@部影片的基本手法，而在整體的典型化下，“路人甲們”各自的人生又有鮮明的不同。橫店，被稱作“東方好萊塢”，在這里誕生了無數(shù)大制作的精美電影，是人們心中的造星殿堂?！段沂锹啡思住穼⒐适掳l(fā)生的地點設(shè)定在橫店，在這里有一群追夢的年輕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夢想——成為一名真正的演員。通過這群年輕人，爾冬升讓我們看到了不一樣的橫店——生活秩序雜亂、300塊一個月的租房內(nèi)擁擠不堪、網(wǎng)吧里聚集著前途渺茫的年輕人……爾冬升選擇了最平凡，也是最真實的角度，為我們講述一群最普通的年輕人在現(xiàn)實社會中的追夢之旅。生活是真實的，故事是真實的，甚至影片中人物的名字也是演員的本名，《我是路人甲》在現(xiàn)實主義題材中展示出了最大的誠意，為觀眾述說了底層人物的平凡

人生，與不平凡的夢想。而在這群普通的年輕人中，也有著“等級之分”，有的人居無定所，有的人日入千元；有的人懵懂無知，有的人已經(jīng)在拍戲之余開起了餐館；有的人苦求機會不得，有的人不珍惜近在眼前的機會……“在這群各不相同的路人甲乙丙丁中，是否有你自己的影子”，這大概是電影帶給人們最大的思考。

（一）萬國鵬與王婷：不放棄的夢想

在電影中，橫店是當代社會的縮影，無數(shù)的“橫漂”們對自己的夢想有不一樣的追求方式。而在這些人中，萬國鵬是最普通的一個。他沒有經(jīng)驗，沒有資歷，大學畢業(yè)后只憑著一個演員夢，帶著行李長途跋涉來到了橫店。他不懂這里的生存規(guī)則，只能從基礎(chǔ)做起。但幸運的是，他樂觀、積極，珍惜每一次機會，不輕言放棄。萬國鵬就像每一個奮斗著的我們，在復雜社會中只是毫不起眼的路人甲，努力做一個想要證明自己的人。遇到王婷后，除了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演員外，他又有了另一個夢想，一個關(guān)乎事業(yè)，一個關(guān)乎家庭。他也遇到了最普通的人生選題，并且在一次次的選擇中跌跌撞撞的成長，得到了事業(yè)上的起色與愛人的理解。王國鵬和王婷這對男女“主角”在眾多路人甲中是最平凡的一對，卻是最有代表性的一對。他們的人生際遇是當代社會無數(shù)年輕人的生活縮影，在他們身上，我們看到了那個不起眼的，卻想要努力發(fā)光的自己。我們堅定這永不放棄的夢想，每天為自己加油打氣，苦中作樂，為任何一點小小的成就而自豪。通過他們，我們可以看出，《我是路人甲》不僅僅在“情懷”中寄托了當代年輕人的情感訴求，而且用真實的生活作為情感的支撐。

（二）凱哥：夢想與家庭的抉擇

凱哥是一名“老橫漂”，在橫店多年，與妻子合開一家餐館，過著穩(wěn)定的生活。但他心中的演員夢從未熄滅，那家餐館也是他通往夢想的“橋梁”。他經(jīng)常請圈中人到餐廳吃飯，以求與圈中人搞好關(guān)系，能夠得到更多的機會，而當電影鏡頭掃過妻子無奈的臉，凱哥關(guān)于夢想與家庭的抉擇被擺在了觀眾面前。凱哥代表的這一類人，對夢想的態(tài)度近乎虔誠，為了夢想，他們不惜舍棄所有，甚至要求身邊的愛人、親人也為自己的夢想服務(wù)，而不去考慮現(xiàn)實生活中最迫切的生存問題。當妻子宣布懷孕，夢想與家庭的矛盾被激發(fā)到燃點，凱哥要求打掉孩子，但強烈的精神壓力讓他在片場終于崩潰，落得個瘋掉的下場。爾冬升將凱哥這一人物形象放置在矛盾激烈的環(huán)境中，“選擇”變成了最迫切的問題。從這個人物形象可以看出，《我是路人甲》沒有一味地對夢想歌功頌德，美化人生，而是將現(xiàn)實生活中的你我他都可能碰到的問題真切地展現(xiàn)出來，讓觀眾在他人的故事中更好地思考自己的人生，達到了情感上最深層次的共鳴。

（三）魏星：直面真實的自我

魏星是另一個“路人甲”中的典型，他曾主演過一部微電影，自視甚高，認為自己與其他的“路人甲”是不一樣的，卻又擺脫不了現(xiàn)實的困境。自我與現(xiàn)實的尷尬讓他放棄從底層開始努力，等著從天而降的機遇。天賦與機遇并不一定成正比，努力才是通往成功的唯一路徑。眼睛望的到的遠方，也要用腳一步步踏實的走過。這是魏星的故事告訴我們的道理。在這個關(guān)于路人甲們的故事中，我們都不是局外人，擁擠在小飯館里高談闊論的人們，片場外苦苦等候的人們，雨夜里踽踽獨行的人們——總有一個人，能讓我們看到自己。每個人都有一個逐夢青春，爾冬升用3年的時間將無數(shù)個青春濃縮到舞臺上，在紀實的鏡頭中有對于電影藝術(shù)最大的誠意。

二、草根紀實：非專業(yè)性的真實感塑造

在《我是路人甲》這部影片中，值得一提的是，主演全部選自沒有專業(yè)基礎(chǔ)的群演。在橫店，群演是再普通不過的身份，每天工作8小時收入40元，凌晨4點開始等通告，每一個“橫漂”都在苦苦等待著夢想實現(xiàn)的那一天。他們是不折不扣的草根，在電影中，他們扮演了真實的自己。由于沒有受過專業(yè)性表演指導，他們的表演略顯生澀，卻毫不做作?！皼]有了爾冬升電影中常有的強劇情，快節(jié)奏的鏡頭切換以及絢爛的場面調(diào)度，《我是路人甲》選用了深景和慢搖的長鏡頭，為觀眾騰出了更多的思考空間?！盵1]不專業(yè)性卻塑造出一種真實感，也許只有《我是路人甲》可以做到。每一次的喜怒哀樂都來源于現(xiàn)實生活，眼淚與笑容都發(fā)自肺腑，從雪鄉(xiāng)到橫店，與其說是一部上映電影，更像是一次關(guān)于夢想的紀實。

影視新人在懵懂狀態(tài)下往往有一種不經(jīng)修飾的自然，這是技巧所不能達到的，爾冬升導演很巧妙的運用了這一點，將演員的自然狀態(tài)與技巧的激發(fā)相結(jié)合，才能形成這般打動人心的表演。爾冬升在4月的一場導演分享會上說，“我讓一個男孩即興表演‘迷?！茄凵窳钗液挖w良駿導演都看呆了，從來沒有哪個演員表現(xiàn)出如此迷茫的神色。過了30秒之后，男孩問我：‘導演，可以開始了嗎？’”[2]讓一個迷茫的年輕人演迷茫，這是爾冬升從影40年的第一次，也是影史上的創(chuàng)新之舉。新的題材、新的演員、新的故事，在2015年的影壇上，《我是路人甲》是一次巨大的創(chuàng)新，帶給我們最真實的感動。

三、雞湯哲學：我的未來不是夢

電影中有許多“灌雞湯”的情節(jié)，遭到了些許非議?！半u湯”大補，由此延伸出除了食品之外的另一層意思，指含有知識、智慧和溫暖的話語，擁有讓人精神振奮的精神力量。而在電影中，意蘊深厚的“雞湯”由底層的小人物說出來，更加耐人尋味。當擁有帥氣外表的王召因為懶惰而失去機遇時，刻苦努力卻總是得不到機會的覃培軍痛心地說出一堆名言警句：“茅盾說：我從來不夢想，我只是在努力認識現(xiàn)實。”“戲劇家洪深說：我的夢想是明年吃苦的能力比今年更強?！薄棒斞刚f：人生最大的痛苦是夢醒了無路可走?！薄疤K格拉底說：人類的幸福和歡樂在于奮斗，而最有價值的是為了理想而奮斗?！薄郧缶淹跽伲灰速M了別人苦求不得的天賦。這似乎是一場荒誕的勵志戲，茅盾、魯迅、蘇格拉底，從路人甲的口中說出具有一種違和感，但細細想來，影片中早已有覃培軍為了提升自我而買舊書看的情節(jié)伏筆，一個默默無聞的路人甲，沒有王召那樣天生帥氣的臉龐，甚至做群演時也因為形象不好而被要求靠后站，他靠什么來給自己加油打氣？茅盾、魯迅、蘇格拉底大概是他最遙遠、卻也是最堅定的精神食糧。按爾冬升的話說，這些勵志金句并非是他的劇本編排，而是來源于演員們的現(xiàn)實生活。也許荒誕感恰恰來源于此，這些在許多人聽來不痛不癢的“心靈雞湯”，卻被另一群人奉為勵志真理，他們?nèi)绱伺ο蛏系鼗钪?，如此用力過猛地演戲，很大程度上，已經(jīng)是超脫夢想的一種狀態(tài)。覃培軍說，他從黑暗的煤礦下出來，能在陽光下活著，就已經(jīng)足夠了。年輕人一定要做喜歡的事，做了，你可能后悔兩年，不做，后悔的是一輩子，這是所有的路人甲們告訴我們的道理。但是，從這些“心靈雞湯”中跳脫出來，我們看到，“雞湯哲學”貫穿了路人甲們的奮斗，但電影的結(jié)尾并沒有對“雞湯”進行延伸的美化。除了萬國鵬與王婷這對情侶理解了彼此，攜手迎接明天的奮斗外，凱哥因不堪忍受妻子離家的壓力，與對視若珍寶的機會的誠惶誠恐，在片場頻頻忘詞，最終瘋掉，在夜色籠罩的橫店大街漫無目的的游蕩；魏星坐上了北上的火車，沒人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前途仍然一片渺茫；而王召、覃培軍這些路人甲們，仍然在凌晨的橫店等待通告，日復一日的摸索著、盼望著……雞湯式的結(jié)尾應(yīng)是：他們都成功了，每個擁有夢想的人都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而《我是路人甲》的結(jié)尾卻是現(xiàn)實的、深刻的：日子仍然一天天的過著，夢想仍被揣在口袋里，不忍丟掉，在擁擠不堪的城市里，有的人得到了機會，有的人繼續(xù)等待，路人甲們繼續(xù)說著茅盾、魯迅、蘇格拉底，互相鼓勵著生活。

我們看著屏幕上的路人甲，知道這就是真實，被戲劇化的真實，而雞湯哲學到底帶給了我們什么？是真實的感悟還是虛假的成長？我們無從分辨，因為每一個追夢人都曾從父母口中聽過這樣的雞湯，相信自己是最棒的，成功就在下個路口。每一個渺小的我們，都被這樣鼓勵著，平凡而可愛，向陽而生，期待著生活饋贈的美好，這大概就是“路人甲”們傳遞的生活哲學。

參考文獻：

[1]趙君竹.電影《我是路人甲》：人海微塵中的生存[N].文藝報,2015-07-08（004）.

[2]張喆.《我是路人甲》是我的“不忘初心”[N].東方早報,2015-04-23（A29）.

【作者簡介】孫傲飚，男，河北張家口人，包頭師范學院講師，主要從事新聞與傳播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