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沙

反思

在那次家庭朗誦會

快要結束時

女主人說：

你們能否讀一些

不讓人感到沮喪的詩

引我久久的反思

這似乎不是

我詩的問題

我有歡樂的詩

只是那天晚上

沒有讀

神秘的指示牌

初到維也納

在某站轉S45路城鐵時

指示牌明明指示向上

電梯卻只能向下

我和馬丁正納悶著

一個一臉嚴肅的

中年男子

來到我們面前

忽然扮出鬼臉

手往上指指

然后搖頭

再往下指指

仿佛是在說：

“天堂上不去

那就下地獄”

地鐵車站

一個胡子拉碴的

流浪者

走上前來

向馬丁推銷他們

自辦的報紙

（上面還有詩呢）

馬丁從口袋里

掏出幾枚硬幣

數一數

不夠買

一份報紙

流浪者馬上

變身為乞丐

討走了

那幾枚硬幣

廁所問題

在維也納大學

舉辦的研討會上

女詩人春樹

差點被咬死

群起而攻之

就因為她

說了一句真話

說出了事實：

在中國

不是所有廁所

都收費

此事

令我難以下咽

多日以來

諸多疑問

縈繞腦際：

他們?yōu)槭裁?/p>

非要讓中國

所有的廁所

都收費呢

收很高的費

務必要高過

這里所收的

0.5歐元

上三趟廁所

交的費

一定要超過

東莞女工的

日收入

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

維也納乞丐

如果你執(zhí)意要當乞丐

那就來維也納吧

運氣好的話

你甚至可以

每天聽一次

貝多芬

多瑙河之波

誰說不能兩次

踏入同一條河流

我在維也納

遇見多瑙河

在布拉迪斯拉發(fā)

又遇見了

一樣的寬闊

一樣的浩瀚

一樣的奔流

一樣的不息

一樣把我拉回到童年

船上的警報拉響了

多瑙河面上

漂浮著一顆顆

神秘的水雷

我的船長

我的英雄

脫了衣服

躍入河中

將其一一推開

吉普賽女郎

在弗洛伊德廣場

一個吉普賽女郎

追著我

讓我買她的玫瑰花

我想：初到一個城市

不該拒絕它的善意

便掏出10歐元給她

她還要再加10塊

不勝其煩

就給了

她便樂顛樂顛走了

我知道我被訛了

惱羞成怒

將那朵蔫頭耷腦的玫瑰

投入路邊垃圾箱

她遠遠瞧見

跑上來說對不起

她說她原本只要1歐元

我說那你找我19塊

她不接茬

只是不住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

跟著我

走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