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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色生活

2016-02-01 09:37羅門
長江文藝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社里麻生老爺子

羅門

1

我嫁給趙大明,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他膚淺幼稚;如果他成熟睿智,那他肯定也不會娶我。

我與自己的外貌一直沒能達(dá)成和解,在現(xiàn)有的基礎(chǔ)上,我的身高再長十公分,臉半徑再縮小兩公分,鼻子再挺起來半公分,我才能勉強(qiáng)接受自己。因此我一度自立自強(qiáng),想在財富方面找齊。我考了很多上崗證書,打了很多工,可是仍然沒有擺脫貧窮落后的局面,最后我只得嫁給了有錢人。

趙大明的父親退休前是一家國企的老總或是什么局的領(lǐng)導(dǎo),趙大明也不愿跟我說太清楚,畢竟老爺子那錢來歷有些可疑。作為子女只管花錢、而且要設(shè)法比其他人多花一些就好了。

老爺子每年春節(jié)都給子女們分錢,特殊貢獻(xiàn)者有額外獎賞,比如結(jié)婚、懷孕、生育,生兒子者獎勵三十萬,近兩年又漲價了。

結(jié)婚后,我很快就懷孕了。趙大明當(dāng)初看中我,就是因為我屁股大胸大,據(jù)說這種體型的女人很會生兒子。脫了衣服后趙大明發(fā)現(xiàn),我戴著的是裝有約260克水的新式胸罩,他因此有些氣餒,覺得上當(dāng)受騙了。

懷孕后做B超,趙大明花錢找醫(yī)生問了,說是女孩。想打胎,胚胎已經(jīng)不小了,不忍心,可是生兒子對于他來說特別重要,他握拳振臂,對我說:“你一定要相信你懷著的是個男孩?!?/p>

有那樣的,B超說是女孩,結(jié)果生出來的卻是男孩,醫(yī)生看錯是常有的事,我也像被趙大明傳銷了似的,強(qiáng)化訓(xùn)練自己:你一定要相信你懷的是個男孩。

我覺得自己變傻了——被傻子日了,能不變傻嗎?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憑我那點姿色,嫁個有錢人得需要陰差陽錯才行,所以我先前才想靠自己,可是家里窮,沒錢給我投資,打工掙那幾個錢,往死奔也只夠吃喝,想住大房子開好車隨便花錢,就別指望了。

趙大明是我的閨蜜謝小紅給介紹的。謝小紅的老公趙小明,是趙大明的親弟弟。謝小紅的生活品質(zhì)充分說明了嫁給趙家的好處,她的生活用品和化妝品,基本都來自日韓和法國。趙大明那會兒剛拋棄不能生育的前妻,急于再婚正在滿城相親,他不挑女方別的,就想找個高妹,因為他自己矮,想給下一代改良品種就只能靠女方了。

找了一大圈,高妹都不愿嫁他,因為他拿不出手,矮是一方面,主要是他話太多,不管什么場面什么情況,他都得發(fā)出他自己的聲音,顯擺他所知道的那點軍事政治經(jīng)濟(jì)知識,卻往往漏洞百出,聽得人挺尷尬的。他在吃飯的時候也不停止說話,一張大嘴里可見嚼得稀爛的飯菜,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馬桶。他還總是采取“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聊天方式,實在不能跟他愉快地相處。

我和趙大明在民政局領(lǐng)到結(jié)婚證后說的第一句話,倒不是向他要錢,而是真誠而珍貴地勸勉:“你以后少說話,男人的話多珍貴呀,哪能突突突放水似的說個沒完,可別那么愛表現(xiàn)——嘴巴緊閉蒼蠅飛不進(jìn)來?!?/p>

如果他照著我這話改了,他的人生將得到提升,從此有一份成熟男人的深沉,可是因為這話是我說的,他反而把毛病當(dāng)優(yōu)點了,變本加厲說得更多了。

他雖然跟別人說起話來滔滔不絕,跟我在一起時卻把嘴閑下來了,完全沒什么話說。有時看到精彩的電視新聞,他突然興奮地想發(fā)表意見,然后一回頭看是我,便把剛開頭的話咽下去了,覺得我不配聽他的高論。吃飯的時候,他唯一對我說的就是嫌這個菜不好吃了,那個菜有異味了,非常倒人胃口。

這些招人煩的幼稚感,我其實都能忍,因為我以為心里藏不住話的人,手里也藏不住錢,所以可以由我控制他,嫁給他后我立即就可以享受他的錢財,過上想消費就消費的生活。

可是令我沒想到的是,結(jié)婚以后,他不放財權(quán),抓得死死的,我花每一分錢都像個乞丐似的,得張嘴要,伸手等著。

“人家趙小明都把錢給謝小紅呢?!蔽艺f。

趙大明說:“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不要照搬別人家的模式,要建設(shè)有自己特色的生活。你要買什么,我給你買就是了,我不能把所有的錢都放你手里,我們才認(rèn)識幾天?!?/p>

那好,我想要個貂。我其實并不喜歡貂,但其他女人都有,而且趙大明的錢沒成為我的錢,不花也不是我的。

“謝小紅她們都有貂,樓下干保潔的大媽都有。”我找各種理由,尤其是最能刺激他自尊心的理由。

趙大明終于肯給我拿出兩萬元買貂。我到早市花八百元買了一件假的,剩下的錢就成我自己的了。我發(fā)現(xiàn)趙大明是個死要面子的人,這就好辦多了。他有弱點,那對不起,我得利用這個弱點抓死他。

“給我娘家換臺電視吧,他們以為我嫁了個有錢人,很長臉呢。鄰居們也都知道你有錢,怎么也得為你自己證明一次,讓他們見識見識?!蔽掖碳に?。我自己也的確怕家里人笑話沒本事花男人的錢。

他先是不同意,后來我一層層深入誘導(dǎo),他終于買了,順便把我娘家的破冰箱也給換了。

趙大明對我的娘家意見很大,尤其是對我哥和我嫂子,他半拉眼也沒看上。

“你嫂子既不上班也不干家務(wù),你哥一個輪胎廠的工人,一個月掙不到兩千元,還雇個保姆侍候她,你父母那點退休金全搭給他們了——啃老也不能啃到老人骨頭吧?!彼E著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說。他那腿總是蹺著,因為他總是為他爸而得意。我在他的腦門子上總能看到四個字:我爸有錢。

我說:“你家兄弟不啃老?難道啃的不是你爸的骨頭,啃的是你爸的皮屑?”

“我為你這種措辭表示很遺憾?!彼f。

“那你可夠愛護(hù)死皮的了,買一捆菠菜都得經(jīng)過你審批?!蔽艺f。

他仰著臉笑,沉浸在自我優(yōu)越的享受里。

“晚上吃什么呀?”我問。

借著得意勁,他說:“魚,金槍魚?!?/p>

“拿錢。”我伸出手說。吃得越貴,我從中昧下的錢越多。每個月從生活費里我也能昧出一個中等效益工廠工人的基本工資了。這錢我用于給自己買化妝品、服裝,也給娘家貼補(bǔ)一些——畢竟他們認(rèn)為我是嫁了個有錢人。

如果他爸的那些錢是貪污而來的,到我這就屬于二次貪污了。

“什么魚呀這么貴,在哪買的呀?我得去超市打聽打聽?!壁w大明用手指彈著金槍魚的肚子,說給我聽。

漸漸地,他無處不疑,覺得一元錢買的一個包子也多報賬了。月底的時候問我,“這個月昧了有五千吧?”

“你他媽總共從口袋里拿出五千元了嗎?你每天晚上吃的飯不是錢呢?又不是吃的屎?!蔽艺f。

我說臟話說粗話是結(jié)婚以后才開始的,我婚前文明程度高著呢,我是個有修養(yǎng)、有文化的女人,可是他的愚蠢和狹隘正往粗俗里造就我啊。

本以為憑我的才識和精明會把趙大明征服得妥妥帖帖的,沒想到他竟然沒瞧得起我。我每天都跟他惹一肚子氣,只能勸慰自己,把生活當(dāng)修行,把他當(dāng)逆行菩薩。

我寄望于生完孩子走出這個家門,重新自強(qiáng)自立,不設(shè)法征服這個沒本事的男人,我就枉為一個有本事的女人。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難以征服不是因為他優(yōu)秀,而是因為他愚蠢,蠢得不知好賴。

2

我被推進(jìn)產(chǎn)房前,趙大明絲毫不擔(dān)憂我的死活,仍然緊握拳頭悄悄囑咐我:“意念里一定想著是個男孩?!?/p>

我被疼痛和恐懼折磨得只想大人和孩子都平安,孩子健康我就謝天謝地,絕不必強(qiáng)求那根小雞雞。

生的是個女孩,趙大明覺得對不住老爺子,立即鼓起新的信心,發(fā)愿說:“我們一定會生二胎的,不能讓老趙家絕戶?!?/p>

老爺子按生女孩的標(biāo)準(zhǔn)獎勵給趙大明十五萬元。我說:“孩子是我生的,那錢應(yīng)該放我手里吧?!?/p>

“錢是我爸給的?!彼f。顯得要錢不要臉。

我給孩子起名叫趙慧美,聰慧和美貌,女人有了這兩樣,才大體會過上好日子。趙大明直接不通過,他專程去請示他爸,老爺子說:“你們隨便起吧,無所謂的?!?/p>

趙大明這才覺悟到,生一個女孩還好意思麻煩老爺子給取名,真不知輕重,就讓她叫趙慧美好了。

趙慧美一歲半的時候,被我送進(jìn)了幼兒園。

“孩子剛會走,你就送幼兒園,你成天在家呆著干嗎呀?”趙大明問。

“我不在家呆著了,我要工作,我要掙錢?!蔽艺f。

“缺你吃缺你喝了?”

“缺我尊嚴(yán)了?!?/p>

趙大明說:“說好的不忘初心呢?!?/p>

他說得多惡心呢,他說話難聽得欠揍,他活到今天也是他命大,也是他周圍的人寬容??墒撬f得沒錯,我的初心就是圖錢,我當(dāng)時沒圖尊嚴(yán)啊,我現(xiàn)在撈不到錢只怪我自己手段不行,還要尊重,這屬于違反合同呢。

我問謝小紅,她當(dāng)年生孩子的時候得了多少錢,謝小紅說也是十五萬。

“六年了,物價都漲了?!蔽艺f。

謝小紅說:“我打算生二胎,你呢?”

“生了錢也到不了我的手,都讓中介截流了,我不生了。你家趙小明看上去冷酷精明,倒把錢都給你隨便花?!蔽艺f。

“是,我花錢隨便。”謝小紅說,能聽出她言外之意的那一點遺憾來。

謝小紅有不能隨便的地方。在趙家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沒有不自私的,趙小明雖然不在錢上控制謝小紅,但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規(guī)定她穿衣服不許露肩,脖子下方不能露過三寸,下班就得回家,一切社交工具的密碼他都掌握。

趙小明跟人合伙開了一家歌廳,招了一幫姑娘,干的是什么交易想想就知道了,還不如趙大明在家里呆著什么也不干讓人省心呢。

趙大明和趙小明的母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老爺子后來找了一個比他小十歲的女人,女人帶著個女兒叫金新,跟趙小明同齡,也靠老爺子給錢混日子,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也不著調(diào),成天天南海北地旅游,如今國內(nèi)走遍了,打算去東南亞了,然后再去歐美,最后走進(jìn)非洲。

趙小明怕老爺子犯糊涂,把錢都給了金新,因此需要他們經(jīng)常爭寵,金新為此把姓都改了,叫趙新。金新與謝小紅不和,都覺得老爺子對另一個偏心。金新當(dāng)年曾經(jīng)挑撥趙大明的前妻,孤立謝小紅,在老爺子面前說了謝小紅不少壞話。謝小紅便借著趙大明離婚再娶之機(jī),把我拉進(jìn)了她的陣營里。

我都替老爺子難過,都沖著他那點錢哄著他,家里表面上一團(tuán)和氣,誰跟誰說話都怕聲音大了嚇著對方,背地里卻互相埋怨、猜疑、詆毀,都怕別人比自己得到的多,認(rèn)為對方的存在就是對自己的一種剝奪。得虧我生的是女兒,如果生個兒子,我懷疑這家人可能會陷害我。

因為老爺子每年春節(jié)發(fā)錢,所以這家人像小孩一樣最愛過年。趙大明管這叫年終獎。

他們的確更像是老板與員工的關(guān)系,然而老爺子發(fā)錢的時候卻沒有表獎與期望的神情,很落寞,顯得比平時都衰弱。我替他把心里話說了:這錢把子女們都養(yǎng)廢了。

我想跟老爺子談?wù)?,說我打算投資做點買賣,干點自強(qiáng)不息的事。然而只表達(dá)了一點意思,老爺子表示沒興趣。老爺子退休后,只剩下點錢,勢早就沒有了,當(dāng)年他的領(lǐng)導(dǎo)落了馬,他能全身而退已經(jīng)不易了,再也扶植不了什么人了,他余生夾著尾巴就好了。尤其眼前這個我,他不了解,可是他了解自己的兒子,能嫁給他兒子的,本事也就可想而知了。我理解老人的想法。

我要把錢從趙大明手里弄出來,洗成我的錢,理直氣壯地花,就得找個項目投資。我滿大街找,那些街邊的門臉里,是平庸的人干的平庸的買賣,辛苦又掙不了幾個錢,徒增趙大明的笑話。

我要干一個不一樣的買賣,輕松安全來錢快的那種。別人沒做過的,別人沒想到的,我與眾不同的地方,我的優(yōu)勢,我的創(chuàng)意,我的文化,我的超凡脫俗。以此給趙大明開眼長見識,讓他敬佩我,尊重我,并帶領(lǐng)他樹立一個成功男人的社會形象,期待他猛然醒悟到我比他強(qiáng)。找來找去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什么超凡脫俗的,能干的買賣也還是那幾樣。

我選擇在市中心開一家主題咖啡廳,可以發(fā)揮文化創(chuàng)意。比如80后懷舊主題,步步驚心穿越主題,福爾摩斯主題,韓劇主題,恐怖主題,監(jiān)獄主題……再高大上一點的也有,比如呂克·貝松主題。

“什么貝松?扇貝還是夏威夷貝?魚松?肉松?”趙大明打斷我。

“呂克·貝松,一個著名的法國電影導(dǎo)演?!蔽覐?qiáng)調(diào)“著名”,是在諷刺他沒文化肯定沒聽說過。

“你這個人這么愛弄噱頭,噱頭這個東西,顯得很可笑啊,現(xiàn)在誰吃這一套呢,誰會對一個法國的肉松導(dǎo)演有興趣,都沒幾個人知道,這個社會曲高和寡還掙誰的錢?”他說。

咖啡廳不行,我干別的就發(fā)揮不出文化優(yōu)勢了。開個小型加工廠什么的,我一點也不懂,也不感興趣。

“開棋牌社呢?”我說,“你不是最喜歡打麻將嗎,咱們自己開一個,你當(dāng)老板,一天二十四小時在里面玩?!?/p>

“你上面沒有人!派出所三天兩頭抓人,你弄不好?!彼商扉L在棋牌社,他對這個的確很懂行,因此否定得更痛快。

“找趙小明,他連歌廳都開起來了呢,他肯定有人?!蔽艺f。

“我才不找他呢,一天牛X晃腚的,他那歌廳一年到頭不一定賠進(jìn)去多少錢呢!”

“幼兒園呢?”我問。

“家家一個孩子,責(zé)任太大了,弄出一個事故,就得傾家蕩產(chǎn)?!?/p>

“飯店,只剩飯店了?!?/p>

“滿大街,五步一個飯店,辛苦掙幾個錢,還不夠累的!”他一直搖頭,像吃了搖頭丸。

“你一個勁兒搖頭,你迷糊不?那你說干什么呢?”我控制不住了,大聲一嚷。

“什么也別干,就在家里帶孩子做飯,那得省多少錢。你看咱家里臟亂的,還不如一個講究點的豬窩干凈呢?!彼_定無疑地說,“你干家務(wù)就最適合、最合適。”

“你干家務(wù)比我更合適?!蔽乙埠艽_信地說。

“反正這資我不能投,關(guān)于投資,巴菲特給人們一個忠告,只有一句:賠本的買賣不要干?!彼f。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賠?你這么看不起我?那算我向你借錢好了,我給你打欠條,賠了我賣血還你?!?/p>

“那何必,你現(xiàn)在就可以賣血?!?/p>

“一點夫妻情分也不講么?”我說,“結(jié)為夫妻以后,財產(chǎn)叫共同財產(chǎn)?!?/p>

“結(jié)婚也不是打劫,我這叫婚前財產(chǎn)。”他說。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沒有一點能力?只配給你當(dāng)個生兒子的工具和做飯的保姆?”

“可惜你也沒生出兒子來?!?/p>

“要不咱們離婚吧,你重新找人生兒子去。”我提議。

“離婚有什么難呢,又不是沒離過?!彼f。根本對他形成不了威脅。

“你們家人個個是變態(tài)。別把我惹急了,我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小心我找紀(jì)委,你爸值得調(diào)查!”我說。

“我前妻干過了,沒人理會。”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又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說,“你看,咱們的兒子?!?/p>

他一直把趙慧美叫兒子,過點嘴癮。我走到窗前,看到對面樓下的幼兒園正在放風(fēng),小朋友們手拉手散著步,趙慧美是他們當(dāng)中最小的,跟不上其他小朋友的步伐,突然間跌倒了。

我哭了起來。

3

在我的心里,趙大明是不配看到我哭的人,我只在強(qiáng)者或我依賴的人面前哭。他不給我投資,我不能當(dāng)老板充分展示才華,但也絕不當(dāng)家庭婦女侍候他。

我像結(jié)婚以前一樣,又回到人才市場去了,我的才華不能充分發(fā)揮,只能有限地發(fā)揮了。與婚前不同的是,我這次找工作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爭口氣,是給趙大明和他們家人看的。所以我不能像婚前一樣什么工都可以打,我得找個體面的工作。

一家廣告公司招聘策劃,這是一個特別需要才華的工作,我不是太有信心。但我太希望拿下這個工作了,這絕對是一個令趙大明對我刮目相看的機(jī)會。

我婚禮前夜都沒有這次面試之前緊張,我洗澡,汗蒸,化妝,衣服換了好幾套,在鏡子前足有三個小時,最后覺得像一個電影里常見的時尚白領(lǐng)形象了才敢出門。到了廣告公司,面試的人還挺多,都比我年輕,我有點打怵,可是不走這一步,被趙大明一輩子看不起更令我打怵。

面試的時候,面試官說廣告公司不久之后要宣傳策劃小劇場話劇《貝隆夫人》。我對貝隆夫人熟,看過麥當(dāng)娜演的電影《貝隆夫人》,還會用漢語標(biāo)注的英語發(fā)音唱里面最著名的歌曲《阿根廷別為我哭泣》,每隔四年,世界杯上阿根廷足球隊被淘汰時,媒體都不厭其煩、不嫌其傻地播這首歌。

面試官說:“你對貝隆怎么看?”

“貝???啊,貝隆夫人的丈夫啊?!蔽艺f,“真有意思,人們往往更熟知貝隆夫人而不知道貝隆先生,就像都知道撒切爾夫人、居里夫人,卻對她們的男人都不熟悉一樣;還有咱們中國的阿慶嫂,我們總唱阿慶嫂,可是阿慶是誰呢?”

面試官被我逗笑了,氣氛頓時輕松愉快起來,一直聊了半個小時。第二天下午我得到通知被錄用了,我喜出望外,興奮得內(nèi)心腫脹,睡覺時都摩拳擦掌的。

上班第一天,我極力表現(xiàn)我的職場素質(zhì),累得心力交瘁。下班后一個人去了咖啡廳,坐到很晚才回家,趙大明已經(jīng)從社(他對棋牌社的簡稱)里回來了,我說:“以后我可能經(jīng)常要這么晚回家了,過一陣兒公司可能要籌備話劇《窩頭會館》的廣告宣傳,演出的時候我會見到主要演員宋丹丹徐帆濮存昕他們。”

“他們算什么呢,你現(xiàn)在的范兒比大明星可足。我都受不了了。”趙大明說。

在公司里我拼命干活,討好所有的人,就怕工作不穩(wěn)定,如果被辭掉了,我在趙大明面前就沒臉了。晚上我主動加班,筋疲力盡地回家后,就可以對趙大明發(fā)脾氣了。在公司里我不怕失尊嚴(yán),能在丈夫面前抬起頭就行。

我還通過同事給趙大明聯(lián)系了一個給某國企開班車的工作,可趙大明說:“我去開車?開,開玩笑吧?”

后來不久,我又假裝幫他聯(lián)系了一個給交通局局長開車的俏活兒,知道他不會去,就是顯示一下我的人際交往能力。沒想到趙大明急了,說:“你以后少管我的事,別說我不稀罕上班,就是上班也不用你給我找工作,你能找到什么好活兒!”

公司籌備一個巨星的演唱會,全員被拉到山莊賓館開新聞發(fā)布會,晚上不能回家,我手機(jī)沒電了,聯(lián)系不上趙大明,也不管他急不急。我在賓館房間里緊張地寫新聞稿,之后又陪一家公司的老總喝酒聊天,一想到趙大明找我急得要報警了,我便有一種把握了人生精彩的錯覺。

第二天下午我回到家,趙大明仍然在社里玩。我去找他,問:“你怎么還有心情玩?我一晚上沒回來?!?/p>

“你手機(jī)沒電了,借同事的打一下也不行嗎?你腦袋是不是有毛???你有沒有智力殘疾證書?”他問。

“我一天到晚在外面忙成那樣容易嗎?多少事等著我干呢?!蔽艺f。

“你忙成這樣一個月掙多少錢?不知道的以為你入了福布斯排行榜呢。”他高聲嚷著。

社里有個女人出來勸架,這女人綽號“大拉鎖”,在他們這個社里,打牌的人都有個外號,以此人在麻將桌上表現(xiàn)出的最突出的特點命名。“大拉鎖”是因為她把錢都放在一個帶拉鎖的口袋里,拉來拉去呼呼有聲而得名。趙大明總愛說“我是為麻將而生的”,因此得名“麻生一郎”。

大拉鎖私下里還有個外號,叫“團(tuán)購姐”,因為社里的很多男人都與她有不正當(dāng)?shù)年P(guān)系,價錢還特別便宜。

大拉鎖說:“兩口子有話好好說,都不容易,你家麻生一郎算是社里最本分的了,到了下班的點就回家,剩下那些男的個個都是能打通宵就不打半夜的?!?/p>

這四十多歲濃妝艷抹的不正經(jīng)的發(fā)胖的女人,這麻生一郎的綽號,都令我覺得他們活在一個低級島上,我與他們多說一句話,甚至多看他們一眼都降低人生檔次,他們這種人的存在除了讓別人找到優(yōu)越感以外,幾乎沒有什么實質(zhì)的意義。

我啥也不說了,離開這烏煙瘴氣的地方。

當(dāng)天夜里,趙慧美發(fā)起高燒,嗓子腫得呼吸阻塞,像個小狗一樣使勁喘著。我們嚇壞了,開著車往醫(yī)院奔,經(jīng)過搶救,解除了危險,但需住院治療。我不敢請假,第二天早上從醫(yī)院直接去上班,趙大明扯著我的胳膊說:“你要是今天還上班,你就不配當(dāng)個媽?!?/p>

“我公司里有一個著急的活兒?!蔽覍w大明說,“你不去社里不要緊,你白天在醫(yī)院里照看孩子,我晚上回來替你?!?/p>

“你那破工作,一個月兩千塊錢,你讓不讓人笑話???”他對我的工作終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鄙夷地說。

鄙夷,他可比我值得擁有。我說:“兩百元的工作你找一個我看看?醉生夢死,啃老到死,活著白活?!?/p>

我說著使勁往外抽自己的胳膊,他大概是聽了我的話心情不爽,正往外放力,這使我一下失衡了,重重跌坐下去,腦袋撞在了暖氣片上,我捂著頭看著他,坐在地上不起來,像在展示一個家暴現(xiàn)場。

他生氣而無奈地離開現(xiàn)場。我趕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摸了摸腦袋,流了點血,用紙巾擦了。到了公司,人事部長找我談話,說公司進(jìn)行人員調(diào)整,要調(diào)一些人下去,有我一個。

我覺得太丟人了,丟人至此,值得自尋短見了,也就是一邁腿的事兒,就可以從十六層樓跳下去??墒俏覜]有這個勇氣,我想到了孩子。我踩著走向世界末日的步伐走到醫(yī)院,跟趙大明扯謊說我是專門請了假回來照看孩子的。

孩子住了兩天院,我假裝請了兩天假,第三天,我說:“請了這么多天假,領(lǐng)導(dǎo)一定不高興了,我索性辭職吧?!?/p>

“護(hù)理孩子看病就失去了工作?”趙大明問,然后下結(jié)論說,“你混得夠慘的了?!?/p>

他怎么這么頑固呢,由內(nèi)而外、打從心眼里認(rèn)為我不行,我怎么表現(xiàn)也沒用。這種人真不配跟他較勁,搭理他會后悔。怨不得他沒有朋友,父親和兄弟也瞧不起他。

我又去找工作了,可是很難找可以接觸到名人的工作了。我只能先到一家市場去賣鞋。

趙大明又說:“你別掙幾個錢就跟我裝工作狂和女強(qiáng)人,你把心放在孩子身上不行嗎?你看咱們社大片刀的兒子,三歲,都會寫狂草了,書法去德國展覽了。咱家趙慧美會什么呀,十以內(nèi)加減法還不會呢。”

“別賴我,你是干嗎的?我還掙幾個錢呢,你一天輸多少錢?”我說。

“別拿賭民不當(dāng)打工仔,嘿嘿?!彼f著,把煙灰往地板上彈,彈到我脫在地板上的一只最喜歡的名牌絲襪上,因為怕起火,他又在上面狠狠跺了兩腳。

我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生活沒有一處下腳的地方,把人要堵瘋了。我手里正拿著一個玻璃杯,不知怎么的,我就把那杯子砸在了墻上的婚紗照上,聲音效果驚人,趙大明不笑了,老實了。我也對自己失望了。我在鏡子里看到自己了,是個潑婦,渾身硬邦邦的,表情丑陋得像鱷魚,我是趙大明也看不上這模樣的女人。

必須得改了,女人沒有了性感,男人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趙大明多久沒碰我了?能有三個月。我要是全民女神林志玲那樣,他得什么都愿意跪著給我。我得改變自己,我以前對自己太過自信了。

4

我以前認(rèn)為林志玲說話那種嗲法根本就是個笑話,現(xiàn)在我才認(rèn)識到那就是一個女人對男人洗腦的聲音。我選擇了學(xué)習(xí)志玲姐姐,身材容貌學(xué)不了,我學(xué)其他軟件方面的。

我買了一張林志玲的大照片,掛墻上,時刻提醒自己,要做一個軟妹子,潤物細(xì)無聲。我學(xué)志玲姐姐的甜美表情,乖巧的笑容,笑的時候,眼睛也要笑,露出上排八個牙齒,我節(jié)食,我細(xì)嚼慢咽,輕言細(xì)語,我不管看趙大明多不順眼,但只要一張嘴,準(zhǔn)是撒嬌地喊:“老公,你還玩麻將啊,老公,都十點了,還不回來呀,老公,我想買個包包,老公……”

“還老母呢!”他推開我。

我也假裝不生氣,我是軟妹子嘛,我恨不得學(xué)電影《青蛇》里的張曼玉和王祖賢,在地上軟綿綿地蛇爬。

我報了個英語班,以備將來出國旅游,我與外國人對話時,讓趙大明傻眼。我還報了一個成年人芭蕾舞班。晚上,我在家里用腳尖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那天趙大明輸了錢,又餓,廚房里沒飯,我正穿著個超短裙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擋著他到冰箱里取雞蛋了,他推了我一下,覺得并沒有使多大勁,可是我咣當(dāng)一聲四腳朝天摔在了地上,半點美感也沒有了。

他蹲在我面前,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那么開心。我躺在地上,看著他,知道自己完了,以前那個不真實的我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我從地板上站起來后,我辭職了,我也走進(jìn)了棋牌社,他玩大的,我玩小的,各玩各的,誰也不耽誤誰。因為我是“麻生一郎”的媳婦,所以,社里的人都叫我“麻生夫人”。

我減肥時抑制了食欲,放開后變成了暴飲暴食,我“蒸蒸日胖”起來,直至胖得喘氣都費勁了,一低頭便看見自己的肚皮在晃蕩著。

我在社里當(dāng)著眾人向趙大明要錢,他要面子,因此出手大方。有一天,警察來抓賭,我們那屋里都是婦女和老人,玩得小,警察一般不理會,因此得以逃脫,趙大明在被抓走之前,機(jī)警地把兜里的錢一把塞給我,我跑到家一數(shù),五千六。

后來我盼著警察來抓,一抓他就把錢轉(zhuǎn)移到我手里,也算是洗錢一種。

我們有了共同的興趣愛好,有了共同認(rèn)識的“戰(zhàn)友”。趙大明不論說話再怎么不中聽,我也不往心里去了。

社里有專人幫打麻將的夫妻接孩子放學(xué),我們連到幼兒園接孩子的負(fù)擔(dān)也沒有了,就剩下無憂無慮了。

下午,社里的人正在全神貫注地打麻將,場面堪稱如火如荼。這時一高一矮兩個陌生中年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趙大明的身后,高個的男人拍了趙大明肩膀一下。趙大明正緊張地等著自摸和牌,他有兩杠一喜兒,自摸成功后他將創(chuàng)造個人麻將史的又一輝煌戰(zhàn)績。他顧不上回頭,抬了一下肩膀,企圖甩掉身后男人的手。那男人一把薅起趙大明的后脖領(lǐng)子,說:“你小子真不知死?!?/p>

趙大明回過頭問:“你干什么?”

男人說:“收拾你。”

“你憑什么收拾我?我怎么了?”趙大明言語間透露出了膽怯。

“你偷我老婆!”男人羞憤地說出了趙大明涉嫌的罪狀。

“你老婆是誰呀?”趙大明問,隨即補(bǔ)充道,“我誰的老婆也沒偷啊?!?/p>

“月娥。”男人說。

“月娥呀。”趙大明釋然了,“她就在咱們社里打過一次牌,我跟她一句話都沒說過——”

“就知道你不能承認(rèn)。”男人不容分說,把趙大明往門外扯。

趙大明死命抵抗,嘴里不停地說:“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呀大哥?你把你家月娥叫過來,咱們當(dāng)面對質(zhì)?!?/p>

“對你媽質(zhì),月娥親口招供的,外面那個男人是麻生一郎,你是不是麻生一郎?你是不是麻生一郎?!”男人說著踢了趙大明一腳,趙大明疼得齜牙咧嘴但不敢出聲。

“放開他!”一聲吼處,人們看到我拎著一根拖把分開人群走了出來,我肥胖,我昂揚(yáng),我無所畏懼,我奮不顧身,向那兩個男人走去。

“放開我老公!”我的喊聲穿透人們的耳膜,響徹在社里煙霧繚繞的上空,“你敢動我老公一根手指,我掄你滿臉開花!”

其中一個男人說:“你老公搞外遇了,你應(yīng)該掄他!”

“我跟我老公天天在一起,他得有機(jī)會搞呀!你媳婦是個什么鳥樣也值得搞一搞?”我用拖把指著抓住趙大明的那個男人,“痛快兒放開他!”

男人說:“你老公給你戴綠帽子!咱們應(yīng)該是一伙的——都是被綠化的,你這老娘們兒怎么回事?”

我是一般娘們兒嗎?就算我老公搞了,我也會抓住機(jī)會像希拉里保護(hù)克林頓一樣,把問題處理成世人皆點贊的漂亮事件。

我舉著拖把向兩個男人分別戳去,兩個男人躲閃后退了一陣,覺得丟人,也開始抓起笤帚反攻,我越戰(zhàn)越勇,往男人頭上臉上亂捅,矮個男人的鼻子和嘴被捅破了,血流如注。人們都怕血,紛紛上前拉架。我不怕血,血有什么可怕,生活的無意義才可怕。我閉著眼睛瘋狂地?zé)o所畏懼地捅著,睜眼時,只見著小個男人的腦袋像個血葫蘆了;高個男人落荒而逃,打電話報了警。

我被帶到派出所,讓警察教育了一番,并罰款一千元給小個男人。我對趙大明說:“給他?!?/p>

趙大明痛快地?zé)o怨無悔地掏出一千元錢給了小個男人。

兩個男人氣哼哼地嘲諷道:“你媳婦真夠意思。”

出了派出所,趙大明問:“媳婦你會功夫啊?”

“小時候性別意識太強(qiáng),總怕出門被男人強(qiáng)奸,就學(xué)了點女子防身術(shù),是想防范男人的,沒想到,倒成了保護(hù)男人?!蔽颐嗣w大明的臂膊,問,“你沒事吧?”

趙大明搖著頭說:“我沒事我沒事?!?/p>

我救夫護(hù)夫的行為一時傳為佳話,鄰居們以及其他麻將社的人們都特地到社里來看麻生夫人是誰。認(rèn)識的人給不認(rèn)識的指,“那個就是麻生夫人,對,就那個,個兒不高,胖胖的?!?/p>

指到趙大明的時候,人們說:“那個就麻生夫人的老公?!?/p>

自此,我們一家三口,每天早晨迎著朝陽一起出門,先把趙慧美送到幼兒園,然后夫妻雙雙一起去棋牌社。我們很在乎風(fēng)水,比如我們發(fā)現(xiàn),我在趙大明的左邊,挽著他的胳膊走,贏的概率就大。比如他必須每天佩帶玉貔貅,心里才有底。有一天他忘了帶,走到半路要回家取,我獻(xiàn)寶似的從口袋里掏出貔貅來,他高興壞了,說:“媳婦你太了不起了。”

我們一路相談甚歡,到了社里,他在西廳,我在東廳,分別時都祝愿對方:“多贏點,祝好運?!?/p>

晚上,我們一起收工,一起帶著孩子回家,贏了,歡天喜地,又是秧歌又是戲,晚上還能加二兩豬頭肉兩瓶啤酒;輸了也不氣餒,總結(jié)教訓(xùn),認(rèn)真切磋,提高牌技爭取明天更大的勝利。

我們打開啤酒,就著豬頭肉花生米,邊吃邊聊一天社里的見聞,東家長西家短,張家破鞋李家爛襪子,直至困得睜不開眼睛,倒頭便睡。有時,有了激情,還和諧地做愛。第二天一早繼續(xù)相攜著去社里,迎接充滿刺激與挑戰(zhàn)的勝負(fù)難料的一天。心情像少男少女一樣,充滿快樂與甜蜜。什么奮斗啊,創(chuàng)造啊,人生的價值啊,提都不提,我迫切地等待著破罐子破摔的那最后一響,寄希望這最后一響可以演化為趙大明的破釜沉舟。

5

謝小紅那邊出了件大事,她與人偷情被趙小明抓到了,回家就給潑了硫酸。沒毀容,硫酸潑在謝小紅的乳房上了。沒毀臉是因為趙小明要面子,他媳婦的臉能見不得人嗎?上半身見不得人可以保證謝小紅當(dāng)著別的男人的面不能脫衣服了。

謝小紅后來告訴我,她只是和二十歲時的初戀男友偶遇,一起吃了個飯,在飯店被趙小明撞見的,其實她和初戀男友什么事都沒有。

謝小紅說:“可是趙小明說,他太了解男人了,他太了解奸情了,吃飯就是一對男女偷情的開始,他只是預(yù)防?!?/p>

他了解奸情?好像他有很多似的,好像他盛產(chǎn)奸情似的。趙小明跟趙大明一樣,根本不會愛。他們從小就沒有了母親,父親一心撲在錢與權(quán)上,很少關(guān)心他們的成長,他們的人格難免有缺陷,缺乏自信和安全感。當(dāng)他們覺得女人只是為了錢才討好他們的,就會在享受她們的時候,也變相地報復(fù)她們。

謝小紅沒有怪罪趙小明,她在他面前必須表演乖。不久之后趙小明在歌廳里吸毒時遭人舉報,被警方堵在了包房里。金新懷疑是謝小紅舉報的,是對趙小明采取的報復(fù)手段。我倒不相信謝小紅會這么干,他們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互相陷害還不至于。后來謝小紅還去找老爺子要錢撈趙小明,老爺子說沒有錢了。

“老爺子可能真沒錢了,他要是沒錢了我們就全完了。”謝小紅說。

“老爺子的錢都給誰了?給金新了吧?!蔽疫@么說也是撇清自己。

“金新為了哄老爺子那點錢,把婚都離了,專門陪在老頭身邊。她得到的肯定比我們多。這我倒想得開,她得到的多是因為她的欲念也比別人更強(qiáng)烈呀?!敝x小紅公平地說。

我樂觀地估計,覺得老爺子更可能是眼見著孩子們一個個都沒有出息,后悔了,想趁他們還年輕的時候,讓他們想點辦法自立,暫時不給他們錢了。就怕老爺子真沒錢了,形勢就太嚴(yán)峻了。謝小紅為了試風(fēng)向,放出話要賣車度難關(guān),以為這樣老爺子就會不得不出手了。可是當(dāng)謝小紅真把車賣了,又放出賣房的口風(fēng),老爺子竟然還是無動于衷。趙小明和謝小紅束手無策,歌廳又欠下了巨額債務(wù),最后真把房子賣了,換了一個小戶型才勉強(qiáng)度過了經(jīng)濟(jì)危機(jī)。

我問趙大明能不能借錢給趙小明,趙大明搖搖頭說不管,說老爺子向來給趙小明的就比別人多,趙小明自己揮霍得狠,怨誰。

“你也是沒錢了吧?”我試探著問,“難道我們最后還是跟謝小紅殊途同歸?走賣房賣家產(chǎn)的路?你不是說咱們不走別人的路,搞自己的特色生活嗎?”

趙大明說:“我爸應(yīng)該還有——”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仍然相信他爸那里必然還有一座金山呢。就像當(dāng)年明明在B超里看見的是女孩,卻相信生出來就能變成兒子一樣。

他爸已經(jīng)對他們放手了,他們卻依然死活吊在老人衰弱的肩膀上不撒手。不是不知道那姿勢有多難看,只是年久日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實在沒膽子面對現(xiàn)實。

“你們非得等老爺子死了,發(fā)現(xiàn)他身無分文才相信!你們這是往絕路上逼老爺子呀?!蔽艺Z重心長地說。

趙大明看了一眼手機(jī)說:“我得走了,鐘發(fā)白和麻皇他們都已經(jīng)到社里了,我不能總遲到,得自覺點。你怎么的?不去了?真戒了?”

“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我只能這樣表揚(yáng)他了。

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不只趙大明,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是趙小明和謝小紅。謝小紅懷孕了,她這次一定要生個兒子。這是他們夫妻最后的殺手锏了。

“如果老爺子真沒錢了你拿什么養(yǎng)兒子?”我說。

“他應(yīng)該還有——”謝小紅說得跟趙大明一模一樣。

“你要榨干他最后一滴血?”我問。

“我不榨也會有人榨,老爺子的血注定是給人榨的。”謝小紅殘忍地說。

趙大明聽說謝小紅懷孕了,氣得也每天晚上抓著我,把我按床上,強(qiáng)奸犯似的也要盡快讓我懷上。幸虧我英年發(fā)胖,身量大了,好幾次把他掀翻在床下,否則還真被他得手了。這個時候,寧可懷恨,也不能懷孕。

謝小紅的肚子有點顯型了,五一長假到老爺子家里聚會的時候,她挺著肚子驕傲地走來走去,金新很不爽,但表現(xiàn)得還算克制,餐桌上還給謝小紅剝螃蟹吃。趙小明用手擋著,說:“螃蟹性寒,孕婦不能吃?!?/p>

“金新咋不給謝小紅下麝香呢!你們有錢人的日子過得像宮廷戲似的?!被氐郊液?,我對趙大明說。

“你也就是說得好聽,我家沒錢你能嫁給我?”趙大明不屑地說。

“哎喲,你原來有錢呢?”我大驚小怪地說,“那你把錢拿出來讓我看一眼呀,讓我知道你有幾個錢好不好?我也好有個打算?!?/p>

“你打算?打算什么?我沒錢了你還離婚不成?”他警惕地瞄我一眼。

“你怕離婚嗎?你也不是沒離過。”我說。

他哼了一聲,不接話。我體諒地說:“今非昔比了?”

他還是不說話。我說:“知道形勢不同了就好。當(dāng)初嫁你是因為錢,但是我也沒過著有錢人的日子,所以一旦離婚也不一定是因為你沒錢,我們過了這么久了,孩子也這么大了,你應(yīng)該對我這個人有所了解吧?”

“這話什么意思?”他問。

“我的話你要想懂,得體會一陣子呢?!蔽矣H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很不適、很不祥地看了我一眼。這毫無底氣的小眼神,充分暴露出他的錢所剩不多的事實。

6

我在網(wǎng)上找到了韓國拌飯的做法,為了鞏固所學(xué),我去城西的韓國街購買了專用的拌飯調(diào)料,并買了所需的八樣菜,回到家時已經(jīng)傍晚時分了,想必趙大明已經(jīng)從社里回來了。

我打開房門,一走進(jìn)去就有一把菜刀橫在脖子上。那把菜刀是我家的,十分鈍,切韭菜都費勁,剁肉根本不行。我了解自己的刀,所以我不怎么害怕。還有另一把鋒利的菜刀,我看了看,正被另一個小瘦子男人拿著架在趙大明的脖子上。趙大明跪在地上,已經(jīng)癱軟了,想必好話、■已經(jīng)說絕了。

我把手上拎著的菜袋子一松,全砸在了用刀架我脖子的男人的腳上,他倒沒覺得疼,腳都沒動一下,一臉“見到你很高興”的表情,跟我打了聲招呼:“麻生夫人。”

我沒見過這人,他也不像是棋牌社里的人,看來我的名聲已經(jīng)不限于棋牌圈了。

“你們是誰?你們在干什么?”我心平氣和地問,希望因此能把氣氛帶動得友好一些,理智一些。

用刀逼著我的那個男人自我介紹說:“我叫及時雨。”指了指同伙,“他叫小椎子?!庇种噶酥岗w大明,“他欠我錢,說好今天還他卻不還,今天他必須還,不還我就砍他?!?/p>

他說得像繞口令,我的腦子跟著飛快地轉(zhuǎn)。原來趙大明已經(jīng)借債度日了。那他借了多少?我看了看我的客廳,我的家園,是不是早已經(jīng)欠出去了?是不是我們一家三口今晚該睡橋洞子了?

我強(qiáng)作鎮(zhèn)定,問:“他欠你多少錢?”

及時雨張開大拇指和食指,忽地往我眼前一戳。八!八十萬!我應(yīng)該昏過去,一個女人在這個時刻昏過去一點也不丟人,而且這也是逃避現(xiàn)實最好的辦法。但我的確不應(yīng)該是一般女人,命運沒給我一個讓我當(dāng)一般女人的丈夫——這事也不能賴命運,這丈夫是我自己找的——自己找的丈夫,閉著眼睛也要過完。所以我暗暗地晃了兩下又站穩(wěn)了。

“八千——”及時雨喊著,他猙獰的表情和他殘暴的嗓音,使我根本沒有勇氣聽完,這已經(jīng)不是睡橋洞子的問題,恐怕要睡牢房了。我決定在他喊出“萬”字的同時暈倒。

然而很久過去了,我并沒有聽到“萬”字。我漸漸清醒了,原來就是單純的“八千”,他已經(jīng)說完了,沒有“萬”。而且小椎子補(bǔ)充了一句:“八千元是我們兩個月的工資呢!說好今天還的,一天也不許拖!”

我真想抱著債主親一下,這是一個多么有專業(yè)素養(yǎng)的債主?。翰欢嘟瑁叩镁o。趙大明運氣真好,遇到這樣的債主。我瞬間滿血復(fù)活了,我對趙大明說:“你是一分錢也沒有了?”

“沒了?!壁w大明終于亮底牌了。當(dāng)然了,有錢他也不會去借錢了,更不會借錢不還等著讓人砍。真是驚喜連連呢:他終于沒錢了,他竟然所欠不多!

我高興地對及時雨說:“放了他,錢由我來還。”

及時雨命令小椎子說:“放了他,相信麻生夫人!”

我走進(jìn)臥室,爬到床下,摸出一個鞋盒子,里面有一萬元,那是我平日昧下的,終于在緊急時刻派上用場了。我數(shù)出八千元,走到客廳,遞給及時雨,我說:“你數(shù)數(shù)吧。”

及時雨把錢揣進(jìn)懷里,豪爽地說:“數(shù)什么數(shù),我還信不著麻生夫人?”

及時雨和小椎子拿了錢心滿意足地走了。趙大明虛脫地躺在地上,感激不盡地說:“幸虧你攢了錢,你真有先見之明啊?!?/p>

我拍著他的腦袋,長出一口氣,感覺比當(dāng)一個初中二年級的班主任都累,我說:“沒錢了,以后別再賭了?!?/p>

一分錢沒有,局面果然不一樣了,趙大明終于聽我的話了。他找了一份開出租車的工作,準(zhǔn)備謀生了。他邁出的這一步,對于他來說,是里程碑的一步,是他的人生回憶錄里值得濃墨重彩書寫的一步。我想我晚上應(yīng)該給他做一頓比過年還要豐盛的晚餐,讓他感覺到掙錢的人應(yīng)該受到多么大的尊重與禮贊。

然而并沒有等到晚上,他下午就累得怕疲勞駕駛提前交班了。其實他是接到棋牌社的人給他打的電話,招呼他回去打麻將。經(jīng)不住別人三言兩語的誘惑,他牌癮犯了,無論如何也沒心思開車了。

趙大明晚上拿著在社里贏來的二百元,興高采烈地向我匯報:“媳婦,我是為麻將而生的,這才是我最有競爭力的技術(shù),以后我保證每天贏二百元回來,比開出租車掙得多?!?/p>

“你見過哪個玩麻將的發(fā)財了?你們社里的大黑貓玩了一輩子,現(xiàn)在貧病交加,一日三餐撿垃圾吃了,你沒看見呢?”我說。

“所以呢,大黑貓是輸家。有輸家必然有贏家,我就是那贏家?!壁w大明開了半天出租車,累得似乎比以前更加熱愛打麻將這一行了。

趙大明不是沒想過戒賭,他的左臂上有好幾處刀傷,都是他以前頻頻戒賭時自己起誓砍的,結(jié)果據(jù)說每次戒不到三天就開戒了。所以,指望他能用自己的毅力和恒心戒賭,等于指望廢鐵自己升溫到1600度煉成鋼。對于趙大明來說,最有效的戒賭方法就是給他判個徒刑,關(guān)監(jiān)獄里用電網(wǎng)圍起來。這種人生下來忘帶意志力了,把所有的自由都用于自我戕害,迅速變成爛泥,扶不上墻。

第二天下午,是棋牌社人員最多的時候,我給趙大明打電話,撒謊說我和女兒午飯吃豆芽中毒了。他很快就從棋牌社回來了,我讓他看著女兒,我說我去藥店去買藥。

我趁機(jī)去了棋牌社,這個時候社里人員爆滿,我掃了一眼,主要干將幾乎全在。于是我站到卡拉OK區(qū)的舞臺上,用事先準(zhǔn)備好的那種城管在早市里驅(qū)趕小販用的喇叭,試了一下音,當(dāng)然不會像城管喊得那么焦躁蠻橫,我像個苦情歌手說開場白似的,傷感地說:“喂,喂——”

“各位兄弟姐妹——”我說。

玩著的人們手雖還在桌上忙著,頭卻都轉(zhuǎn)過來了,看著我議論道:“這不是麻生夫人嗎?這是要唱啊?!?/p>

“是的,是我?!蔽艺f。然后我說不下去了,淚水默默地流了下來,一直流著。

人們開始停下手里的動作了,他們不知道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發(fā)生了。我咽了咽淚水,無比誠懇,無比誠懇地對整個大廳說:“各位兄弟姐妹們,我今天在此有一事相求,我老公為了玩麻將已經(jīng)債臺高筑,被人拿著砍刀追到家里了。他跟你們不一樣,你們都是有錢人,玩得起,我老公已經(jīng)玩不起了,否則他不是被債主砍死,就是被弄出心臟病嚇?biāo)?,剩下我和女兒,你們?nèi)绦膯??所以我求求你們,別再跟他玩麻將了?!?/p>

我展示著一張黃色的布,說:“這是我在高爾山廟里請的符,很靈的,我給各位好心的人念佛,保佑你發(fā)財,謝謝各位配合?!?/p>

我說完了,人們紛紛若有所思地繼續(xù)埋頭麻將事業(yè)了。我走下舞臺,給每桌發(fā)了一盒煙,頻頻說著“拜托” 、“拜托”。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家,放趙大明出去。他去了社里,我相信沒有人在我那樣誠懇得近乎肉麻的懇請下還能跟趙大明玩了。玩?zhèn)€麻將誰也不至于那么不要臉,跟誰玩不是玩呢,干嗎非得跟趙大明玩。果然,過了不久,趙大明就臊眉耷眼地回來了,他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問:“你跟社里的人說了什么?”

“這個社會還是好人多啊?!蔽腋锌卣f。幸虧打麻將是集體項目,從此趙大明將永遠(yuǎn)“一缺三”了。

趙大明終于又回去開出租了,我制定了一個藍(lán)圖:“過兩天我也去開出租。我們只要堅持一年就行,攢點錢我們就租個小檔口,我有做正宗韓式拌飯的秘方,我們會開一個外賣式的拌飯攤兒。掙了錢就開大飯店,再掙錢,我們就帶著女兒去世界看看,去你最想去的拉—斯—維—加—斯!”我振奮著喊,伸出手示意趙大明與我擊掌。

趙大明開出租車一個月后,我想在老正興酒店訂一桌慶賀一下。趙大明不同意,說掙錢不容易,隨便吃碗冷面就行了。誰不知道掙錢不容易呢,趙大明以前就知道,所以他不肯出去工作?,F(xiàn)在他體驗到掙錢不容易了,關(guān)鍵是他不因此而放棄。另有一大收獲,趙大明累得再也沒力氣喋喋不休了,整個人的氣質(zhì)頓時顯得深沉難測起來。

我說:“好。那我們就等著一年以后再慶祝,那時同時也慶賀我們的拌飯攤開業(yè)?!?/p>

我們?nèi)コ岳涿?,剛點了菜,就接到謝小紅的電話,她慌亂得語無倫次:“趙小明進(jìn)監(jiān)獄了,不是,被抓進(jìn)看守所了,不知道原因,好像是因為詐騙。你那方面有沒有認(rèn)識的人,想辦法幫幫我?!?/p>

她也沒法說明白,趙小明在外面都干些什么從來不讓她知道,現(xiàn)在進(jìn)了看守所,又不允許與家屬見面,謝小紅當(dāng)然什么也說不明白。

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問趙大明,趙大明也沒辦法。他建議找他爸,我只好同意了。我們開車?yán)x小紅去他爸家。老爺子聽完謝小紅的哭訴,面無表情地躺在沙發(fā)上,說:“我昨天剛在醫(yī)院查出腦梗塞,明天會去住院?!?/p>

“金新呢?”趙大明問,“她不是一直住這嗎?”

老爺子依然沒有表情,連冷笑都不屑給一個了。

晚上回到家,我對趙大明說:“你爸有點不對勁?!?/p>

“這話什么意思?”趙大明現(xiàn)在對我說的話可當(dāng)回事了。

我解釋說:“其實剛得知謝小紅懷孕的時候,你爸就表現(xiàn)得非常憂慮,一方面他生氣他們以生兒子為手段向他勒索,另一方面擔(dān)心孫子生下來無錢獎賞了?,F(xiàn)在趙小明出的事越來越大,幾乎看不到底線,老爺子都絕望了。你們這些人,就是在逼老爺走絕路。”

趙大明聽了我這番話,瞪著眼睛失神了好一陣。我沒打擾他,自己先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都還在睡夢中,趙大明的手機(jī)響了,他迷迷糊糊地接通電話,一下子就醒了,簡短聊了幾句,然后慌亂地推醒我,說:“我爸在勞動公園自殺了。”

老爺子是用領(lǐng)帶吊在樹上自盡的。我們趕到勞動公園時,老人的尸體已被解下,周圍有警察,拉著警戒帶。老人的面貌還算安詳,在他衣服口袋里找到一封手寫的遺書,就幾個字:別找了,什么也沒有了。

金新母女也趕來了,她們號啕著,扳著老人的尸體問:“你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

趙大明看了她們一眼,說:“這是我爸最后的一招了。我爸的確什么都沒有了,不只是說一分錢都沒有了,他連最后的家族尊嚴(yán)都沒有了?!?/p>

母女倆不知道是沒領(lǐng)悟出趙大明話中的意思,還是假裝沒聽明白,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又不約而同地哭著向老爺子撲去。

老爺子去世后,謝小紅也不能讓肚子里的孩子活了,她要引產(chǎn)。

“這孩子都五個多月了,都成人了?!蔽姨嵝阉?/p>

謝小紅說:“這叫殉葬?!?/p>

“干嗎說得這么難聽?!蔽艺f。

“有什么難聽的?我們都是給錢殉葬的?!彼p飄飄地說著狠話。

“把孩子留著吧?!蔽艺f。

“留著我拿什么養(yǎng)活他?我他媽有乳房還能賣個身。乳房都讓趙小明給毀了。”謝小紅只能以說粗話發(fā)泄了。她聽了趙小明的話一輩子,他就給了她這么個結(jié)局。

謝小紅還是做了引產(chǎn)手術(shù)。我和趙大明把她送回家。她現(xiàn)在住在一處老舊小區(qū)的寓所里,樓前擋光,屋子里中午也幽暗不明。這里再也看不到謝小紅的高品質(zhì)生活了,只有那些奢侈品的包裝還徒有其表地堆在臟兮兮的墻角,提示著她曾經(jīng)當(dāng)過有錢人。

謝小紅無心傷感,她捂著腹部,提醒我和趙大明,同時也是部署未來的戰(zhàn)略方向:“老爺子的房子作為遺產(chǎn),所有的子女都有份,而不該只由金新娘兒倆繼承,我們應(yīng)該聯(lián)合起來,想辦法——”

她還沒說完,趙大明就看了一下手表,說:“我得去接班了?!?/p>

謝小紅對著趙大明匆匆走掉的背影驚叫道:“嘿,他還真被改造成自食其力的新人了!可比新中國改造愛新覺羅·溥儀還艱巨吧?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建設(shè)有自己特色的生活?——你們兩口子覺得有意思嗎?”

我覺得還行,挺有意思的。

責(zé)任編輯 ?向 ? ?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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