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堅(jiān)

驪山的“鬼”惹不起

宋志堅(jiān)

唐寶歷元年（825），剛即位的敬宗皇帝就想去驪山溫湯（華清池）。左仆射李絳、諫議大夫張仲方等多次勸阻，拾遺張權(quán)輿索性跪在紫宸殿下叩頭相諫，說：“昔周幽王幸驪山而為戎所殺，秦始皇幸驪山而國亡，玄宗幸驪山而祿山亂，先帝幸驪山而享年不長?！毖灾忚?，說的都是史實(shí)。看來驪山真的有鬼，令人毛骨悚然。

唐敬宗不信鬼，執(zhí)意要去試試：“驪山若此兇邪？我宜一往以驗(yàn)彼言?！弊匀?，鬼是沒有立即出現(xiàn)的。于是回長安就對(duì)左右大臣說：“彼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可謂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他原本是想嘲諷“叩頭者”的，但萬萬沒有想到，歷史嘲諷的恰恰是他——次年12月，唐敬宗即為宦官劉克明所殺。此后的“叩頭者”若要再度證明驪山有鬼，或許又多了一條證據(jù)：“敬宗幸驪山而死于非命。”

實(shí)事求是地說，鬼確實(shí)是沒有的。周幽王死，秦二世亡，安祿山叛，唐穆宗享年不長，都與驪山有關(guān)，這只是一種巧合。“因果報(bào)應(yīng)”之說，往往就出于對(duì)這種偶然的困惑。然而，偶然之中，自有必然——周幽王貪色寵褒姒享樂無度，秦始皇筑驪山墓天怒人怨，唐明皇與楊貴妃嬉戲于華清池的清水綠波之中而荒廢朝政，這且不說，就是在而立之年一命嗚呼的唐穆宗，按當(dāng)時(shí)翰林學(xué)士韋處厚所言，也是“以酒色致疾損壽”?！靶殷P山”僅僅是這些封建帝王只圖尋歡作樂，不顧百姓疾苦的一種標(biāo)志性的行為。

唐明皇在他還想勵(lì)精圖治的時(shí)候說：“吾貌雖瘦，天下必肥。”這是一種因果關(guān)系，但他說得并不完整。窮奢極欲，尋歡作樂，重則亡國，輕則損壽，就連“吾貌”也未必“肥”得起來?！耙蚬麍?bào)應(yīng)”不足信，但這種因果關(guān)系卻是忽略不得的。在此之中，隱匿著真正需要人們戒惕的“鬼”。唐敬宗以身試“鬼”，在宮中“游戲無度，狎昵群小”，沒日沒夜地與宦官一起擊球、手搏、游獵、酗酒，而且“宦官小過，動(dòng)遭錘撻”，遂引起殺身之禍。這位花花皇帝，只坐了兩年龍庭，一命歸天之時(shí)，才18歲呢！

看來，驪山的“鬼”是惹不起、纏不得的。

驪山如今已經(jīng)成為旅游勝地，游客不絕。華清池也敞開著供人觀賞。以史為鑒，可知興衰，周幽王、秦始皇、唐明皇以至唐穆宗和唐敬宗父子，都是一面面鏡子。“歷盡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歌舞升平，醉生夢(mèng)死，整天泡在酒席和舞池之中，是要樂極生悲的，窮奢極欲地“瀟灑走一回”，終究會(huì)走到黃泉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