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慶柏
(南京師范大學(xué) 古文獻整理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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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費墀與《四庫全書薈要》纂修*
江慶柏
(南京師范大學(xué) 古文獻整理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97)
總校官兼編纂官陸費墀,勤劬于館務(wù),對《四庫全書薈要》與《四庫全書》的纂修作出了重要貢獻。陸費墀編寫的《辨正通俗文字》一書,對《薈要》和《四庫全書》繕錄中的俗字作了規(guī)范。陸費墀又編撰了《薈要總目》,對《薈要》收錄圖書的基本信息和該書繕錄所依據(jù)的底本與來源等作了具體說明,并通過“按語”的形式對我國古代的學(xué)術(shù)思想作了總結(jié)。
《四庫全書薈要》;《辨正通俗文字》;《薈要總目》;陸費墀
陸費墀曾承辦四庫全書并薈要處繕錄之事,對《四庫全書薈要》(以下簡稱《薈要》)與《全書》的纂修作出了重要貢獻。但長期以來,學(xué)術(shù)界很少關(guān)注陸費墀在纂修《四庫全書薈要》和《四庫全書》中的作用,有關(guān)研究也極少。筆者所見,專門的研究論文僅史志龍《陸費墀與〈四庫全書〉》一篇。[1]在有關(guān)四庫學(xué)研究專著中,對陸費墀的研究也常常只是一帶而過。本文將就陸費墀與《薈要》的纂修作一探討。
陸費墀(1731-1790),字丹叔,號頤齋。浙江桐鄉(xiāng)人。乾隆三十一年(1766)進士。授編修,充《四庫全書》總校官。乾隆五十二年,因《四庫全書》訛謬甚多,受罰獨重,乾隆五十五年郁郁而死。
陸費墀“生平篤志好學(xué),淹貫百氏,旁及醫(yī)卜雜技之書,靡不通曉。尤精鑒賞,凡歷代彝鼎、圖書、碑文、縑素,一見即辨其真贗,書畫篆刻無不擅長?!盵2]四庫館開,陸費墀任武英殿提調(diào),同時兼任總校官,承辦四庫全書處繕錄之事。乾隆三十八年閏三月十一日,辦理四庫全書處奏遵旨酌議排纂四庫全書應(yīng)行事宜折云:“其應(yīng)行酌改字樣,必須折衷畫一,應(yīng)令武英殿提調(diào)、翰林陸費墀董司其成?!盵3]49使陸費墀專辦《四庫全書》一切事宜。后承辦薈要處繕錄之事。乾隆三十九年十一月十三日,諭內(nèi)閣道:“編修陸費墀承辦四庫全書并薈要處繕錄之事?!盵3]206于敏中、陸費墀一為總裁,一為提調(diào),承辦了四庫全書纂修的實際事務(wù)。這一點乾隆帝后來也多次提到過。乾隆五十二年六月十三日上諭道:“此事發(fā)端于于敏中,而承辦于陸費墀,雖朕旨有辦大事不能無小弊,亦不應(yīng)為之已甚也。其條款章程俱系伊二人酌定?!盵3]1218可見兩人在《全書》和《薈要》纂修中的重要地位。乾隆五十二年十月十五日上諭還再次提到這一點。[3]1255
陸費墀在辦理四庫全書過程中,總的情況還是順利的。但自乾隆四十三年以后,隨著謄錄圖書的增多,發(fā)現(xiàn)的問題也越來越多,所受處分也越來越重。乾隆四十三年四月起至閏六月止,四庫館進過《全書》二次,散片三次,武英殿進過《薈要》三次。大學(xué)士阿桂等奏稱,經(jīng)詳加查核,發(fā)現(xiàn)《御撰春秋直解》卷前所錄御制文脫寫一行。這一疏漏非尋常錯誤可比,于是奏明將總裁董誥、總校陸費墀各記過三次,即照三次議處。[3]533這一次受處分的人員非常多。
乾隆四十四年七月,在檢查四月起至六月止四庫館所進《全書》七次、《薈要》五次的圖書中,查出《漢魏六朝百三家集》內(nèi)錯誤之處甚多。軍機大臣認(rèn)為應(yīng)該將董誥、陸費墀交都察院、吏部分別察議。這和簡單的記過罰俸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3]631好在乾隆帝最后還是寬容了陸費墀,“奉旨免其議處”,最后僅以記過處分,“總裁董誥、總校官陸費墀及總校吳紹澯、分校官王彝憲奉旨各記過十次”。[3]633
乾隆四十五年,陸費墀受到了嚴(yán)厲處分,因四庫底本遺失而導(dǎo)致降級留任。當(dāng)時新任武英殿總裁王杰發(fā)現(xiàn)四庫館中圖書短少四、五百種。后英廉等經(jīng)過查審,統(tǒng)計遺失及殘缺之書實止38種。但英廉等認(rèn)為陸費墀不能悉心妥辦,隨時清查,其咎實無可辭,所以最后提請將陸費墀交與吏部嚴(yán)加議處。[3]693
乾隆帝看到英廉等的奏折后,認(rèn)為陸費墀情有可原,“今既據(jù)查明,實因書卷浩繁,收發(fā)不清,以致遺失書籍三十余種,尚無別項情弊”。乾隆四十五年五月二十八日諭旨:“陸費墀著從寬開復(fù),仍交部議處,所失各書勒令購覓賠補?!盵3]694乾隆帝最后的處理結(jié)果是:“陸費墀著銷去加一級,免其降調(diào)?!盵3]700
其后,陸費墀依然在館中從事校對。乾隆四十九年二月十九日,內(nèi)閣奉上諭,陸費墀仍充四庫全書館副總裁。[3]1015但其時與《薈要》基本沒有了關(guān)系。
在四庫館中,陸費墀一直任總校官。作為總校官,陸費墀不僅要負(fù)責(zé)圖書繕錄以后的校勘,還要事先估計到抄寫中將會出現(xiàn)的問題。就謄錄來說,除了必須使用端莊雅正的館閣體作為謄錄的標(biāo)準(zhǔn)字體外,還要注意的有兩個地方,一是抄寫中的錯別字問題,還有就是所謂的“俗字”問題。這里看俗字問題。
“俗字”,即俗體字,即通俗流行而字形不合規(guī)范的漢字。俗字是相對于“正字”而言的。北齊顏之推在《顏氏家訓(xùn)》中已說到俗字問題,其《雜藝》篇說,梁大同末年,“訛替滋生”,產(chǎn)生了大量不規(guī)范的字體。顏之推對此持反對意見。唐顏元孫撰《干祿字書》,每字分為俗、通、正三體。其解釋俗體、正體的使用場合道:“所謂俗者,例皆淺近,唯籍帳、文案、劵契、藥方,非涉雅言,用亦無爽。”“所謂正者,并有憑據(jù),可以施著述文章、對策碑碣,將為允當(dāng)?!币簿褪钦f,古代字體的使用有一定的制度規(guī)范,正字、俗字的使用有場合、身份、內(nèi)容等的差別?!端膸烊珪C要》及《四庫全書》,乃“欽定”叢書,為體現(xiàn)盛世景象和皇家威嚴(yán),全書一律用端莊雅正的館閣體抄寫。與此相配合,全書謄錄文字也不準(zhǔn)使用俗字。
俗字的使用,從書寫者個人的角度來說,很多情況下不過是個習(xí)慣問題,有時候也是有意變異,使得字體有所變化,并沒有過多考慮到是否恰當(dāng)?shù)膯栴}。然而作為官修圖書,則必須重視這個問題,陸費墀注意的正是這一點。
我們在現(xiàn)存全書處匯核繕寫全書訛錯清單中,可以看到凡用俗體抄寫的,都算繕寫訛錯。如校官未能校出俗體,要被記過處分。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里,有許多相關(guān)的記載。如:
乾隆四十五年七月,全書處匯核四至六月繕寫全書訛錯及總裁等記過清單所記:
一、《稼村類藁》內(nèi)又“其誰有意于憐才”句,“憐”訛從俗體作“憐”……總校官朱鈐記過七次、分校官秦泉記過十四次。
一、《焦氏易林》內(nèi)“既癡且狂”句,“癡”訛從俗體作“癡”??傂9偻跹嗑w記過一次、分校官鮑之鍾記過二次。
一、《徂徠集》內(nèi)“合州太守鬢將絲”句,“鬢”訛從俗體作“鬂”。總校官王燕緒記過一次、分校官盧遂記過二次。此冊系總裁董誥閱。
一、《鹿皮子集》內(nèi)“鐵缽生色”句,“鐵”訛從俗體作“鉄”。總校官王燕緒記過一次、分校官王家賓記過二次。[3]706
作為四庫總校官的陸費墀,對謄錄的俗體問題極為關(guān)注,為此特地編寫了《辨正通俗文字》一書。王朝梧謂“閣學(xué)陸老前輩丹叔先生向有‘四庫全書辨正通俗文字’之刻”,[4]531即指此事。此書采用《干祿字書》之例,辨別正、通、俗三體書法,全書分“辨似”“正訛”“正帖通用”三門。陸氏此書極為四庫謄錄重視,“恭繕館書者倚為司南”。[4]531《續(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關(guān)于本書的提要云:“此乾隆朝詔修《四庫全書》,用備繕錄之人取法者也?!盵5]可見陸費墀編寫此書之目的在于為四庫謄錄者立出一個書寫的參照標(biāo)準(zhǔn)。這也是主管四庫全書并薈要處繕錄之事的陸費墀應(yīng)辦之事。筆者曾從“孔夫子舊書網(wǎng)”拍賣區(qū)上看到有《大總裁辨正通俗文字》一書,題“四庫全書館頒行”,應(yīng)該就是陸費墀此書。該書卷首有小序,云:“字典頒行,點畫無舛,臨文恪守者尚已。間趨省便,帖法通行之字,或可擇從。若點畫小異,音義俱別者,區(qū)分□□。而鄙俚太甚,沿蹈多訛,概宜屏絕。略舉數(shù)條,取其易曉。凡所未備,□可類推?!雹購倪@段小序看,四庫館對“俗字”也還是較為寬容的??上ш戀M墀此書原本未能看到。
其后在四庫館續(xù)抄南三閣《四庫全書》時,王朝梧對陸費墀此書作有增補。王朝梧,字疏林,浙江錢塘人。原《四庫全書薈要》總裁官王際華之子。乾隆四十六年進士。后官至山東按察使。王朝梧曾以翰林院庶吉士身份充任四庫全書分校官(見《總目》卷首《四庫全書勘閱繕校諸臣職名》)。王朝梧增補本名《重刻四庫全書辨正通俗文字》。從網(wǎng)上所見王氏重刻本,在序言后面有“乾隆乙卯新增”一行文字,②乾隆乙卯為乾隆六十年。但收入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239冊中的此書則無這一行文字。王朝梧增補本亦名《字體辨正》,收錄在清管受之編《同文考證六種》中,有清嘉慶刻本。
《重刻四庫全書辨正通俗文字》卷首有王朝梧序。這篇序言一開始即提到了陸費墀所著之書,然后說明了正字、俗字的概念,云:“蓋正者斯字之本體也,通者古今繁簡不同、凡隸省及前代碑拓可從者也。俗者承襲鄙俚,《后漢·儒林傳》所謂別字,今轉(zhuǎn)音謂之白字,斷不可從者也?!毙蜓杂终f到重刻此書的原因:“近奉諭旨續(xù)辦《四庫全書》三分,頒貯東南。傭書者既眾,凡鄙俗字體以訛傳訛,誠慮愈歧而愈甚。必待校閱諸公糾正,甫行改補,則每頁已不免百衲之誚矣。用是參訂陸本,重為刊布。”[4]531
不過俗體字很難避免。只要是手寫本,就不可能完全避免俗體字的出現(xiàn)。《四庫全書》的謄錄同樣如此。例如《辨正通俗文字》“番”字下寫道:“俗作‘畨’,非。〇凡‘翻’‘蟠’‘審’等字準(zhǔn)此。”[4]539但實際上四庫本中多有寫作“畨”字的。例如文淵閣本《詞綜》卷七毛滂《七娘子·舟中早秋》:“這畨一日涼一日。”即寫作“畨”?!端C要》本寫作“番”,但并不表明這就是遵照了《辨正通俗文字》的規(guī)定。
對俗體的書寫,《薈要》本和文淵閣本還出現(xiàn)“交叉”現(xiàn)象。比如《辨正通俗文字》云:“牀:作‘床’非?!盵4]538宋方聞一《大易粹言》卷二十三剝卦“初六:剝牀以足,蔑,貞兇”,引龜山楊氏言曰:“足,牀所恃以為安者也。”“牀”,《薈要》本作“床”。而同一條引白云郭氏言曰:“故處床為求安之道?!蔽臏Y閣本作“床”,《薈要》此處則作“牀”。
《辨正通俗文字》云:“蠶:作‘蠶’非。蠶,他典切,寒蚓也。”[4]539“蠶”即能吐絲、結(jié)繭的昆蟲,“蠶”為寒蚓,即蚯蚓。所以蠶、蠶完全是兩種動物,所以《辨正通俗文字》將此字專門列出。全書處曾查出《續(xù)資治通鑒長編》“蠶”作“蠶”,因系俗體,分校吳典記過一次。然而在《四庫全書》中,就連抄寫正史時,該用“蠶”字的地方依然作“蠶”。如《宋史》卷六十五《五行志三》記道:紹興五年三月,霖雨,傷蠶麥。八年四月,傷蠶麥,害稼。三十年五月,久雨,傷蠶麥,害稼。又乾道元年二月,寒,敗首種,損蠶麥。二年四月,夏寒,江、浙諸郡損稼,蠶麥不登。這幾處的“蠶”字與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相關(guān),都應(yīng)作“蠶”。然而《薈要》本、文淵閣本都寫作“蠶”。今查中華書局點校本《宋史》,這幾處地方都作“蠶”,[6]可見四庫本作“蠶”確實有誤。這種所謂的正俗體,是很難完全區(qū)分的。
又如全書處曾查出謄錄將“贓”字訛從俗寫作“賍”、“鐵”字訛從俗寫作“鉄”等,在《辨正通俗文字》里都列出有正俗之辨,但這些俗體字依然被全書處大量檢查出來,《薈要》本、《全書》本都發(fā)現(xiàn)有這種俗寫現(xiàn)象。
我們曾經(jīng)比較過同一部書的抄本和木活字本的用字差異。比較結(jié)果是抄本中異體字最多,木活字本異體字很少甚至沒有。這種情況不難理解,因為這個區(qū)別和文字顯現(xiàn)的技術(shù)手段有關(guān)系?;钭钟∷⒁驗槭紫纫瞥蓡巫肿帜?,如果使用俗體字的話,不僅增加字模數(shù)量,而且存放、取用、歸回都要增加不少空間和工作量,需要增加更多的成本。因此如果沒有特殊的需要,在正字、俗字實際并無意義及用法區(qū)別的情況下,就沒有必要再去制造俗字字模了。抄本則沒有這個約束,可以任意書寫,所以俗體字最多?!端C要》和《全書》都是抄本,因此陸費墀盡管作了種種努力,但要讓幾千名謄錄監(jiān)生完全避用俗體字,是不可能做到的。陸費墀也只是盡可能盡到自己的責(zé)任而已。
除《辨正通俗文字》之外,陸費墀還有《帝王廟謚年諱譜》《經(jīng)典同文》等著作,也都和文字校對有關(guān)。《帝王廟謚年諱譜》附刻于齊召南編、阮福續(xù)編《歷代帝王年表》后,有清道光四年小瑯?gòu)窒绅^刻本。陸費墀此書自跋云:“避諱興而經(jīng)籍淆。漢唐以來指不勝屈,宋人尤甚?!瓟⑹龅弁?,或稱其廟號,或陵或謚,或其紀(jì)年。而紀(jì)年之字‘大安’‘太安’所殊一點,‘興元’‘元興’不過互文,轉(zhuǎn)寫易訛,輒滋疑問。”陸費墀因?qū)v代帝王廟諱、年諱等輯為一書,“校理之余,用便檢省焉”。此跋作于乾隆四十年初冬,而且明確說是“校理之余”,可見也正是在辦理《四庫全書》之時。從其所舉例證來看,其編撰此書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防止字形相近之字書寫訛誤。可見校對一事,始終是陸費墀關(guān)注之事。
《薈要總目》是指《四庫全書薈要》中著錄圖書卷數(shù)、作者年代爵里、該書繕錄所依據(jù)的底本與來源,以及校對所參照的版本的這一部分文字,同時通過《薈要》所分每一部和每一類的“按語”對我國古代的學(xué)術(shù)思想作了總結(jié)。
《薈要總目》是誰編的?一直未見有人說明。筆者認(rèn)為是陸費墀編的。這從兩個方面可以說明。第一,從《薈要總目》的署名看?!端C要總目》分為六冊,每一冊最后都有“總校官少詹事臣陸費墀恭編”一行文字。第二,從《薈要總目》部、類“按語”看?!端C要》按照經(jīng)、史、子、集四部編排,每一部又分為若干類,共42類?!端C要總目》在每一部、每一類下都有一篇“按語”,概括這一部或這一類的內(nèi)容要旨。例如經(jīng)部“按語”云:“臣謹(jǐn)案:《博物志》曰:‘圣人制作曰經(jīng),賢人著述曰傳?!谑怯杏?xùn)詁之學(xué),有章句之學(xué)。上以窺天人性命之大,下以考形名、度數(shù)、品物之詳。自《錄》《略》以來,首重經(jīng)訓(xùn),莫之能易焉。名儒傳習(xí),代不乏人,演繹涵泳,日益浩富。矧以我朝列圣修明,綜群言而衷一是,使六籍奧旨,炳煥萬古,以為經(jīng)世致理之本,又非徒以誦說解詁而已也。皇上典學(xué)懋修,于諸經(jīng)義訓(xùn),既皆有所發(fā)明,布在海宇,乃者搜羅群籍,登之四庫,復(fù)詔薈其精要,插架禁中。凡所編輯,慎之又慎。首曰經(jīng)部,其類凡十有一,編目如左。”又如子部儒家類“按語”云:“臣謹(jǐn)案:史志子部并首儒家?!盾髯印と逍吩唬骸痰露ù危磕芏诠?,使賢不肖得其位,能不能得其官。萬物得其宜,萬事得其應(yīng),言必當(dāng)理,事必當(dāng)務(wù)?!莿t文武周孔之道不越乎此矣,此豈小道曲學(xué)僅僅自名者所得托哉?茲于洙泗遺言而外,略取先秦、兩漢以來數(shù)家,皆求其大醇者。而恭載列圣所以闡明理學(xué)治道之書,及我皇上《日知薈說》一編,以明夫通天地人之道,而合君師之統(tǒng),誠足炳煥萬禩云?!?/p>
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用了“臣謹(jǐn)案”這樣的引語,而不是《四庫全書》書前提要所見的“臣等謹(jǐn)案”這樣的引語。這說明《薈要總目》中的部類“按語”都是一個人寫的,而不是館臣集體所作。結(jié)合《薈要總目》每冊最后的署名,可以肯定說《薈要總目》就是陸費墀所編。指出這一點,對研究陸費墀在《薈要》編纂中的作用很重要。
再比較《薈要》與《總目》所列職名,也可以看到相互之間的區(qū)別。《薈要》卷首所載陸費墀的職名是“總校兼編纂官”,所列職銜為“日講起居注官、文淵閣直閣事、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而浙本《總目》中陸費墀的職名僅是“總校官”,殿本《總目》中職名是“總校兼提調(diào)官”。
兩者之間的區(qū)別是非常明顯的。在《全書》中,陸費墀只擔(dān)任總校官兼提調(diào)??傂9俚穆氊?zé),乾隆三十八年十月十八日永瑢等奏議添派覆校官折所附《功過處分條例折》說:“其各書款式、卷篇、次敘,如有舛誤,責(zé)在總校。”[3]125主要負(fù)責(zé)檢查謄錄圖書的款式形制等。提調(diào)的職責(zé)在“專司收發(fā)文移及稽查謄錄功課之事”。[3]1151武英殿總裁王杰對提調(diào)執(zhí)掌也有說明,即既專司進呈書籍并查點裝潢諸事,又經(jīng)管各項補缺、議敘、定稿、行文事件。[3]682這說明提調(diào)主要從事于收發(fā)圖書文移、查點圖書裝潢、稽查謄錄功課等事務(wù)性工作。可見在《四庫全書》中,陸費墀并沒有從事編纂工作。
而在《薈要》中,陸費墀除總校官一職外還有“兼編纂官”一職。編纂官的職責(zé)應(yīng)該是撰寫提要、目錄?!端C要提要》均由翰林院纂修官如翁方綱、姚鼐等撰寫,陸費墀并不參與其中。因此陸費墀的“兼編纂官”應(yīng)該即是指編纂《薈要總目》之事?!端C要總目》所署“總校官少詹事臣陸費墀恭編”一行文字,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因為《薈要總目》是由陸費墀編纂的,由此也可以理解下面一個問題。我們在比較《薈要提要》與《四庫全書總目》時,可以看到許多提要是一致的,或者是《總目》在《薈要提要》的基礎(chǔ)上進行修改的,有時盡管兩者之間差異很大、或完全不同,但仍多少可以看到相互間的一些聯(lián)系。但我們比較《薈要總目》與《總目》,看到無論是四部“按語”還是四部之下所分各類子目“按語”,基本看不到兩者之間有何關(guān)聯(lián)之處,而且有一些“按語”觀點還是相反的。因此我們可以合理地推測,因為《薈要提要》出于翰林院纂修官之手,《總目》總纂官紀(jì)昀等與之關(guān)系密切,所以兩者之間有較多的關(guān)聯(lián)。而《薈要總目》成于陸費墀一人之手,陸費墀又為武英殿屬官,與紀(jì)昀等關(guān)系較疏。《薈要》卷首開載諸臣職名中,未列入翰林院職官,也說明了這一點。也許是這一原因,使得紀(jì)昀很難直接使用陸費墀所撰《薈要總目》部類“按語”中的文字。
由于人們看到《薈要》的機會很少,其書影印時間又較遲,所以陸費墀對《四庫全書》纂修的貢獻很少被人關(guān)注,其與《薈要總目》的關(guān)系更未被人揭示。就筆者所見有關(guān)研究陸費墀的論著,都沒有提到其與《薈要總目》的關(guān)系,所以此處特別提出這一點。關(guān)于《薈要總目》的價值,《薈要總目》部類“按語”與《總目》的差異,我們將另文加以討論。
今人任松如對陸費墀評價極高,所著《四庫全書答問》專門有一題評價陸費墀的成績。其文云:“先后十有七年,辰入酉出,寒暑未嘗稍懈。職員中與四庫全書相終始,而實際任事最力,經(jīng)理出自一手者,殆陸費氏一人也?!倍鴮﹃戀M氏的遭際深為嘆息:“關(guān)于四庫書之著作有《四庫全書辨正通俗文字》,已刊行。陸費氏因性不喜標(biāo)榜,著述又什九毀于火,故至今譚《四庫全書》史者,鮮知陸費氏之勤劬于館務(wù)?!盵7]我們在研究《薈要》和《四庫全書》時,需要給陸費墀以應(yīng)有的評價。
注釋:
①參見孔夫子舊書網(wǎng),http://www.kongfz.cn/11464385。
②參見孔夫子舊書網(wǎng),http://www.kongfz.cn/18092755。
[1]史志龍.陸費墀與《四庫全書》[J].檔案,2012(3):19-22.
[2]嚴(yán)辰.桐鄉(xiāng)縣志:卷十五[M]//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上海:上海書店,2000.
[3]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纂修四庫全書檔案[G].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4] 陸費墀,王朝梧.重刻四庫全書辨正通俗文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5]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續(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5冊[M].濟南:齊魯書社,1996:410.
[6]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1423-1424.
[7]任松如.陸費墀盡力于四庫全書館之事實如何[M]//四庫全書答問.天津:天津市古籍書店,1991:26-28.
(責(zé)任編輯 廖向東)
Lubi Chi and the Compiling of Sikuquanshu Huiyao
JIANG Qingbai
(InstituteofAncientBooks,NanjingNormalUniversity,Nanjing210097,China)
Lubi Chi, who was the general proofreader and compiler of Sikuquanshu Institute, worked very diligently and made important contributions to the compiling ofSikuquanshuHuiyaoandSikuquanshu. He has written a book calledTheDialecticsofPopularWriting, which set the standards for the characters in popular form adopted inSikuquanshuHuiyaoandSikuquanshu.TheIndexofSukuquanshuHuiyao,a book also compiled by him,made a detailed explanation to the basic information and the original and source of the books it was based on.Through the form of writing the key words, Lubi Chi summarized the academic thoughts of ancient China.
SikuquanshuHuiyao;TheDialecticsofPopularWriting;TheIndexofSukuquanshuHuiyao; Lubi Chi
2016-04-06
江慶柏(1951-),男,江蘇宜興人,南京師范大學(xué)古文獻整理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dǎo)師。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四庫提要匯輯匯校匯考”(15ZDB075)
G256.22
A
1001-5035(2016)06-003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