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猛補(bǔ)
(溫州市圖書館古籍部,浙江溫州 325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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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邠生平及任職樂清考略
潘猛補(bǔ)
(溫州市圖書館古籍部,浙江溫州 325009)
作為蘇軾好友,曾任樂清縣令的周傳略過去一直闕如,而《全宋詩》《全宋文》周小傳,不僅簡略且有訛誤,故方健先生據(jù)可信史料,經(jīng)考辨后重新編寫,使人們對周的生平有基本的了解。但囿于體例,其編寫的小傳考證過程一概從略,使人感到結(jié)論突兀,且對周 何時(shí)任樂清縣令,所據(jù)有誤。故特以補(bǔ)周小傳考證過程,辨正周任樂清縣令時(shí)間,并就周在樂清的事跡作詳盡考索。
宋代;周;蘇軾;樂清
作為蘇軾好友,曾任樂清縣令的周邠傳略過去一直闕如,而《全宋詩》《全宋文》周邠小傳,不僅簡略且有訛誤,故方健先生據(jù)可信史料,經(jīng)考辨后重新編寫,使人們對周邠的生平有了基本的了解。其云:“周邠(1036 -?),字開祖。錢塘人。陳舜俞婿。嘉祐八年進(jìn)士。元豐二年十二月,在樂清縣任。四年四月,知溧水縣。元祐元年正月知管城縣任。二年通判壽州。紹圣元年,在知泰州任。二年,知饒州。元符二年正月,以朝散郎在知吉州任,以訴理不當(dāng),送吏部合入差遣。崇寧元年,入元符黨籍。政和元年仍在世。官至朝請大夫。今存佚詩文20余首。”[1]534但由于囿于體例,其編寫的小傳考證過程一概從略,使人感到結(jié)論突兀,特別是對周邠何時(shí)任樂清縣令,所據(jù)有誤。故本文特以補(bǔ)周邠小傳考證過程,正周邠任樂清縣令時(shí)間之誤,并就周邠在樂清的事跡作一詳盡考索。
關(guān)于周邠生年,《全宋詩》《全宋文》無載,方健《周邠小傳》云1036年,即宋仁宗景祐三年丙子。據(jù)蘇軾《次韻周邠》有“羨君同甲心方壯,笑我無聊鬂已皤。”[2]1335及《次韻周開祖長官見寄》有“舊游到處皆蒼蘚,同甲惟君尚黑頭”[3]494等句。詩中追言在杭州西湖與周邠舊游情景。同甲即同歲,蘇軾由于早生華發(fā),對同歲的周邠滿頭黑發(fā)十分羨慕,故在二首詩中提起。從蘇軾生年推知,周邠亦生于丙子。然蘇軾生于丙子歲末十二月十九日,在陽歷而言卻已跨年,屬于1037年1月8日。周邠有無可能也生于丙子歲末十二月,從蘇軾詩中得出無此可能。同年同月是小概率事件,如果同年同月,作為大詩人的蘇軾必定大肆渲染,沒提同月即是明證。故將周邠生年定為1036年是恰當(dāng)?shù)摹?/p>
關(guān)于將周邠定為錢塘人,這是值得懷疑的結(jié)論。據(jù)王毓銓《談古代的籍、貫問題》一文考證:在古代籍貫實(shí)為二事:籍是籍,貫是貫,不可混淆。古之籍與貫無現(xiàn)代概念之“籍貫”,籍原是冊籍,人戶冊籍就是戶籍,是“役籍”;“貫”常見于唐宋文獻(xiàn),就是祖居地,“本貫”即本人之原貫、祖貫。一人必隸一役籍,籍之所在必有其鄉(xiāng)貫。故那時(shí)鄉(xiāng)貫與役籍往往因關(guān)聯(lián)而有合并省寫之法[4]。由于人口流動(dòng)的關(guān)系,籍之地與貫之地有時(shí)是不統(tǒng)一的,周邠產(chǎn)生為何處人的問題就是例證?!洞雾嵵苓摷难闶幧綀D二首》查慎行注云:“按先生倅杭時(shí),周邠為錢塘令。施氏原注以為錢塘人者,訛。”[3]665查說極是??墒侨藗儗Υ艘暥灰?,竟皆云錢塘人。宋代地方官任職的地域回避較為嚴(yán)格,不準(zhǔn)本地人在本地當(dāng)官,周邠必不是錢塘籍。然吳自牧《夢粱錄》巻十七《歷代人物》將周邠列入杭人[5],這個(gè)與同列入的楊蟠情況相似。元祐間楊蟠通判杭州,也與蘇軾倡酬居多。查注云:“考《東都事略》及《宋史·楊蟠傳》,皆以為章安人。王氏舊注以為建州人。《咸淳臨安志》云:《東都事略》稱章安人,然《蟠集》號(hào)‘章安’,則傳之稱,從其集名也?!洞笏蔚强朴洝穼?shí)稱杭人。紹興間錢塘傅牧作《西湖事實(shí)》稱鄉(xiāng)人楊蟠作《百詠》詩,則《登科記》所載,從其鄉(xiāng)也。榴案:《萬歷杭州府志》:蟠,章安人,貫杭州?!保?]648周邠只是祖貫在錢塘,但其籍到底在哪里呢?《咸淳臨安志·古今人表》有錢塘周邦式、周邦彥,邠之侄。[6]649詞人邦彥家世,父、祖事跡無考,其籍亦無考。《咸淳臨安志·國朝進(jìn)士表》有周邦式,考證云:“舊志不載,《大宋登科記》貫常州。今據(jù)《實(shí)錄》附傳稱邦式為錢塘人,增入?!保?]653周邦彥與周邠有關(guān)系,周邦式是否與周邠也有關(guān)系,周邠其籍是否可能在常州,這只是一種推測,還有待確鑿證據(jù)證明。周邠《與孫大博帖》云:“不肖之跡,竊同里闬。講聞風(fēng)誼,為日益久。蕞爾晚生無由進(jìn)望聲采,但積欽仰茲者,補(bǔ)官下邑,復(fù)邇治封,仰托余芘,冀免譴斥而善政流聞多所師法。”[7]大博為太博誤,太博即太常博士,周邠與其同里闬,又在其附近任職。只有考出孫太博為誰,周邠為何處人問題即可解。待考。
陳舜俞字令舉,湖州烏程人,慶歷六年進(jìn)士,嘉祐四年又中制科第一。熙寧中出知山陰縣,以不奉行青苗法,謫南康監(jiān)稅,事跡具《宋史》本傳。周邠為陳舜俞婿,見蔣之奇《都官集序》有“令舉之卒若干年,而其婿周君開祖乃類聚其文為三十巻,屬余為序。開祖有學(xué)問,通義理,痛令舉之不幸,而纂其遺文欲以傳于后世,而顧以見委。以余之不肖,言不足以取信,則豈足以張令舉之美而慰開祖之意哉?!保?]408而蘇軾《陳令舉祭文》被陸游推為最哀,讀之使人感嘆流涕,陳舜俞和周邠同作為蘇軾的好友,兩人翁婿婚姻關(guān)系,必會(huì)在祭文有所反映,可是奇怪的是蘇軾竟然無一字提及。熙寧七年四月蘇軾至丹陽,與周邠別,有《杭州牡丹開時(shí)仆猶在常潤周令作詩見寄次其韻復(fù)次一首送赴闕》詩。其一云“遣春”[3]535,作于春去夏來時(shí),即四月。周令乃邠,周邠赴闕乃任滿赴闕磨勘。陳舜俞亦有《和開祖丹陽別子瞻后寄》[8]542詩,也未提及周邠是婿。蘇軾《與周開祖》:“某忝命皆出獎(jiǎng)借,尋自杭至吳興見公擇,而元素、子野、孝叔、令舉皆在湖,燕集甚盛,深以開祖不在坐為恨。別后,每到佳山水處,未嘗不懷想談笑。出京北去,風(fēng)俗既椎魯,而游從詩酒如開祖者,豈可復(fù)得。乃知向者之樂,不可得而繼也。令舉特來錢塘相別,遂見送至湖,久在吳中,別去,真作數(shù)日惡?!保?]1668如果陳舜俞和周邠是翁婿關(guān)系,性格幽默的蘇軾必定會(huì)在交往詩文中調(diào)侃戲謔,可是也無一字提及。這只能證明兩人只是朋友而非翁婿。
這只有一種解釋:周邠是陳舜俞卒后才娶其女的。這在蘇軾詩文中也有蛛絲馬跡可尋。蘇軾《會(huì)客有美堂周邠長官與數(shù)僧同泛湖往北山湖中聞堂上歌笑聲以詩見寄因和二首時(shí)周有服》[3]429可見周邠居喪,當(dāng)是喪妻,非喪母,歷來注蘇詩者誤。蘇軾《周夫人挽詞》查注云:“然周夫人疑是周開祖之母本巻《次韻答開祖》詩有‘蒸豚未害為純孝,貍首何妨助故人’之句,可作此題注腳。”[10]2435此注亦誤,如果周邠此時(shí)喪母,當(dāng)丁憂去官,不可能還在錢塘令上笑飲唱酬。
方健考證陳舜俞生于天圣四年(1026年)[11],周邠不大可能先娶陳女為妻,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shí),“榜下捉婿”是當(dāng)時(shí)流行時(shí)尚,周邠嘉祐八年(1063年)中進(jìn)士,此時(shí)陳女最大也只十五歲,是無可能。陳舜俞卒于熙寧九年(1076年),子女按禮須持喪三年,其間不得行婚嫁。所以周邠續(xù)弦娶陳女當(dāng)在元豐二年(1079年)后??梢姟疤K軾與周邠的相識(shí)相知,應(yīng)是其摯友陳舜俞的介紹”[1]537說不能成立,相反周邠與陳舜俞的相識(shí)相知,倒是其摯友蘇軾的介紹。蘇軾與周邠是上下級(jí)同僚關(guān)系,相識(shí)相知是自然必然的事。
蘇軾于熙寧四年十二月至杭州任通判,與時(shí)任錢塘令的周邠交往密切,同飲宴集,唱酬頻繁,有《寒食未明至湖上太守未來兩縣令先在》[3]415《五月十日與呂仲甫周邠僧惠勤惠思清順可久惟肅義詮?fù)汉伪鄙健罚?]429《會(huì)客有美堂周邠長官與數(shù)僧同泛湖往北山湖中聞堂上歌笑聲以詩見寄因和二首時(shí)周有服》[3]429《會(huì)飲有美堂答周開祖湖上見寄》[10]2436《立秋日禱雨宿靈隱寺同周徐二令》[3]441《病中獨(dú)游凈慈謁本長老周長官以詩見寄仍邀游靈隱因次韻答之》[3]443《與周長官李秀才游徑山二君先以詩見寄次其韻二首》[3]459《徑山道中次韻答周長官兼贈(zèng)蘇寺丞》[3]472《九日湖上尋周李二君不見君亦見尋于湖上以詩見寄明日乃次其韻》[3]484《次韻周長官壽星院同餞魯少卿》[3]487《次韻述古過周長官夜飲》[3]487《杭州牡丹開時(shí)仆猶在常潤周令作詩見寄次其韻復(fù)次一首送赴闕》[3]535《法惠小飲以詩索周開祖所作》[10]2434《會(huì)雙竹席上奉答開祖長官》[10]2438《次韻答開祖》[10]2439《北山廣智大師回自都下過期而歸時(shí)率開祖無悔同訪之因留淥浄堂竹鶴二絕》[10]2439等詩文。
蘇軾和周邠詩有“西湖三載與君同”[3]665句,這正是二人此時(shí)期頻繁交游盛況的寫照,可見蘇軾與周鄰此期間的交游為二人的友情奠定了深厚的基礎(chǔ)。
《全宋詩》云周邠“元豐初任樂清縣令?!保?2]方健編寫的小傳從之,其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有元豐二年(1079年)十二月樂清縣令周邠因?yàn)跖_(tái)詩案治罪,被罰銅二十斤的記載,故云周邠“元豐二年十二月,在知樂清縣任”[1]534。據(jù)《永樂樂清縣志》卷七錄有宋知縣任職年表:周邠(熙寧八年)、蔣澈(元豐元年)、錢乙(元豐四年)[13]153?!度f歷溫州府志》從之,可見《全宋詩》及方健所據(jù)不確。宋知縣任期一般三年(首尾則四年),也有兩年的(首尾三年)周邠應(yīng)為元豐元年任滿。
可是《東甌金石志》有“《周開祖湖潢山題名》:‘楊子明、李資道、周思中同靈峰奇長老來游。元豐己未十月廿四日,周開祖題?!保?4]可見元豐二年周邠確還在樂清。孫詒讓對此有案云:“《咸淳臨安志》:周邠字開祖,錢塘人。嘉祐八年登進(jìn)士第。熙寧間,蘇軾倅杭,多與酬唱。軾后自密州改除河中府,過濰州,鄰時(shí)為樂清令,以雁蕩圖寄軾。后知吉州,官至朝請大夫、上輕車都尉??紪|坡《次韻周邠寄雁蕩山圖詩》自注有‘將赴河中’之語,與《臨安志》合。王宗稷《東坡年譜》:熙寧十年在密州住,就差知河中府,已而改徐州。是開祖令樂清熙寧末無疑。《萬歷府志》宋樂清知縣題名開祖名下注 ‘熙寧八年’是也。據(jù)此刻,則元豐二年開祖尚在樂清。故施氏《蘇詩注》引吳興向氏所藏東坡《次韻周開祖長官見寄》墨跡,后題‘元豐二年六月十三日吳興郡齋作’。與此刻同在一年,可以互證。而《萬歷府志》于開祖后別載蔣澈,注云‘元豐元年’,又似開祖于元豐元年已受代者。以此刻及東坡詩注校之,疑《萬歷志》誤也。”[14]
孫案有誤,《萬歷志》不誤。據(jù)趙抃《清獻(xiàn)集》有《經(jīng)樂清寄前縣令周邠》詩,詩中有“舊治熙熙樂似春,退公章句更新清”[15]818句。這里用“前縣令”“舊治”“退公”等詞,確證周邠從元豐元年開始就任滿離職,但還滯留樂清的事實(shí)。考趙抃子趙?元豐二年為溫州通判,迎父侍養(yǎng)溫州。蘇軾有《次韻子由送趙?歸覲錢塘遂赴永嘉》[3]828等詩?!肚瀚I(xiàn)集》有《十八男?自溫倅迎于雁蕩》等詩,詩中有“雁字”[15]794“霜風(fēng)”“秋瀑”[15]795等詞,可見趙抃游雁蕩時(shí)是秋天,與湖潢山題名時(shí)間亦吻合。其實(shí)不僅元豐二年秋周邠還在樂清,而據(jù)玉甑峰東北左□石壁有《周開祖白石山題名》:“周開祖來游白石庚申三月。”庚申為元豐三年距周開祖己未湖潢劉公谷題名已隔一年[16]543。至少周開祖元豐三年三月還在樂清。故光緒《樂清縣志》提出疑問:“邠罷任后,復(fù)留我邑乎?”[16]543
關(guān)于周邠為什么滯留樂清,宋代前后任地方官的交接制度比較規(guī)范,有“交承之禮”,繼任者未到,前任不得離開。由于元豐元年已任命新縣令蔣澈,不知何故一直未到任,所以周邠也就一直滯留樂清。對此周邠《與范奉禮帖》有明確記載:“一官海隅,浸成俗狀,久因縣道,未能下。所恨賤跡非久代去,不得久依賢者,以觀善政,為拙者師慕之法。此私心之所帳然也。尚賴余芘,因風(fēng)敢乞見教?!保?]該帖解答了周邠任滿未離職的疑惑。至于到了元豐二年下擺脫。此任已過滿數(shù)月,而代者稽留未至,遂至濡滯,末由解去。然敝邑幸竊鄰治境,得托于仁芘之半年,烏臺(tái)詩案發(fā),周邠受牽連,等待處理,自然滯留樂清。
周邠在樂清與蘇軾通信頻繁,惜佚,僅從蘇軾給周邠信中略知一二。
蘇軾有《答周開祖》信云:“久別思渴,不言可知。一路候問來耗。忽辱教,喜慰良深。乍寒,起居佳勝。承脫湖北之行而得樂清,正如舍魚而取熊掌,甚可賀也。某忝命,甚便其私,即遂面話,此不盡懷?!保?]1669孔凡禮《蘇軾年譜》認(rèn)為“一路候問來耗”,云知密;“甚便其私”,謂弟轍在齊州,密齊近離,故系熙寧七年[17]。對此,方健據(jù)題下原注“以下俱湖州”,將此書系于元豐二年四月作,認(rèn)為孔凡禮“竟對題注視而不見,對帖中‘甚便其私’一語進(jìn)行隨心所欲的臆說曲解而誤系于熙寧七年十一月赴密途中?!保?]539其實(shí)孔凡禮的解析是正確的,只是誤系于熙寧七年而已,相反方健的批評倒是錯(cuò)誤。因?yàn)樾胖性疲骸罢Ш?,“得樂清,正如舍魚而取熊掌,甚可賀也?!敝苓撝獦非迩霸兄钡奶嶙h,在宋代朝廷一般考慮官員實(shí)際,會(huì)就近安排,便于照顧家庭,故又改周邠知樂清,蘇軾特此表示祝賀。熙寧八年周邠知樂清,信寫于該年秋冬之際甚明。
還有信云:“遞中辱書教累幅,如接笑語。即日,遠(yuǎn)想起居佳勝。某此無恙,已被旨移河中府,候替人,十二月上旬中行,想去益遠(yuǎn)矣。往日相從湖山之景,何緣復(fù)有。別后百事紛紛,皆不足道。惟令舉逝去,令人不復(fù)有意于茲世。細(xì)思此公所以不壽者而不可得,不免為之出涕。讀所示記文述略,盡其美,甚善。其家能入石否?亦欲作一首哀祠,未暇也。當(dāng)作寄去。開祖筆力頗長,魏武所謂‘老而能學(xué),惟予與袁伯業(yè)’,真難得也。寄示山圖,欲尋善本而不可得者。新詩清絕,輒和兩首取笑。浩然亭欲續(xù)和寄去。今日大雪,與客飲于玉山堂,適遣人往舍弟處,遂作此書。手冷,殊不成字,惟冀自重而已。”[9]1669信中云:“寄示山圖”即周邠寄的雁蕩山圖,蘇軾有《次韻周邠寄雁蕩山圖二首》[3]665,知均寫于熙寧九年冬十一月,詩有“海南未起垂天翼,澗底仍依徑寸珠”句,惜其未大用于時(shí),并以“筆力頗長”“新詩清絕”贊譽(yù)之。
蘇軾《答周開祖》又云:“長篇奇妙。無狀,每蒙存錄如此之厚,但賜多而報(bào)寡,故人知其慚拙,必不罪也。今輒和一首,少謝不敏,且資一笑?;菁昂N?,珍感。來人遽還,未有以報(bào),但愧怍無窮。到郡不見令舉,此恨何極。嘗奠其殯,不覺一慟。有刻石,必見之,更不錄呈。有干,一一示及。”[9]1669考陳舜俞卒于熙寧九年,信中言“到郡不見令舉,此恨何極。”蘇軾到了湖州再也見不到好友陳舜俞,十分遺憾悲傷,此時(shí)周邠還在樂清,托人給蘇軾送來了溫州海味。蘇軾為文作詩答謝。所謂“長篇奇妙。今輒和一首?!本褪侵浮洞雾嵵荛_祖長官見寄》詩。知回信寫于元豐二年六月十三日后。周邠因此也因這首詩被卷入一場冤獄之中。這就是我國古代文字獄之始的烏臺(tái)詩案。
周邠在樂清作“長篇”見寄,蘇軾《次韻周開祖長官見寄》和答云:“政拙年年祈水旱,民勞處處避嘲嘔。河吞巨野那容塞,盜入蒙山不易搜。事道故因慚孔孟,扶顛未可責(zé)由求?!保?]949據(jù)蘇軾坦白交代:“此詩自言遷徙數(shù)州,未蒙朝廷擢用。老于道路,并所至遇水旱盜賊,夫役數(shù)起,民蒙其害。以譏諷朝政事闕失,并新法不便之所致也?!薄耙匝砸咽硕啦恍?,則非仕道也,故有慚于孔孟。孔子責(zé)由、求云:‘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崳^顛仆也。意以譏諷朝廷大臣,不能扶正其顛仆?!保?]952蘇軾于九月十四日在獄中,供出上件詩,違心承認(rèn)詩中有譏諷新法的“罪行”。
周邠在樂清有惠政,勤為民事,他在《樂清縣廳記》中提出執(zhí)政理念:“醇疵在政,而吏必慎于所行。古人所謂吏久則民化、人存則政舉者,誠在乎此也。”“縣雖小,庸可忽而不治歟!”“時(shí)有先后,而法不能無因革,事有繁簡,而效不能無淺深?!保?3]61主張為官“清正廉勤”,尊重人才,重視教育。如“萬規(guī)字仁甫,熙寧初試禮部不中,遂謝舉子業(yè),閉戶著書,勵(lì)氣節(jié)。敦行誼。人皆尊信之,稱為東平先生。邑令周邠三造其廬,然后得見。時(shí)邑始立學(xué),邠請主講席?!保?6]329
周邠深愛雁蕩山水,觴詠累日,民樂其游。周邠在樂清留有《簫臺(tái)山》[13]12《凈名院》[13]98《靈巖禪寺》[13]84《白石山》[13]23《集真觀》[13]104《白石洞天》[13]127等詩。周邠來游白石山,并為“屑玉泉”取名。
在任滿后,周邠曾居雁蕩山雙峰寺資深堂。雙峰寺為雁蕩山十八古剎之一,資深堂在寺后。王十朋《題雙峰資深堂》其五詠嘆“堂名石刻兩俱存,令我深懷舊長官。學(xué)道資深更深處,居安能使庶民安。”腳注:“周開祖昔令樂清,有遺愛,堂名乃開祖所命?!保?8]資深堂側(cè)另有遺愛堂,用以紀(jì)念周邠。趙抃《經(jīng)樂清寄前縣令周邠》詩有“官居佛舍留題遍,可惜詩人只字民”句,可知周邠在樂清曾經(jīng)寫下大量詩歌??上г缫沿?,我們只能從留下的寥寥幾首中,來窺探其對樂清眷戀之情。
[1] 方健. 北宋士人交游錄[M]. 上海: 上海書店, 2013.
[2] 蘇軾. 蘇軾詩集合注: 中冊[M]. 馮應(yīng)榴, 輯注.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
[3] 蘇軾. 蘇軾詩集合注: 上冊[M]. 馮應(yīng)榴, 輯注.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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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王十朋. 王十朋全集: 上冊[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 223.
The Biography of Zhou Bin and His Tenure in Yueqing
PAN Mengbu
(Department of Ancient Books, Wenzhou Library, Wenzhou, China 325009)
As a good friend of Su Shi’s, the brief biography of Zhou Bin who used to be the magistrate of Yueqing is lacking for times. While the biographies of Zhou Fen in The Complete Poems of the Song Dynasty and The Complete Works of the Song Dynasty is too simple with lots of errors. Therefore, Mr. Fang Jian re-compiled a short biography of Zhou Bin through textual research and examination based on credible historical data, which makes people have a basic understanding of Zhou Bin’s life. But confined by stylistic rules and layouts, the short biography compiled by Mr. Fang Jian omitted all the textual research process,which makes people feel the conclusion sudden and incongruity. Besides, the proof that attested Zhou Bin who once was the magistrate of Yueqing is also somewhat mistaken. The paper tries to make a supplement to the biography with the research process, which gives an accurate time when Zhou Bin was in position of the magistrate of Yueqing and makes the detailed record of what Zhou Bin did in Yueqing.
Song Dynasty; Zhou Bin; Su Shi; Yueqing
K825.6
A
1674-3555(2016)05-0074-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6.05.012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從xuebao.wzu.edu.cn獲得
(編輯:劉慧青)
2015-07-27
潘猛補(bǔ)(1956- ),男,浙江樂清人,研究館員,研究方向:中國古典文獻(xiàn)學(xué),地方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