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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通于“一”

2016-06-18 22:37孫郁
讀書 2016年6期
關鍵詞:尼采儒學儒家

孫郁

魯迅逝世的第二年,徐梵澄在紀念自己的老師的詩中寫道:

逝矣吾與誰,斯人隔九原。

沉埋悲劍氣,慘淡愧師門。

聞道今知重,當時未覺恩。

秋風又搖落,墓草有陳根。

那時候的徐梵澄,精神在漂移之中,思想里糾纏著諸多的文化概念。戰(zhàn)亂突起,日寇使國土色變,他便開始了遷徙的生活,先后在多地教書。他后來與魯迅熟悉的青年人幾乎沒有交往,因為不在文壇里,其聲其影,隱沒在遙遠的邊地。而魯迅內(nèi)心富有的知識寶地,卻一直在他的內(nèi)心深含著。

徐梵澄年輕時代追隨魯迅,批評文章頗有風骨,思想與激進文人略有暗合之處。留學之后,意識到學理的重要,興趣遂轉到學術中來。自從在魯迅影響下翻譯了尼采的《蘇魯支語錄》,精神之門大開,文章之風遂見出漢魏之氣。尼采哲學與魯迅文章,使他對文明的根源有了很強的好奇心,日本投降后,他有志于對印度文化的研究,于一九四五年底飛抵印度,潛心于一個古老民族的學術。關于那段歲月,孫波所著《徐梵澄傳》有詳細的描述,不禁讓人感到他的選擇的非同尋常。

印度的三十余年生活,他的思想在浩大的精神之海里游歷,所譯《薄伽梵歌》《五十奧義書》驚動學界。自鳩摩羅什、玄奘后,有氣象的印度經(jīng)典的譯者我們記得的不多。金克木先生說,這樣的譯作常人難以為之。贊佩之情,躍然紙上。

魯迅學生的文章,基本是沿著魯迅的氣韻為之,模仿中現(xiàn)出皮毛之相。但徐梵澄是另類的選擇,他逆老師的文體而行,到中外文化的原點里廣采眾果,窮源竟流。印度哲學、傳統(tǒng)儒學、德國玄學、希臘藝術悉入筆端,在闊大的背景里走進魯迅,而非在魯迅語境里思考問題,這是他深知魯迅的高明處。

他的文章蹤影倏忽,可比天籟之音,仿佛從隱秘的古堡飄來,有幾許寂寞里的暖意。他曾說,人們只羨慕西方的成果,卻很少關注那成果的由來。而關注由來者,復古的意識居多,卻又鮮知現(xiàn)代,都造成了文化上的偏執(zhí)。徐梵澄的興趣是多樣的,對于各類文化源頭的存在都有打量的沖動。每一種文明面前,都非泛泛之思,有刻骨的體味,又能以高遠的目光跳將出來,說出東方古國才有的妙言。他的開闊的視野,不都在夢語之中,而是尋找人間的共有之路。他說:

求世界大同,必先有學術之會通;學術之會通,在于義理之互證。在義理上既得契合,在思想上乃可和諧。不妨其為異,不礙其為同,萬類攸歸,“多”通于“一”。

在這種理念下,他沒有一般左翼學者的那種單一性,給他啟發(fā)的一是魯迅,二為尼采。他讀魯迅,看出內(nèi)在知識結構與心理結構的元素,以為其站在高高的層面審視世間。尼采是高蹈于云間的叛逆者,但徐梵澄發(fā)現(xiàn),這位哲人雖不滿意于德國的一切現(xiàn)狀,獨對于故國語文“特加認可”。在路德(Martin Luther)、歌德(Goethe)而外,走出第三條道路。他發(fā)現(xiàn)魯迅譯介尼采,用的是《莊子》《列子》的語言,恰是其對母語的一種自覺。于是對尼采的語錄體的文體有一種特殊的理解,自己的寫作也連帶出類似的精神。討論《蘇魯支語錄》文體時說:

單從語文學看,這部書里出現(xiàn)了些新字,及以二三字相結合而成的新詞,皆戛戛獨造。全書未嘗用一個外國字,以德文論,極為純潔。有些名詞及其鑄造,近于文字游戲了,然表現(xiàn)力強,也非常生動,必然是精心出之的。

徐梵澄的感受,與博爾赫斯對于尼采的體味極為接近,那種從智性里延伸的不易腐朽的詞語,將人從枯燥、冷漠的深淵救出,精神的光沐浴著將醒未醒的人們,不僅有語言的自覺,也有生命的自覺。

在南印度的年月,故國的現(xiàn)代書籍,唯魯迅之書讓他心動,默默對讀先生的文本,不禁情思萬種,得思維的大自在。他回國后所作《星花舊影—對魯迅先生的一些回憶》,文體奇崛,筆鋒陡峭,開合之中,直逼歷史深處的神秘,魯迅詞語的內(nèi)在結構煥然而出。他對于魯迅的讀解,有哲學層面的,也有文章學的功夫。比如在《野草》里看佛教、拜火教、基督教的痕跡,尼采的超人也是有的。而在文本上,魯迅的妙處,來自其治學的功夫:

文章簡短,專論一事,意思不蔓不枝,用字精當;而多出之以詼諧、諷刺,讀之從來不會使人生厭?!@淵源,說者多以為出自唐宋八大家和桐城等派,因為先生是深于古文的。這,很有可能。但更可能的,乃是出自治古學或漢學的傳統(tǒng)。治古學,如編目錄、作??⒓影刚Z、為注解等,皆需簡單明白,有其體例之范限,用不著多言。此在文言與白話皆同,文章技巧,已操持到異常熟練了,有感觸便如彈丸脫手,下筆即成。即可謂此體出于治學。

如此強調(diào)治學的意義,是徐梵澄的一種策略。他在回憶魯迅的文章里,專門討論魯迅與佛學的關系:

先生在日本留學時,已研究佛學,揣想其佛學造詣,我至今仍不敢望塵。但先生能入乎佛學,亦能出乎佛學。記得和我講起幾個禪宗的故事,當時只覺得有趣罷了。我至今尚未曾聽過一次參禪。后來看些語錄之類,于身心了不相干。但在現(xiàn)實似乎不然。是得力于那一長時期看佛經(jīng)和抄古碑的修養(yǎng)呢,抑或得力于道家的修養(yǎng)—因為先生也深通老、莊—胸襟達到了一極大的沉靜境界,仿佛是無邊的空虛寂寞,幾乎要與人間絕緣。如詩所說“心事浩茫連廣宇”,外表則冷靜得可怕,尤其在晚年如此。往往我去拜訪,值午睡方起,那時神寒氣靜,誠如莊子所說“老聃新沐,方將被發(fā)而干,

然似非人”。

從辭章到學問,是魯迅給徐梵澄最大的影響,戰(zhàn)士風格和革命情節(jié)在他那里弱化了。這似可以解釋他何以沉靜在印度文明里的一個原因。他后來的路,即是學者的苦徑,對域外經(jīng)典有癡情的地方。徐梵澄在印度的時候,自己完全沉浸在古代文獻中,以赤子之心面對林林總總的文化典籍,從中獲取思想的靈光。這些有多少來自魯迅的暗示,都值得研究。他后來的自述中對魯迅學問之路的描述的愜然之意,也能證明彼此的心心相印。經(jīng)過戰(zhàn)亂,他發(fā)現(xiàn)國人的漢語水平漸漸下滑,乃無思想所致。有信仰而無學識,有學識而鮮信仰,都會遺漏了什么。學習魯迅的人,僅知道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乃認知的盲態(tài)。而由古而今,由中及外,不知身在何處又顯于處處,恰是通人的耐人尋味所在。

我對于他的許多學問都不懂得,那些關于梵文、德文、法文、英文文獻的思考,維度已過魯迅,是沿著智性之徑攀緣的奇思。他私下說這是魯迅給自己的內(nèi)力。在懷念魯迅的文章里,蕭紅、徐梵澄最為深切。前者以心悟心,感性的畫面激活了精神的瞬間,乃天底下的妙文。后者則因學識的厚重,得魯迅風趣多多,莊子與尼采的氣息彌漫其間,直逼一個悠遠、深廣的存在。他在一個我們沒有經(jīng)驗過的時空中走來,猶如天外來客,散下詩意的落英,聞到了天國般的余香。因為有這樣的人與文在,我們才知道自己遠離智性的時間過久了。

對于各種文明的興趣,也連帶著多種語境的交匯,那結果是誕生了特有的語言方式,諸多表達與時代的語境隔膜深深。恰因為那隔膜,便有了另類思維,以古老的文明流瀉出的情思與詩境,照著周邊的世界。在眾人擾擾的時候,以冷境里的哲思喚出我們沉睡的悟性與靈思,那恰是魯迅遺產(chǎn)的一種延續(xù)。

徐梵澄翻譯和寫作中,善于思考文章的理路,在不同語境里尋找最有張力的文字。譯介《薄伽梵歌》的時候,他以古代的楚辭對應其體,又有儒家心性之學的互動。在大量翻譯里,他意識到,從梵文到漢文,有轉換的機制,佛經(jīng)翻譯已說明了此例。但從漢文回到梵文就不容易。單一音節(jié)的漢語是有自己的短長的,譯介中可以看到此點。他對比漢字與西方拼音文字,看到彼此的差異和優(yōu)劣,對漢語的自信溢于言表。而在許多著述里,其對漢字的運用得心應手,將德文、梵文的句法也列于其間,無中生有地開出別樣的花來。

一九六六年,徐梵澄在南印度寫完《孔學古微》,這是他的一本英文著作,后來一直被域外學者所關注。徐梵澄的著作向以古奧見長,從諸多的著述看,已經(jīng)沒有東方本位的調(diào)子,閱之忽覺時空大開,又有詩意的頓悟。書中對于儒學的優(yōu)劣有頗多創(chuàng)見,看到其內(nèi)在的合理性以及先天的欠缺。即便討論孔子的盲點,依然對其思想有頗多贊許的地方。比如對周禮的描述頗為神奇,黎明前的篝火照著祭祀的高臺,誦詩者在舒緩的旋律里與遠古的靈魂對視,其境神異得不可思議。徐梵澄說,就莊重而言,這與歐洲宗教的儀式比,并不遜色。在面對儒家經(jīng)典的時候,他聯(lián)想起佛學的精神要義,雖然差異顯然,但境界庶幾近之:

孔子并未說明為什么要愛人。但是“仁”本身不就是原因嗎?我們需要在源頭活水上附加任何武斷的理由嗎?在瑜伽的義度上,說“愛是存在于人性中的神性(the Godhead)”,即是說并非只愛人或人類,而是愛一切存在中的“自我”。這正是一個轉折點,韋檀多哲學由此向內(nèi),儒家由此向外。我們可以確認,同為儒家人物的孟子覺得了“自我”(the Self或者Atman)。如果采取嚴格的歷史學之視角,僅憑文字記載判斷,我們無法全然確定孔子是否也覺得了“自我”。自我延伸之路線有兩條,一條是轉向道德倫理領域,擴展至處于同一平面上的大眾;另一條是向內(nèi)或向上轉對在上的神性,即形而上學領域,個人得以縱向提升。儒家學者認為:“如果個人圓成只是為了自己的救贖,而非為了全體,那么有何用處呢?”儒學向外轉的努力旨在社會進步,大眾成長,人類整體最終得以超越。這使我們想起“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菩提薩埵。

這些敘述文字是對一般儒學研究者的套路的顛覆,在古印度、古希臘諸文明的話語間,徐梵澄重審儒家要義,與那時候大陸流行的著述不同,他在一種超國界的文明對話里,演繹著古老中國的興衰史。其思其想不乏朗照,一個封凍的文明,在飄逸的詞語間蠕活起來。

徐梵澄談儒家之學,是接觸了《薄伽梵歌》《五十奧義書》之后,深覺古印度的文明有許多與中國的儒學接近,而中土道家思想,亦可與印度某些精神對應。他在翻譯《薄伽梵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其文也類似儒家內(nèi)圣之學,也有“體天而立極”之義。此書成于公元前,是戰(zhàn)亂年代的作品,對于人間事理與天地經(jīng)緯,自是一番妙悟。佛教未出現(xiàn)之前,印度人已經(jīng)能夠以淡薄之心,對萬千世界,處亂不驚,說出人間妙理。與儒家不同的是,印度人“超以象外反得人理之圜中者”,而儒家則“極人理之圜中,由是而推之象外者”。古印度文明的駁雜精神,刺激了徐梵澄重新認識中國固有之文化,他在多重對比里思考人間世的歷史,多了一層思想的境界。

徐梵澄發(fā)現(xiàn),“道教、佛教和基督教或還包括伊斯蘭教,都是從社會底層興起,然后在大眾中平面式地廣泛傳播”,“而儒家更趨向于等級或縱向”,那結果就是變?yōu)楣賹W。但盡管如此,儒學的迷人之處是和平、愛,這種愛不是個體的行為,而是指向整個天地。徐梵澄以多致的語境將封閉的儒學系統(tǒng)打開,在不同文明中看到孔子代表的儒學的特殊的價值。這個態(tài)度既不是“五四”激進主義式的,也非新儒學式的,他給學界帶來的是另類思維。

在徐梵澄那里,緊張的、憂郁的氣息殊少,那些飄忽不定的意象里呈現(xiàn)的是另一種精神。即便如尼采那樣驚異的跳越,而內(nèi)心滿蘊著溫情,那種靜謐得神圣的文字,在我們的面前熠熠閃光。他有強大的綜合性,比如對于今文經(jīng)與古文經(jīng),均有吸收,并不偏袒一方。談到秦始皇的焚書,他也順便論及歐洲迫害基督教焚燒《圣經(jīng)》的歷史,也把希特勒的燒書丑行連帶起來加以分析。文明的脆弱與其不可戰(zhàn)勝的偉岸之處,都被一一點明。在這樣的視野里討論中國的經(jīng)典,以及文化的過程,其思其想是非跨語境里的人難以為之的。

與魯迅不同的是,他不是在與當下對話中尋找人生的要義,而是以當下經(jīng)驗重返古典學。在他眼里,東西方的文明以會通的方式處理最佳,而人類大同乃最高的理想。魯迅用人類經(jīng)驗面對當下,而徐梵澄覺得中國人缺少的是對于人類不同經(jīng)驗的整合。這種整合并非生硬的嫁接,他其實在古印度、古希臘與古中國文明里,看到了同一性的東西?!按诵模诵?,此情,此體,此氣,中西古今不異?!毙扈蟪螒n慮的是文明的中斷,人類的錯誤乃是遺忘了人性中最為永恒的遺存,讓生命與偉岸的精神互感,乃學問家的使命。這里看出他內(nèi)心的烏托邦的夢想,在更高的境界上,他與自己的老師魯迅多有交叉的地方。

徐梵澄研究儒家經(jīng)典,思維里纏繞著現(xiàn)代人的智慧。比如談及《易經(jīng)》,注意到安定和恒定,簡易與繁復,測及不測,詞語所含的精神在不同所指里隱含迥異,一轉而成多義,一變則另見玄機。他所熟悉的《蘇魯支語錄》與《野草》,不也有這樣的維度么?討論儒學,都在具體語境,孔子之后,儒一變而為八家,不同時期的儒者精神的側重也不同,于是有了復雜的體系。在一種限定的話語里考量舊的遺產(chǎn),就避免了論述中的褊狹,與一些新儒學家的單面思維比,那是受過“五四”精神沐浴的結果。

常有人問,待在印度的時間如此之長,是什么讓他有了這樣一種耐力與信念?幾乎斬斷了塵緣,一心沉浸在古老的文明里,一面翻譯域外文明,一面也向域外介紹中國文化。他對中國儒、道學術的介紹,以及東方繪畫的研究,都有彼時學界罕見的心得。而言及晚清的詩人,所述心得也深矣淵矣。天底下一切可愛、可感的遺存,都讓其心動,在靜謐的語言王國,采擷精神的遺緒,一點點聞出遠去的清香,并召喚那些亡靈回到人間。仿佛自己久違的朋友,他在那里得到的是大的自在。

徐梵澄的文字,韻致悠遠而清俊。他談儒學,講道家之學,探魯迅之思,都不是流行的熱詞,而是從靜謐的文明里折射的一縷波光,這波光穿透我們世俗的時空,在天地間鑄成亮眼的圖章,印在精神長卷的邊角。文章呢,亦古亦今,時東時西,取人間萬象而化之,就文體而言,造成白話文另一途徑。如果說當代有誰對文章學有大的貢獻,他應當算是一位吧。

會通人類的古今之思,在東海西海間覓出尋常的道術,是幾代人的夢想。但做起來卻難之又難。魯迅年輕的時候,在 《人之歷史》 《科學史教篇》《文化偏至論》《摩羅詩力說》《破惡聲論》里試圖回溯人類精神的邏輯起點,然而后來因了解決現(xiàn)實難題,這樣的工作沒有持續(xù)下去。徐梵澄是他的學生里唯一繼續(xù)著精神哲學工作的人,他自覺地成為我們的學術地圖的繪制者,將不可能變?yōu)榭赡?。我讀他的書,覺得有無量智慧與愛意,如在浩瀚的沙漠里流動的甘泉,雖點點滴滴,而我們終于見到了稀有的綠色。

(《孔學古微》,徐梵澄著,李文彬譯,孫波校,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二○一五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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