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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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小說研究考述
——明清至20世紀70年代
○張春雷
才子佳人小說發(fā)軔于明末,清代初期風靡一時,到了中期以后逐漸衰落。才子佳人小說結(jié)構(gòu)特征明顯、是對中華民族文化心理影響較大的中國古代小說流派之一,因此它理所當然地成為學者們的重要研究對象。對其研究進行系統(tǒng)的考述,從而給予其在文學史上適當?shù)牡匚?,是十分有價值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20世紀70年代之前才子佳人小說研究,由于不同的研究特點可分為三個時期:其一為明清時期,這一時期隨著才子佳人小說的創(chuàng)作出現(xiàn)了零散的批評,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研究;其二為20世紀初至40年代,這個時期出現(xiàn)了專門研究才子佳人小說的文章,論述比較系統(tǒng),同時也注重才子佳人小說的分期和書目的整理,取得突出的成就;其三為20世紀50至70年代,第三個時期開始對才子佳人小說的作者有一定的考證,由于時代原因,整體成就并不如前一時期,而這一時期國外的研究者對才子佳人小說也開始逐漸關(guān)注,為才子佳人小說的研究帶來新的氣息,開啟了才子佳人小說研究的新方法和新視野。
這個時期的才子佳人小說的評論主要集中在風化道德、肯定情的作用、創(chuàng)作模式以及作品的翻譯四個方面。
1.注重風化、道德
劉廷璣、史澄、李仲麟、吳兆元等人都有一定的批評。如劉廷璣《在園雜志》中說:“近日之小說若《平山冷燕》《情夢柝》《風流配》《春柳鶯》《玉嬌梨》等類,佳人才子,慕色慕才,已出之非正,猶不至于大傷風俗。若《玉樓春》《宮花報》,稍近淫佚……悉當斧碎棗梨,遍取已印行世者,盡付祖龍一炬,庶快人心?!薄熬徘渥h奏通行直省各官,現(xiàn)在嚴查禁止。”①史澄《趨庭瑣語》卷七:“小說多將男女穢跡所謂父母國人皆賤之者,敷為才子佳人,以淫奔無恥為逸韻,私情茍合為傳奇,則名教綱常,彼盡抹殺矣?!雹诶钪禀搿对鲇喸阁w集》卷四《防微》:“偷香竊玉,機關(guān)不止千般,賣俏行奸,流毒直行數(shù)世……欲心方熾,豈能再顧綱常?惡緣既成,何暇再顧身命?”③吳兆元也認為:《勸孝戒淫錄》引茹棻《果報四詠》“詩書本為談邪設(shè),邪思偏從此際生。漫逞風流才子話,細傳月下美人情。筆花無夢心俱幻,情竇初開念隨萌?!雹芸梢娺@一時期對于才子佳人小說的評論完全是從其社會和道德影響的角度展開,而并非針對才子佳人小說的文本本身。
2.肯定情的作用
與對才子佳人小說在風化、道德方面的批評相反,也有人充分肯定情的作用,對才子佳人小說給予較高的評價。清人拚飲潛夫《〈春柳鶯〉》:“男女相訪,不因淫行,實有一段不可移之情。情生于色,色因其才,才色兼之……方稱佳話?!雹荨丁达w花詠〈序》:“才子佳人,不經(jīng)一番折磨,何以知其才之愈出愈奇,而情之至死不變耶?”“金不煉,不知其堅;檀不焚,不知其香而情之至死不變耶?”⑥煙水散人《合浦珠》自序:“蓋世不患無傾城傾國,而患無有才情,惟深于情,故奇于遇。”⑦“人皆逐艷,予獨重情,自非情深千古,豈能事艷一時?”⑧
3.對創(chuàng)作模式的批評
在才子佳人小說的創(chuàng)作模式上,最著名的評論要算曹雪芹在《紅樓夢》中的具體評述。雖然他是從批評的角度來討論,把才子佳人小說作為反面的藝術(shù)典型,但卻是第一次對才子佳人小說的創(chuàng)作模式作出了分析:“至若佳人才子等書,則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于淫亂,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艷賦來,故假擬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傍出一小人其間撥亂,亦如劇中之小丑然?!雹嵬瑫r借賈母之口進行批評:“千部共出一套?!薄斑@些書都是一個套子,左不過是些佳人才子,最沒趣兒?!薄伴_口都是書香門弟,父親不是尚書就是宰相,生一個小姐必是愛如珍寶。”“這小姐必是通文知禮,無所不曉,竟是個絕代佳人。只一見了一個清俊的男人,不管是親是友,便想起終身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禮也忘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雹?/p>
4.作品翻譯情況
才子佳人小說產(chǎn)生之后,就有很多作品翻譯為多種外文。其中較為注意的是《好逑傳》《金云翹傳》《玉嬌梨》《平山冷燕》等幾部著名作品?!逗缅蟼鳌酚?719年(康熙五十八年)已有不完整的譯稿帶到英國,于1761年由巴利譯為英文,名《恩愛夫妻》,共有英、法、荷、德、日等多種譯文;《金云翹傳》于1763年譯為日文;《玉嬌梨》于1821年譯為法文;《平山冷燕》于1860年譯為法文等。
當然,這一時期對部分作品的作者仍有爭論,如對《平山冷燕》的作者狄岸散人就有不同意見,清人盛百二《柚堂續(xù)筆談》認為其當為張邵撰;而沈季友《槜李詩系》認為是秀水張勻所撰。
這一時期對才子佳人小說的研究與以前相比有著明顯的不同,主要體現(xiàn)在對才子佳人小說的分期、書目的整理、評價等幾個方面,而且出現(xiàn)了《佳人才子小說研究》這樣專門的研究論文。
(一)才子佳人小說的分期研究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中對才子佳人小說的部分作品時間作出界定;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中分為順治康熙、乾隆嘉慶、道光以來三個時期,另有不能定其次第者;郭昌鶴《佳人才子小說研究》分為啟蒙時期、第一極盛時期、第二極盛時期、衰落時期。具體如下:
1.魯迅對才子佳人小說的時間界定
《中國小說史略》把《玉嬌梨》《平山冷燕》《好逑傳》《鐵花仙史》等才子佳人小說看作是明代的作品,列入“明之人情小說(下)”。
2.孫楷第對才子佳人小說的分期
順治康熙間27部:《吳江雪》《平山冷燕》《玉嬌梨》《飛花詠》《兩交婚小傳》《金云翹傳》《麟兒報》《玉支璣》《畫圖緣小傳》《定情人》《賽紅絲》《幻中真》《人間樂》《錦疑團》《情夢柝》《風流配》《玉樓春》《春柳鶯》《宮花報》《夢中緣》《合浦珠》《賽花鈴》《夢月樓》《鴛鴦媒》《飛花艷想》《好逑傳》《快心編》。
乾隆嘉慶間26部:《鳳凰池》《鳳簫媒》《醒風流傳奇》《快士傳》《蝴蝶媒》《終須夢》《五鳳吟》《幻中游》《引鳳簫》《錦香亭》《巧聯(lián)珠》《女開科》《金石緣》《水石緣》《雪月梅》《駐春園小史》《繡屏緣》《醒名花》《生花夢》《炎涼岸》《離合劍蓮子瓶》《合錦回文傳》《癡人?!贰段骱∈贰贰堵犜聵恰贰度謮羧珎鳌?。
道光以來6部:《梅蘭佳話》《白圭志》《白魚亭》《雙英記》《雨燕姻緣全傳》《女舉人傳》。
不能定其先后次第的16種:《天上人間》《繡像忠烈全傳》《鐵花仙史》《二度梅全傳》《金蘭筏》《宛如約》《英云夢傳》《五美緣》《意外緣》《章臺柳》《蕉葉帕》《燕子箋》《霞箋記》《戲中戲》《比目魚》《風箏配》。?
3.郭昌鶴對才子佳人小說的分期
啟蒙時期:明末清初,《玉嬌梨》《好逑傳》《鐵花仙史》《平山冷燕》。
第一極盛時期:順治康熙間,《玉支璣》《畫圖緣》。
第二極盛時侯:雍正乾隆時期,《蝴蝶媒》《五鳳吟》《巧連珠》《錦香亭》《駐春園》。
衰落時期:道光(按,應(yīng)為嘉慶)《白圭志》。同時認為“明代的小說作品……才子佳人小說如《平山冷燕》《玉嬌梨》等”?。
三位研究者對個別作品的時間界定略有不同,如《平山冷燕》《玉嬌梨》等作品魯迅和郭昌鶴認為是明代作品,孫楷第則認為是清順治時期的作品。
(二)才子佳人小說書目的整理
1927年,鄭振鐸《巴黎國家圖書館中之中國小說與戲曲》著錄介紹《玉支璣小傳》《吳江雪》等才子佳人小說;1931年,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提要·煙粉類才子佳人小說之屬》介紹了《玉嬌梨》《平山冷燕》等四十余種小說的存佚情況;1932年,孫楷第《日本東京所見中國小說書目提要》著錄《飛花詠》等4種才子佳人小說;1933年,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在煙粉類列“才子佳人”一目,收錄68種才子佳人小說(57 年76種,82年75種);1934年,郭昌鶴《佳人才子小說研究》,《文學季刊》創(chuàng)刊號和第二期,著錄50種才子佳人小說;1936年阿英出版《小說閑談》,介紹《錦疑團》《情夢柝》等罕見的才子佳人小說;1943年譚仲玉《日本所藏中國佚本章回小說》,對《金云翹傳》等十余種才子佳人小說進行了考述。
(三)對才子佳人小說的評價
1.才子佳人小說的敘事模式
魯迅認為“至所敘述,則大率才子佳人之事,而以文雅風流綴其間功名遇合為之主,始或乖違,終多如意?!?范煙橋的觀點是“大多以才子佳人為經(jīng),以功名利祿為緯,且往往‘否極泰來’,以快其意”?。郭昌鶴總結(jié)的模式是“一、有真才子必生一個真佳人;二、姻緣是天定的,而結(jié)合的形式卻不違禮教的自由戀愛;三、初會多在后花園或廟宇中;四、好事多磨;五、結(jié)果是大團圓?!?在敘事模式的評價中,對大團圓模式的批評可以說是一個很突出的方面,不同研究者從不同角度給予了批評。
魯迅先生從國民性的角度給予了抨擊,認為奉旨成婚的大團圓結(jié)局體現(xiàn)了國民性的弱點:“才子和佳人之遇;就每每以題詩為媒介……這似乎是很有悖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對于舊習慣是有些反對的意思的,但到團圓的時節(jié),又常是奉旨成婚,我們就知道作者是尋到了更大的帽子了?!?人們不正視人生缺陷,“這是因為中國人的心理,是很喜歡團圓的,所以必至于如此……所以凡是歷史上不團圓的,在小說里往往給他團圓;沒有報應(yīng)的,給他報應(yīng),相互騙——這實在是關(guān)于國民性底問題”?。所以有些文人就采取瞞和騙的方法來自欺欺人,“中國的文人也一樣,萬事閉眼睛,聊以自欺,而且欺人,那方法是:瞞和騙。中國婚姻方法的缺陷,才子佳人小說作家早就感到了……才子及第,奉旨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經(jīng)這大帽子來一壓,便成了半個鉛錢也不值,問題也一點沒有了”?。
郭昌鶴從保守性的角度進行了分析。他認為文人安于現(xiàn)狀,“他們的意識既硬化于封建社會,而他們又生在明清兩朝所常有文字獄之屠殺事件的恐怖之間……趨勢就被決定于下列的四型中:一、喜劇的——缺乏文學應(yīng)有的悲壯激烈的刺激性;二、保守的——缺乏反抗力、懷疑態(tài)度與革命精神;三、粉飾道德的;四、服從法律的”?。
2.才子佳人小說的地位
這時期對于才子佳人小說地位的評價,從魯迅、鄭振鐸、郭昌鶴到相關(guān)文學史的態(tài)度來看,否定性的評價還占有重要的部分。
魯迅認為才子佳人小說沒有一部好,“那些書的文章也沒有一部好,而在外國卻很名”?。一則因為《玉嬌梨》《平山冷燕》有法文譯本,《好逑傳》有德、法文譯本,所以研究中國文學的人們都知道,給中國做文學史就大概提起它;二則因為若在一夫一妻制的國度里,一個以上的佳人共愛一個才子便要發(fā)生極大的糾紛,而在這些小說里卻毫無問題,一下子便都結(jié)了婚了,從他們看起來,實在有些新奇而且有趣。鄭振鐸把才子佳人小說與《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等名著相比,“我們頗覺得不甚可解,為什么在小說的第二黃金時代中,在《水滸》《西游》《金瓶梅》的長篇巨著以及‘三言’‘二拍’出現(xiàn)的同時代,竟也同時存在著這些迂腐不堪、粗淺可詫的許多中篇小說呢……第二黃金時代的敘述,乃終止于這樣無聊的中篇,真要使我們惋惜不己”。“中篇像《玉嬌梨》《平山冷燕》《好逑傳》等,在國外都已有了不止一種的譯本,且都曾受過歡迎;像這樣迂腐的不足代表中國小說的東西,居然至今還被認為中國小說的代表,當然西方是永遠不大會明白東方的了?!?可見,他認為才子佳人小說不僅迂腐、粗淺,而且不能代表中國的小說。郭昌鶴的批評是從女性的角度和革命性的角度,“無非給男性一些平庸的榮華富貴與卑污的浪漫思想。給女性一些三從四德和辱沒‘人格’的意識。其流毒至于使全社會腐敗,使被宰割者的革命性消失,使人類的創(chuàng)造性汩沒”?!八纳呀?jīng)同專制政體一同宣布了死刑。它是封建制度的爪牙,它的影響也與封建制度一同走到了末路?!?把對才子佳人小說的批判同封建制度本身聯(lián)系起來了。
相關(guān)文學史的態(tài)度。一方面是文學史根本不涉及,如1924年張長弓《中國文學史新編》、1931年胡懷琛《中國文學史概要》、1934年林之棠《中國文學史》、1937年陳子展《中國文學史講話》等對才子佳人小說皆只字未提,反映出才子佳人小說不被了解或不被重視。另一方面有些文學史雖有涉及,但認為不重要、讀之生厭。如陸侃如、馮沅君:“雖亦風行一時,且有外國譯本,然在文學史上實不占重要地位,故不贅?!?譚正璧說:“才子無一非狀元,佳人無一非淑女,千篇一律,讀之生厭?!?另外如胡云翼1932年的《新著中國文學史》說“讀之生厭”,許嘯天1932年的《中國文學史解題目錄》說“用意運籌,十分迂腐”等等,也可以看出這一時期對于才子佳人小說的基本態(tài)度。
20世紀的才子佳人小說的研究一方面仍然對才子佳人小說進行繼續(xù)的否定,另一方面對相關(guān)作品的作者進行新的考證,而且國外學者從新的角度進行關(guān)注。
(一)對才子佳人小說的繼續(xù)否定
1.鄭振鐸認為才子佳人小說是中國小說中最壞的東西
與上一個時期一樣,鄭振鐸對才子佳人小說仍是采取否定性的批評。1953年11月5日的《中國古典文學中的小說傳統(tǒng)》一文中,他提到:“中篇小說到明末清初才出現(xiàn),其中主要是才子佳人書,沒有一部好東西。在當時卻很流行,并且很早就翻譯成法文、英文、德文了,但它不能代表中國的小說,而是中國小說中最壞的東西?!?“中篇小說大都是寫才子佳人,數(shù)量雖很多,但在中國小說發(fā)展的歷史上并不重要?!?
2.劉大杰認為才子佳人小說反映了封建知識分子的傳統(tǒng)思想
在評價《玉嬌梨》時,劉大杰說:“在這里明顯地反映出當代宗法社會的思想形態(tài)。一、兒女的婚姻問題,由父親一手包辦。二、二女同嫁一夫,這種多妻的不良制度,反認為是圣人的古制。三、在這種男權(quán)絕對勝利的時代,青年女子對這些問題,隨便家長如何解決了,總是惟命是從,終而至于感激涕零。四、讀書人的人生觀,是沸騰翰苑,娶妻取妾。所謂才子佳人小說中所表現(xiàn)的思想,大都是封建知識分子的傳統(tǒng)思想?!?評《好逑傳》說:“書中主旨,表示兒女婚姻須絕對服從父母之命,并片面強調(diào)婦女的貞操觀念,迂腐之極。作者署名‘名教中人’,即此四字,可概括此書之中心思想。”?批判包辦婚姻和不良的婚姻制度,同時揭示了文人的傳統(tǒng)思想。
3.《中國小說史稿》“我們認為,這雖然是一部關(guān)于中國古典小說的歷史書,但不應(yīng)該在它里面找到與當前國際階級斗爭無關(guān)的平靜的書齋語言;它應(yīng)該是一支壓滿了子彈的機關(guān)槍”?,因而反對研究才子佳人小說。
(二)對狄岸山人和天葬花主人的質(zhì)疑與考證
1.劉大杰對狄岸山人的質(zhì)疑
劉大杰認為:“《平山冷燕》二十回,題狄岸山人編,大連《滿鐵圖書所》藏本序云:‘順治戊戌立秋月天花藏主人題于素政堂。’前人傳為康熙時人張博山所作,不可信矣?!?但是劉大杰只是懷疑,并未指出作者是誰。
2.柳存仁——著錄和質(zhì)疑
著錄《倫敦所見中國小說書目提要》一書,其中對在倫敦各大圖書館所藏的十多部才子佳人小說《好逑傳》《平山冷燕》《玉嬌梨》《畫圖緣》《二度梅》《鐵花仙史》等有詳細的著錄。對天花藏主人提出質(zhì)疑:“天花藏主人是誰,現(xiàn)在還沒有方法可以知道。”?“張博山即張邵,是康熙時嘉興人……是可以懷疑的?!?同時,對于《平山冷燕》《玉嬌梨》等作品的創(chuàng)作時代也提到:“我想,我們目前還只能謹慎地說,《平山冷燕》和《玉嬌梨》最可能是清初的作品?!?這是針對上一時期的不同的觀點,采取謹慎的說法。
3.戴不凡對天花藏主人的推測
在作于1978年11月的《天花藏主人即嘉興徐震》中指出“‘煙水山人’即‘煙水散人’,亦即徐震”?。而且“‘天花藏’似當為徐震居處的匾名。《飛花詠》《賽紅絲》《定情人》均署‘天花藏主人題于素政堂’,則‘素政堂’似當為徐震家中的一個堂名?!彼哉J為天花藏主人就是煙水散人徐震。?
(三)國外博士論文的關(guān)注
這一時期有兩篇較有影響的討論才子佳人小說的博士論文,即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威廉·克勞夫(W illiam Bruce Crawford)作于1972年的博士論文《院墻那邊》(Beyond the Garden W all)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理查·赫斯尼(Hessney Richard)作于1979年的博士論文《美、才、勇:17世紀中國才子佳人小說》(Beautiful,Talented,and Brave:Seventeenth-Century Chinese Scholar-Beauty Romances)?!对簤δ沁叀穼iT討論了《玉嬌梨》《平山冷燕》與《好逑傳》三部才子佳人小說。他注意到這類小說具有白話風格與文言風格雜糅的特征,并認為它們恰當?shù)卮砹擞擅髦燎逖永m(xù)下來的一種文化潮流。理查·赫尼斯的《美、才、勇:17世紀中國才子佳人小說》通過考察《玉嬌梨》《平山冷燕》《兩交婚》《畫圖緣》和《好逑傳》等五部作品,認為這些小說具有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以及戲劇性場面。這與郭昌鶴《佳人才子小說研究(下)》認為“缺乏戲劇性的動作(dramaticmovement),其所敘述的時間起伏,好似木頭戲一般,十分呆澀?!庇兄黠@的不同。?“這兩篇博士論文的立場和態(tài)度,既不同于清代的道德批評,又有別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社會革命性批評。他們不是停留在對作品簡單的褒或貶的評價上,而是具體地討論這些小說與明代以來的文化潮流的關(guān)系,以及小說在情節(jié)處理和語言運用上的特征?!?為才子佳人小說批評開啟了一片新的視野。
從對才子佳人小說的評價可以看出,三個不同時期的評價和研究呈現(xiàn)了不同的特色。從道德、風化的角度的評價到小說敘事模式的描述,從才子佳人小說的分期研究到書目的整理,從才子佳人小說零星的評論到整體的研究,從對小說作者的相關(guān)考證到國外研究者的新視角研究,體現(xiàn)著才子佳人小說研究正在逐步從單一化、平面化的角度向多元化、立體化的方向發(fā)展。從明清到20世紀70年代的才子佳人小說的研究雖然還沒有完全展開,但是也為以后的全面研究和重新認識和評價才子佳人小說的價值起到鋪墊作用,使得以后的研究對才子佳人小說有著全面、正確的評價,甚至提出新的不同的觀點來對以前的研究進行重新審視。
(作者單位:南陽師范學院文史學院浙江大學古籍所)
①劉廷璣《在園雜志》[M],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84頁。
②③④王利器輯錄《元明清三代禁毀小說戲曲史料》(增訂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234頁,第235頁,第234頁。
⑤[清]拚飲潛夫《〈春柳鶯〉序》[M],曹惠南校點,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1983年版,第1頁。
⑥[清]天花藏主人《飛花詠小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2頁。
⑦[清]煙水散人《合浦珠》[M],魏武揮鞭點校,北京:中國經(jīng)濟出版社,第1頁。
⑧[清]煙水散人《女才子書》卷三[M],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1983年版,第30頁。
⑨⑩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5頁,第758-759頁。
?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151—171頁。
???郭昌鶴《才子佳人小說研究(上)》[J],《文學季刊》,1934年第1期。
???魯迅《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A],《魯迅全集》(第8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年版,第153 頁,第344頁,第344頁。
?范煙橋《中國小說史》[M],蘇州:蘇州秋葉社,1927年版,第145頁。
??魯迅《論睜了眼看》[A],《魯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6年版,第328頁,第329頁。
?鄭振鐸《宋元明小說的演進》[A],見《鄭振鐸古典文學論文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第402-403頁。
??郭昌鶴《佳人才子小說研究》(下)[J],《文學季刊》,1934年第2期。
?陸侃如,馮沅君《中國文學史簡編》[M],上海:開明書店印行,1932年版,第172頁。
?譚正碧《中國文學進化史》[M],北京:光明書局,1929年版,第268頁。
??鄭振鐸《中國古典文學中的小說傳統(tǒng)》[A],見《鄭振鐸古典文學論文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第287頁,第299頁。
???劉大杰《中國文學發(fā)展史》[M],北京:古典文學出版社,1958年版,第229頁。
?北京大學中文系1955級《中國小說史稿》編輯委員會《中國小說史稿》[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年版,第2頁。
???柳存仁《倫敦所見中國通俗小說書目提要》[M],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2年版,第216頁,第219頁,第220頁。
??戴不凡《天花藏主人即嘉興徐震》[A],見《小說見聞錄》[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31頁,第233頁。
?周建渝《才子佳人小說研究的回顧與探討》[A],見《傳統(tǒng)文學的現(xiàn)代批評》[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28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