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健
(黑龍江大學研究生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責任編輯:王崇】
【文化視點】
論保持“中國哲學”的獨立性
宋 健
(黑龍江大學研究生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中國哲學作為依托于西方哲學的學科范式而建立的學科,在近一個世紀的發(fā)展中取得了較高的成就,但也出現(xiàn)了機械化、教條化套用西方哲學模式的偏向。要修正這種偏向我們就要重新定義哲學范疇、選擇合適的解釋工具、更深入地把握西方哲學體系,以保持中國哲學自身的獨立性。
中國哲學;西方哲學;獨立性
哲學作為一個泊來詞匯,在清末西學東漸的背景下,最早由嚴復引入。受當時特殊歷史條件影響,中國學者認為中西方產(chǎn)生差距的根本是由中西方學術(shù)上的差距導致的,從而激起了學界學習和介紹西方學術(shù)的思想熱潮,立足從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挖掘出與西方科學體系中相似的內(nèi)容。20世紀初期,胡適、馮友蘭等人開始采用西方哲學的研究方法來梳理、整合中國傳統(tǒng)思想,正式創(chuàng)立了中國哲學這一獨立學科。建國以后,馮友蘭、張岱年、任繼愈等學者開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來闡釋我國傳統(tǒng)思想,中國哲學書寫步入了馬克思主義化階段。
不論是以胡適為代表的以西方哲學的學科范式書寫中國哲學,還是以馮友蘭、張岱年等為代表的以馬克思主義觀點來書寫中國哲學,都為中國傳統(tǒng)哲學的書寫提供了思路,尤其是胡適、馮友蘭開創(chuàng)的“以西釋中”的詮釋框架,確立了中國哲學史自身的學科范式。馮友蘭指出:“所謂中國哲學者,即中國之某種學問或某種學問之某部分之可以西洋所謂哲學名之者也。所謂中國哲學家者,即中國某種學者,可以西洋所謂哲學家名之者也?!?/p>
前輩學者取得的成就毋庸置疑,但是我們在借助西方哲學的范式對我國傳統(tǒng)思想進行研究時,卻出現(xiàn)了機械化和教條化的傾向,如周輔成指出:“在研究哲學遺產(chǎn)的時候,我們對于祖國哲學的特點,重視不夠。我們不能靈活運用馬列主義立場、觀點、方法,……結(jié)果,中國哲學史變成了馬列主義原則的注解,本身失去相對的獨立性,我們的哲學家及其思想,都差不多是從一個模型鑄出來的。所有特點,都被取消了”。因此,我們借用西方哲學成熟的研究范式和方法創(chuàng)立中國哲學史這門學科后,如何保證中國哲學的獨立性;我們在利用西方哲學的學科方法來挖掘中國哲學自身的規(guī)律和特點時,如何避免將中國哲學變成西方哲學的注腳就成為了我們研究中國哲學時要重視的問題。
我們研究中國哲學時,如何既在科學的范式方法內(nèi)進行研究,同時又維持中國哲學的獨立性呢?首先,我們要對“哲學”這一范疇進行準確把握。哲學雖是一個泊來詞匯,但我們不能狹隘地將哲學理解為專指西方的哲學,而應該從一個更高的維度來探討哲學。在這一點上,張岱年先生的觀點對我們具有積極的啟發(fā)意義,其在《中國哲學大綱·序論》中講道:“總各家哲學觀之,可以說哲學是研討宇宙人生之究竟原理及認識此種原理的方法之學問”[1],在他看來哲學其實就是一類學問的總稱,而中國和西方都有關(guān)于此類學問的發(fā)展,因此不論是中國哲學,抑或西方哲學都是哲學這門學問研討中出現(xiàn)的“特例”。張岱年認為我們可以“將哲學看作一個類稱,而非專指西洋哲學”[2],在這個基礎(chǔ)上看“中國舊日關(guān)于宇宙人生的那些思想理論,便非不可名為哲學”[3],進而又指出中國哲學和西方哲學在學術(shù)地位上是相對等的:“中國哲學與西洋哲學在根本態(tài)度上未必同,然而在問題和對象上及其在諸學術(shù)中的位置上,則與西洋哲學頗為相當”[4]。站在更高維度重新審視“哲學”范疇,不難發(fā)現(xiàn)中國哲學和西方哲學實為哲學發(fā)展的兩個特例,其共同點都是在探究“宇宙人生之究竟原理”,只不過在探究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不同的問題、不同的問題思考方法,以及不同的問題解決方法。因此,雖然中國哲學是借助于西方哲學的范式方法建立起來的,但這并不意味著要按西方哲學的標準來將中國思想中符合其標準的納入哲學,而將不符合其標準的排除于哲學之外。因為中國哲學本就是不同于西方哲學的特例,也正由于西方哲學標準不能完全收納我國傳統(tǒng)思想,才能凸顯出中國哲學的獨立性。
其次,我們在研究中國哲學時,在對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解釋工具進行選擇時也當保持獨立性。自中國哲學學科創(chuàng)立以來,用來解釋中國哲學的工具和方法大多來源于西方近代哲學,例如用本體、客體、共象、殊象等西方哲學詞匯來解釋中國哲學;用唯心主義、唯物主義、辯證法等對中國哲學思想進行分類。雖然西方哲學相較于中國哲學有更完備和成熟的理論體系,以西方哲學作為解釋工具來解釋中國哲學固然也有述理清晰完整的特點。但是我們在使用這些外來解釋工具的同時,也要注意中國哲學和西方哲學的主客關(guān)系,清楚兩者之間的本質(zhì)差異,避免削中國哲學之“足”而適西方哲學之“履”。中國哲學學科固然是建立在西方哲學的研究體系之上,但研究的主體內(nèi)容則是利用先進的科學方法來系統(tǒng)整理中國傳統(tǒng)思想,使之成為脫離傳統(tǒng)經(jīng)學的獨立學科,并非是探討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有無和西方哲學中相近的內(nèi)容。這就決定我們不能從西方哲學中截取某一流派的觀點或理論,來直接充當中國哲學的解釋工具,這種做法是盲目的、機械的,抹殺了中國哲學自身的規(guī)律和特點,使之淪為西方哲學的注腳,張岱年就指出:“求中國哲學系統(tǒng),又最忌以西洋哲學的模式來套,而應常細心考察中國哲學之固有脈絡(luò)”[5]。同時,由于中國哲學和西方哲學在各自的研究傾向上有本質(zhì)的不同,完全照搬西方哲學的解釋模式也是不可取的。西方哲學的主要特點是重邏輯論證,其哲學主題是致力于說明人對世界的理解能力;而中國哲學的主要特點則是側(cè)重實踐,其哲學主題是致力于研究人生的意義及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在表達方式上西方哲學有明顯的“理論性”傾向,而中國哲學則有鮮明的“對話性”特征;二者不論在觀念、形式和表達方式上都有極大的不同。正是基于以上兩點,我們在書寫中國哲學,引入外來解釋工具對其詮釋時,也要保證其主體性地位。
最后,保持中國哲學的獨立性也并非要徹底排斥西方哲學思想,完全摒棄西方哲學研究的范式方法,相反我們要更加深入地學習西方哲學。其原因有二:第一,中國哲學是在西方哲學的范式方法上構(gòu)建的,如果對西方哲學的研究方法理解不透徹,就不能準確把握中國哲學自身的特點和規(guī)律,從而走向回歸經(jīng)學的老路,或走向靠攏西學的偏路;第二,在中國哲學多年的發(fā)展過程中,西方哲學中的許多概念和詞匯都已深入我們的思想中,只有深入了解西方哲學,我們才能厘清這些概念詞匯的準確含義,從而使我們在研究中國哲學時,正確、靈活地使用這些概念和詞匯,避免濫用這些概念和詞匯。王國維先生就指出:“且居今日之世,講今日之學,未有西學不興而中學能興者,亦未有中學不興而西學能興者”[6]“異日發(fā)明光大我國學術(shù)者,必在兼通世界學術(shù)之人,而不在一孔之陋儒固可決也”[7]。因此,準確把握西方哲學的概念范疇、范式方法,對保持中國哲學的獨立性也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中國哲學學科經(jīng)過近一個世紀的發(fā)展,其多元化發(fā)展的態(tài)勢已不可逆轉(zhuǎn),但不論其如何發(fā)展,保持中國哲學獨立性這一原則絕對不可忽視:只有保持這一原則,中國哲學才會有長久而旺盛的生命力,才不會淪為西方哲學在中國的另類解釋;只有保持這一原則,我國傳統(tǒng)文化、思想中的寶貴財富才能不斷傳承;只有保持這一原則,中國哲學才能為我們社會的發(fā)展和建設(shè)提供屬于中華民族自己的資源和智慧。
[1][2][3][4][5]張岱年.中國哲學大綱·序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1.2.2.2.19.
[6][7]徐洪興.求善·求美·求真———王國維文選[M].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1997.112.126.
B1
A
1673-7725(2017)10-0021-03
2017-08-05
宋健(1990-),男,河北邯鄲人,主要從事中國近代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