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迎

（山東行政學院，濟南 250014）

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可行路徑研究

李學迎

（山東行政學院，濟南 250014）

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以增量改革、漸進式改革、先行試點與全面推進相結合、頂層設計和基層啟動等為重要特點，以進一步提升社會主義民主為實質(zhì)和根本目標，以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作為衡量改革是否取得實質(zhì)性“改進”的重要尺度，以縣政改革作為突破口，同時注意優(yōu)化和提升縣政改革的制度環(huán)境，最終將試點縣政改革的成功經(jīng)驗推廣到全國縣級政權建設，并適時將縣政改革成果運用到省、市等其他級別國家政權建設。基于此路徑，可保障改革成功、鞏固黨的領導并鑄就國家長治久安。

帕累托改進；政治體制改革；可行路徑

一、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政治體制在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jiān)督、依法治國、政治透明等多方面都已取得顯著進步。但“世易時移，變法宜矣”，推進政治體制改革依然是今天面臨的重大戰(zhàn)略任務。鄧小平同志曾說：“我們所有的改革最終能不能成功，還是決定于政治體制的改革”。［1］新世紀以來，習近平、胡錦濤、溫家寶等黨和國家領導人也多次強調(diào)，要深化政治體制改革和加強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2012年3月14日，溫家寶同志在“兩會”新聞記者會上說：“現(xiàn)在改革到了攻堅階段，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成功，經(jīng)濟體制改革不可能進行到底，已經(jīng)取得的成果還有可能得而復失，社會上新產(chǎn)生的問題，也不能從根本上得到解決，文化大革命這樣的歷史悲劇還有可能重新發(fā)生?！保?］2012年2月23日，《人民日報》發(fā)表“寧要微詞，不要危機”一文，其主張是，寧要不完美的改革不要不改革的危機；強調(diào)要基于黨和國家事業(yè)的長治久安，以無私無畏的責任擔當，按照黨中央的要求，不失時機地推進重要領域和關鍵環(huán)節(jié)改革，及時把風險化解在當下，為黨和國家贏得光明未來。［3］2012年8月6日，《人民日報》又圍繞學習貫徹胡錦濤同志有關講話，刊發(fā)“深刻把握偉大事業(yè)總體布局的重大部署”一文，其主張是，在政治建設方面，堅持把政治體制改革擺在改革發(fā)展全局的重要位置。［4］新一屆領導集體執(zhí)政以來多次強調(diào)，改革是中國最大紅利，要進一步推進改革和全面深化改革。2012年12月8日，習近平同志在向深圳蓮花山鄧小平雕像獻花籃時強調(diào)：改革開放要有新開拓。［5］他還指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體制、機制、程序、規(guī)范以及具體運行上還存在不完善的地方，在保障人民民主權利、發(fā)揮人民創(chuàng)造精神方面也還存在一些不足，必須繼續(xù)加以完善?！钡O計和發(fā)展國家政治制度，必須注重歷史和現(xiàn)實、理論和實踐、形式和內(nèi)容有機統(tǒng)一，要堅持從國情出發(fā)、從實際出發(fā)。［6］李君如將習近平同志改革思想闡述如下：改革已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qū)，要更深刻地認識改革開放的歷史必然性，更自覺地把握改革開放的規(guī)律性，不失時機深化重要領域改革，改革開放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中國新一輪改革是“全方位改革”、“全面深化改革”、“綜合改革”，是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文明“五位一體”統(tǒng)籌推進的全面改革。［7］

對于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確定適宜路徑和突破口尤為重要，諸多學者已為此建言獻策。王貴秀（2002）認為，應把發(fā)展黨內(nèi)民主、改革和完善黨內(nèi)領導體制，作為政治體制改革的突破口。［8］吳玉榮（2003）認為，村民自治是政治體制改革的突破口。［9］劉世平（2007）認為，完善和健全民主集中制，規(guī)范其運行程序，是政治體制改革的突破口。［10］許耀桐（2010）認為，政治體制改革突破口要具有綜合性、單級性、低層性和深刻性，從這四個要件看，應以縣級政治體制改革為突破口。［11］于建嶸等（2008）、蔡霞（2010）等多位學者也均強調(diào)，應以縣政改革為切入點來啟動國家政治改革。魯曉琴等（2005）認為，中國政治體制改革必須實行漸進式戰(zhàn)略。［12］楊立新等（2005）認為，應實行“存量改革”與“增量改革”并重，最佳路徑是把黨內(nèi)民主建設和培育公民社會作為重點予以大力推進。［13］孫衛(wèi)華（2011）認為，當前政治體制改革難點在于，缺乏明確的具體化的步驟措施和目標取向，來自既得利益集團的阻力大。［14］秦宣（2014）認為，進行政治體制改革，需要加強頂層設計，敢于突破既得利益的障礙。［15］張光輝等（2011）認為，積極推動參與式民主成長和發(fā)展，是促進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現(xiàn)實而有效的路徑。［16］劉天旭等（2013）認為，政治體制改革若要獲得突破性進展，關鍵在于徹底改革現(xiàn)行政府財政預算管理制度。［17］

政治體制改革事關國家未來與根本命運。一方面，基于現(xiàn)實要求，政治體制改革勢在必行；另一方面，改革自身面臨未必成功的風險。切實可行的政治體制改革，可鑄就合作共贏的良好局面，可鞏固黨的領導并構建國家與社會的長治久安，可為萬世開太平；而不合理的政治體制改革則會破壞社會穩(wěn)定，甚至徹底葬送建國以來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的巨大成就，遺患無窮。

推進政治體制改革早已是共識，當前要務不在于探討是否要改革，而在于分析改革的風險、探討如何化解改革風險、探尋可行改革路徑，從而保障改革成功。既有相關研究已取得大量成果，但在平衡改革中各方利益、化解改革阻力與風險、保障改革有效推進、進而取得根本性成功等方面，理論支撐和對策仍有諸多薄弱。帕累托改進原則和經(jīng)濟學理論與方法，有助于探尋可行路徑以及風險控制和化解之策，可一定程度彌補既有相關研究的不足。

二、改革應防范之風險

總覽中國歷史，社會大動亂主要成因有三，一是底層暴動；二是高層大分裂；三是外敵入侵。其中，底層暴動是最常見和最主要原因。底層暴動又多因社會底層饑寒交迫，多因天災人禍導致民不聊生。不過，底層暴動、高層大分裂與外敵入侵只是大動亂的直接原因，其最根本深層原因則是合法性危機，即政權缺乏社會公眾的一致贊同。否則，再嚴重的饑荒也不會導致以殺戮核心統(tǒng)治集團為手段的旨在推翻時政的暴動；歷史上再強大的外敵也難以匹敵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的傳統(tǒng)中國。況且，據(jù)經(jīng)濟學諾獎得主阿馬提亞·森等人的福利經(jīng)濟學理論，發(fā)生災荒的根本原因并非食物短缺，而是食物分配機制不公平和資源配置不合理。而資源配置不合理又是合法性危機的重要表現(xiàn)。高層大分裂多為軍界高官所致，而且無論軍界高官還是政界高官，在發(fā)動政變和制造分裂時，理由多是最高當權者的非合法性，并借勢底層暴動。外敵入侵多是在政權合法性喪失殆盡時，其成功也多是借機底層暴動。因此，中國數(shù)千年文明史縱然動亂災難萬千，其共同根本原因都是合法性危機，合法性危機不斷累積，促成了導致社會大動亂的三大直接原因。而某次動亂的具體成因，則是上述三種直接原因不同程度的組合。每次大動亂之后，一般都是合法性相對較高的勢力最終獲勝，但卻都沒從根本上解決合法性危機問題，社會各階層之間仍缺乏有效溝通與共識。社會缺少以和平手段糾正主導資源配置的國家強權的錯誤的機會，最終不得已而訴諸暴力。由此造成了中國歷史上的朝代更替和治亂循環(huán)。對于導致社會大動亂的因素，政治體制改革工作必須認真考慮并努力避免之。合理的政治體制改革不是引發(fā)動亂，而是可以規(guī)避甚至從根本上化解這些風險。

經(jīng)濟學諾獎得主約瑟夫·斯蒂格利茨等提出了“利益相關者理論”（stakeholder theory），該理論認為，一個企業(yè)能長期生存和繁榮的最好途徑是：考慮所有重要利益相關者并滿足他們的需求，其原因在于利益相關者能夠影響企業(yè)運營。例如，當一個企業(yè)只追求經(jīng)濟效益，不關注公眾利益時，利益相關者就會影響它，直到它停產(chǎn)整頓、甚至徹底倒閉。該理論不僅適用于企業(yè)運營，也適用于政府管理，也同樣適用于政治體制改革。政治體制改革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能否解決好改革所涉重要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問題。政治體制改革所直接涉及的重要利益相關者主要有改革區(qū)民眾、改革區(qū)官員和黨政群社團組織、改革區(qū)行政首長的競選者與當選者、改革的設計師與主導者等。改革區(qū)民眾的不滿、改革所涉官員與黨政群社團組織利益損失大、改革設計師與主導者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等，都會帶來大的動亂風險，甚至會扼殺改革于搖籃。傳統(tǒng)中國的大改革家多數(shù)下場凄涼，如果不從制度上保護改革的設計師與主導者，深度政治體制改革將難以起步。

此外，民族融合與和諧共存是大勢所趨，民族分裂在中國歷史并不多見，但鑒于我國當前存在一些邊疆少數(shù)民族問題，政治體制改革工作也必須防范導致民族分裂。

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可處理好改革、發(fā)展與穩(wěn)定的關系，可有效規(guī)避甚至化解上述動亂風險，并可解決好重要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問題。由此，可鞏固黨的領導，保障改革成功，并可藉此鑄就長治久安。

三、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概念與要點

（一）何謂“帕累托改進”

它是指通過適當制度安排，在不降低所有人福利的前提下，至少能提高一部分人的福利?！芭晾弁懈倪M”之所以是可行路徑，是因為它是有效率的，它有助于兼顧多方利益，不使任何一方利益絕對受損（相對損失任何時候都無法避免），可使相關利益主體處于和諧狀態(tài)，從而減少行動阻力。我國經(jīng)濟領域改革開放之所以成功，就因起初走的是帕累托改進的路徑。

（二）何為“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

其以增量改革、漸進式改革、先行試點與全面推進相結合、頂層設計和基層啟動等為重要特點，以進一步提升社會主義民主為實質(zhì)和根本目標，以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作為衡量改革是否取得實質(zhì)性“改進”的重要尺度，以縣政改革作為突破口，同時注重優(yōu)化和提升縣政改革的制度環(huán)境，著力平衡好各方利益，最終將試點縣政改革的成功經(jīng)驗由點到面推廣到全國縣級政權建設，并適時將縣政改革成果運用到省、市等其他級別國家政權建設。

（三）政治體制改革之“增量改革”

“增量改革”是指不觸動既有“存量”格局（包括利益格局、功能角色等）的改革，它是在“做大”和發(fā)展過程中，通過對新的增量成分做出變革，來達到改善整體功能和效率的一種辦法。在不同領域，增量改革的具體內(nèi)涵與特征會有所差異。此處的增量改革主要針對公務人員的新增政治訴求，指不奪取公務人員既有合法權益，但如果他們追求新的行政崗位，競爭該崗位的重要前提就是接受變革。比如，競爭新崗位，就必須如實公布個人財產(chǎn)以及家庭成員有關信息。對空出或新置的重要崗位都可做如此要求。這種增量改革符合帕累托改進，不會增加競爭者不滿和社會不穩(wěn)定因素。要求機關事業(yè)單位如實及時公開在開啟政改后的某一時點之后的所有新產(chǎn)生的重要人事任命和財務信息，也符合增量改革特點。

（四）政治體制改革之“漸進式改革”

它是指政治體制改革不搞休克療法，而是要循序漸進，要保持中央政權和國家大局的穩(wěn)定，改革由中央設計和主導，走以點帶面的路子，先搞試點，積累經(jīng)驗，然后做縱橫向推廣，改革的起點和突破口定在基層，凈源清流，有序可控地對政治體制和利益格局進行根本調(diào)整，既避免底層暴動和高層分裂，又不給國際不良勢力和民族分裂勢力留下可乘之機。這種漸進式改革不首先沖擊高層利益和國外勢力，如果對底層利益沖擊較大，也可有能力及時調(diào)整，所以符合帕累托改進特點。

（五）把握政治體制改革是否取得實質(zhì)性“改進”的重要尺度——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

據(jù)經(jīng)濟學理論，如果互動者之間存在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合作目標就可實現(xiàn)。這里的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都是馬克思·韋伯所說的理想類型，是用于作比較分析的工具，現(xiàn)實中很少存在。但在現(xiàn)實中，如果互動者之間的信息接近完全信息；如果他們的交往活動接近無限重復博弈或具有無限重復博弈的特點；如果他們的行為外部性非常低或者可避免負外部性，每一個行為主體的錯誤都得到懲罰，那么雙方或多方就容易達成合作。反之亦然。是故，政治體制改革首先就要解決信息問題，應充分披露主導資源配置的政治權威的有關個人信息和親屬信息，因為這是對實現(xiàn)公共利益有重大影響的信息，披露這些信息是實現(xiàn)公共利益和社會各階層充分合作的前提。第二，與信息充分披露相伴相隨，要保障公眾與政務人員之間有足夠的互動機會，讓公眾有機會對影響公共利益的每項重要政務活動做出反應。第三，要保障公眾與政務人員之間互動的公正性。既要確保政務之罪誤都可得到糾正，又要保障政務人員之合法權益，定期普選直選、紀檢和公檢法體系是確保公正獎懲的重要保證。當然，紀檢和公檢法系統(tǒng)的公務運作也必須盡量滿足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也需要分權制衡，需要調(diào)整目前機構功能與目標。如果不在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方面取得突破，任何政治體制改革都會流于形式，難以取得實質(zhì)性進展。

（六）政治體制改革之堅持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

如果不堅持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政治體制改革對中國共產(chǎn)黨來說就不符合帕累托改進原則了。問題尚非盡在于此，根據(jù)經(jīng)濟學和社會學理論，如果不堅持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由于缺少替代性，社會會陷入失范狀態(tài)，即混亂甚至動亂狀態(tài)，更勿論改革成功了。數(shù)十次王朝更替與大的治亂循環(huán)，并未喚醒傳統(tǒng)中國脫離悲苦和走向和諧共榮，原因就在于每次王朝更替只改變領導集體，而未能變革制度（傳統(tǒng)中國政治體制是西方先哲所說的暴君制）。而社會的實質(zhì)性進步取決于制度變革而非改變領導集體，無論是否經(jīng)歷革命。世界上發(fā)達國家或地區(qū)起初走向繁榮富強，主要就靠制度變革，有的并未改變領導力量?；谂晾弁懈倪M的政治體制改革主要是制度變革。因此，應該并必須堅持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

四、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目標——提升現(xiàn)代民主政治建設

民主和自由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長期追求，建國以來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民主政治建設已取得長足進步。但時至今日，在普選直選、公共權力監(jiān)督、憲政建設等方面依然存在一定提升空間。作為我國民主建設重要前沿陣地的村級民主政治也存在諸多問題，村委會選舉在極個別地方為不良家族勢力、地方黑霸勢力、基層惡吏勢力所嚴重腐蝕；不少地方的村務信息公開、村民大會決策權形同虛設，民主落實很不全面、很不到位；一些地方鼓勵的“一肩挑”對于民主政治建設來說，也難稱得上進步。

現(xiàn)代民主已遠非古希臘原始民主，其不僅是簡單的少數(shù)人服從多數(shù)人的決策問題，如瓦片驅(qū)逐法或貝殼驅(qū)逐法等。現(xiàn)代民主與人權、自由、法制、共和、憲政高度相關，它們的內(nèi)容指向具有高度同一性，共鑄現(xiàn)代民主政治。人民被盧梭稱為主權者，應擁有超越立法者和政府的最高主權。人民與政務人員之間是委托代理關系，后者代表人民行使權力。民主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就是定期舉行全體適齡公民參與的自由而公正的選舉，讓人民選擇和決定主導公共事務的政治精英。民主是保護自由的一系列原則和行為方式，以少數(shù)人服從多數(shù)人的決策和多數(shù)人尊重少數(shù)人的權利為原則（后者如盛洪教授在《不可投票的和不可交易的》一文中所指，人的基本人權和自由是不可通過投票剝奪的，不適用于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原則），這些權利也由憲政和法制所確立。民主、共和、憲政與法制等都是呵護自由和人權的保障。自由在世界上任何一個民主國家都絕非隨心所欲。孟德斯鳩說：自由是充分享有法律所規(guī)定的權利；盧梭說：自由就是人們服從一部統(tǒng)一的法律；洛克說：哪里沒有法律，哪里就沒有自由；哈耶克說：自由就是服從且僅服從法律（不同國家或地區(qū)間自由狀況的差異，主要由兩方面因素造成，一是對自由與權利的不同界定，此為規(guī)范層面的差異；二是相關規(guī)范在何種程度上被虛置，即有多少自由只停留在文本規(guī)范層面，難以實際享有）。但同時，基督教經(jīng)典作家奧古斯丁、托馬斯·阿奎那以及大量近現(xiàn)代人本主義者（如盧梭、孟德斯鳩）認為：惡法非法，人民沒有遵守惡法的義務。所謂惡法就是缺乏社會贊同，缺乏人民認可的法律。民主、法制、共和、憲政的共同精神就是保障人權與自由，促進人與人之間平等（主指機會與過程的平等以及道德與法律上的平等，而非天賦與結果的平等），促使社會行為主體在尊重的基礎上通過溝通尋求共識，形成經(jīng)常性機制并給與人民糾正主導資源配置的政治精英的罪誤的機會，也讓人民有經(jīng)常性機會糾正自己在選擇政治精英方面的錯誤決策。民主政治實際上也是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在政治生活中的具體運用。缺乏有效程序來確保體現(xiàn)人民意志的法律基本是惡法，在惡法支配的社會，人權和自由難以得到保障，這個社會也就稱不上民主社會。憲政、民主與共和之間的不同在于，憲政的核心在于個人自由、有限政府、依法行政；民主的核心在于政權歸屬和平等，關注賦予權力的程序；共和的核心在于分權與制衡。

如果據(jù)古希臘亞里斯多德、中世紀神學家托馬斯·阿奎那、近代孟德斯鳩等人所研究和劃分的政治體制來審視傳統(tǒng)中國政治的話，由夏至清的傳統(tǒng)中國（國外史學界有的只承認從商朝算起的中華文明）只有一種政治體制，即暴君制。在西方先哲的話語體系中，暴君制與君主制是一對組合（平民制與共和制或民主制是一對組合，貴族制和寡頭制是一對組合，不同先哲的具體表述略有不同），兩者的區(qū)別在于君王是否遵守統(tǒng)一的法律，君王的意志與權力是否高于法律。在傳統(tǒng)中國，無論王道還是霸道，無論仁政還是暴政，其實都是在暴君制的框架下運行。無論是從儒家的“仁愛”、墨家的“兼愛”、道家的“無為”，還是從法家的“法、術、勢”等諸子百家思想中（楊朱的“一毛不拔”例外），都難覓在政治體制上突破暴君制的思想痕跡。同時，中國歷史上的法律多刑民之法，而缺乏民權之法；在性質(zhì)上主要是強權之法和王法，而缺乏自然法權和人權理念；這種法在西方古賢的話語中就是惡法。傳統(tǒng)中國缺乏經(jīng)常性的解決合法性危機的程序和通道，存在的只是以君王為核心的統(tǒng)治集團的單向的偶然性的靠自覺的無保障的對合法性的迎合，而最終均墜入卡里斯馬型（魅力型）統(tǒng)治陷阱，即腐朽專制和厄運臨身。傳統(tǒng)中國可供今天民主政治建設借鑒的財富并不多，反倒是由于路徑依賴，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今天民主政治建設的難度。

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的實質(zhì)和根本目標是進一步提升我國現(xiàn)代民主政治建設，并由此化解合法性危機?，F(xiàn)代民主政治建設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包括民主、法制、憲政與共和等諸多內(nèi)容，民主選舉只是其重要內(nèi)容之一。總覽國際社會，凡是社會和諧、人民幸福的國家都是民主政治建設較好的國家；而凡是民主政治建設好的國家，都是政務透明度較好的國家，都是民主選舉成熟的國家。我國也是民主政治建設較好的國家，但在民主、法制、憲政與共和等方面均存在一些薄弱環(huán)節(jié)。進行政治體制改革，就是要有序可控地解決這些薄弱環(huán)節(jié)。當前政治體制改革與化解合法性危機之要務，首先是解決政務公開問題，沒有政務信息的充分公開，人們就難以參與到政務活動之中；即便能參與，那也是盲目的參與或者容易被操縱的參與。其次，就是完善直選普選等環(huán)節(jié)，給人們更多深入?yún)⑴c政務活動的機會，給民眾和政治精英提供充分的互動機會，讓人們自主決定主導公共事務的政治精英，給人們經(jīng)常性糾正政治精英的錯誤決策的機會，讓政務活動更多體現(xiàn)公眾的意志，從而贏得更多社會贊同。再次，健全法律法規(guī)并提高執(zhí)行力，建立民意訴求綠色通道。建立健全了解民情、傾聽民意的機構和部門，而且前提是盡量通過法律環(huán)節(jié)解決民意訴求。對未能通過法律環(huán)節(jié)解決的民意訴求，要開設專門綠色通道。極個別地方政府對上訪者圍追堵截甚至造成無辜傷害，此等維穩(wěn)實為壘卵為堤、南轅北轍、倒行逆施、茍且偷安、混吃等死之術。對于一個經(jīng)濟總量世界第二、人口資源世界第一、國土面積世界第三、軍事實力雄厚的聯(lián)合國常任理事國來說，“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nèi)也?！碧嵘F(xiàn)代民主政治建設，可有效化解合法性危機，不僅內(nèi)部向心力增強，而且在世界道義上也會居有利地位?；诖?，內(nèi)外因動亂皆師出無名、師出無因，不僅可避免底層暴動、高層分裂，而且可大大降低外敵入侵與民族分裂的可能性。

五、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突破口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選擇政治體制改革突破口至關重要。近年來，先后有人提出把“干部制度改革”、“黨政分開”、“人大制度改革”、“選舉制度改革”、“實行黨內(nèi)民主”、“行政體制改革”、“建立官員財產(chǎn)申報制度”、“監(jiān)督體制改革”、“司法體制改革”、“新聞媒體改革”、“財政預算制度改革”、“發(fā)展村民自治的基層人民民主”、“保障人民權利”、“擴大政治參與”、“培育公民社會”、“縣政改革”等作為突破口。其中，許耀桐、于建嶸等主張把“縣政改革”作為突破口。許耀桐還提出了選擇突破口的原則，即要避免單一性、多級性、高層性和淺顯性，要把握綜合性、單級性、低層性和深刻性。實際上，大多數(shù)突破口至今根本就未啟動。近些年的亮點是，不同省市不同程度上啟動了干部人事制度改革。

筆者認為，把“縣政改革”作為突破口比較合理，但并不認同于建嶸的“改流歸土”。突破口應主要包括兩個層面，一是改革所要切入的行政層級的突破口，二是政治體制改革內(nèi)容的突破口。行政層級的切入點以縣級為佳，而改革內(nèi)容的突破口應以直選普選為首要。

為什么選擇縣級而不是國家級、省級或鄉(xiāng)鎮(zhèn)級政權作為行政層級的突破口？之所以選擇縣級而非更高層級政權作突破口，是因為這對高層沖擊較小，有助于避免高層意見分歧，容易形成改革共識，便于在中央的主導和設計下穩(wěn)步有序推進，可避免政治體制急劇變革造成制度失范、社會結構裂化與政治共識碎化，這符合帕累托改進和漸進改革特點。之所以不選擇鄉(xiāng)鎮(zhèn)級作突破口，是因為這一層級容易受地方不良勢力（如黑霸勢力與家族勢力）影響，不便于中央直接掌控。地方不良勢力現(xiàn)在對村級民主政治建設已影響較大，但其左右縣級政權建設的可能性還不大。

為什么要以直選普選為改革內(nèi)容的突破口？因為相比其他突破口，本突破口更能滿足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這三個條件，從而據(jù)經(jīng)濟學理論，改革易于落實到位。也就是說，只要啟動此項改革，目標就容易實現(xiàn)。其他突破口改革均不如直選普選更符合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的特征，據(jù)經(jīng)濟學理論，即便啟動了，有的也會勞而無獲；但它們應作為直選普選改革的配套舉措大力推行?；谥边x普選去推行其他改革，發(fā)揮聯(lián)動效應，其他改革也就在接近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的條件下進行了，從而容易實現(xiàn)了。

現(xiàn)在公然宣稱搞黨內(nèi)民主改革存在諸多不利。一是表明目前黨內(nèi)不夠民主，這有悖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以來所秉持的基本原則和價值追求。二是相對于推行全面民主，搞黨內(nèi)民主更難以取得實際成效，此為關鍵。因為相對于全面推進民主，黨內(nèi)民主在完全信息上是一種倒退，它的信息不夠充分，透明度較低。信息充分是達成合作和取得實際成效的先決條件，是落實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的前提。且基于聯(lián)動效應，全面民主自然會推動黨內(nèi)民主。例如，行政領導實行競選（與直選普選相結合）就會推動黨內(nèi)民主，競選者主要是中共黨員；在競選過程中，競選者既要充分披露自身正面信息和公眾關切信息，又會揭露對手負面信息；而信息充分披露本身既是黨內(nèi)民主的一個重要方面，又會改善黨內(nèi)民主其他方面。在目前條件下，以黨內(nèi)民主為政治體制改革突破口，結果會是有花無實的改革。如果不在信息、博弈和獎懲方面取得突破，貪官特赦和高薪養(yǎng)廉等高見也只會淪為笑談。

六、基于帕累托改進的縣政改革

縣政改革是政治體制改革的最佳突破口，政治體制改革的帕累托改進特點應重點體現(xiàn)在縣政改革上。改革的行政層級切入點為縣級政權，這滿足單級性和低層性特征?？h政改革的核心內(nèi)容是直選普選，主要內(nèi)容還包括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黨群社團改革、人大制度改革、政務透明度建設、公檢司法改革、鄉(xiāng)鎮(zhèn)黨委政府機構職能改革、憲政建設等，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具有綜合性和深刻性特征。帕累托改進應貫穿縣政改革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和內(nèi)容。試點實驗和引進“政治外資”有助于縣政改革成功。

（一）做好試點實驗

我國有近三千個縣（區(qū)）級政權，不能也不會同步推行縣政改革。可首先選擇不超過1%（即20個左右）的縣級政權推行改革。具體選擇時，既要考慮民族邊疆問題，也要考慮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水平，還要考慮地域民情?？砂?0%以上的首批試點縣設在東部發(fā)達地區(qū)，西部邊疆地區(qū)的首批縣政改革試點縣不宜超過5個。試點實驗的目的是積累經(jīng)驗，然后穩(wěn)步推進全國縣級政權建設。

（二）引進“政治外資”

經(jīng)濟體制改革成功較大程度上取決于對外開放和引進外資。政治體制改革也可以考慮引進外資?？稍谥袊恼沃行闹車x取兩個縣，試點外資政治。一個放在山東，山東人敦厚忠誠，民情淳樸，離政治中心不遠，便于中央直接調(diào)控。另一個可放在河北。外資政治不宜先引入北京市縣（區(qū)），避免出現(xiàn)問題而直接沖擊政治中心。對于兩個外資政治試點縣，一個可向港澳臺開放，由曾參加民選并擔任過中高層領導的人士來競爭縣長；另一個可向歐美國家開放，請有類似經(jīng)歷的人士來競選縣長。引進政治外資，目的是學習和借鑒世界先進的民主政治建設經(jīng)驗。不必擔心搞一兩個縣的外資政治會將中國帶向毀滅之路，即便讓花花總統(tǒng)克林頓擔任一個試點縣縣長，他也難以帶領該縣背離中央領導和制造社會動亂。且基于國人傳統(tǒng)意識，外國中高層領導來華擔任低層次性的縣長，反倒有助于鼓舞人心，增強中華民族凝聚力。而且，外資政治對促進相關縣（區(qū)）經(jīng)濟領域合作和發(fā)展還會大有裨益。當今世界局勢與春秋戰(zhàn)國幾曾相似。春秋戰(zhàn)國時期，很多諸侯國化危難為興盛，都得益于重用“外國”政治與軍事人才。大唐盛世也重用邊疆少數(shù)族裔甚至外籍將領。滿清成功入主中原，與其重用明朝文臣武將和學習中原農(nóng)耕文明先進管理經(jīng)驗有重大關系。清末海關改革，引進政治外資，由外國人主政，不僅使海關脫離了貪腐重災區(qū)，成為清政府最靚麗的廉政風景線；而且盡管提高了經(jīng)費和員工工資，清政府獲利仍大幅攀升，海關關稅還成為清政府在國際貸款中最具信譽的抵押物。此項引進政治外資可謂成效顯著。歷史昭示，重用外國人才鮮有遭致劫難，多為興邦之舉。

（三）基于帕累托改進原則，做好試點縣區(qū)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將原行政職務體系改革為技術職務體系

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利益相關者是改革區(qū)干部群眾，利益受沖擊最大的是干部。據(jù)利益相關者理論，必須處理好干部的利益問題，否則改革難以推進。地方行政首長實行直選普選，部門負責人任職也應調(diào)整為組閣制。改革區(qū)干部原有行政職務體系已不適應民主政治建設總體要求。應將原行政職務體系改革為技術職務體系，后者類似西方文官制度。高行政職務和高業(yè)務技能對應高技術職務，技術職務實行職稱升降級制（待遇與技術職稱掛鉤），與行政升遷不相關聯(lián)?；谂晾弁懈倪M原則，在將行政職務體系改革為技術職務體系時，應普提一級或多級工資。新增工資負擔可通過降低行政成本來彌補?；谛姓杀净攥F(xiàn)狀，改革后，行政成本原則上應降低50%以上，這足以彌補新增工資成本。這實際上是增加原干部的透明收益、名義收益，減少行政成本和政務浪費。同時，擔任技術職務后，并不妨礙競選行政首長和部門負責人，只是任期屆滿后恢復原技術職務。這不違背帕累托改進原則，能保障原干部的切身利益。

（四）黨群社團改革

實行縣政改革，必須調(diào)整改革區(qū)黨政群社團組織與職能。在改革后，嚴格落實黨政分開。黨委書記不應再是地方總一把手，黨委不再直接參與政務，而是集中精力做好黨務工作。黨委可把關行政首長的提名，并擁有提名權和緊急狀態(tài)下罷免權。把關的提名條件應包括黨員身份、學歷、任職經(jīng)歷、工作能力等?？h委不能輕易行使罷免權，罷免事由必須事關國家安?；蛎黠@背離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或明顯違背國家法規(guī)或明顯有違當?shù)孛裆龋⑶冶仨氃谝欢魏侠淼臅r間內(nèi)向社會公布詳細罷免情由。應將政協(xié)、紀委、組織部、統(tǒng)戰(zhàn)、婦聯(lián)、工商聯(lián)、團委等黨群社團組織統(tǒng)一合并在黨委之下，組成一個類似于西方參議院的組織體系。要公開黨務信息，降低黨務工作行政成本，基于帕累托改進原則，參照原行政機構的技術職務體系化改革辦法，提高黨務工作人員工資。黨委書記、副書記，黨委所直接領導部門的負責同志應由黨代會選舉產(chǎn)生，任期屆滿后恢復原有身份和工作，上級黨委和本地黨員均有本地書記與副書記的提名權?？蓪⑾愀哿鸸δ苜x予紀委。

（五）人大制度改革

縣長和縣人大代表均應由選民直接選舉產(chǎn)生。強化人民代表大會在落實憲法和其他法律法規(guī)，決定本地重大工作，審批本地國民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計劃、預算及其執(zhí)行情況，組織提名、選舉和罷免本級政府正、副職領導，監(jiān)督本級政府工作，審查本級政府工作報告，撤銷本級政府不適當決定和命令等方面的職能。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工作人員參照政務人員技術職務體系享受工資和其他福利待遇?？h人大常委會領導參照縣長和縣級政府部門負責人實行任期制，任期屆滿后恢復原有身份和工作。參照西方眾議院改革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對做出重大貢獻者可給予終生代表榮譽。審計部門的管轄權可賦予人大。

（六）縣長直選普選與政務透明度建設

改革試點縣縣長應由全縣有選舉權的選民直接選舉產(chǎn)生，并且競選者不得低于3人。縣委、縣人大代表和達到一定數(shù)量的聯(lián)合選民均應具有候選人提名權?？h委和縣人大共同把關候選人條件，把關的重點可有所差異。候選人任職條件主要包括黨員身份、學歷、戶籍、任職經(jīng)歷、工作能力、是否熟悉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等。在試點初期，不必嚴格限定競選者的戶籍，競選者既可以是本地人，也可以是外地人。既不必限定異地任職，也無需強推“改流歸土”。為了改革容易起步，已卸任的前國家中高層領導人也可自愿前往試點縣參選，可預留一些縣做此項試點。為汲取世界先進民主政治建設經(jīng)驗，也可拿出職位讓港澳臺和歐美等民主政治建設較好的國家和地區(qū)的中高層領導人前來競選?？商卦O三個縣，一個指定由前中高層國家領導人競選縣長，一個指定由港澳臺前中高層領導人競選，另一個指定由歐美前中高層領導人競選。還可特設一個縣，由長期喜歡跟政府唱“對臺戲”的各界民主人士去主導改革，專門檢驗一下他們的民主成色。改革試點縣可以設置5-10人的顧問班子。顧問可由兩部分人組成，一是港澳（港澳在一定程度上為中央所容易掌控）富有民主政治建設經(jīng)驗的人員；二是高校與科研院所法學和政治學等方面專家。這便于依法行政和提升民主政治水平。中央也有必要派遣觀察員，觀察員只負責調(diào)研，斷不可干政。參與競選者以及參與競選成功后組閣的成員，必須公開個人和重要親屬所有涉公信息，如職業(yè)、財產(chǎn)等（可參照港澳臺和歐美既有措施實行）?？h政基本不涉及保守重大國家秘密，即便有，也可交由黨委系統(tǒng)去處理。每一項重要人事安排、經(jīng)濟社會決策、財務收支必須如實及時公布（此項改革會吸引國內(nèi)外廣泛關注，只要放開新聞媒體監(jiān)督，想不公開政務會很難）。其中，公眾可參與決策的，要積極吸納公眾參與。嚴格把關公務支出，降低行政成本，原則上改革后行政成本要降低50%以上?？h委和縣人大均可被賦予縣長罷免權，但一定要其嚴格按照法定程序謹慎使用此權。二者行使罷免權的事由可有所區(qū)別?？h委行使罷免權，重在考慮國家大局和戰(zhàn)略安全。縣長與其組閣成員任期不得超過兩屆，每屆任期為4年，屆滿后恢復原有身份和職業(yè)。要進一步優(yōu)化和簡化政府職能，抓大放小。傳統(tǒng)中國地方政府主要職能有二，一是征賦役，二是司法（主執(zhí)公義）。其不如今天政府職能大，但就經(jīng)濟與社會發(fā)展程度而言，在較長時期屬于遙遙領先的發(fā)達國家。現(xiàn)在，發(fā)達國家也大多是小政府、大社會。

（七）公檢司法改革

對于此項改革，當今已有諸多論述。當前應進一步明確公安、檢查、法院、司法之間的權限。公安局可由本級政府直接領導，而法院和檢察院則應實行垂直領導，做到司法獨立。應落實好這些部門的領導異地任職制度，并進一步擴大異地任職職數(shù)和范圍。這些機構的公務人員工資標準可參照政府技術職務體系執(zhí)行。在此基礎上，建立人身保險金和風險金制度。人身保險金是針對這些工作人員受傷害風險較大，給其提供特別保險。而風險金則是在不扣除工資的基礎上，實施的一種廉政獎勵。如果工作經(jīng)得起黨和政府考驗，并得到廣大群眾認可，在一段合理時間后，可獲得相當于其總工資數(shù)額的1/5左右的額外獎金。當前要務還包括，對不涉隱私和國家秘密的案件一定要如實及時公開信息，所有收支如實及時公開。司法審判應建立健全陪審團制度。司法與執(zhí)法均要杜絕目前大量存在的權力與人情等不良因素干擾。要改變過去幾十年來根據(jù)每個科室（或庭、所）罰款或收取訴訟費多少發(fā)放年終獎的情況。

一縣雖小，五臟俱全，縣政改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h政改革除了上述內(nèi)容，還包括鄉(xiāng)鎮(zhèn)黨委政府改革、財政預算制度改革、加強依法行政（憲政重要內(nèi)容）等。鄉(xiāng)鎮(zhèn)黨委政府應改革為縣黨委政府駐鄉(xiāng)鎮(zhèn)派出機構，并合理調(diào)整其職能，突出其面向弱勢群體的社區(qū)服務功能。原鄉(xiāng)鎮(zhèn)黨委政府人員應減少一半以上，可調(diào)出并充實地方公安與法院。

直選普選是縣政改革的核心?？h政改革對于普通公眾來說，本身就是主張權利和獲取優(yōu)質(zhì)服務，帕累托改進特征鮮明。落實帕累托改進原則，難點是如何平衡改革區(qū)原干部的利益，以及同時提高行政效率和降低行政成本。對所有改革區(qū)原干部來說，本改革設想的帕累托改進體現(xiàn)在，增加顯性收入，杜絕灰色收入；減少公務支出，增加合法收益；減少負罪感和犯罪風險，提升身心健康，獲得實惠（目前公務支出有很多是浪費，公務人員從中所得實惠比較有限）。對參與競選與組閣者來說，本身是自愿選擇，屬于增量改革范疇，也具有明顯帕累托改進特征。此外，還可為參與競選和組閣者、公檢司法公務人員增加風險金收益，激勵其提供優(yōu)質(zhì)公共服務。

七、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深推路徑

我國有近3千個縣級政權，在第一批拿出20個左右的縣（區(qū)）搞試點后，及時總結經(jīng)驗教訓。在開展試點兩屆，即8年后，可將試點縣（區(qū)）擴大到10%（即300個左右），做到每個省市都有試點。邊疆省份與直轄市的試點縣（區(qū)）可以相對少些。此后，進一步總結經(jīng)驗教訓，再試點8年，即在啟動此項改革16年后，將試點縣擴大到50%左右。與此同時，將橫向擴展試點與縱向擴展試點相結合，在縱向上啟動地市級改革試點?？蓮娜珖x擇5-10個條件比較成熟的地市做首批試點，改革內(nèi)容可參照縣政改革推行。試點改革地市的行政首長應嚴格限定由曾經(jīng)成功擔任試點縣縣長者競選。這些地市的書記可考慮讓曾經(jīng)在試點縣擔任書記和縣長者競選。在啟動試點20年后，將縣政改革推進到全國絕大部分縣級政權。同時，在縱向上，可以將試點體制改革推廣到1/3左右的地市級政權。全國有3百多個地市級政權，試點地市或區(qū)此時應達到100個左右。啟動縣政改革試點30年后，將改革推進到絕大部分地市級政權，并開始啟動省級改革。在省級改革初期，行政首長可限定由成功擔任試點縣或試點地市行政首長者競選。啟動縣政改革試點50年后，所有省級政權全面實行改革，并開始啟動中央政權相應改革和探索軍隊現(xiàn)代化改革建設。此時，省級以下行政首長原則上全部由普選直選產(chǎn)生，中央首長的產(chǎn)生可借鑒自身經(jīng)驗，參考世界上好的經(jīng)驗做法，采取適合國情的競選模式。上層組織體系和結構也應作適當調(diào)整，實行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和黨權四權分離和制衡。

基于帕累托改進，從啟動縣政改革試點起，即便在非改革試點區(qū)，對于國家所有黨政群社團機構，也要啟動政治利益訴求增量改革。只要每空出一個國家職位（既包括黨政主要領導職位，也包括黨政群社團有關機構和部門的領導職位，還包括需要新招錄人員的一般職位），有意擔承該職位者，都必須如實及時公開個人和主要親屬的有關信息。無論誰，只要有意擔承一個地區(qū)或部門的領導職位，就要保證做到如實及時公開本地區(qū)或部門的所有財務和人事信息（國家保密部門除外）（雇傭臨時工者，主要領導和分管領導要承擔臨時工所犯錯誤同等責任，實行一罪多罰，杜絕用臨時工做擋箭牌的惡劣現(xiàn)象）。無論何人，只要在黨政群社團機構和部門內(nèi)有職級（包括純技術職稱）晉升訴求，就要如實及時公開個人和主要親屬有關信息。否則，就只能固守原來職級。

八、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的配套制度改革

憲政改革、干部制度改革、黨政分開、人大制度改革、實行黨內(nèi)民主、建立官員財產(chǎn)申報制度、監(jiān)督體制改革、司法體制改革、財政預算制度改革等與行政首長普選直選一樣，本身都是民主政治建設的內(nèi)在重要內(nèi)容。除此之外，為順利推進改革并避免國家陷入動亂，還應落實好新聞自由，并通過《改革者特赦法案》、《反分裂祖國法》、《黨委緊急干預法案》、《軍隊緊急干預法案》等。

（一）保障新聞自由

政治體制改革事關國家根本命運，肯定會引起國內(nèi)外各界包括法律界、新聞界高度關注?；诖耍灰醒氚盐蘸么缶?，群眾積極參與，做好透明度建設，不依法執(zhí)政會得到及時修正。政治體制改革未必需要造就反對黨，日本盡管自民黨一黨長期執(zhí)政，但也是民主政治建設較好的國家。相比古希臘時期，當今交通通訊高度發(fā)達，這為大規(guī)模普選直選提供了有力技術支撐，也為政務信息的充分傳遞和反饋奠定了基石。如果政務信息能充分傳遞，如果人們有機會和能力對這些信息做出正確反應（法律界的廣泛介入有助于提高這些反應的正確性），就不必非有反對黨不可。反對黨主要功能就是充分揭露政務人員公務信息與個人信息，使對手少犯罪誤，并促使所犯罪誤得到糾正。在現(xiàn)代技術條件下，新聞自由、學術自由和公民自由相結合足以發(fā)揮近似反對黨的功能。這說明保障新聞自由至關重要。

（二）《改革者特赦法案》

對于改革的設計師和主導者來說，推行改革是要冒大風險的。傳統(tǒng)中國的多數(shù)大改革家命運多舛。如果不基于帕累托改進，為改革的設計師和主導者提供權益保障，深度政治體制改革就可能被直接扼殺在搖籃之中，根本無法起步。但給予改革的設計師和主導者的權益保障又應該是明確和有限的。對于推進民主政治建設的改革者來說，無疑可獲得美好歷史聲望，這是其重要收益之一。有限保障主要針對犯有罪誤的改革者，保障其生命和財產(chǎn)安全。比如說，推進改革需要公開個人信息，改革的設計師和主導者公開個人信息后，如果據(jù)其信息應判處重刑，可給予特赦，或可考慮給予其監(jiān)外執(zhí)行。《改革者特赦法案》原則上只適用于政治局委員級別以上領導同志，旨在形成高層改革共識，減少改革阻力。此處的帕累托改進體現(xiàn)在獲得較輕的懲罰上，較輕懲罰算是因力主推動改革所獲得的補益。此外，政治體制改革成果本身也有助于保障卸任領導的權益。該法案有效期可設定在30-50年。

（三）《反分裂國家法》

我國當前還存在一些需要解決的邊疆問題和民族問題。改革導致祖國分裂，是任何改革者都不愿背負的歷史責任，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也不愿看到這一幕。啟動政治體制改革之前，應通過新《反分裂國家法》（以2005年《反分裂國家法》為基礎，對內(nèi)容做適當修正）。如果可能，盡量增加全國所有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代表的簽署手續(xù)，以接受該法作為啟動當?shù)馗母锏南刃袟l件。該法案可設定為永久有效。

（四）《黨委緊急干預法案》

在實行行政首長直選普選的地方，可賦予同級黨委緊急狀態(tài)下干預政務的權力。但必須嚴格限定何為緊急狀態(tài)并要求其謹慎使用干預權。例如，當政務明顯背離黨的重大原則和人民根本利益的時候，當政務明顯會導致國家分裂的時候，本級黨委在報請上級黨委批準和備案后（非涉及國家重大機密的情況，必須經(jīng)該轄區(qū)全體黨員表決），可有權罷免同級政府民選首長并接管政務。緊急干預事件有關信息，必須在合理的時間內(nèi)向全社會公布，以期取得公眾諒解和支持，并防止濫用該權。該法案有效期可設定為30-50年，在民主政治建設成熟時，終止該法案。

（五）《軍隊緊急干預法案》

為避免深度政治體制改革造成動亂甚至國家分裂，改革試點可首先考慮安排在有駐軍的縣市，或者在無駐軍的改革試點縣市重新部署駐軍，以嚴防各種武斗。防止一個縣的混亂局面，一個團的駐軍應已足夠。再者，必須嚴格規(guī)定：非有武斗，軍隊斷不可介入地方事務；非暴力抗議活動不僅不應制止，反而應予以保護。為避免出現(xiàn)軍政府，應嚴格限定該法案的有效期和適用條件。應規(guī)定該法案有效期不超出試點改革期，且只可適用于地市以下級別的政權建設。該法案有效期應大約為30年（自啟動政改始），在縣政改革成熟時及時終止。

九、結論與討論

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已是共識，當前要務不在于探討是否要改革，而在于分析改革風險，探討切實可行的改革路徑?；谂晾弁懈倪M的政治體制改革正是一條切實可行的改革路徑。其以增量改革、漸進式改革、先行試點、全面推進、頂層設計和基層啟動等為重要特點，以進一步提升社會主義民主為實質(zhì)和根本目標，以完全信息、無限重復博弈和公正獎懲作為衡量改革是否取得實質(zhì)性“改進”的重要尺度，以縣政改革作為重要突破口，以憲政為保障，同時注意優(yōu)化和提升縣政改革的制度環(huán)境，最終將試點縣政改革的成功經(jīng)驗由點到面推廣到全國縣級政權建設，并適時將縣政改革成果運用到省、市等其他級別國家政權建設。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不搞休克療法，而是循序漸進，保持中央政權和國家大局的穩(wěn)定，改革由中央設計和主導，走以點帶面的路子，有序可控地對政治體制和利益格局進行調(diào)整。它旨在從根本上化解合法性危機，既可避免底層暴動和高層大分裂，又不給國際不良勢力和民族分裂勢力留下可乘之機；它不是激發(fā)動亂，而是可化動亂為玉帛。這種漸進式改革不首先沖擊高層利益和國外勢力，如果對底層有大的利益沖擊，也可及時進行調(diào)整。由此，可鞏固黨的領導并實現(xiàn)國家長治久安。

縣政改革是政治體制改革的最佳突破口。改革的行政層級切入點為縣級政權，縣政改革的核心內(nèi)容則是實施直選普選，主要內(nèi)容還包括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黨群社團改革、人大制度改革、政務透明度建設、公檢司法改革、鄉(xiāng)鎮(zhèn)黨委政府機構職能改革、憲政建設等，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帕累托改進原則應貫穿縣政改革的主要環(huán)節(jié)和內(nèi)容。試點實驗與引進“政治外資”有助于縣政改革成功。改革難點是如何平衡改革區(qū)原干部的利益，同時提高行政效率和降低行政成本。配合縣政改革，為順利推進改革并避免國家陷入動亂，還應落實好新聞自由，并通過《改革者特赦法案》、《反分裂國家法》、《黨委緊急干預法案》、《軍隊緊急干預法案》等。縣政改革是起點和突破口，目的是通過凈源清流，最終實現(xiàn)國家民主政治建設主體和整體的吐故納新。至啟動中央政權改革之時，半個世紀已過，中央領導集體已歷經(jīng)五屆領導班子，而早期的試點縣縣長也早已退役。50年的臥薪改革和精誠努力足以為我國的民主政治建設積累足夠經(jīng)驗，將其提升到一個新水平。

政治體制改革是一項龐大系統(tǒng)工程，遠非本文所可詳解。本文的貢獻主要是為探求可行的政治體制改革路徑提供有益思路。帕累托改進是通過適當制度安排，在不降低所有人的福利的前提下，至少能提高一部分人的福利。故基于此能減少改革阻力和保障改革成功，是政治體制改革所可遵循的可行路徑。然而，帕累托改進也并非包治百病的原則，對于改革并非再無提升余地。它主要是可成功避免絕對利益損失，即不主動剝奪各個階層或群體已到手的利益。由此，可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不良沖突和矛盾。帕累托改進并不意味著不影響某些階層或群體的預期利益，并不意味著不造成相對利益損失和相對剝奪感。而相對剝奪感也是造成社會不穩(wěn)定的重要因素，由此必須對其予以重視。從長遠來講，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對任何人都有益，因其旨在并可為社會各個階層或群體構建長期合作共贏的局面。就即期來講，無疑會給某些階層或群體造成利益損失和相對剝奪感，這無法徹底避免。不過，據(jù)多項調(diào)查研究，我國目前多個階層或群體的相對剝奪感已經(jīng)比較強。而據(jù)相關理論，化解相對剝奪感的最有效辦法是建構公平與正義制度。由于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奠基于公平與正義，故其不是強化了相對剝奪感，而是從總量上減少了相對剝奪感，從程度上減弱了相對剝奪感。不過，其也會造成新的相對剝奪感，這是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所需進一步關注的一點（相對剝奪感產(chǎn)生的條件之一是“這種期望是合理的”，不合理利益的損失和各種非法致富機會的喪失不屬造成相對剝奪感的因素之列；而且基于帕累托改進的政治體制改革正是旨在消除這些不合理和非法現(xiàn)象。其以小范圍試點起步，漸進式展開，故還為自愿收斂和退出不合理的利益勾當提供了充足的機會和時間）。再者，本文只是帕累托改進的初步應用，還需更成熟考慮之，以更全面合理地應用于改革的諸多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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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邵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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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2095-7238（2017）01-0008-12

10.3969/J.ISSN.2095-7238.2017.01.002

2016-07-09

李學迎（1971-），男，山東行政學院和山東省行政管理軟科學研究基地副教授，《山東行政學院學報》編輯部主任，經(jīng)濟學博士，研究方向為政治經(jīng)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