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再富 巖罕單傣 周惠芳 王孝蓉 段其武
摘要: 通過對中國西雙版納與泰國都有分布和栽培的641種植物的傣、泰土著名字相似性比較,發(fā)現(xiàn)這兩個民族具有基本相同的民間植物命名的“雙名法”。西雙版納傣族與泰國的蘭納地區(qū)、北—東北部和其它地區(qū)泰族的植物土著名相同、相似的分別占0.69、0.57和0.37,主要包括藥用植物在內(nèi)的經(jīng)濟植物和與南傳上座部佛教文化密切相關(guān)的植物。其主要成因包括他們的語言文字、宗教信仰、生活習(xí)俗等的傣、泰歷史淵源及其所具有的傳統(tǒng)文化密切程度相關(guān)。其中,蘭納地區(qū)地處泰國北部,它不僅鄰近西雙版納,而且在歷史上,它們曾經(jīng)同屬于“蘭納王國”,兩地的邊界曾是“犬牙交錯”,成為“曼比勐農(nóng)”(兄弟之邦)。這樣,使包括土著名字在內(nèi)的佛教植物、野生植物和栽培植物等的交流比泰國其它地區(qū)更加密切,相似性便最高。西雙版納傣族和蘭納泰族被視為尚存的標(biāo)準(zhǔn)“Tai”人區(qū)。因此,該研究對于中國Dai、泰國Thai、緬甸Siam和老撾Laos等國家民族的科學(xué)文化交流及其植物資源的利用和保護等具有重要的意義。
關(guān)鍵詞: 民族植物學(xué)研究, 中國西雙版納傣族與泰國泰族, 相同植物的民間命名方法, 相似的植物土著名字, 相似的歷史淵源成因, 科學(xué)與文化交流的意義
中圖分類號: Q949
文獻標(biāo)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03142(2017)01004908
Abstract: Through the comparison on the similarities for 641 species of comnon plants vernacular names between China Xishuangbanna Dai and Thailand Thai, the same method of a folk “binominal nomenclature” for plant names existed in Dai and Thai were discovered. And the similarity of plant vernacular names in Xishuangbanna Dai and Thai in Lanna, NorthNortheast and other areas of Thailand are 0.69, 0.57 and 0.37 respectively, which are mainly economic plants especial medicinal plant and the plant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culture of the Little Vehicle Buddhism. The cause of formation is related to the historical origin of Dai and Thai, they have the same or similarity of traditional culture, including religious belief, language and script, living custom etc.. Among them, Lanna area is not only close to Xishuangbanna, but also formed a “jagged” interlocking pattern of border line with Xishuangbanna because they belonged to the same “Kindon of Lanna” at one time in the history, and became the “mangbimengnong”(brothers countries), which made the highest similarity of plant vernacular names among Thailand Thai. In this case, more plant resources were exchanged by peoplesintercourse between the two areas frequently. The research has an important significance on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exchange among China Dai, Thailand Thai, Myanmar Siam and Lao Laos etc. owing to Xishuangbanna Dai and Lanna Thai are considered as the standard area of “Tai”people in the world.
Key words: ethnobotanical research, China Xishuangbanna Dai & Thailand Thai, the same folk naming method for plants, the highest similarity of plant vernacular names, the significance of scientific & cultural exchanges
植物是人類賴以生存與發(fā)展的極其重要自然資源。在歷史的發(fā)展過程中,各個國家、各個民族或人群,一般都采用“異中求同”和“同中分異”的命名方法,盡可能地對他們所利用和接觸的植物賦予不同的土著名字(vernacular names)。20世紀(jì)50年代以來,西方學(xué)術(shù)界對民間植物土著名字的收集及其研究逐步增多,發(fā)現(xiàn)植物土著名字反映了人們對當(dāng)?shù)刂参锏男螒B(tài)特征和分布生境等的觀察和認(rèn)知,并有其階層結(jié)構(gòu)。民間植物命名法就反映了這種結(jié)構(gòu),在一定程度上與近代植物分類系統(tǒng)相關(guān)(Conklin,1954; Berlin et al,1966; Berlin, 1973,1974,1992;Martin, 1995)。筆者等在20世紀(jì)60年代在我國西雙版納進行植物資源的考察中,發(fā)現(xiàn)傣族的植物土著名字中包含了很多有用的科學(xué)文化知識,它們對植物資源開發(fā)利用和保護等具有重要意義而開始進行了調(diào)查收集,并開展民間植物命名方法及其分類系統(tǒng)的研究,發(fā)現(xiàn)他們對植物的命名采用了與近代植物分類相似的“雙名法”,并建立了一個傣族民間植物分類系統(tǒng)(許再富和黃玉林,1991)。至今,已收集了1 175種(品種)植物的1 395個傣名,弄清了約95%傣名的含義(許再富等,2015)。多年來,筆者曾對泰國的植物進行了多次考察,了解到泰族的植物土著名字與西雙版納傣族的叫法有些相似,并有幸得到Smitinand教授惠贈的Botanical Namesvernacular Names一書,因而著手了本項目的研究。
迄今,只有極少專家對少數(shù)種類植物進行民間命名方法和土著名字的比較研究。所以,筆者等在上述研究基礎(chǔ)上,進一步根據(jù)相關(guān)文獻,尤其是100卷的《中國貝葉經(jīng)大全》(刀林蔭,2004-2010)和上述的Botanical Namesvernacular Names(Smitinand, 1980)一書中的傣、泰植物土著名字等,開展了中國西雙版納傣族與包括蘭納地區(qū)在內(nèi)的泰國各地泰族,他們的民間植物命名方法和相同植物種類的土著名字相似性的研究,并探討其成因。
中國傣族(Dai)是一個跨境而居的民族。在我國,他們主要聚居在云南南部、西南部和東南部,并與主要居住在廣西的壯族(Zhuang)具有相似的淵源。有的專家對傣、泰和壯的語言研究,認(rèn)為他們有共同的起源、相同的語言結(jié)構(gòu),如稻谷,傣、泰和壯分別稱為xǎu3、khǎu3和hau4; 對“綠葉”,他們都叫“葉綠”為bǎi1 xeu2, bǎi2 khiau1和bǎw1 heu2(羅美珍,1990),只是音調(diào)有差異而已。在境外,傣族主要居住在泰國而稱為泰族(Thai),在緬甸稱為撣族(Siam),在老撾稱為佬族(Laos),以及居住在印度、越南和柬埔寨等國家。據(jù)研究,“Tai”是指Dai, Thai, Siam 和Laos等具有共同的根、共同的祖先、共同的文化和共同語言特征的族群。其中居住在我國西雙版納地區(qū)的Dai和泰國北部清萊、清邁等地區(qū),即歷史上稱為“蘭納”(Lanna)的Thai被認(rèn)為是僅存的標(biāo)準(zhǔn)“Tai”人區(qū)(黃惠焜,1992)。因而,本研究對于我國Dai和Zhuang, 以及相關(guān)國家地區(qū)Thai, Sian和Laos等民族,及其“一帶一路”的學(xué)術(shù)與文化交流,以及植物資源的保護與利用等具有重要的意義。
1研究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地區(qū)及其民族
本研究選擇同處于東南亞湄公河次地區(qū)(SubMekong Region)的中國云南省西雙版納和泰國,兩地之間有緬甸和老撾相隔,南北邊界的直線距離約200 km。本研究把泰國泰族的聚居地分為蘭納、北—東北部和其它3個地區(qū)。蘭納地區(qū)位于泰國的北部,包括了清邁(Ching Mai)、清萊(Ching Rai)、南邦(Lanpang)、南奔(Lanphum)、夜豐頌(Mae Hong Som)、難(Nan)、帕堯(Payao)和芳(Prae)八個府,該地區(qū)在歷史上與西雙版納有很密切的歷史淵源;北-東北部雖然與西雙版納的距離與蘭納相當(dāng),但在歷史淵源上不如蘭納地區(qū);而泰國的其它地區(qū)都遠離中國西雙版納,其文化交流也不如蘭納和北—東北部地區(qū)那么密切。
1.2 相同植物種類及其土著名字
本研究以筆者等所收集的西雙版納的1 175種植物傣名(許再富等,2015)為基礎(chǔ),把兩地都有分布和栽培的461種植物作為研究對象。若分地區(qū),則在泰國的蘭納地區(qū)、北—東北地區(qū)和其它地區(qū)具有相同植物種類分別為447種占69.7%、370種占57.7%和386種占60.2%。這主要和它們與中國西雙版納的地理距離所造成的植物區(qū)系成分差異,以及歷史上的資源植物交流狀況密切相關(guān)。
1.3 植物土著名字相似性的判別
對傣族與泰族的植物土著名字的相似性比較,最重要的是要弄清他們是如何命名植物和土著名字的含義。在西雙版納傣族,他們對于一些眾所周知的一些重要資源植物,習(xí)慣上只講“種”名,別人也知道是什么植物而多略去了“屬”名,這種情況在包括蘭納地區(qū)在內(nèi)的泰國泰族中也是普遍存在的。此外,在泰國泰族,他們對較多的外來經(jīng)濟植物,往往是直接沿用其外國名,主要是英文名和中文名,如來自中國的纖穗柳(Salix araeogtehya),其名為“yang liu(楊柳)”或“l(fā)iu(柳)”;有的在中名的前面冠以或后綴泰族土著的“屬”名,或后綴泰族土著的“種”名,如茼蒿(Chrysanthemum cororarium)稱為“phak(泰屬名‘蔬菜)tango(中國潮州名)”和蓮花白(Brassica oleracea var. votrytis)叫“kalam(中國潮州菜名)dok(泰屬名‘花”或叫“phak(泰屬名‘蔬菜)kaat(中國潮州名)dok(泰屬名)”,而青藤子(Jasminum rervosum)稱為“moli(中文名) sai kai (泰語‘雞腸)”。這在版納傣則極少出現(xiàn),說明傣族更固守其獨特的命名方法。
在西雙版納,傣族常對一些樹木和直立的草本植物,在其名字之前多冠以“鍋(guo或ka1)”,其義為“棵”,使一些樹木便成為“鍋埋…(guomai…),或只用“guo或ka1”而略去“屬”名”(許再富和黃玉林,1991)。這在包括蘭納在內(nèi)的泰國泰族也有“kho”的相似應(yīng)用,但較稀少。此外,在西雙版納傣族,也常有不同類型“屬”名的重疊應(yīng)用,如“帕(菜)故(蕨)(pagu)”、“抹(果)埋(樹)(mamai)”等,在泰國雖然也有這樣的情況,但出現(xiàn)較少,如野刀豆(Canavalia virusa)叫“ma(果)thua(豆)faa”。然而,對于豆類,在西雙版納傣族的“屬”名中只用“tuo(豆)”,而不會再出現(xiàn)“ma(果)”的狀況。
傣族和泰族在命名植物時,都具有“大種”的概念,即對于同屬不同種或一些親緣較遠而具有相似形態(tài)特征的植物往往都當(dāng)成一個“大種”去命名(許再富和黃玉林,1991)。根據(jù)筆者對西雙版納傣族的研究,已知他們主要根據(jù)植物的形態(tài)特征和經(jīng)濟利用特點去描述“種”名,分別占了1 395個傣名的60%和30%,其次是根據(jù)植物的分布生態(tài)和故事傳說,它們只分別占了8%和2%(許再富,2015)。而從Smitinand (1980) 的著作所記載的5 000多種植物的上萬個土著名(包括其它民族)中,也看到泰族的植物土著名字中的“種”名主要也是反映了植物形態(tài)特征和利用特點的信息,也有“大種”的概念。因而,在筆者判斷傣、泰的土著名相同或相似時,有一些是同屬的不同種;對于同一種植物,傣泰都有一個以上土著名字的情況,只要其中有一個相同或相似的,本研究就認(rèn)定它們是相同或相似的。而較大不同的是,泰族對引進的植物較多直接沿用了其來源國家或地區(qū)的名字,如在本文所提到的641種植物中,就有30多種(約占5%)來自中國并直接沿用了中文名。由于泰國的華人中主要是潮州人,所以,這些植物的土著名字多是潮州的方言。由于本文的作者中,有懂傣文、泰語和潮州方言的,而為傣泰植物土著名字異同的判別帶來了較大的方便。
西雙版納傣和蘭納泰在語言上雖有共同特征,且在歷史上都曾經(jīng)講共同的泐語(le)和共用泐文(高立士,2006),但隨著隔離的時間越長,其差異就越大,并體現(xiàn)在植物的土著名字上。所以,根據(jù)現(xiàn)場調(diào)查,西雙版納的不同研究者有不同的結(jié)果,如有的研究者對西雙版納傣和蘭納泰的藥用植物進行實地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其土著名字相同和相似的分別是52.7%(Zeng,2008)和66.9%(Wang,2008),差異較大。
2研究結(jié)果
2.1 大同小異的植物命名方法
據(jù)筆者等對西雙版納傣族的植物民間命名方法的研究,已經(jīng)闡明了他們采用了具有較高科學(xué)水平的,類似近代植物學(xué)鼻祖林奈(Linnaeus)所創(chuàng)立的“雙名法(binomia nomenclature)”去命名植物(許再富和黃玉林,1991)。如今,在查閱了泰國相關(guān)文獻(Smitinand, 1980)的基礎(chǔ)上,筆者發(fā)現(xiàn),西雙版納傣族和包括蘭納在內(nèi)的泰國泰族,他們具有大同小異的植物民間命名方法, 如表1的“屬名”應(yīng)用。表1
中的土著植物“屬”名都是傣、泰所用的,主要根據(jù)植物的生活型、經(jīng)濟類型和一些特殊類群等作為植物的“屬”名。雖然西雙版納傣族與包 括蘭納地區(qū)在內(nèi)的泰國 泰族,他們對同一詞匯的發(fā)音略有差異,但其含義則是相同的。
對于植物的土著“種”名,中國西雙版納傣族和包括蘭納在內(nèi)的泰國泰族,都主要根據(jù)植物的形態(tài)特征和特性等去命名,也大同小異。所以,筆者相信,隨著對包括蘭納在內(nèi)的泰族植物土著名字的深入研究,就會發(fā)現(xiàn)泰國泰族對植物也像西雙版納傣族一樣,“見什么,像什么就叫什么”的主要命名方法,以及可以根據(jù)植物土著名字的解析,“求同,分異”,而建立起像西雙版納傣族那樣的民間植物分類系統(tǒng)(許再富和黃玉林,1991;許再富等,2015;許再富,2015)。
2.2 植物土著名字相似性及其地區(qū)的差異
本文綜合了不同研究者(許再富等,2015;Wang, 2008;Smitinand, 1980)的資料,初步判斷,在西雙版納與泰國都有分布和栽培的641種植物中,傣、泰具有相同、相似土著名的有395種,占61.6%,其比例是比較高的。若按泰國的不同地區(qū)統(tǒng)計,它們與西雙版納的相同物種數(shù)和傣族土著名字的相似性如表2所示。盡管對傣、泰植物土著名字的相似性判斷可能有百分之幾的誤差,但表2結(jié)果還可以看到顯著的差異趨勢,即在泰國蘭納地區(qū)泰族的植物土著名中,與中國版納傣族相同和相似的高達0.69, 其次是泰國北—東北部的0.57,而在泰國的其它地方則最低,只占了0.37。
2.3 不同類型植物土著名字相似性及其地區(qū)的差異
根據(jù)有關(guān)研究資料(禹平華等,1985;許再富等,2011)查證,本文把泰國泰族與西雙版納傣族所具有相同、相似土著名字的395種植物分為栽培、野生,以及它們中與南傳上座部佛教密切相關(guān)的佛教植物,它們各有177種、218種和41種(栽培35種和野生6種)。它們在泰國各地的分布種數(shù)和相似性如表3所示。
3討論
對于植物土著名字為數(shù)種語言所共有者,早在100多年前,A. De Candolle 在其論著《Origin of Cultivated Plants》中就認(rèn)為:或因以前具有本種植物的民族今已分散四處,或本種植物于流傳至各處時,其原產(chǎn)地的土著名依舊保留。而對于同一種植物而在各地名稱各異者,他則認(rèn)為有多種原因:通常皆足表明此植物存在于各國的時代已極古遠,然也有由于民族雜居而起者,有由于植物的變種名稱代替原名者(蔡希陶和俞德浚,1936)。這對于我們分析和討論西雙版納傣族與包括蘭納在內(nèi)的泰國泰族的植物土著名字相似性具有重要的借鑒作用。與西雙版納傣族的植物土著名相同和相似的,從泰國蘭納地區(qū)到北部-東北部到中南部其它地區(qū)的遞減趨勢十分明顯,這除了地理距離所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和植物區(qū)系成分的差異原因外,主要與傣、泰的歷史淵源,他們的宗教、文化、語言和習(xí)俗等的相似性密切相關(guān)。
3.1 歷史淵源與植物土著名字的相似性
泰國蘭納地區(qū)不僅直線距離西雙版納只有約200公里,而且在歷史上它們都曾經(jīng)同屬于古“蘭納國”的范圍。該古國的首位酋長是在西雙版納于公元1160年(另有認(rèn)為是1180年)建立“景洪金殿國”的召片領(lǐng)(酋長)帕雅真的大兒子。而其后的蘭納酋長道滿萊(陶夢萊)則是金殿國四世召片領(lǐng)道龍建仔(1206-1268)的外孫,他視西雙版納為“曼比勐農(nóng)”(兄弟之邦),稱其召片領(lǐng)為“波達咪乃”(父母),年年上貢,關(guān)系十分密切,而且其地域也呈“犬牙交錯”的狀況。也有認(rèn)為“蘭納王國”是在1300-1400年間興起的(Penth, 2000)。后來在公元1556和1563年,蘭納和西雙版納先后被緬甸土酋莽應(yīng)龍征服。由于重新劃定地界,西雙版納與蘭納的“犬牙交錯”狀況才改變了(刀永明,1989)。又據(jù)研究,在泰國的“泰泐”人口有50萬,主要聚居在蘭納地區(qū),他們在內(nèi)部講與西雙版納傣族相同的泐語、用泐文(圖1),對外用泰語文(高立士,2006)。也就是說,在泰國,蘭納地區(qū)不僅與西雙版納的距離最近,而且在歷史上貴族聯(lián)姻,百姓通婚通商、遷徒頻繁,他們在政治、宗教、經(jīng)濟、文化等之間的交往源遠流長(高立士,2006)。只是在1922年,曼谷鐵路通往清邁后,才改變了蘭納通過湄公河和陸地主要與北方往來的狀況。因而,蘭納泰與西雙版納傣的植物土著名字的相似性最高為0.69就不足為奇了。泰國北—東北部地區(qū)雖然距離西雙版納也較近,但因歷史淵源不如蘭納地區(qū)而植物土著名字的相似性只有0.57,而泰國的其它地區(qū)不僅遠離西雙版納,而且其歷史淵源都不如蘭納和北—東北地區(qū),所以其相似性只有0.37。
3.2 佛教傳播與植物土著名字的相似性
由于西雙版納傣族(大概在11世紀(jì)前后)和泰國泰族都信奉南傳上座部佛教,同屬“小乘佛教文化區(qū)”,也是歷史上相對穩(wěn)定的文化和語言區(qū)域(黃惠焜,1992)。據(jù)對相關(guān)資料(許再富等,2011)的查對,與佛主、佛事活動等密切相關(guān)而與泰國泰族土著名字及其含義相同、相似的植物有41種,其中35種是栽培植物,它們絕大多數(shù)是歷史上主要先后從蘭納地區(qū)和包括泰國在內(nèi)的東南亞國家引進的。所以,其土著名字多與包括蘭納在內(nèi)的泰國泰族相同或相似。如被視為佛主成道樹的菩提樹(Ficus religiosa),木材用于雕刻佛像的柚木(Tectona grandis),葉片供刻寫經(jīng)文的貝葉棕(Corypha umbraculifera),果子被視為財富(古代錢幣)用于賧佛的檳榔(Areca catechu),鮮花用于賧佛的文殊蘭(Crinum asiaticum)、蓮花(Nelumbo nucifera)、金鳳花(Caesalpinia pulcherrima),種子油專供佛燈用的鐵力木(Mesue ferrea),浴佛專用的 “神木”蒲桃(Syzygium jambos)和作為黃色染料用于染伽沙的巴戟(Morinda angustifolia)等,種類繁多。
3.3 資源植物土著名字的相似性
正如上述,西雙版納傣族與包括蘭納在內(nèi)的泰國泰族的長期頻繁交往中,他們各自攜回了所感興趣的主要都是資源植物,并了解到對方包括土著名字在內(nèi)的各種信息,既豐富了各自的植物資源,又吸收了對方的植物文化。若把具有相同、相似土著名字的資源植物分為野生和栽培兩類,它們分別為159種和132種。則前者有90種,占56.6%僅出現(xiàn)在蘭納,說明野生植物及其土著名字主要是西雙版納和蘭納兩地傣泰的歷史交流;而在栽培植物中,泰國其它地區(qū)的土著名字與西雙版納傣族相同、相似的有48種,占36.1%,說明在西雙版納的栽培植物中只約有1/3從泰國各地引入的,而其余的約2/3種類主要從氣候條件更相似的蘭納和北-東北部地區(qū)引入的。由泰國引入西雙版納的栽培植物主要有番荔枝(Annona squamosa)、依蘭香(Canaga odorata)、胡椒(Piper nigrum)、番木瓜(Carica papaya)、羯波羅香(Dipterocarpus turbinatus)、三葉橡膠(Hevea brasillensis)、兒茶(Acacia catechu)、緬茄(Afzelia xylocarpa)、蘇木(Caesalpinia sappan)、鐵刀木(Cassia siamea)、酸角(Tamarindus indica)、柚子(Citrus maxima)、芒果(Mangifera indica)、小粒咖啡(Coffea arabica)、菠蘿(Ananas comosus)、糖棕(Borassus flabellifera)、椰子(Cocos mucifera)、玉蜀黍(Zea mays)等種類繁多,不勝枚舉。
3.4 植物土著名字傳播的方向
對于資源植物土著名字的相同和相似,它們到底是從哪里傳到哪里?一般很難判別。然而,正如上述在栽培植物和佛教植物的傳播所表明,它們在西雙版納沒有野生種源的,則主要是隨著植物從泰國的引入而傳入其土著名字。然而,對于兩地都是野生植物的或由野生變?yōu)榱阈羌以缘闹参?,則較難以判斷了,只有從相關(guān)歷史資料和傳統(tǒng)文化去察看,以找到一些答案的線索。
A. De Candolle曾指出:凡自古已有而非自外洋輸入的植物,其土著名多用單字(蔡希陶和俞德浚,1936)。這在西雙版納傣族的植物土著名中就有一些用單字,如芝麻(Sesamum orientalis)叫“阿(a)”、姜(Zingiber officinalis)叫“辛(xin)”、茅草(Imperata cylindrica)叫“卡(ka)”、稻谷(Oryza spp.)叫“考(hao)”等,它們在蘭納和泰國各地泰族中都分別稱為“ngaa”、“khing”、“khaa”和“khaao”(Smitinand, 1980),既說明這些名字的古老,又從這些植物的栽培或利用歷史和傣泰的歷史淵源推測,這些植物可能多是由西雙版納傳到蘭納后再傳至泰國各地的。
在中國,一些史籍曾記載,在漢唐以前,傣族的“干欄(竹樓)覆以茅草”,“南蠻:宜五谷(傣族屬中國百越,最早種水稻)……有梧桐木華(木棉),績以為布(常作方物上貢天朝)”;而在元代時則有“金齒百夷:檳榔、哈灰、茯留葉(蘆子)奉賓客”和在明朝洪武35年(公元1402年)有“車?yán)铮ń裰麟p版納)向天朝貢物中有紅花(Carthamus tinctorius)”(刀永明,1789)。而作為野生油料植物油瓜(Hodgsonia macrocarpa),在唐朝的《酉陽雜俎》中就有“蔓胡桃出南詔,大如扁螺,兩隔,味如胡桃,或言蠻中藤子也”(蔡希陶,1963),西雙版納傣族的土著名為“ma jin”,指松鼠最愛吃的果實,而在泰國也叫“ma king”(松鼠果)。由此可見,上述的植物,除了檳榔外,在泰國的茅草、稻谷、木棉(Bombax ceiba)、蘆子(Piper sarmeatosum)、紅花和油瓜等的土著名也許是隨著植物的傳播或人員交流而由西雙版納傳到泰國蘭納后再傳到其它地方的。
在西雙版納傣族的著名歌謠中,有古歌謠“雀屎谷”,它描繪傣族先民馴化野生稻(Oryza spp.)而稱其為“haoqinuo”,而在泰國也叫“Khaao nok”(鳥谷);而姜花(Hedichiun coronarium)、竹節(jié)黃(Clinacanthus nutans)等是傣族古老情歌中常被男青年用于對心愛姑娘比喻的名花(刀永明,1989);在傣族傳統(tǒng)的特色食品中,檳榔青(Spondias pinnata)、云南石梓(Gmelina arborea)花和香糯竹(Cephalostachyum pergracile)等總是不可或缺的植物原材料,而且多有生動的民間傳說故事(征鵬,2005);在藥用植物中,竹葉蘭(Arundina graminifolia)、白花羊蹄甲(Bauhinia variegata)等的土著名是由傣族傳說中的治病特效藥而來的;而蟬翼藤(Securidaca inappendiculata),傣族稱為“heizonglawu”,是人死后變?yōu)榇笊摺皕onglawu”的神話傳說而得名(許再富等,2015),在清邁它叫“chong la aang”; 此外,傣族叫羅勒(Ocimum basillium)為“gom gor”,指此藥用植物來自哈尼族(gor)的大山上,在蘭納也稱此植物為“ma gok”。凡此種種,上述所列舉的植物土著名字也許是在交流中由西雙版納傳至泰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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