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熙 陳劍

[摘要]實證主義、社會建構主義與后現(xiàn)代主義是社會科學研究中三種重要的理論范式，影響著當代大學的組織研究與管理實踐。三種范式在哲學基礎與理論假設上的差異不僅為人們理解大學組織提供了不同的認知模式，也為大學領導與管理實踐提供了有價值的參考。理論分析與對實踐運用的探討表明，今后的大學組織分析需要加強不同范式間的相互借鑒與融合。

[關鍵詞]大學組織研究；理論范式；實踐價值

[中圖分類號] G640[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1005-5843（2017）01-0015-06

[DOI]1013980/jcnkixdjykx201701003

作為國外高等教育研究中的一門“顯學”，大學組織研究不僅是人們理解大學組織特性與運行機制的基本途徑，也為改善大學管理實踐效果與探索大學治理之道提供了重要依據(jù)。近十幾年來，國內(nèi)學界逐漸意識到大學組織分析的基礎性與重要性，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并投身于相關研究之中。然而，國內(nèi)大學組織研究方興未艾的同時，也呈現(xiàn)出“花開數(shù)朵，各表一枝”的局面——該領域學術研究的共同體尚未真正形成，缺乏對研究范式與方法論的探討與反思。對于研究者而言，所運用的理論范式會影響到其學術研究的視角、選題和方法。要理解大學組織的復雜本質及其實踐行為，需要通曉組織分析的多種方法、組織領導的各種理論以及與研究范式相關的分析框架。對于大學組織中的領導者和參與者而言，范式反映出他們所擁有的不同類型的知識并解釋了其在組織中所采取的不同行為與領導模式的差異。因此，有必要重點探討大學組織分析中三種重要的理論范式——實證主義、社會建構主義與后現(xiàn)代主義，期望不僅能夠為讀者提供識讀大學組織的各種認知模式，也能夠為大學的管理實踐提供借鑒。

當前，國內(nèi)外高校都面臨著適應外部環(huán)境與調(diào)整內(nèi)部機制的雙重任務，如何通過組織機構變革、組織制度建設、管理模式改革、治理結構與關系調(diào)整來推動大學的發(fā)展，已成為高等教育領域內(nèi)備受關注的問題。在此背景之下，筆者認為，要從不同類型與層次、多重角色與視角去分析大學這種有別于傳統(tǒng)官僚組織的機構并藉此改善大學的管理，人們需要運用多種范式來開展研究與實踐工作。在學術研究中，大學組織分析的三種范式從不同維度對組織生活進行了闡釋，人們可以從實證主義的視角分析大學的組織問題，從社會建構主義的視角剖析大學組織文化，從后現(xiàn)代主義的視角來理解大學組織生活的復雜性與多元性。在實踐中，大學管理者可能存在對某種范式的偏好，盡管他們通常并非有意識地將其視為理論依據(jù)，但范式偏好卻會導致某種重要的甚至是必然的行為方式與決策路徑，如喜歡官僚決策模式的大學領導者在解決組織問題時所采取的作法與傾向于團隊合作方式的人會截然不同。與此同時，無論是大學組織研究還是領導與管理實踐，范式的界限都無法也不應被截然地劃分開來。面對不同的組織問題與情境，需要對范式進行整合乃至構建多重范式的分析路徑，從而描繪一種更加綜合且充滿活力的大學組織圖景。這也是筆者力圖加以闡釋的觀點。

一、實證主義范式

（一）大學組織研究中的實證觀

受實證主義哲學的影響，組織分析中持實證主義觀點的學者相信存在一種不依賴于觀察者自身觀念的所謂“客觀現(xiàn)實”，能夠包羅并反映出組織中的種種現(xiàn)象。實證主義者努力去發(fā)現(xiàn)并精確描述組織內(nèi)外部的各種客觀現(xiàn)實，并認為只要這些事實是確定的，就可以將組織分解成不同的部分并能理解其相互關系，因此組織的運行就可以依照理性的、可預測的模式來進行。盡管并非所有的實證主義者對于“現(xiàn)實”都持相同的看法，但他們確實認同“現(xiàn)實”是可以被發(fā)現(xiàn)并加以分類的觀點。在此基礎上，通過進一步的組織分析，人們就可以獲得關于組織的確切有用知識。與其他社會組織一樣，高等教育機構也具備構成一般組織的基本要素，其正常有序的運行離不開學校的組織管理架構、各項規(guī)章制度。以此為基礎的認識論常被用來指導學校制定各項組織計劃、解決具體問題，以改善大學系統(tǒng)內(nèi)部的運行與管理，使其更加富有效率。

用實證主義范式來分析大學組織系統(tǒng)及其管理問題，首先要確定學校需要解決的具體問題及產(chǎn)生問題的層次，不同層次問題的研究需要應用不同的理論。例如，結構性的理論適合于對組織整體的分析（如組織戰(zhàn)略規(guī)劃與變革等），而人際關系理論則適合于對組織行為的研究（如基層學術組織管理與教師發(fā)展等）。在問題確定之后，需要從組織理論中找出能夠描述或反映問題的相關概念，并做出反映變量關系的假設與判斷，通過分析大學中的資源分配、機構調(diào)整、人事安排、規(guī)則變化等自變量對組織產(chǎn)出與管理效果的影響來檢驗假設。例如，為解決職責不清或協(xié)調(diào)性不足的問題，大學可能會組建一些跨部門的機構來增強組織的協(xié)作能力，這樣做如果能減少角色和職責的沖突并提高組織的協(xié)作性，就證明跨部門機構和相關制度具備一定的合理性與有效性。

雖然實證主義范式被看作是研究科層組織及其管理問題的主要方法，但隨著大學與外部環(huán)境交往的日益頻繁，近年來研究者們在研究中更傾向于將大學看作一個開放的、具備一定適應性的復雜系統(tǒng)。有學者進而指出，確立基本的系統(tǒng)觀與權變觀是進行大學組織研究與領導實踐的前提 [1]。因此，組織分析的系統(tǒng)理論和權變理論常被用來分析高等教育機構的運行過程。在大學組織研究中，系統(tǒng)理論相信組織現(xiàn)象的可驗證性，關注大學組織與環(huán)境間的“輸入——輸出”交換關系及其影響；權變理論則非常關注大學內(nèi)外部存在著的諸多可能影響組織的重要變量，認為從組織決策到具體執(zhí)行過程都要權衡考慮環(huán)境、政策、資源、時機等變量，并依據(jù)這些要素的變化來調(diào)整學校的相關政策。

（二）實證范式的應用與局限

由于實證主義的組織分析力求對各種組織變量做較為精確的測量，并主張基于調(diào)查研究的結果進行決策，因此被廣泛應用于有關大學組織結構、組織行為、組織決策的研究以及財政預算、績效考核、質量評估、戰(zhàn)略規(guī)劃等管理實踐之中。需要指出的是，實證范式下的組織分析并不等同于狹義的“實證研究”。除了少數(shù)關注組織行為的研究以外，自然科學化傾向的、嚴格意義上的實證研究實際上并不多見，更多的是以案例等形式呈現(xiàn)的“實證取向的經(jīng)驗研究” [2]。實證范式下的研究并不排斥組織情境以及組織成員的信念和價值觀，不僅能使研究更加貼近于大學的真實情境與管理實踐，也有利于不同范式之間的相互融合。

總而言之，實證范式下的組織研究傾向于將大學視為多種變量構成的復合體，包括大學組織內(nèi)外部的諸多要素以及價值取向不同的多種力量。在實踐層面，大學管理者在采取相關行動之前必須考慮到可能影響到行動目標的各種因素，對于行動效果則需要從個人、團體、組織甚至外部環(huán)境等層面進行預估。實證范式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往往過于重視大學組織與管理中的客觀指標而忽視了組織文化與價值觀的重要作用；相關理論假設與分析工具的局限也使實證范式的應用效果產(chǎn)生折扣。有學者進而指出，大學是一個基于學術倫理與價值觀所建構的有別于一般社會組織的知識社區(qū)，大學組織與管理的重點應從對變量的精確測量與評估轉移到對問題的多重建構與分析理解 [3]。

二、社會建構主義范式

（一）大學組織“現(xiàn)實”的社會建構

從實證主義的視角來看，組織中的“現(xiàn)實”是有待于被觀察和發(fā)現(xiàn)的，即通過有效的測量工具，人們可以對組織的各項條件進行評估，然后基于客觀數(shù)據(jù)制定相關政策。而社會建構主義則認為組織中的種種“現(xiàn)實”是其成員通過對“意義與目的”的不斷解釋與再詮釋建構起來的，包括大學的外部環(huán)境、內(nèi)部結構、文化特征等都是由參與者持續(xù)的行動、協(xié)商與社會契約所創(chuàng)造和改變著的；主觀印象、心智地圖與意義詮釋在塑造組織整體方向上往往比客觀數(shù)據(jù)更具力量 [4]。從研究對象來看，雖然實證主義研究也涉及組織中的觀念、價值觀，但更多的是將其作為文化背景、情景變量或者非制度化的客觀存在來加以考量的。社會建構主義則將組織“現(xiàn)實”的建構過程、背后的文化意義乃至深層結構作為研究對象，關注特定組織中的語言、儀式、符號、傳奇和英雄人物等文化要素。因此，社會建構范式下的組織研究更多的是尋求本土化的情景知識，帶有明顯的詮釋取向與現(xiàn)象學色彩。

社會建構發(fā)生在大學組織的各個層面，它被組織中的規(guī)范、價值觀和信仰所引導，從而塑造起組織成員的身份特征與價值認同。學科的分化和專業(yè)化使大學這種組織具有松散聯(lián)結的組織特性——松散主要體現(xiàn)在組織結構的緊密度與管理的彈性程度上，聯(lián)結則主要表現(xiàn)為學術社區(qū)中成員共享的價值觀與行為模式。在大學中，學術人員雖各自有其專業(yè)與系科歸屬，學校的日常運行也有些散漫和低效，但是大學并未因此分崩離析，反而顯示出十分穩(wěn)定并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組織特征。究其原因，最重要的還是知識與學科的內(nèi)在邏輯，同時也得益于學術共同體中人們對于知識探索與教育事業(yè)的共同追求、對于學術規(guī)范與行為倫理的共享認知以及由此形成的穩(wěn)定的價值觀系統(tǒng)與行為方式。有過大學生活經(jīng)歷的人大多能深刻體會到大學校園中所特有的文化傳統(tǒng)——那些在歷史積淀中形成的組織文化深刻影響并塑造了大學的種種“現(xiàn)實”，其組織成員也在長時間的浸淫和參與過程中被這些文化所熏染、同化，并最終將其內(nèi)化為自身的認知與行為模式。

大學組織中由于學科分化所導致的非中心化的學術組織特點及各成員職位資歷、家庭狀況、性別年齡等方面的因素，讓所有人就某些事物達成共同的認知與理解，實際上并非易事。人們可以嘗試對現(xiàn)實進行社會建構，但結果往往并不是取得一致而是導致某種妥協(xié)——大家都同意各自保留不同意見。相應的，有學者認為：“研究者與領導者的角色并非是認定哪些故事更加接近所謂現(xiàn)實，而是對交集或分歧的領域賦予某些意義和解釋?！?[5] 此外，也有學者不無批判性地指出：在社會建構方面，少數(shù)人的影響力要遠遠大于其他人。在大學中，這些人可能是行政領導，也可能是學術權威，總之是那些擁有權力和話語權的人物 [6]。這實際上反映出了大學組織深層結構中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的關系、學科間的等級差異以及制度化的精英主義傾向。這些權力關系與意識形態(tài)深刻地影響著大學中各種現(xiàn)實的建構。

（二）對大學組織與領導者的啟示

社會建構主義理論將組織成員間的溝通與互動視為大學運行的基本要素，認為大學及其環(huán)境中的各種現(xiàn)實是通過社會建構來進行創(chuàng)造和再生產(chǎn)的。從組織文化的角度來看，大學組織中領導力的象征意義十分重要，如果領導者想要在學校組織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就需要通過語言、符號、儀式等文化要素去影響學校成員對組織生活的理解。這為大學的領導者提供了有價值的參考：（1）組織具有可塑造性，如領導者可以基于新的理念和詮釋來重構組織中的問題與情景。（2）大學領導者可以嘗試運用社會建構主義理論從經(jīng)驗和傳統(tǒng)中開發(fā)文化資源，通過意義詮釋來傳遞能夠激發(fā)個人與組織活力的價值觀，特別是在學校面臨挑戰(zhàn)或變革的時候，這種方法可以增強師生的組織認同與凝聚力。（3）由于存在對組織現(xiàn)實進行多種解釋的可能性，領導者可能會遇到不同程度的反對意見。在大學這樣一個思想觀點和意識形態(tài)相對多元的組織群體中，領導者需要從不同的維度去審視問題，在進行價值與方向引導的同時還要充分發(fā)揮民主協(xié)商在組織決策中的積極作用。

三、后現(xiàn)代主義范式

（一）后現(xiàn)代范式下的大學組織

與社會建構主義相似，后現(xiàn)代主義也反對實證主義的二元本體論和客觀認識論，但其批判的范圍遠遠超過了前者，幾乎影響了當今世界的社會、文化、經(jīng)濟、政治等方方面面。作為一種組織研究的學術視角，后現(xiàn)代范式關注的是與社會變革相適應的組織與領導模式。持后現(xiàn)代主義論立場的學者認為，高等教育機構具備非理性化的組織特征與非線性的發(fā)展特征，而大學中的領導與管理也應從規(guī)劃和控制轉為向組織成員賦權，使他們能夠在變化和動蕩的條件下進行應變與創(chuàng)新。此外，后現(xiàn)代范式還對大學組織中的主流思維與決策模式進行了反思與批判。相較于實證主義與社會建構主義，后現(xiàn)代范式為大學組織與領導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這主要體現(xiàn)在其關于大學組織中的多元化現(xiàn)象以及組織沖突方面的見解。

1大學組織中的多元化。后現(xiàn)代主義相信，在一個快速變化且愈加分化的社會中，包括大學在內(nèi)的組織都不可能就某些問題達成完全的“共識”。雖然后現(xiàn)代主義也承認大學中存在主流價值觀與意識形態(tài)，但它更為關注校園里少數(shù)群體的生存狀態(tài)與話語權，對于將少數(shù)群體邊緣化甚至剝奪其權利的做法十分不滿。后現(xiàn)代主義者主張不應為實現(xiàn)“一致性”而消除差別，相反應通過彰顯差異來提升大學組織的多元化。有學者主張，既然少數(shù)群體無法完全融入主流，倒不如在學校中給予其更多的活動空間 [7]。然而，多元化歷來是一把雙刃劍，一些學者對其頗有微詞，認為教師和學生的首要任務是學習和鉆研知識，不應陷于話語權之爭，因為它不僅侵蝕了大學作為學術社區(qū)的共同目標與普遍原則，也容易使人們陷入價值相對主義的泥淖。但也有學者對此持正面態(tài)度，認為后現(xiàn)代的觀點和立場并非要肢解基本的組織系統(tǒng) [8]。威廉·蒂爾尼認為后現(xiàn)代范式希冀為校園中的差異性提供空間而不是尋求統(tǒng)一，可以為大學組織決策提供自由表達的機會和來自不同群體的建議 [9]。

2大學組織中的沖突與矛盾。矛盾和沖突是大學組織中難以回避的重要問題，正如威廉·蒂爾尼所言：“高等教育中的矛盾特質隨處可見，大學既要消減預算，還要增加各種服務；既要限制不合適宜的言論，還要維護學術自由；倡導改進教學質量，但實際上更看重科研?！?[10]實證主義將這些矛盾視為組織與管理上的問題，希望通過組織機構或管理制度的變革解決或緩解矛盾；社會建構主義則強調(diào)求同存異，希望通過協(xié)商和溝通來達成共識或妥協(xié)；后現(xiàn)代主義并非要解決組織沖突或者尋求達成一致，它建議大學領導者保持一定的組織張力，建立更加多元與包容的管理模式。在組織沖突與矛盾的認識方面，后現(xiàn)代主義不贊同對大學組織現(xiàn)象進行非此即彼的劃分，因為二元對立的思維不僅會造成大學中某些成員的邊緣化，還可能導致更多的內(nèi)外部矛盾與沖突。例如，大學領導者和政府官員傾向于將公立大學與政府之間的關系看成大學自治與政府控制之間的拔河比賽，部分大學領導者認為任何外部評估與政府問責都是以犧牲大學自治為前提的，而一些政府官員則將保護大學自治的理由看作逃避評估與問責的借口。這種截然對立的觀點加深了大學與外部利益相關者之間的矛盾，不利于建立共同追求公共福祉的合作關系。約翰·迪建議說：“大學組織既可以是高度自治的，也可以是高度負責的。學校領導與政府官員需要通過合作來建設相互信任的關系?！?[11] 接受這種更加辯證的觀點不僅需要人們承認并適應大學組織與治理中的矛盾性與模糊性，還需要將非此即彼的二元邏輯轉換為多變量的矩陣思維，從而建立起更加綜合的問題思考與解決方式。

（二）對大學組織與領導者的啟示

與實證主義和社會建構主義的理論范式相比較，后現(xiàn)代范式雖然為抽象的理論探索和意識形態(tài)討論提供了智力支持，但對大學組織與領導實踐而言則較少實用的辦法。盡管如此，一些探討后現(xiàn)代主義范式的學者認為，應意識到很多時候并不存在最好的問題解決方式，思考并協(xié)調(diào)各種人群在不同制度與管理模式下的利益分配是十分重要的。（2）領導者要關注并傾聽不同群體的聲音，賦予學校中傳統(tǒng)上處于邊緣地位甚至被忽視的少數(shù)群體一定的話語權，能夠鼓勵他們更好地參與到大學事務的討論與決策之中。（3）作為領導者應當接受并適應大學組織中的矛盾性與模糊性，避免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思維，建立起更具包容性與靈活性的組織與領導模式。

四、三種范式的綜合運用

由于各種范式自身的哲學基礎與理論假設的差異，部分學者堅持單一范式的合法性而反對發(fā)展和運用多種范式來研究組織問題。如杰弗瑞·菲佛認為，組織理論家應當團結在某個單一的、強有力的范式周圍以建立起組織研究的合法性 [12]；萊克斯·唐納森認為，發(fā)展多種范式不僅使研究領域變得支離破碎，還會降低組織理論的實用性 [13]。與之相反，另一些學者則指出，發(fā)展多種范式在組織和管理研究領域中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非常有必要的，因為相較于自然科學，社會學科中研究范式的界限更為模糊，其對于范式的借鑒與融合更具靈活性和包容性。對于組織研究而言，組織系統(tǒng)自身在不斷地發(fā)展、變化，因此各種新的理解與解釋也就更加開放。更為重要的是，早先組織研究的主流領域是大型科層組織及其管理問題，然而當今的研究者則承認沒有哪一種單一的范式或概念框架能夠很好地描述和解釋紛繁復雜的組織現(xiàn)象。

傳統(tǒng)組織研究的路徑傾向于產(chǎn)生有價值但卻不完整的知識與觀點，主要是因為它們已經(jīng)被一種主要的范式標準所預測和框定，但多重范式研究卻是分析和解決與大學組織環(huán)境、權力、文化、領導力等相關的復雜問題所必須的。換言之，使用多重范式的分析框架能夠幫助研究者運用多種理論的優(yōu)勢來探索大學組織的各個方面，也使大學領導者能夠根據(jù)組織的內(nèi)在復雜性制定相應的政策。此外，以往的高校組織與管理研究沒有給予低層級教職工、女性教師或者少數(shù)群體以足夠的關注，而通過多重范式的分析，研究者和實踐者可以了解不同的聲音和觀點，從多元視角來審視和思考大學的組織與領導問題。

從目前的高等教育組織研究來看，以互補的方式來綜合使用三種理論范式對于學者和實踐者來說，仍然是一種挑戰(zhàn)。不過，已有學者對組織研究中的多重范式融合問題進行了探討，瑪麗安·路易斯和安德魯·格蘭姆斯等人提出了三種運用多重范式進行組織分析的思路 [14]：（1）多重范式的大學組織研究需要確定不同范式之間的轉換區(qū)域。這為溝通不同理論范式架設了橋梁。例如，很多研究從實證主義的角度來分析大學組織的結構與功能，而社會建構的思路則可以分析這些結構的產(chǎn)生過程及其社會文化基礎。因此，關于“結構”的概念可以作為連接實證主義與社會建構主義的橋梁或轉換區(qū)。通過確定范式轉換區(qū)，研究者和實踐者可以跳出最初的范式偏好，嘗試摸索不同本體論和知識論觀點之間的聯(lián)系。（2）對組織問題進行研究，可以用順序或平行的分析結構來安排不同的范式。例如，Martin就平行運用了實證主義、社會建構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的不同視角對企業(yè)組織文化進行了研究 [15]，這種多范式的研究方法也可以應用到大學組織研究領域。而如果要順序地運用不同范式，研究者則可以從一種理論范式的視角切入，之后轉換到另一種范式來拓展和補充最初的發(fā)現(xiàn)。例如，研究大學的組織決策與權力博弈問題時，在初步實證調(diào)查的基礎上還要運用其他范式對其背后的制度性與觀念性要素進行更為深入的綜合分析。（3）進行“元范式”的思考，即嘗試反思和超越各個范式原先的理論出發(fā)點，并通過融合多范式的理論視野來構建新的概念框架。例如，運用實證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的觀點，研究者可以新的理論來分析高等教育組織中權力的不當使用和濫用；研究與組織結構相關的“轉換區(qū)域”，把實證主義和社會建構主義結合起來可以創(chuàng)造新的理論以分析大學組織現(xiàn)象的生產(chǎn)與再生產(chǎn)。盡管目前對于大學組織研究中“元范式”的思考與發(fā)展還十分有限，但是這種方法很有可能為解釋大學組織中不斷變化的情景與問題提供新的理論。

五、結語

面對不斷變化的內(nèi)外部環(huán)境，高等教育機構需要進行結構、制度與觀念上的變革與之相適應，而大學組織理論與實踐范式的發(fā)展也反映出了這種變化的趨勢。筆者著重分析了大學組織研究中實證主義范式、社會建構主義范式和后現(xiàn)代主義范式的內(nèi)涵及其對大學管理實踐的參考價值。總的來看，實證主義范式不僅是多數(shù)研究者用來研究大學治理、領導力和組織決策的主要方法，也被廣泛應用到大學的日常運行與管理工作當中。社會建構主義則代表了對大學組織與領導文化進行理解和詮釋的象征性框架，它期望將實踐者引向強調(diào)合作、基于團隊的組織領導與變革方式之中，這種范式正被更多人所接受。后現(xiàn)代主義范式則抓住了高等教育批判的關鍵點，對大學組織與領導模式的反思和重構具有一定的啟發(fā)價值。盡管三種范式在理論假設與研究方法上存在著差異，但對于大學組織研究者和實踐者而言，面對日益復雜和多元化的組織與管理問題，在理解基礎上嘗試對不同范式進行整合，不僅有利于提高大學組織研究的整體水平，對于改善高校的領導與管理實踐也具有積極的參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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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retical Paradigm on College and University OrganizationResearch and Its Praxis Values

ZHANG Xi， CHEN Jian

（Faculty of Education，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

Abstract： Positivism， social constructivism and postmodernism are three seminal paradigms in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each of them performs great influence on college and university organization research and leadership praxis. The differences of their philosophical assumptions not only provide vital cognitive patterns for us， but also proffer praxis values for college and university leadership and management. Based upon theoretical analysis and praxis employment， college and university leadership and management should benefit more from the merge of the three paradigms rather than use them alone.

Key words： college and university organization research； theoretical paradigms； praxis values

（責任編輯：劉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