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開
(1.安徽財經(jīng)大學 文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2.中國社會科學院 研究生院, 北京 1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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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世價值”之爭的焦點和啟示
李 開1,2
(1.安徽財經(jīng)大學 文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2.中國社會科學院 研究生院, 北京 102488)
“普世價值”之爭的焦點是其合法性和普適性問題。這場爭論使人們學會更加辯證地看待西方“普世價值”,掃清思想觀念上對全面深化改革的認識誤區(qū),有利于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有利于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普世價值;話語權;合法性;普適性
近十年來,國內(nèi)哲學、人文、社會科學界和新聞輿論界掀起了一場關于“普世價值”曠日持久的爭論。總體上,對“普世價值”的看法基本可以分成兩種對立的觀點:贊成“普世價值”的一方認為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社會的自由、民主、平等、人權等價值觀念是超越文明、超越歷史、超越國界、超越政體的普遍適用的“普世價值”,因此,中國應該接受“普世價值”;反對方認為,不存在絕對永恒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世價值”,所謂的“普世價值”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價值,應該稱為“西方的普世價值”,應該總結中國經(jīng)驗,始終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傮w來看,反對西方普世價值逐漸成為主流話語和主導立場。這場“普世價值”之爭是意識形態(tài)層面的話語權力之爭的表現(xiàn),是思想文化層面的滲透與反滲透之爭,也是關于國家未來文化發(fā)展道路和發(fā)展模式之爭。
參與爭論的學者從各種角度和立場分別探討了“普世價值”的源起、內(nèi)容、實質(zhì)、表現(xiàn)、危害和對策等等,其中爭論的問題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合法性問題,即是否存在所謂的“普世價值”;第二,普適性問題,即是否存在對所有國家所有人都適用的“普世價值”,中國是否應該承認并接受“普世價值”;第三,“普世價值”的實質(zhì)和危害是什么。隨著這場爭論的持續(xù)深入,學者們就“普世價值”的一些問題逐步達成共識,比如,在對待西方“普世價值”的態(tài)度和方法上,廣大學者都主張采取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方法,辯證地看待民主、自由、平等、人權和博愛等價值觀念,既不宜全盤接受,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但是這場為時已久的爭論似乎還沒有終結的跡象,還有不少問題需要進一步澄清。不管是否存在所謂的“普世價值”,也不管是不是應該接受“普世價值”,關于“普世價值”的爭論已經(jīng)成為一種客觀存在,“普世價值”已經(jīng)進入了各種話語領域,值得深入探究,特別要把“普世價值”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嚴格區(qū)分開來。不論從學術話語層面,還是從國內(nèi)、國際政治話語層面來看,“普世價值”之爭本身提供了寶貴的經(jīng)驗教訓和啟示,值得深刻反思。
(一)國際背景
“普世價值”之爭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它的出現(xiàn)與特定時期的國際國內(nèi)政治、文化背景有著復雜的關聯(lián)。從歷史的角度看,“普世價值”之爭可以說是東西方文明沖突在當代的表現(xiàn)。信奉“西方中心論”的西方學者們認為,近代以降,西方資產(chǎn)階級革命取得的巨大成功主要受益于“平等、自由、民主、人權、博愛”等思想的啟蒙作用,他們預設了現(xiàn)代工具理性的普適性,無視各種文明之間的差異性,認為西方文明是世界上最好的文明,并以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其他文明,而且他們還不遺余力地長期在世界各地通過各種方式推行他們的自由民主模式,最初主要依靠強大的軍事實力入侵弱小國家,然后實行殖民統(tǒng)治。在后殖民時代,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以和平演變、意識形態(tài)滲透、文化帝國主義、“顏色革命”等方式取代了大規(guī)模的武裝行動,但實質(zhì)上還是奉行“西方中心論”的思維方式。霸權主義行為就是這種思維方式的最突出表現(xiàn),而霸權主義在思想文化領域的表現(xiàn)是話語霸權。所謂“普世價值”就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精心打造的、新型的話語霸權形式。在中國和平崛起之時,美國政府開始加強“普世價值”在對外文化戰(zhàn)略中的作用。例如,《美國2010年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就明確“‘在國內(nèi)和全世界尊重普世價值觀’作為一項重要的‘美國的持久利益’”[1],這顯然也是美國長期推行文化帝國主義的重要戰(zhàn)略之一。
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經(jīng)濟全球化、政治多極化、信息技術革命、文化多元化、民族國家復興等浪潮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的思維方式,反而給形形色色的西方中心論話語變體的傳播提供了便利條件。隨著經(jīng)濟全球化的深入以及各國市場的開放擴大,美國政界、文化界、學術界以及新聞媒體把一整套西方的價值觀打包成“普世價值”在全世界兜售,帶有十分明顯的政治意圖,是一種文化霸權主義的突出表現(xiàn)。自蘇東劇變、冷戰(zhàn)結束以來,美國成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不斷在全球各地推行以美國民主為代表的西方文明發(fā)展模式。在此背景之下,日裔美國學者福山提出了“歷史終結”論,認為西方的自由民主模式是“人類意識形態(tài)演化的終點(end point of mankind’s ideological evolution)和人類政府的最終形式”(final form of human government)[2],認為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發(fā)展模式具有不可超越性。改革開放以來,國內(nèi)一部分受西方思想文化浸染的學者,把上述西方關于民主、自由、平等、人權等方面的價值觀念不經(jīng)批判地全部介紹到國內(nèi),在國內(nèi)大肆宣揚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的發(fā)展模式,成為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代言人,頗有全盤西化的傾向,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視聽,在全面深化改革的道路上設置了思想上的障礙。
(二)國內(nèi)背景
從20世紀末開始,受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價值觀念的影響,國內(nèi)一些學者也開始在國內(nèi)傳播西方的“普世價值”。國內(nèi)關于“普世價值”的討論可以追溯到1999年杜維明和袁偉時在《開放時代》上發(fā)表的一篇紀念五四運動80周年的訪談文章《五四·普世價值·多元文化》。他們在訪談中認為世界多元化應該有一個基本前提,就是要承認和分享諸如法制、民主、人權、自由、憲政和理性等最基本價值[3]。這篇訪談在當時并沒有引起學界的太多關注,所產(chǎn)生的影響也不大。但是,2000年以后,宣揚“普世價值”論的文章逐漸增多,大都認同了西方的價值觀,并給這些價值觀貼上了“普世”的標簽。例如,2005年袁偉時在《中西文化論爭終結的內(nèi)涵和意義》一文中聲稱“20、21世紀之交,以中國簽署聯(lián)合國兩個人權公約和參加WTO為標志,中西文化論爭在理論上已經(jīng)終結,中國政府承認現(xiàn)代文明的普世價值”[4]。普世價值論演變成一個學術爭論事件肇始于《南方周末》編輯部的一篇述評。2008年5月22日的《南方周末》作了一期關于汶川大地震救援行動的專題報道,編輯部在第一版發(fā)表了一篇述評,其中一段文字引起了學界和輿論界的極大關注:“以國民的生命危機為國家的最高危機,以國民的生命尊嚴為國家的最高尊嚴,以整個國家的力量去拯救一個一個具體的生命、一個一個普通國民的生命。國家正以這樣切實的行動,向自己的人民、向全世界兌現(xiàn)自己對于普世價值的承諾?!盵5]當時,沒有人會預料到,這篇文章會掀起一場持續(xù)多年的關于“普世價值”的爭論,至今余波未平。
其實,在此之前,一些關于“普世價值”的報道和學術文章就見諸于國內(nèi)媒體,根據(jù)在中國知網(wǎng)的搜索結果,2008年以前約有50多篇討論“普世價值”的文章。例如,2007年《南方周末》就刊登過兩篇關于“普世價值”的文章,一篇是《什么是普世價值》,另一篇是《立足民族特色擁抱普世價值》。其中大部分文章對“普世價值”并沒有認識清楚而只是一味地宣揚“普世價值”的好處,并認為中國應該認同并接受“普世價值”。但是,從2008年下半年開始,批判“普世價值”的文章集中爆發(fā)出來,眾多反對“普世價值”論的學者參與了討論,從而形成了對“普世價值”論的聲討之勢,繼而促成“普世價值”論成為影響深遠的當代社會思潮。在人民論壇網(wǎng)2010—2015年的6次中外十大社會思潮調(diào)查評選中(參見表1),“普世價值”論引起社會輿論的極大關注,曾成為2011年度最受關注的社會思潮,“普世價值”論一時成為炙手可熱的學術研究課題。目前,筆者在中國知網(wǎng)搜索到700多篇關于“普世價值”的文章。在讀秀網(wǎng)也搜索到大量涉及“普世價值”的圖書、期刊文章、報紙報道、學位論文和會議論文。這進一步印證了人們對“普世價值”論的持續(xù)的關注度。
表1 2010—2015年中外十大社會思潮評選結果*根據(jù)人民論壇網(wǎng)2010—2015中外十大社會思潮調(diào)查評選結果制作。http://www.rmlt.com.cn.
起初,“普世價值”之爭主要是政治話語層面的道路之爭。宣揚“普世價值”的學者認為平等、自由、民主、人權、博愛等價值觀念就是所有國家都適用的“普世價值”,中國的未來發(fā)展應該認同并接受“普世價值”。批判“普世價值”的學者認為,所謂的“普世價值”并沒有普適性,“普世價值”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價值體系,不存在超越歷史的、階級的、適合所有國家的“普世價值”;“普世價值”不適合中國國情,中國的未來發(fā)展還是要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后來,“普世價值”之爭又上升到哲學話語的高度,探討了一般意義上的“普世價值”的實質(zhì)和意義,具體分析了價值論意義上的“普世價值”的內(nèi)涵。有的學者認為,對“普世價值”的所指不能一概而論,應該加以具體區(qū)分對待,并指出人們所說的“普世價值”可以有三種涵義:“普遍共享的客體,普遍追求的目標和結果,以及普遍遵循的規(guī)則和規(guī)范?!盵6]所以,“普世價值”的實質(zhì)最終取決于具體歷史語境中的主體,“普世價值”“意味著人的生命普遍性和人類的共同利益,不意味著某種人的個性和特殊利益的絕對統(tǒng)治;意味著人們對自己普遍權利和責任的自覺擔當,不意味著取消多元主體和剝奪人的個性;意味著它是人們相互尊重、理解、交流和合作的基礎,不意味著它可以成為任何人制造霸權、專制、迷信、強迫和恐懼的借口”[6]。這樣的思考雖然淡化了“普世價值”之爭的意識形態(tài)性,但更加客觀、更具有辯證性和建設性。
總的來看,爭論的雙方主要從本質(zhì)主義出發(fā)從各種角度闡述了各自關于“普世價值”的主張。根據(jù)對現(xiàn)有資料的梳理可以看出,他們的闡述模式一般是先敘述“普世價值”產(chǎn)生的背景、原因和過程,然后闡述什么是“普世價值”,接著分析“普世價值論”的影響和危害,最后提出應對策略。其中,大部分學者重點討論了“普世價值”的實質(zhì)、危害以及應對策略,集中批駁了西方在民主和人權問題上的霸權主義行徑,所涉及的問題主要有:“普世價值”是否存在?如果存在,那么何謂“普世價值”? “普世價值”的實質(zhì)是什么?“普世價值”是否適合中國國情?
(一)“普世價值”的合法性
“普世價值”爭論的關鍵不是“普世價值是否存在”的問題,而是“普世價值”這個概念能否成立的問題?!捌帐纼r值”這個概念的建構具有一定的任意性和約定俗成性,然后才被賦予合法性。有學者指出,價值和價值觀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普世價值”論中的“價值”并非價值而是價值觀[7]。實際上,人們對“普世價值”這個概念的理解,由于立場、價值判斷標準和社會語境的不同而產(chǎn)生了很多分歧,這種分歧繼而成為“普世價值”之爭的主要根源之一。維基百科英文版認為:“如果一種價值觀對所有人或幾乎所有人都具有同樣的價值,那么這種價值觀就是普世價值?!盵8]這樣的定義未免有些寬泛,其實并沒有說明“普世價值”在各種具體社會語境中的涵義。在不同的學科領域,人們對“普世價值”有不同的理解。除了宗教神學意義上的“普世價值”外,人們對“普世價值”的理解主要集中在哲學、政治學、社會學、道德倫理、文化人類學和心理學等話語層面。承認“普世價值”的學者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去解讀:一方面,如果每個人都認為某事物很有價值,那么它就具有“普世價值”;另一方面,如果所有人有理由認為某事物很有價值,那么它就具有“普世價值”??梢?,“普世價值”的合法性存在主要取決于主體的建構,只要主體為滿足自身的需要和利益訴求,“普世價值”就可以合法地存在并被利用和傳播。作為一個意識形態(tài)性概念,“普世價值”的價值只不過是一個具有任意性的能指符號,其所指則不斷地滑移,并受制于具體的社會話語環(huán)境。所以,參與論爭的大部分學者都已經(jīng)意識到,不同的時代、不同的階級、不同的人群、不同的國家、不同的種族有不同的“普世價值”。
肯定“普世價值”存在的學者指出,“普世價值”的存在應該滿足3個條件:“第一,這種價值具有普遍適用性(普適性),即不是僅僅適用于個別人、少數(shù)人甚至大多數(shù)人,而是適用于所有人;第二,這種價值具有普遍永恒性(不變性),它不是僅僅適用于一時一地,而是適用于所有時間、所有地點,不以任何條件為轉移;第三,這種價值是以具有普遍必然性的命題(普遍必然判斷)來表述的。”[9]顯然,滿足這3個條件的絕對永恒的“普世價值”是很難獨立存在的。但是,這兩位學者預設了“普世價值”的普適性,認為“普世價值”“存在于普遍的共同的人性中,存在于人們的社會共同體生活中,存在于人們的社會交往實踐普遍化即全球化的歷史進程中”[9]。也有學者認為,“存在于不同人類群體道德信條和實踐上跨文化的相似性”[10]證明了“普世價值”的存在,“普世價值”不斷地被人類言說和實踐,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和影響力。鄭永年教授認為:“普世價值當然存在……但普世價值的標準卻不應該是具體哪個國家可以規(guī)定的?!盵11]批判“普世價值”論者并沒有全部否定“普世價值”的合法性,而是否定了“普世價值”存在的絕對性和普適性,他們認為沒有世界通用的、抽象的、絕對的“普世價值”,“普世價值”的存在受制于歷史、階級、國家和民族等具體因素。例如,周新城教授曾嚴肅地指出一些人鼓吹的“普世價值”的普適性“是自封的,并不真的就是普世性,其目的就是想借口‘普世性’把他們的價值觀念強加給別人”[12]。汪亭友認為“普世價值”是一個偽命題,因為“在有階級與宗教的社會里,不同的階級、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宗教信仰者對具體的價值認同與評判有很大的差異,自然也就沒有適用于一切時代與一切人的‘普世價值’觀”[13]。由此可見,爭論雙方的焦點是“普世價值”的普適性和合法存在的條件與形式的問題,而不是“普世價值”自身的存在??陀^地說,不管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關于“普世價值”的爭論本身說明人們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它的存在;問題的關鍵在于,因為“普世價值”的普適性其實是占優(yōu)勢地位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強勢話語的人為規(guī)定性,所以需要警惕借宣揚“普世價值”之名行霸權主義之實的做法。
在“普世價值”的爭論過程中,大部分國內(nèi)學者都批判了西方“普世價值”論的欺騙性和虛偽性。其實,所謂的“普世價值”自身充滿了反諷,根本無法證實自己的普適性和合法性。馬克思在《共產(chǎn)黨宣言》中評價資產(chǎn)階級的歷史作用時說:“資產(chǎn)階級在歷史上曾經(jīng)起到過“非常革命”的作用?!笨梢哉f,所謂的“普世價值”也在資產(chǎn)階級革命過程中起到了“非常革命”的作用。盡管如此,西方“普世價值”論的反諷之處在于他們所宣揚的自由、平等、民主、人權、博愛等理念在他們自己國家并沒有完全實現(xiàn),至少可以說他們所謂的“普世價值”遇到了許多無法解決的現(xiàn)實問題。例如,推行“普世價值”者企圖在中東地區(qū)按照美國模式對中東國家進行民主改造,以鏟除恐怖主義和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對美國和西方的威脅。然而,民主改造計劃進展得很不順利,美國占領下的伊拉克非但沒有成為中東國家民主的樣板,反而成了不同教派和族裔廝殺的疆場,造成了中東混亂的局面。當前,在歐洲難民危機中,西方所奉行的“普世價值”的虛偽性也暴露無遺。所以,有學者一陣見血地指出:“西方推動的所謂‘普世價值’給中東帶來了災難,給歐洲自身帶來了難民危機?!盵14]美國《獨立宣言》開篇所宣稱的人人享有自出生以來不可剝奪的平等、自由、追求幸福的權利也無法得以全部實現(xiàn),因為最初這里的“人人”并不包括美國的少數(shù)族裔。在美國,雖然奧巴馬總統(tǒng)是黑人后裔,但少數(shù)族裔依然受歧視甚至被虐待,基本人權很難得到保障。例如,在2014年,美國黑人青年布朗無辜遭白人警察槍殺,引起了美國民眾的抗議游行,至今還未平息。而且,黑人遭槍殺的事件還在不斷發(fā)生。美國的政治民主如今也變成了極少數(shù)財閥和政治世家的政治游戲和權謀。所以,學者們都普遍認為西方所謂的“普世價值”不存在,如果存在也只能存在于西方資本主義世界。
(二)“普世價值”是否適合中國國情
支持普世價值論者往往以抽象的人性論和價值論為理論基礎,認為“普世價值”是一些跨地域、國界、種族、文化的人類共享價值,是人類共存、發(fā)展必不可少的共同目標和評價尺度,關系到人的本質(zhì)和尊嚴[10],宣揚“普世”和堅持“特色”并非水火不容,民主憲政和中國國情并不矛盾。這些主張往往忽視了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性,無謂地追求同質(zhì)化和統(tǒng)一性。有的人還認為中國在國際上的實際行動也證明了中國已經(jīng)接受了“普世價值”。例如,中國已經(jīng)簽署了聯(lián)合國《世界人權宣言》《經(jīng)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公約》等十幾個國際公約,那就表明中國對“普世價值”的認同。此外,他們的立論依據(jù)還有中國近年來所提倡的“以人為本”與“和諧“的發(fā)展理念都是具有普適性的價值觀。另外一個常用的例證就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主題口號“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還有人從實踐論的角度反駁說,世界上某些大國的霸權主義行為“并不表明關于‘普世價值’的思想和言論是錯誤的,而表明我們應當建立和健全能夠保證‘普世價值’充分實現(xiàn)的機制”[15];而且只有在一定程度上超越民族、國家、階級等層面的利益,才能真正實現(xiàn)“普世價值”。所以,中國“應積極創(chuàng)造條件,開掘自己的社會資源,果敢擁抱人類文明的‘普世價值’,以更快的步伐走向文明的未來”[15]。
批判“普世價值”的學者普遍認為“普世價值”是“當代西方話語霸權及其價值滲透方式的表達”[16],宣揚“普世價值”論者具有明顯的政治目的,即“樹立西方治理理念和制度模式在世界的主流地位,并將之強加給中國作為改造中國政治制度的武器,借以打倒社會主義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旗幟,使世界價值觀念趨同化或一元化”[17]。侯惠勤教授一針見血地指出所謂“普世價值”“根本否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民主政治建設,完全割裂中國改革開放中經(jīng)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力圖把中國的改革開放引導到‘回歸西方文明’的方向,把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引導到西方‘民主化’的陷阱”[18]。有的學者認為“普世價值”仍然是美國實施和平演變策略的重要一環(huán)[19],“普世價值”是多重學術外衣層層包裹之下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國家的話語霸權和政治訴求。還有的學者指出:“普世價值”的概念是“西方文明的獨特概念,從一開始它就帶有強烈的西方文化霸權主義色彩”[20]。所以,必須堅持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因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改革開放實踐相結合的產(chǎn)物,創(chuàng)造了經(jīng)濟奇跡,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國家綜合國力顯著提高,政治體制改革不斷深化,人民當家作主的權利得到更多保障。
侯惠勤教授指出,“普世價值”論爭的本質(zhì)“不是有無共同人性、有無人類共同價值追求的抽象爭論,而是關于資本主義制度是否具有普世性和永恒性、中國是否要搞‘全盤西化’的重大政治原則問題”[21]。參與“普世價值”論爭的學者們的出發(fā)點都是為了維護國家利益和國家安全,反西方價值觀滲透,防和平演變,反對西方霸權主義,為了保障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順利推進,表現(xiàn)出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體現(xiàn)了當代知識分子的責任和擔當,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因此,這場爭論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也給人們留下了許多教訓和啟示。
首先,“普世價值”之爭廓清了關于“普世價值”的種種迷霧,幫助人們認清了“普世價值”的本質(zhì)和宣揚“普世價值”論的企圖,并強化了對國家發(fā)展道路和方向的認識。有助于掃清人們對全面深化改革思想觀念上的認識誤區(qū),有助于人們堅定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有助于幫助人們學會辯證地看待“普世價值”。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文明的民主、自由、平等、人權等價值觀念只是特有的,并不是絕對真理,其所謂的普適性也只是他們的一廂情愿,而在全世界有目的地推銷這一套理念則是一種話語霸權主義行為[22]。盡管如此,我們也不宜全部否定“普世價值”對世界文明進步所起到的積極作用。
其次,參與“普世價值”之爭的各方的問題意識、批判意識和危機意識都十分強,但有失于偏重于“破題”,往往忽視如何“破解”。李德順指出“普世價值”之爭“固然觸及了一些有重要意義的理論和現(xiàn)實問題,卻由于在理論前提和問題關節(jié)點上缺少必要的溝通、澄清和共識,未能引起更加深入的、建設性的思考”[6]3。那么,破解“普世價值”之爭的重點舉措就是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發(fā)揮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引領作用,建構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價值體系。因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但真正凝聚了實現(xiàn)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強大精神力量、真正體現(xiàn)了中國精神,而且也是“共同價值的具體表現(xiàn)”[23]。
第三,應該增強和擴大國內(nèi)學者的國際話語權和國際影響力。2016年5月,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指出:“我國哲學社會科學在國際上的聲音還比較小,還處于有理說不出、說了傳不開的境地?!盵24]這同樣是國內(nèi)關于“普世價值”之爭所面臨的窘境之一,雖然國內(nèi)學者關于“普世價值”的理論已經(jīng)比較成熟,但其聲音還沒有完全傳到國際上,特別是西方發(fā)達國家。既然我們批判的主要對象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國家的話語霸權主義和行為,那么,如果我們僅在國內(nèi)進行批判,批判的效果和目的就不能完全實現(xiàn)。目前來看,國內(nèi)批判“普世價值”的聲音很少傳遞到西方,筆者使用了多種英文學術搜索引擎和數(shù)據(jù)庫,只找到少數(shù)幾篇國內(nèi)學者批判“普世價值”論的文章;另外,國外媒體對“普世價值”之爭的報道也很少。例如,2010年英國的經(jīng)濟學人網(wǎng)站發(fā)表了一篇關于中國“普世價值”論戰(zhàn)的負面新聞,這篇文章報道了論戰(zhàn)的前因后果,并認為這場論戰(zhàn)實際上是國內(nèi)自由派和保守派之間的政治斗爭[25]。這樣的報道極具西方資產(chǎn)階級意識形態(tài)色彩,歪曲了國內(nèi)“普世價值”論戰(zhàn)的真實情況。2011年美國一份關注當代中國經(jīng)濟、政治、法律、文化和社會的學術期刊《當代中國》(JournalofContemporaryChina)刊登了一篇名為《中國的“普世價值”爭論》(TheDebateover“UniversalValues”inChina),該篇文章只是綜述了“普世價值”之爭的背景、產(chǎn)生的原因、意義和焦點[26]。這樣的文章還僅限于中國各界關于“普世價值”的討論,未能真正傳播中國聲音。2013年,美國的《美國人文和社會科學》(AmericanJournalof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s)上刊發(fā)了一名中國學者的學術文章《“普世價值”在中國的傳播及其實質(zhì)》(“UniversalValues”:SpreadinChinaandtheEssence),比較詳細地論述了“普世價值”的內(nèi)涵、源起、傳播過程以及實質(zhì)[27]。文章作者堅持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把中國學者批判西方“普世價值”的聲音傳達到國際學術界,具有一定的示范意義和開拓精神。
此外,“普世價值”論之爭雖然在很大程度上澄清了“普世價值”的相關問題,恐怕在客觀上也起到了傳播西方“普世價值”的負面作用,所以還應該研究如何更有效地發(fā)揮這場爭論的積極作用,消解爭論的消極影響。還應該說明的是,學術爭論要表現(xiàn)出一定的包容精神,應該多鼓勵學術自由,多傾聽不同的聲音,辯證地看待“普世價值”,做到有理有據(jù),以理服人,平等對話,避免無謂的攻訐和指責。應該繼續(xù)深入研究和批判“普世價值”論在政治、社會、文化中的具體表現(xiàn)和運作機制,隨時應對在“普世價值”論上出現(xiàn)的新情況和新動向,自覺抵制“普世價值”論在各種話語領域的滲透,防止“普世價值”論的再次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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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魏艷君)
The Focus and Enlightenment of the Debate over“Universal Values”
LI Kai1,2
(1.College of Arts, 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Beijing 233030, China;2.Graduate School,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88, China)
This debate which focuses on the legitimacy and universality of “universal values” helps people cultivate a dialectical view on universal values.It can clarify some misconceptions about deepening all-around reforms, fortify self-confidence and faith in the path, theory, system and culture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be beneficial to cultivating people’s socialist core values.
universal value; discourse power; legitimacy; universality
2016-11-05;
2017-04-15 作者簡介:李開,安徽財經(jīng)大學文學院講師,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理論。
李開.“普世價值”之爭的焦點和啟示[J].重慶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17(5):107-113.
format:LI Kai.The Focus and Enlightenment of the Debate over “Universal Values”[J].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7(5):107-113.
10.3969/j.issn.1674-8425(s).2017.05.016
C912.67
A
1674-8425(2017)05-01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