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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倒”的藝術——讀解《白鹿原》

2017-07-12 05:19馮躍華齊小建
關鍵詞:白鹿原

馮躍華++齊小建

摘 要: 南帆與王春林的論爭顯示出《白鹿原》接受狀態(tài)的盤結復雜性,借助于互文性視域中的《白鹿原》與“創(chuàng)作手記”,陳忠實的創(chuàng)作心理與時代文化心理的差異在敘事中得以顯現。在對“革命歷史小說”敘事的“顛倒”中,《白鹿原》得以重回八十年代的“起源”。

關鍵詞: 白鹿原;陳忠室;顛倒

中圖分類號: I247.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8153(2017)03-0071-05

一、一場“遲來”的論爭

2013年,王春林在《小說評論》發(fā)表了一篇名為《重讀<白鹿原>》的文章。時隔八年,王春林的評論文章和南帆發(fā)表于2005年的評論文章《文化的尷尬——重評<白鹿原>》進行了一次頗具論爭意味的對話。論爭的焦點集中于如何看待“文化傳統(tǒng)與現代性話語”的問題上。南帆認為,在儒家文化與現代性話語之間,存在深刻的矛盾。然而,“歷史的腳步有沒有可能從現代性的門檻上縮回去?儒家文化有沒有能力評價乃至主宰近現代歷史?……《白鹿原》的文本分析表明,敘事結構的脫節(jié)恰恰源于儒家文化與現代社會的脫節(jié)”。無情的事實印證了“現代社會的崛起也就是儒家文化漸行漸遠的歷史”這一話語。而在文化同質化的今天,“后革命時代并未修正現代性話語設定的競爭邏輯,儒家文化并未改寫競爭失敗者的身份”[1],儒家文化東山再起遠未到來。

南帆這一結論的得出源于對中國社會現實的精準判斷:自五四新文化運動始,文化傳統(tǒng)與現代性話語就處于二元對立的結構之中。無可否認的是,現代性話語在二十世紀的中國占據了絕對優(yōu)勢,而文化傳統(tǒng)則只能處于“缺席”的“在場者”的地位。但這種判斷引起了王春林的質疑。在王春林看來,南帆將《白鹿原》的基本矛盾沖突定位為儒家文化與現代性話語之間的碰撞與交鋒,實際上偏離了《白鹿原》文本自身。準確的說,宗法文化譜系與革命現代性之間的碰撞交鋒才是《白鹿原》的基本矛盾沖突。通過這一巧妙地置換,“曾經一度遭到南帆強烈質疑的陳忠實在《白鹿原》中所出示的精神價值立場,反而因了如此一種轉換而具有了某種足夠超前的性質”[2]。這一“超前的性質”實質是陳忠實依托于中國兩千多年的文化傳統(tǒng),對曾經被視為“神話”的革命現代性進行深刻的質疑與反思。在此立場上,王春林對南帆的詰問更顯力量:難道說僅僅因為在雙方對峙競爭的過程中儒家文化處于下風,作家陳忠實就不能夠依托于傳統(tǒng)文化資源完成對于革命現代性的批判反思么?最后,王春林得出結論,無論依托怎樣的文化資源,只要能夠“真實地呈現出20世紀前半葉中國歷史演進的復雜面貌”,“對充滿著暴力色彩的革命現代性”做出深刻的質疑和反思,就不能稱之為“文化的尷尬”,而恰恰是一種“文化的自覺”。

王春林與南帆的論爭實際上是知識立場的論爭,關乎二者背后所隱藏的知識譜系。南帆站在現代性話語的立場,指出了儒家文化的尷尬。在南帆看來,在現代性話語的介入下,“傳統(tǒng)”與“民族”得以分裂,以這一分裂為根基,“現代民族國家”開始擺脫“文化傳統(tǒng)”的母體,在“現代性”的道路上直線前行。儒家文化治理白鹿村的效力無可置疑。但是,“對于白鹿村之外的世界,儒家文化能夠做些什么?現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以及政治和經濟體系擁有迥然相異的運行軌跡,儒家文化所提供的理想和管理技術已經遠遠不夠用了”[1]。也正是基于這樣的判斷,南帆認定,在二十世紀最為重要的國共二黨的沖突之中,儒家文化根本就沒有進行言說的權利、找不到發(fā)言的席位。王春林的看法則截然相反。王春林指出,依托于現代性話語的文化霸權地位,南帆宣布了儒家文化的缺席,將儒家文化排除在現代化進程之外。但這樣的言說中總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叢林法則”的意味。這樣的判斷背后所隱藏的實際上是一種追新逐異的歷史進化論邏輯。《白鹿原》的可貴之處在于:《白鹿原》完全擺脫了站在革命之內反思革命的文化邏輯,觸及到了“革命”這一話語所存在的根本缺陷。正是借助于“白鹿原”這塊獨立于現代化進程之外的“飛地”,陳忠實對現代性進程中的“革命現代性”進行了一次自覺的文化反思。

同為分析《白鹿原》的評論文章,南帆和王春林得出的結論竟存在如此巨大的差異,這是值得深思的。實際上,考察《白鹿原》的評論史、論爭史,以《白鹿原》這一文本空間為焦點,一個“眾聲喧嘩”的場域早已形成,批判者有之,贊同者有之;批判具有不同之側面,贊同具有不同之立場。這一場域得以形成的根源,在于《白鹿原》文本同社會思想狀況之間的一種復雜而具有“共謀”性質的關系,這一關系造就了一個“眾聲喧嘩”的場域。但這種強調“眾聲喧嘩”的歷史觀或明或暗的對話者,實際上是被奉為正統(tǒng)的“線性史觀”以及“革命史觀”??疾礻愔覍嵉膶懽饕鈭D,這一轉換當然違背了作者的意愿,但《白鹿原》文本的確呈現了一個“眾聲喧嘩”的歷史。文本誕生之后,作者便“死去”了。筆者感興趣的話題在于:《白鹿原》文本是如何在敘事中擺脫了陳忠實的掌控,營造了一個“眾聲喧嘩”的場域。

二、互文性視域中的《白鹿原》與“創(chuàng)作手記”

《白鹿原》同其“創(chuàng)作手記”《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實際上是一種相互消解又相互生成的關系。陳忠實思想的單一性與復雜性在這兩本互為解讀對象的著作中得以盡情呈現。借助于“創(chuàng)作手記”,我們一窺陳忠實的思想狀況,在陳忠實的思想狀況同《白鹿原》這一“眾聲喧嘩”的場域之間,存在著一條極為明顯的縫隙。

《白鹿原》是基于近代中國的社會現實的言說。傳統(tǒng)的封建帝國如何有效轉換為現代的民族國家是陳忠實文學創(chuàng)作的邏輯原點。西方資本主義的新式武器迅速打開了古老中國的國門,與此同時,一衣帶水的海上彈丸之國日本同樣難逃厄運。但兩個國家的不同命運帶給了陳忠實巨大的震撼和困惑。日本“這個封建小帝國的政治和經濟制度幾乎是依樣畫葫蘆照我們這個大帝國仿建的。洋槍洋艦轟擊的結果卻大相徑庭:日本很快完成了從封建帝制到資本主義的議會制的‘維新……中國卻相反,先是戊戌六君子走上斷頭臺,接住便開始了軍閥大混戰(zhàn),直至我們這個泱泱大帝國的學生占領了大半個中國。”[3]陳忠實的文學創(chuàng)作以近代中國的屈辱歷史為基礎,進行深刻反思。日本自明治維新之后,迅速擺脫了封建制度,在現代化的道路上迅速前行。反觀中國,卻只能在苦難與血淚鑄就的道路上艱難前進。到底是什么阻礙了中國的現代化進程?“我只能看作是老師比學生的封建文明封建制度更豐富,因而背負的封建腐朽的塵灰也更厚重,學生反倒容易解脫而先生自己反倒難了。綿延了二千年的一個封建大帝國的解體絕不會輕而易舉。”[3]由此可知,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使得中國由傳統(tǒng)走向現代,擺脫落后挨打的局面,是陳忠實思考的核心問題。因此,陳忠實在《白鹿原》的創(chuàng)作中對于兩千年的封建傳統(tǒng)抱有明確的批判意識。

陳忠實的批判意識集中通過白嘉軒這一人物形象得以呈現。但陳忠實并沒有從“階級”的角度來思考這一問題。而是選取了當時廣為流行的“文化心理”作為切入點,試圖將傳統(tǒng)的“文化心理”作為批判對象,這樣一種批判對象的轉換是通過身份置換來完成的:陳忠實為白嘉軒設置了雙重身份,地主(階級劃分)和族長(文化代表)。通過雙重身份的設置,陳忠實的批判重心轉移到“文化心理”上來;通過“族長”身份的賦予,陳忠實所關注的“文化心理”被表現的淋漓盡致。

《白鹿原》中,朱先生可以說是民族“文化心理”的化身,但這一“化身”過于概念化而只能高居神壇。因此,陳忠實塑造了絕對理念的忠實執(zhí)行者——白嘉軒。在陳忠實的敘事指揮下,白嘉軒請朱先生寫了《鄉(xiāng)約》。《鄉(xiāng)約》的形成,將白嘉軒和朱先生綁在了同一陣營。同時,《鄉(xiāng)約》也是白嘉軒“文化心理”形成的根本原因和具體表征。盡管《鄉(xiāng)約》在白鹿村的治理效力無可置疑,但是,當黑娃從郭舉人家將田小娥帶回白鹿村,一場比外部革命更加劇烈的內部革命在白鹿村掀起了另一場“風攪雪”,迅速打破了《鄉(xiāng)約》在白鹿村的統(tǒng)治?!多l(xiāng)約》以及白嘉軒所提倡的“修身養(yǎng)性”遭遇了巨大危機。

田小娥的出現,從白鹿村的內部對《鄉(xiāng)約》代表的“文化心理”形成了巨大的挑戰(zhàn)。從??碌挠^點來看,白鹿村村民的身體是“順服的身體”,在幾千年的強大的儒家文化的“規(guī)訓”之下,肉體成為靈魂的監(jiān)獄,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要在《鄉(xiāng)約》的監(jiān)視之下。而田小娥的肉體則是“自然的肉體”,她幾乎沒有受到《鄉(xiāng)約》的“規(guī)訓”,她是作為封建宗法文化的反叛者形象出現的。她對黑娃的誘惑,雖說有肉欲的放縱色彩,但更加是對“存天理、滅人欲”的封建倫理道德的反抗。田小娥人格的轉型,是在她第一次挨“刺刷”之后。她開始對這個男權世界徹底絕望,充滿仇恨,并且主動實施報復,此后她開始不要臉皮,她牽著孝文的陽物走進窯洞……這是一種多么無奈、無力和屈辱的報復!一位柔弱的女子棲身于一方破窯,四面八方是猛如禽獸的男權,她唯一的對抗的武器是女人的身體。這種對抗的結果是她被男權社會徹底摒棄,成了一個千夫所指的“蕩婦”。田小娥的下場可想而知,她死在自己的公公鹿三的梭鏢之下。連一個老實本分的普通勞動者都不能見容于田小娥,可見封建傳統(tǒng)文化的毒害之深,女性爭取自由解放的權利就這樣被生生扼殺。五四時期轟然倒塌的雷峰塔以六棱塔的形式重新建立起來。

由此可知,陳忠實對封建傳統(tǒng)具有非常明顯的批判意識,文本中也有一定的體現。值得注意的是,由文本的批判主題可以看出,陳忠實實際上并未擺脫“現代”的“目光”,此時的“傳統(tǒng)”也只能是“現代”之內的“傳統(tǒng)”。只不過通過身份的置換,陳忠實的批判對象發(fā)生了變換,由階級批判轉換為對傳統(tǒng)文化心理的批判。也正因為站在“現代”內部來看“傳統(tǒng)”,陳忠實所發(fā)現的只能是傳統(tǒng)文化對“現代”的阻礙作用。此時,《白鹿原》的敘事還沒有擺脫陳忠實的操控。

三、“顛倒”的敘事

“后革命時期”有關革命歷史的書寫,無論價值取向,亦或書寫方式,和“革命時期”的歷史書寫有著巨大的不同。孫雯娟指出,相較于經典革命歷史敘事,“后革命氛圍”中的“革命歷史敘事”實際上是一種“再敘事”,這種“再敘事”在文化取向和書寫方式等方面與經典革命歷史敘事有很大不同。就書寫方式而言,“再敘事”針對“革命歷史敘事”進行了“重寫”,這種“重寫”主要包括“續(xù)寫”“補寫”“改寫”“戲寫”四種書寫方式[4]?!栋茁乖穼儆诤蟾锩諊械母锩鼩v史再敘事,但《白鹿原》的革命歷史再敘事并不能簡單的歸于上述四種“重寫”方式,確切的說,《白鹿原》的“再敘事”屬于一種“顛倒”敘事,在對經典革命歷史敘事的“顛倒”之中,《白鹿原》逐步脫離了陳忠實的掌控,成為更為復雜性的存在。如果說質疑革命的正當性、有效性在諸多“后革命時期”的文學作品中都有所呈現。《白鹿原》的特殊之處在于,陳忠實不僅質疑革命的正當性和有效性。陳忠實對“革命”有效性的質疑和反思,恰恰是通過被陳忠實所批判的傳統(tǒng)文化所實現的。這樣的一種轉換,在《白鹿原》的文學形式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現。

《白鹿原》的“顛倒”共分為兩次。作為典型的家族小說,《白鹿原》中相互對立的兩大陣營在年齡上也有明顯區(qū)分,可以輕易地劃為“父與子”兩大陣營。以鹿兆鵬、鹿兆海、白靈、黑娃等人為代表的子一代,被自覺或不自覺的卷入革命風潮。他們變幻無常的命運同風起云涌的時代革命緊密關聯;以白嘉軒、朱先生、鹿三等人為代表的父一代,則更多固守于傳統(tǒng)的儒家文化、家族的內部斗爭。不論歷史如何風譎云詭,家族、宗族始終是他們關注的核心。和絕大多數革命歷史書寫不同的是,《白鹿原》并未將敘述重心聚焦于“子一代”的革命斗爭,恰恰相反,父一代的行為習慣才是《白鹿原》的敘事焦點。通過敘事焦點的巧妙“顛倒”,《白鹿原》成功的將敘事重心從革命中國的歷史書寫置換為白鹿村的日常倫理書寫,和絕大多數革命歷史題材的小說拉開了距離。而《白鹿原》最為獨特之處在于以第一次“顛倒”為基礎的第二次“顛倒”。如果僅有第一次的“顛倒”,《白鹿原》雖然獨特,但也并非絕無僅有?!都t旗譜》的敘事焦點同樣在“父一代”朱老忠的身上,《創(chuàng)業(yè)史》雖然以梁生寶為主人公,但作為“父一代”的梁三老漢同樣不可忽視。但這些作品的共同之處在于,就傳統(tǒng)文化、血緣關系而言,“父一代”對“子一代”擁有絕對的權威。但由于革命時代的到來、啟蒙話語的膨脹,“子一代”要么作為“叛逆者”形象出現,而血緣關系并不能彌補二者知識譜系的差異;要么作為“引導者”形象出現,在“革命正確性”的神話映照下,“父一代”往往喪失其尊嚴,成為思想落伍、需要引領的對象。而《白鹿原》在“父子沖突”的結構設置中再次進行了“顛倒”:《白鹿原》不僅將敘事重心聚焦于“父一代”的行為習慣。更進一步,在“父子沖突”的結構模式中,“父一代”雖然仍舊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捍衛(wèi)者、時代潮流的不合時宜者形象出現。但在某種意義上,作為“受教育”形象的“父一代”,再次找回了“父一代”早已喪失的威信和權力,重新回歸一個“父親”的形象,再次以“引導者”、“教導者”的身份出現。再次出現的“父親”的形象,卻是早已被啟蒙、革命逐出歷史舞臺的傳統(tǒng)儒家文化所養(yǎng)育的。兩次“顛倒”之后,屬于經典革命歷史敘事的話語權被完全顛覆:如果說經典革命敘事作品的主人公都經歷了一個從被壓迫——個人反抗——個人反抗的失敗——集體意識的覺醒——無產階級革命戰(zhàn)士的成長歷程,而《白鹿原》則塑造了一個幾近人格神的抗拒成長的農民英雄;如果說經典革命敘事作品都在訴說著“革命中國”的悲壯與輝煌的主題,那么,《白鹿原》則在訴說傳統(tǒng)文化落幕過程中的凄涼與悲哀。

四、非成長人物的塑造

陳忠實對“革命”的反思,是通過傳統(tǒng)文化來完成的。《白鹿原》在對“革命”的反思中,發(fā)現了“傳統(tǒng)文化”應有的魅力,轉而開始從“批判傳統(tǒng)”轉向“認同傳統(tǒng)”。此時,《白鹿原》已經脫離了陳忠實的掌控。而“認同傳統(tǒng)”同樣是經過“有意味的形式”得以完成。這種“有意味的形式”就是對非成長人物的塑造。

在巴赫金看來,“時間性”是現代小說的基本特點?,F代小說與傳統(tǒng)小說的最大不同,就在于使小說由“空間”的藝術轉變?yōu)椤皶r間”的藝術。“時間進入人的內部,進入人物形象本身,極大地改變了人物命運及生活中一切因素所具有的意義。這一小說類型從最普通意義上來說,可稱為人的成長小說”[5]230,而“成長”并“不是他的私事。他與世界一同成長,他自身反映著世界本身的歷史成長。他已不在一個時代的內部,而處于兩個時代的交叉處,處在一個時代向另一個時代的轉折點上。這一轉折寓于他身上,通過他完成的。他不得不成為前所未有的新型的人。這里所談的正是新人的成長問題。所以,未來在這里所起的組織作用是十分巨大的,而且這個未來當然不是私人傳記中的未來,而是歷史的未來。發(fā)生變化的恰恰是世界的基石,于是人就不能不跟著一起變化。”因此,“人在歷史中成長”[5]233,是巴赫金對“成長小說”最為直接的命名。

和巴赫金所謂的“成長小說”相反,在《白鹿原》中,陳忠實所褒揚的,恰恰是那些非成長人物甚至是逆成長人物?!栋茁乖分泄灿腥齻€鮮明的非成長性人物,他們是朱先生、白嘉軒和鹿三。此外,《白鹿原》中出現了鹿黑娃這樣的“逆成長”人物。他們都是傳統(tǒng)文化所遺留的“最好的一個”,同時也是“最后的一個”。

鹿三是古代社會“忠仆”形象的典型代表。一方面,他忠于白家兩代家主。在饑荒時自己提出要離開白家,因為他不想在白家白吃白住,而拖累了白家。同時,他又是“一個自尊,自信的長工,以自己誠實的勞動取得白家兩代人的信任,心地踏實地從白家領取議定的薪俸”,“咱給人家干活就是為了掙人家的糧食和棉花,人家給咱糧食和棉花就是為人家干活,這是天經地義的又是簡單不過的事。掙了人家生的,吃了人家熱的,不好好給人家干活,那人家雇你干什么?反過來有的財東想讓長工干活還想勒扣長工的吃食和薪俸,那長工還有啥心勁給你干活?這樣,財東想要雇一個順的長工和長工想要擇一家仁義的財東同樣不容易。白家是仁義的。”因為鹿三對白家的忠義之舉,使得鹿三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中國古代社會“最好的一個”長工。然而,處于時代命運交叉點上的鹿三,又是白鹿原上——甚至是整個中國——“最后的一個”長工。鹿三是在睡夢中去世的。鹿三和白嘉軒喝酒,兩人暢談暢飲,同枕而眠。第二天早晨起來,鹿三已經死在炕角。此時,《白鹿原》的敘述者——一定程度上可視為陳忠實——這樣寫道,“白嘉軒雙膝一軟,撲到鹿三身上,涕淚橫流:‘白鹿原上最好的一個長工去世了!”隨著現代化進程的進一步發(fā)展,傳統(tǒng)文化開始失去孕育生根的土壤,鹿三這樣的“最好的長工”再也不可能出現了?!白詈玫拈L工”去世了,這也是“最后一個”“最好的長工”。在這樣的雙重疊加下,鹿三的去世給人一種悲壯的意味,因為鹿三的去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傳統(tǒng)文化落幕的凄涼與悲哀。

同樣,作為“關中大儒”、《鄉(xiāng)約》的制定者,朱先生是白鹿原上最好的一位先生,他自幼苦讀詩書而能淡泊名利,身處亂世卻可匡扶正義。罌粟花在白鹿原瘋長的季節(jié),為禁煙他親手毀掉白嘉軒的罌粟;為社會安定他只身入兵營,以口舌之利勸退二十萬清兵;饑荒時節(jié),餓殍遍地,他賑濟災民,不取絲毫;為紀念鹿兆海,他親扶靈柩,發(fā)表慷慨的抗日宣言;“微言大義”,他耗時八載編縣志……“這個人一生留下了數不清的奇事軼聞,全都是與人為善的事,竟而找不出一件害人利己的事來?!敝煜壬ナ乐?,“白嘉軒不顧一切地奔到靈堂,跌撲在靈桌下,巨大的哭吼聲震得房上的屑土都紛紛灑落,只聽他口齒不清地悲叫著:‘白鹿原上最好的一個先生謝世了……”,作為朱先生“最后一位”也是“最好的一位”關門弟子,黑娃的挽聯如是:自信平生無愧事,死后方敢對青天。然而,白鹿原上最好的先生終究是謝世了,他也是白鹿原上最后一位可以代表儒家文化的“先生”,他是真正的白鹿精魄。正如南帆所言,“現代社會的崛起也就是儒家文化漸行漸遠的歷史”[1]。在這樣的歷史語境下,朱先生終將遠去。當精神導師已經離去,白嘉軒這位度過漫長人生的最好的、也是最后的一位封建家族的族長,他的逝去的結局早已注定。這不僅是鹿三、朱先生、白嘉軒的悲哀,也是白鹿原的悲哀,更是傳統(tǒng)文化的謝幕。

五、結語

“顛倒”是柄谷行人在《日本現代文學的起源》一書中所使用的核心概念。柄谷行人在審視和思考日本現代文學的起源之時,提出了“顛倒”的概念,意在質疑日本現代文學中存在的不證自明性。柄谷行人這一概念的核心在于指出“認識和實存之間存在的差異”。在柄谷行人看來。所謂“顛倒”,乃是一種認識性的裝置,這個裝置一旦成形出現,其起源便被掩蓋起來了。如此,便造成了一種認知模式上的“顛倒”,這樣的“顛倒”造成了一種不證自明性,從而掩蓋了真正的“起源”。也即柄谷行人所說的“顛倒一旦確立后,其起源卻被忘卻了”[6]。借助于“顛倒”這一核心概念,柄谷行人將已經被“顛倒”的認知模式再次進行“顛倒”,柄谷行人得以重新發(fā)現日本現代文學的“起源”。

論文借用柄谷行人有關“顛倒”的概念,由一種研究“起源”的方法引申為一種敘事手段,意在說明《白鹿原》是如何通過“顛倒”的敘事重新回到“現代”的“起源”時期,在逐步追溯中,《白鹿原》發(fā)現了“革命”的非理性特征和暴力色彩。而“革命”成為一種普遍的觀念,是在“現代”之后的事情。并且,“革命”一旦取得“勝利”,其“起源”便被“遮蔽”了。但“勝利”不代表“正確”,當《白鹿原》帶我們重回“革命”的“起源”時期,我們發(fā)現,這其實是一個“眾聲喧嘩”的場所。在這個“眾聲喧嘩”的“起源”場所,《白鹿原》質疑了“革命”的不證自明性,揭示了“革命”自身所帶有的缺陷。同時,《白鹿原》發(fā)現了被“革命”所“壓抑”的“傳統(tǒng)”,并借助“傳統(tǒng)”,完成了對“革命”的反思。今天看來,這種將“傳統(tǒng)”與“革命”二元對立的做法當然很幼稚,“革命”與“傳統(tǒng)”的內在關系,不僅僅是誰壓抑了誰這么簡單。但很明顯,《白鹿原》創(chuàng)作與發(fā)表的年代同樣是一個“眾聲喧嘩”的場所,類似于“革命”的“起源”時期,《白鹿原》的出現,不僅僅重新考察和審視了“革命”的“起源”時期;實際上,《白鹿原》自身就是八九十年代的一個“眾聲喧嘩”的場所,在這里,將會造就另一個“起源”神話。這樣的另一個“起源”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完成。因此,我們得以透過《白鹿原》來觀照另一個“起源”神話的“原點”時期。

[參考文獻]

[1]南 帆.文化的尷尬——重讀《白鹿原》[J].文藝理論研究,2005(3).

[2]王春林.重讀《白鹿原》[J].小說評論,2013(3).

[3]陳忠實.關于《白鹿原》的答問[J].小說評論,1993(6).

[4]孫斐娟.后革命氛圍中的革命歷史再敘事——1990年代以來小說中革命歷史敘事的文化取向和書寫方式[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13(9).

[5]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三卷[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6]柄谷行人日本現代文學的起源[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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