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嬌+都興宙
摘 要:中古《廣韻》聲母系統中的知莊章三組字在普通話中的演變具有很強的一致性,但在方言中卻存在很大的差異。本文參照《方言調查字表》,結合萍鄉(xiāng)方言中的城關片老甲派城關話和小西路片老派東橋話的讀音情況,運用比較分析法,分析了知莊章三組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這兩個小片的讀音,并通過兩小片與普通話的讀音對比及兩小片之間的讀音對比探究了它們的主要特點。
關鍵詞:知莊章聲母 城關話 東橋話 普通話 對比
為了更清楚地探究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的城關話①和東橋話中的演變特點,本文先分析這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和普通話里的讀音分布情況,再分析它們在萍鄉(xiāng)方言城關話和東橋話中的讀音分布情況。依據《方言調查字表》,我們從中找出一些城關話和東橋話的常用字作為例子,按韻母開合、等第依次列出,并采用國際音標逐一注出其聲母,其中“/”處依次為東橋話、城關話、普通話的聲母讀音。具體情況請見文未附表《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和普通話中的聲母讀音分析表》(以下簡稱《讀音分析表》)。
一、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和普通話中的讀音對比
根據《讀音分析表》,通過對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和普通話讀音的對比,我們發(fā)現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和普通話讀音中有明顯的不同。
第一,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普通話中基本已合流為“、、”,但在萍鄉(xiāng)方言的東橋話和城關話中則大為不同。在萍鄉(xiāng)方言中,除少數幾個字外,知二組字和莊組字已全演變?yōu)榱恕皌s、ts、s”,知三組字和章組字開口全合流為“、、”。在與遇、蟹、止、臻四攝的合口呼及山攝相拼時,在東橋話中讀為“、”和“f”。
第二,江攝在中古時期只拼開口呼,其字聲母在現代普通話中只拼合口呼,而在東橋話和城關話中仍然只拼開口呼。如“撞”“桌”“窗”“捉”在普通話中全為合口呼字,而在萍鄉(xiāng)城關話和東橋話中全為開口呼字,分別讀為[ts][ts][ts][ts]。
第三,中古時期宕攝只有開口呼字,但后來在普通話中開合兩呼的字均有。莊組字全變?yōu)楹峡诤糇?,如“闖”“狀”“霜”。知組、章組兩組字與開口呼相拼,除入聲字變?yōu)楹峡诤糇滞?,其他的仍為開口呼字,如“張”“暢”“昌”“賞”。而在萍鄉(xiāng)城關話和東橋話中,無論平仄,均已變?yōu)殚_口呼字。如“闖”讀為[ts],“狀”讀為[ts],“霜”讀為[s]。
二、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東橋話和城關話中的讀音對比
通過觀察《讀音分析表》,我們發(fā)現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城關話和東橋話中的讀音具有以下共同點:
第一,在開口呼前,除假攝開口的“爹”和曾攝開口的“瞪”讀為舌尖塞音“t”外,知三組字和章組字均合流為“、、”。知二組字和莊組字除莊母臻攝開口的“榛”“臻”和止攝開口的“柿”字讀舌尖后“、”外,其他的不管是開口還是合口,舒聲還是入聲,均已演變?yōu)椤皌s、ts、s”。
關于“爹”“瞪”讀為舌尖中塞音“t”的現象,我們認為是典型的“古無舌上音”的體現。對此,也有人認為是后起現象?;蛘J為贛方言中知莊章三組字聲母讀為“t、t”是受古百越民族的影響,是語言接觸結果,如萬波;或認為是近代贛方言知莊章三組字聲母讀為“ts、ts”后丟失擦音成分演變?yōu)樽x“t、t”的結果,并把贛方言區(qū)的這一現象分為兩大類:一是少數知三組字聲母讀為“t、t”,韻母讀細音;二是知三章組字聲母讀為“t、t”,韻母讀洪音。持這種觀點的主要有孫宜志、李軍、宗平華。在萍鄉(xiāng)方言的知莊章三組字中,聲母讀為“t、t”的有且僅有“爹[tia]”“瞪[t]”二字,且韻母分屬細音和洪音。因此,我們認為萍鄉(xiāng)方言城關話和東橋話中的此種情況比較特殊,“爹”“瞪”二字讀為舌尖塞音“t”實為“古無舌上音”的遺留。
第二,中古時期,江攝和宕攝只有開口呼字,這些字聲母在萍鄉(xiāng)城關話和東橋話中的開合與中古時仍保持一致。如上一小節(jié)中所舉的“闖、狀、霜、中”等字。
第三,舌尖后擦音“”主要來自中古時期的章組船母、書母、禪母,如“蛇”“攝”“示”“施”“燒”“紹”“是”“匙”等,個別來自莊組崇母(“柿”字)。
第四,萍鄉(xiāng)城關話和東橋話都從章組聲母里分化出了唇齒音“”,如章組山攝合口書母的“說”和臻攝合口的“純”等。個別來自知三組(臻攝合口澄母的“術”字)。
唇齒音f是舌尖后擦音“”在一定條件下的變體。在萍鄉(xiāng)方言中,章組字與合口呼相拼時,韻母的韻頭由“”逐漸變?yōu)樯辔簧囝^相對偏高偏前的“”,當聲母為“”時,聲母也會隨韻母的變化而變化,由“”演變“”。如“說”“純”“水”“稅”。
據以上分析,我們不難看出,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普通話中已合流為舌尖后塞擦音、擦音“、、”,而在萍鄉(xiāng)方言中的演變則復雜得多,但自身也有很強的規(guī)律性。
東橋話和城關話雖然同屬于萍鄉(xiāng)方言,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這兩小片中的演變具有很大的一致性,但同時也表現出三個明顯不同的特點。
第一,在東橋話里,知莊章三組字聲母除了演變?yōu)椤皌s、、”和“、、”兩組外,在與遇、止、臻三攝的合口呼及山攝相拼時還演變出兩個舌根擦音“k、k”,如止攝合口“錘”“吹”、山攝合口“專”“穿”等。而在城關話中并沒有這種情況。
在萍鄉(xiāng)方言里,城關話的聲韻拼合關系里與東橋話并不盡相同。城關話中“、、”能與撮口呼相拼但不能與合口呼相拼(除外),“、”能與合口呼相拼但不能與撮口呼相拼,但東橋話正好相反。東橋話中的“、、”既不能與撮口呼相拼也不能與合口呼相拼,“、”既能合口呼相拼又能與撮口呼相拼。如在城關話和東橋話中,“追”分別讀為“/”,“豬”讀為“/”,“轉”讀為“/”,“除”讀為“/”,“春”讀為“/”。因此,在知莊章三組字與合口呼相拼時,東橋話會有舌根擦音“k、k”。同時,這也體現了東橋話中古知莊章三組聲母與古見母在一定程度上合流的情況。在新派城關話中,知莊章三組在與遇、止、臻三攝的合口呼及山攝相拼時讀為舌面前塞擦音、擦音“、、”也體現了這一點。endprint
第二,中古時期通攝只有合口呼字,現在的城關話與普通話一致,既有開口呼又有合口呼,而在東橋話中全變?yōu)殚_口呼。城關話中,平聲字變?yōu)殚_口呼,如“忠”“崇”“終”分別讀為[][][],仄聲字除“縮”讀[s]為開口外,其他的均變?yōu)楹峡诤?,如“叔”“燭”“觸”分別讀為[][][]。但在東橋話中,仍然全為開口呼,如“中”“竹”“叔”“燭”“觸”分別讀為[][][][][]。
第三,雖然都從章組和知三組(臻攝合口)聲母里分化出了唇齒音“”,且多為合口呼,但是具體情況又有不同。東橋話里的唇齒音“”除了“術”來自知三組入聲字,絕大多數來自章組合口舒聲字,如遇攝合口舒聲的“書”“暑”,止攝合口舒聲的“垂”“水”,少數來自章組合口入聲字。城關話的唇齒音“”則大多數來自章組合口的入聲字,如“說”“述”,只有山攝開口的“禪”來自開口舒聲。
三、結語
通過上述對比分析,我們不難看出,跟普通話基本單一的合流為“、、”相比,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的城關話和東橋話中表現得更復雜,除演變?yōu)椤?、、”外,還有“ts、、”和唇齒音“f”,東橋話中還有“、”的讀音。城關話和東橋話同屬于萍鄉(xiāng)方言,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兩者的演變中具有許多共同點,主要表現在四在方面:
①在開口呼前,除“爹”“瞪”外,知三組和章組字均合流為“、、”。知二組和莊組字除“榛”“臻”“柿”外,其他的均已演變?yōu)椤皌s、、”。
②江攝、宕攝字仍讀為開口呼,與中古時期一致。
③舌尖后擦音“”主要來自中古時期的章組船母、書母、禪母,個別來自莊組崇母。
④都從章組聲母里分化出了唇齒音“”。
同時,也存在著明顯的差異,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①在與遇、止、臻三攝的合口呼及山攝相拼時,東橋話還演變出兩個舌根擦音“k、k”,而城關話中不存在這種情況。
②中古通攝字聲母在兩者中的開合情況不同。在城關話中,平聲字變?yōu)殚_口呼,仄聲字除“縮”為“s”為開口外,其他的均變?yōu)楹峡诤?;而在東橋話中均為開口呼。
③唇齒音“”的具體來源不一樣。東橋話里的唇齒音“”除了“術”來自知三組入聲字,絕大多數來自章組合口舒聲字;城關話的唇齒音“”則大多數來自章組合口的入聲字,只有山攝開口的“禪”來自開口舒聲。
由上述內容可知,三組字聲母在城關話中的讀音更接近于普通話,而東橋話則表現得相對保守。
知、莊、章三組字聲母在萍鄉(xiāng)方言和普通話中的聲母讀音分析表。
注釋:
①萍鄉(xiāng)方言中老派城關話分為甲乙兩派,城關以東為甲派,以西為乙派,乙派與東橋話比較接近。文中所說“城關話”僅指老甲派城關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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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嬌 都興宙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 31521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