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強縣文體局 賈雙林
書,隱隱的愛與痛
■ 武強縣文體局 賈雙林
知天命了,滿腦子回憶,從孩提始,由清晰到模糊,五十歲后一塌糊涂。而有一樣物件時時牽掛:午夜夢回,書,從兒時到半百,竟歷歷在目。
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外界的誘惑來自于兩處——收音機播放的長篇小說、自己買的小花書(也叫小人書)。印象中,在新華書店用一毛錢買的第一本小花書叫《半夜雞叫》,木偶電影翻拍下來的,每讀到尖酸刻薄的周扒皮半夜被雞們啄得滿頭大包,便撫掌大笑,比吃到白面餑餑或者豬肉還要高興。
那時,新華書店是我最憧憬向往的樂園。書店坐落于滏陽河畔,小范老街東頭,是縣城唯一賣書賣畫的地方,別無分店。一間六十多平米的平房,東西一溜十幾米的柜臺,是縣城里除文化館排練室外最寬敞的房子了,屋里掛滿了《紅燈記》《智取威虎山》《紅色娘子軍》《龍江頌》等劇照畫片,和歐陽海、邱少云、董存瑞、保衛(wèi)珍寶島等英雄畫作,每到一段時間都會有新的圖畫出現(xiàn)。
媽媽給一毛錢去供銷社打醋或者醬油,能省下一二分錢,攢到一毛錢,就能去書店挑一本心儀的花書。平時兜里沒錢,就在里面逛到天黑,柜臺大概有一米半的空間擺放各類花書,那時,雖然五六歲(這個年齡在那個年代是學(xué)齡前,標準上學(xué)年齡是八歲),已經(jīng)跟書店里的叔叔阿姨混得很熟,書店里兩個阿姨,一胖一瘦,那位瘦阿姨對我最好。一進大門,遠望那個柜臺,就知道有沒有新書到了,瘦阿姨見一個小人兒從門縫里竄出來,就會微笑著打招呼,走到小花書專柜拿出新書,我興高采烈接過書找個角落翻騰一會兒,如果喜歡、兜里鋼镚子夠,就買下了,兜里一摸沒幾個就跟阿姨說留著,攢了錢來拿,阿姨總會微笑著答應(yīng)。
后來,小花書攢了一紙箱子,放在北屋的東耳房(北方民居北屋分外間屋、東屋、西屋、東耳房、西耳房)炕上,我一放學(xué)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東耳房爬到炕上翻騰一遍花書,這成了我每天放學(xué)后最享受的事情。每當(dāng)買到新花書,就向小伙伴們炫耀,這也成了晚飯后小伙伴們在我家一起寫作業(yè)的誘因。我們完成了作業(yè),就開始擠在一起看花書,媽媽心疼煤油燈里的煤油,看時辰久了,就會趕我們出去玩藏嘛胡(捉迷藏)、擱(方言讀gao)拐,玩累了,等媽媽出來喊,這才各回各家。有小伙伴借書回家看,自己就默默記下來,等到三天了還不還,就會到他家往回要,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一直到初中了,攢的兩紙箱子花書,一本也不少。
如今都在忙著搞素質(zhì)教育,其實40年前才是真正貫徹了黨的教育方針:德智體全面發(fā)展。記得我的啟蒙老師賈進寶先生一到下午放學(xué)前,都要給我們講一段《水滸》,好像比收音機播放《金光大道》《艷陽天》《大刀記》還要早,尤其是講到魯智深,講到李逵,他端起大茶缸喝一口水,腰板挺直,雙手比劃,那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樣子,生生把我們帶到了北宋那個活色年代(上學(xué)竟有這樣的快樂和幸福)。也因為賈先生惟妙惟肖的故事,讓我眼界大開,從小花書一下跳躍到了小說原版。晚上睡覺前,我會就著窗臺上微弱的煤油燈光,一頁一頁翻看《水滸》,之后又讀《金光大道》《西沙兒女》《大刀記》《烈火中永生》《紅巖》……可惜的是,攢了兩箱子小花書和十幾本那個年代的長篇小說,到上高中時只剩了一本浩然的《歡樂的?!罚F(xiàn)在想起來,隱隱作痛,扼腕嘆息,可是愛書的情結(jié)沒有因此斷絕,大學(xué)時又鼓搗了一屋子的書,仿佛維系生命與生活的根。
最后的精神依托,大概不會丟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