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暉

摘要：現(xiàn)如今，懸賞廣告日益常見，糾紛亦是不斷。翻閱我國現(xiàn)有的法律條文，有關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問題并無明確提及。在學術上，導致存在不同觀點，爭議不止；在司法實踐中給司法機關審判相關糾紛時帶來了諸多不便。本文立足于懸賞廣告的基本定義，對比分析國內外各種學說、立法，并結合筆者的個人理解，分析我國相關立法和實踐的不足；并對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進行總結分析，希冀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能予以明確，完善相關理論。

關鍵詞：懸賞廣告；法律性質；要約行為說；單方法律行為說

一、懸賞廣告的定義和界定

（一）懸賞廣告的定義及要件

雖然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問題在學術界尚無統(tǒng)一界說，但關于其概念爭議并不大。懸賞廣告即指廣告人以廣告形式聲明對完成懸賞廣告中規(guī)定的特定行為的任何人，給付廣告中約定報酬的意思表示行為[1]。關于懸賞廣告的構成，筆者總結為四大要件，一，懸賞廣告必須以公開發(fā)布的形式，面向社會中的不特定人，沒有特定的針對對象；二、懸賞廣告必須有廣告人，且廣告人有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三、廣告人須在廣告中含有對完成規(guī)定的特別行為的任何人給與報酬的意思表示。且當完成所規(guī)定行為時，廣告人即負有給與完成者報酬的義務；四、廣告中的所有內容不得違反相關法律法規(guī)和社會既有的公序良俗，否則懸賞廣告即不能成立。

（二）懸賞廣告的分類及界定

懸賞廣告的界定即從四大要件出發(fā)，不滿足要件其中任一條件的，懸賞廣告即不成立。除懸賞廣告的構件之外，其分類也值得關注。關于懸賞廣告的分類，對于這個問題亦存在不少觀點，但是在筆者看來，總體上可以將懸賞廣告分為兩大類：政府懸賞廣告和私人懸賞廣告。這兩類懸賞廣告的區(qū)別在于對廣告人的界定，如果懸賞廣告是以國家行政機關的名義對外發(fā)布，那么就應當認定為政府懸賞廣告；如果懸賞廣告的廣告人是除國家機關以外的自然人、法人等，則可以認定為私人懸賞廣告。

二、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探究

（一）我國有關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的學說

由于我國當前的法律發(fā)展水平相對落后，許多法律法規(guī)尚未完善，所以目前在我國大陸地區(qū)的法律條文之中，尚且不存在相關的明文規(guī)定。在我國現(xiàn)行的《民法通則》、《合同法》中都沒有懸賞廣告有關問題的具體規(guī)定，這就導致在我國的司法實務和學術界的爭論和爭議不斷?，F(xiàn)實中懸賞廣告發(fā)生糾紛時，法院審判存在諸多不便之處。辯證來看，其實導致立法不完善的原因有很大程是來自于學術界的爭論不止，尚無相對統(tǒng)一觀點。我國學術界關于懸賞廣告法律性質問題的爭論，與世界其他各國并無差異，可以分為兩種學說，也即是要約行為說與單獨法律行為說。下面筆者試概括分析國內兩種學說的主要觀點和依據(jù)。

1.要約行為說

要約行為說又可稱為契約說。在我國采納此學說主要有楊立新、王伯琦、鄭玉波、王軼、江平等學者。他們認為，懸賞廣告的性質實際是一種要約行為，是廣告人以廣告的形式對社會上不特定人所發(fā)出的一種要約，只要行為人完成廣告中指定的行為那么就構成對廣告人的承諾，兩方即成立了合同，廣告人需要承擔給予完成指定行為之人懸賞報酬的義務。此學說主要依據(jù)有：其一，從立法體例角度上來看將懸賞廣告的的性質理解為要約行為是合情合理的。如楊立新先生就認為“將懸賞廣告認定為單方法律行為，雖然可以避免將其認定為合同性質所存在的麻煩問題，但是，在立法體例上和民法學的理論體系的構建上，均有一定的困難，這就是，在立法上，不把懸賞廣告置于債編，就要置于另外一個位置上，而這樣做，對于整個民法的結構有所破壞”[2]。其二，學者們還采取要約行為說更為適合，要約行為說貼合我國民法制度的內在思想。同時在司法實踐中，要約行為說與長久以來的司法實踐的經驗和習慣更為統(tǒng)一，在實務操作中更容易讓人理解，不會讓人感覺到不適應。其三，從懸賞廣告的基本定義來看，懸賞廣告符合要約行為的所有構件特征，且從其所產生的法律效力來看，與要約行為的法律效力并無差異。而且我國雖然無相關的法律明文，但在我國的合同法解釋（二）中即把懸賞廣告視為合同要約。

2.單方法律行為說

在我國支持單方法律行為說的學者有王澤鑒、史尚寬等。這些學者認為：懸賞廣告的實質并不是合同而是一種單方法律行為。懸賞廣告是因廣告人一方的意思表示而負擔債務，懸賞廣告發(fā)布后，完成懸賞廣告指定行為即可以使懸賞廣告發(fā)生法律效力。此學說的主要依據(jù)有：其一，我國在法律體系上更貼近大陸法系國家，大多大陸法系國家采納單方法律行為說。采取單方法律行為說更加符合我國的法律文化淵源。其二，采取單方法律行為，可以更好的踐行我國民法中的平等原則，有效的保護雙方的合法權益。其三單方法律行為說在實踐中更具有可操作性，此種學說下，懸賞廣告的有效性取決于相對人是否完成了指定行為。如果定性為要約行為時則需要判斷是否成立合同，這是很難的標準，舉證困難，不利于司法實踐。

3.我國有關懸賞廣告的立法

我國現(xiàn)行的《合同法》從1999頒布實施，通過查閱，我們可以明確的看出在現(xiàn)行的法律中，并不存在明確的法律條文對懸賞廣告的有關內容進行規(guī)定。其實早在我國《合同法》的起草過程中，對是否規(guī)定懸賞廣告就有不同的態(tài)度，最初的專家建議稿第13條規(guī)定了懸賞廣告，但在后來幾稿及通過后的《合同法》中，則沒有規(guī)定之

[3]。我國現(xiàn)行的《合同法》第14條有關要約的規(guī)定“要約是希望和他人訂立合同的意思表示，該意思表示應當符合下列規(guī)定：（一）內容具體明確；（二）表明經受要約人承諾，要約人即受該意思表示約束?！北緱l款明確指出成立要約的條件，從上述條件來看，懸賞廣告確實符合要約的定義的中的兩個規(guī)定。在我國的《合同法司法解釋（ 二） 》中存在有關懸賞廣告的規(guī)定，在其中第3條規(guī)定： “懸賞人以公開方式聲明對完成一定行為的人支付報酬，完成特定行為的人請求懸賞人支付報酬的，人民法院依法予以支持。但懸賞有《合同法》第52條規(guī)定情形的除外?！彪m然此司法解釋并沒有明確指出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但在我國司法實踐中提供了一定的依據(jù)。

我國如今的立法中，并沒有懸賞廣告的具體法律規(guī)定，只有在我國的司法解釋中才出現(xiàn)相關的內容。懸賞廣告在法律定性上的不明確，也給我國的司法實踐帶來了許多爭議和不方便。

（二）國外關于懸賞廣告法律性質的學說及立法

懸賞廣告的爭議存在已久，不過世界上許多國家和地區(qū)已嘗試通過立法來減少爭議，不同地區(qū)和國家關于懸賞廣告法律性質的理解存在差異，其立法也各有不同。下面筆者試從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兩方在立法上的差異進行總結概述。

1.英美法系有關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的立法

英美法系對于懸賞廣告法律性質的觀點較為一致的，這些國家大多認為懸賞廣告是一種懸賞契約，“所謂懸賞契約，乃要約人于其要約內指定不特定之相對人，完成一定行為后而給予報酬之契約”[4]。其性質即是懸賞人向被要約人發(fā)出要約，被要約人是不特定的人。關于行為人獲取懸賞報酬的問題，其是否存在報酬求索權不光在于其完成指定行為與否，還關乎其事先是否知曉廣告的存在。兩個條件同時成立時，懸賞人才需要承擔支付義務。

2.大陸法系有關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的立法

與英美法系國家有所不同，大陸法系對于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問題的規(guī)定就沒有那么統(tǒng)一了。本文列舉幾個典型的國家和地區(qū)進行分析，在德國民法典中，懸賞廣告的有關規(guī)定出現(xiàn)于債編各論中；日本和我國臺灣地區(qū)采取相似的立法體例，在合同法則中對懸賞廣告作出規(guī)定?，F(xiàn)如今大多學者從立法體例出發(fā)斷定各國立法所采取的學說，在筆者看來這樣未免過于草率，也許事實之真相不盡如表面所體現(xiàn)。德國民法典第657條規(guī)定：“以公開的廣告的方式，對于實施某一行為特別是對于某一結果而懸賞的人，有義務向實施了該行為的人支付報酬，即使行為人未顧忌懸賞而實施行為，也是如此”[5]?！度毡久穹ǖ洹返?29條規(guī)定：“以廣告聲明對實施一定行為人給予一定報酬者，對完成該行為者，負給付報酬的義務”[6]?！杜_灣民法典》第164條規(guī)定：“以廣告聲明對完成一定行為之人給與報酬者，為懸賞廣告；廣告人對于完成該行為之人，負給付報酬之義務”[7]。雖然我國臺灣地區(qū)將懸賞廣告歸于合同法則中，從表面上看來其對于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采取了要約行為說，可如果究其實質，便可發(fā)現(xiàn)在實質上其內容還帶有單方法律行為說。在《臺灣民法典》第二編債第一章通則第一節(jié)債之發(fā)生第一款契約第164條中規(guī)定“于不知有廣告而完成廣告所定行為之人，準用之”。[8]即不特定行為人在不知有懸賞廣告而完成特定行為時，具有獲取報酬的權利，究其本質在懸賞廣告不符合契約特征時還是將其法律性質定性為單方法律行為。

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大陸法系國家的立法將懸賞廣告歸于合同法則中，除日本等個別的國家以外，大陸法系的大多國家和地區(qū)都在一定程度上認可單方法律行為說?？偨Y來說，基本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如德國，通過法律明文將懸賞廣告定義為單方法律行為；第二類如日本，法律明文采取要約行為說。第三類即如我國臺灣地區(qū)，采契約之名，然其內容卻也包含單方法律行為。

三、筆者對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的思考

通過對我國司法實踐現(xiàn)狀的考察以及對國外的立法所產生的效果的分析，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通過立法的形式來對懸賞廣告進行定位分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決關于懸賞廣告的爭議。沒有明確的法律明文，導致司法實務中相關案例的爭論愈加激烈，現(xiàn)如今，盡早給懸賞廣告的一個正確合理的定位分析，是我國司法實務迫切需要的，同時也是我國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需要。可到底該如何定位分析懸賞廣告，其法律性質到底是什么呢？

在筆者看來，關于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我們并不是一定要采用二者之一。其實二者皆有其獨到之處，但同時都不可避免存在許多缺陷。那么我們?yōu)楹尾蝗诤蟽煞N學說的精華，結合我國的實際國情，找出適用于中國的第三種理論。筆者以為最適用我國的是類似于瑞士及我國臺灣地區(qū)的立法，即契約之名，然其內容卻也包含單方法律行為。大多數(shù)人的專家學者，都認為這種觀點不切合實際，往往對這種觀點不屑一顧，認為其有違常理。雖然這種理論現(xiàn)如今并不是廣為流傳，其贊同者也不多，但是筆者認為其實其理據(jù)足夠充分：

其一、反對者認為要么采取要約行為說，要么采取單方法律行為說，如果融合兩種學說會導致民事法律體系的系統(tǒng)性和完整性的破壞，讓民法體系愈加復雜?？晒P者卻不這么認為，制定法律的目的在于維護正常的秩序，保障人民的利益。采取契約之名，符合自古以來之法理，也符合我國司法機關一直以來的傾向，可以保持我國立法體例的統(tǒng)一性。與此同時在內容中加入單方法律行為符合誠實守信的原則，且可以彌補契約之不足，充分維護雙方當事人之利益。從實踐的角度看，采契約之名，在內容中加入單方法律行為，可以更好的為現(xiàn)實服務，且彌補兩種學說固有的不足。

其二、懸賞廣告從表征上來看確實符合要約行為之特征要件?，F(xiàn)代社會是契約社會，債的關系因法律行為發(fā)生者多基于契約，單方行為僅是其例外。這種理論在積極肯定契約的情況下，又認定懸賞廣告為單方法律行為，兼顧了法理和實踐。采契約之名，在內容中加入單方法律行為的這種觀點，不會對我國立法或者司法機關造成困擾，符合社會發(fā)展之趨勢。

其三、單一的單方法律行為說或要約行為說都認為其理論經過實踐的檢驗，可同樣的“采契約之名，在內容中加入單方法律行為”同樣是經得起時間和實踐的考驗。上文中已有實例，那就是瑞士和我國臺灣地區(qū)。此二者實際上實行的都是這種觀點，至今尚算成功。我國一直強調聯(lián)系我國實際國情走自己的路，我國歷史文化背景和風俗習慣都與他國差異較大，適合他國的不一定是我在國內實行，因此不能照搬照套，最具有借鑒意義的應當是我國臺灣地區(qū)，臺灣地區(qū)自古是中國的一部分，雖然如今的制度不一樣，但考慮擁有相同的政治歷史文化背景，既然臺灣地區(qū)可以順利實行，即說明中華民族一些自古以來的風俗習慣不會對這種理論產生太大的排斥和抗拒。這種理論會很快融入實踐中，維護我國的正常社會秩序。

綜上所述，任何的理論、法律或者制度都不可能完美無暇、無懈可擊。上文筆者所述之觀點，同樣存在缺陷，這些缺陷有待在實踐中檢驗和修改，小的缺陷無關緊要，關鍵的這些理論可以解決實際當中的具體問題，杜絕一些無意義的爭論。適合我國實踐的理論觀點才是最好的理論。關于懸賞廣告的法律性質，在實踐中，情況也會存在差異，如果懸賞廣告不符合要約行為構件的時候，我們就應當將其以單方法律行為來處理；但如果懸賞廣告各方面符合要約行為的特征，那么就應當用要約行為說來處理?，F(xiàn)如今，從實踐中的情況來看，在立法上，采用要約之名，在內容中加入單方法律行為的定位是最為恰當?shù)?，最為符合我國的現(xiàn)實情況。法律的制定的目的在于為現(xiàn)實服務，最適于實踐的即是最合情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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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斯揚. 懸賞廣告若干法律問題探討[J]. 職工法律天地， 2016（18）.

[8]《臺灣民法典》[Z].第二編 債第一章通則第一節(jié)債之發(fā)生第一款契約第164條.

（作者單位：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