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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軍與王實味

2018-01-13 00:03魏邦良
粵海風(fēng) 2017年6期
關(guān)鍵詞:蕭軍丁玲日記

魏邦良

延安整風(fēng),痛批王實味,私底下同情王實味的恐怕并非絕無僅有,但在公開場合為王實味仗義執(zhí)言的卻僅有蕭軍一人。

自始至終,蕭軍堅持認為,王實味不是托派;批斗王實味的人不講道理。后來,王實味被捕入獄,直至被處死,蕭軍都沒有對王實味口出惡語。他因此被扣上“同情王實味”的帽子,被孤立,遭打擊,但他無所畏懼,據(jù)理力爭。

整風(fēng)前,蕭軍是毛澤東的朋友、座上客;整風(fēng)后,蕭軍曾數(shù)次為各種事,上書毛澤東,請求一見。但毛澤東很少回復(fù)他的信,更不用說面談了。曾經(jīng)無話不談的朋友,疏遠了,隔膜了。蕭軍同情王實味,應(yīng)該是毛澤東疏遠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實味是因為發(fā)表了《野百合花》而惹火燒身。在這篇揭露延安“黑暗面”的文章中,王實味對延安“等級制度”的批評顯得尖銳而刺耳:

“我并非平均主義者,但衣分三色,食分五等,卻實在不見得必要與合理——尤其是在衣服問題上(筆者自己是所謂的‘干部服小廚房階層,葡萄并不酸),一切應(yīng)該依合理與必要的原則來解決。如果一方面害病的同志喝不到一口面湯,青年學(xué)生一天只得到兩餐稀粥。(在問到是否吃得飽的時候,黨員還得起模范作用回答:吃得飽?。┝硪环矫嬗行╊H為健康的‘大人物,作非常不必要不合理的‘享受,以致下對上感覺他們是異類,對他們不惟沒有愛,而且——這是叫人想來不能不有些‘不安的?!?/p>

這篇文章引起了軒然大波。一些中央領(lǐng)導(dǎo)人對此火冒三丈。

1942年4月4日,蕭軍因一篇文章引用了毛澤東的話,想去征求一下毛澤東的意見。恰好王震也在那里。談到王實味的《野百合花》,王震很氣憤,蕭軍則和他爭了幾句。

“王震也在那里,他提到有些人不滿意《解放日報》那篇《野百合花》的文章,很氣憤的樣子。我說:‘以槍報槍,以筆報筆,糾正了他一些意見,他似乎有些心平氣和了?!倍珴蓶|的態(tài)度則顯得意味深長:“毛解釋因為環(huán)境沉悶,所以發(fā)生了一些病態(tài)的現(xiàn)象。”(蕭軍著《延安日記1940—1945》上卷,第436頁,牛津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出版,以下簡稱《日記》)

顯然,蕭軍認為,王實味觀點不正確,可以通過寫文章去反駁去辯論,以理服人,“以筆報筆”,而不應(yīng)該以勢壓人,用政治手段去壓服對方。

毛澤東的話則讓蕭軍有點摸不著頭腦。其實,蕭軍不知道,毛澤東對《野百合花》的不滿,和王震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前,毛澤東在讀到《野百合花》時,曾猛拍桌子,厲聲問道:“這是王實味掛帥,還是馬克思掛帥?”毛還當即打了電話,要求報社作出深刻檢查。

毛澤東的不動聲色,讓蕭軍摸不準他對王實味的真實態(tài)度,所以,后來,蕭軍又多次去找毛為王實味求情。

延安文藝座談會召開后,整風(fēng)運動更加緊鑼密鼓,對王實味的批評不斷升級,人們的認識漸漸統(tǒng)一,認為王實味的思想是小資產(chǎn)階級落后的思想,他的言論對黨及革命是有害的。唯獨蕭軍不以為然,為王實味問題的性質(zhì),他與何其芳、胡喬木都有過激烈的爭論。在1942年5月25日的日記里,蕭軍記下了他與何、喬爭論的概要。

“關(guān)于王實味的問題:A,我仍然承認他主觀上是站在革命立場上,根據(jù)是他是個黨員。何氏否認他主觀立場是不對的。B,對于王實味批評的態(tài)度是不對的。究竟對他是同志還是敵人?!?/p>

胡喬木不同意蕭軍對王實味的看法,他認為“對于王實味,思想錯誤也就是敵人?!?/p>

雙方各不相讓。蕭軍認為,“真理是在我這面”:

“我這一次也算一個挑戰(zhàn),知道知道別人的力量,也知道知道自己的力量,我于這些操馬克思主義槍法的人群中,也還是自由殺入殺出,真理是在我這面。

我如此做是別人不敢做的。對于我自己是傷害的,對于真理是有用的?!保ā度沼洝飞暇?76-477頁)

6月1日,針對王實味的名為座談,實為斗爭的會繼續(xù)進行。會上,通過上綱上線,巧妙羅織,將王實味的罪名定為:“托派”,“污蔑黨的領(lǐng)導(dǎo)機關(guān)”,想拉攏一幫同志,打擊一幫同志。

會議的最后,艾思奇選讀了王實味反駁別人的一篇文章《關(guān)于〈野百合花〉》。時任中央研究院宣傳干事的溫濟澤在日記里記載:“在這篇文章里,他(王實味)不僅繼續(xù)污蔑黨,而且以青年領(lǐng)導(dǎo)者自居,以現(xiàn)代的魯迅自居,號召青年們與他握手。在聽到后面這些肉麻的詞句時,會場中引起一陣陣的帶著鄙視的哄笑?!?/p>

也許是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也許是抗議他人無中生有捏造罪名,6月2日下午,王實味找到黨委,提出退黨,他說自己“個人與黨的功利主義之間的矛盾幾乎無法解決”,因此,他要走“自己所要走的路”。

當天下午,當蕭軍聽說王實味想自動脫黨,敏感地意識到,這對王實味對黨都不利。他認為,王實味此舉“是黨內(nèi)一些無知的人以批評為打擊的結(jié)果?!?/p>

對那些借批評來打擊王實味的人,蕭軍很不滿。對王實味的意欲脫黨,蕭軍思考再三,得出如下結(jié)論:

“從一個黨員立場看他,他這是不對的事,從一個‘人的立場來看他,那是應(yīng)該同情。黨方面的處置不當,如果一時要保持黨的尊嚴,任他脫黨,這影響:A,敵方可利用這事宣傳為王實味被開除黨籍,證明共產(chǎn)黨的民主等完全是謊言。B,對于一般黨員在心理上會留下這樣一個陰影‘啊!不要多言了罷,萬事大吉。C,對于王實味只有反革命路一條。這是一種各方面的損失。”

蕭軍以上的判斷極富預(yù)見性。后來,當王實味意識到“脫黨”的嚴重性后,想反悔,已來不及了,反革命的帽子也就死死扣在他腦袋上。而國民黨后來也確實借王實味被整肅一事大做文章,諷刺延安的民主。

當時,蕭軍朋友李又然對王實味脫黨也表示憤懣不解,他對蕭軍說:“過去我是同情他(王實味)的啊,一聽到這消息,我馬上感情啪——變了,無論如何這是不應(yīng)該的……這就是叛徒……寧可到死……也要叫一聲‘共產(chǎn)主義萬歲……”

蕭軍則開導(dǎo)李又然,說:“人到了對于自己的前路完全感到黯淡,所受到大的打擊超過自己承受的力量時,這時候人會感到情操的破滅……目前不是王實味本身的問題,而是黨的影響問題?!眅ndprint

李又然指責(zé)王實味為叛徒,蕭軍也不同意:“這是不能作為叛徒看的,如果在十年前內(nèi)戰(zhàn)時代,這也只能說是革命逃兵……在現(xiàn)在他雖然脫黨,但他仍在抗日,他還不失為一個中國人,你也有義務(wù)和他合作……我懂得你的感情,也贊成你的立場……但是我愿你再以‘人的一面去看看,從你自身來對比,從全般事情經(jīng)過來論斷,你就不會太激動了。我對于這事不是基于感情的,而是基于事理的,我預(yù)料到這樣結(jié)果可能發(fā)生的……”。(《日記》上卷第487頁)

確實,蕭軍的分析合情合理,客觀冷靜。倘若,大家對王實味事件能多一點冷靜的思考,少一點盲目的激動,也就不會在“座談會”上那么咬牙切齒群情激奮。遺憾的是,人們更愿意跟風(fēng)而不是思考;更愿意看上面的臉色行事,不愿或不敢說出內(nèi)心真正的看法。

經(jīng)過再三考慮,蕭軍決定去找毛澤東,把人們對王實味不正當?shù)呐u態(tài)度告訴毛澤東,“讓那些以打擊為批評的人受些損失也好”。

毛澤東雖然同意了蕭軍的求見,卻顯得很“困乏和懊惱”,似乎怪蕭軍多事。他對蕭軍說,王實味要脫黨也無辦法,因為沒人強迫他:“共產(chǎn)黨有這一條規(guī)定,沒有入黨的自由,有退黨的自由……如果他要退黨那也沒辦法……他這里面還有別的問題。”

蕭軍不甘心,仍請主席注意一下某些人對王實味的“不正當?shù)呐u態(tài)度”:

“這僅是我個人的一點見解,我本可不管或不來,因為這是你們‘家里事。但是我恐怕你不知道,明天他們就開會,那樣木已成舟,挽回就不容易……簡單說,王實味這行為我不同意,但一些人們那種不正當?shù)呐u態(tài)度我也不同意……我最終的意見,就是王實味現(xiàn)在脫黨對于黨以及他自己全無好處?!?/p>

蕭軍在日記里樂觀地寫道:“經(jīng)過我耐心解釋,他似乎也明白了?!保ā度沼洝飞暇淼?88頁)

蕭軍估計錯了。

毛澤東一再提醒蕭軍,王實味還有別的問題,要更深一層了解王實味。因為,當時的毛澤東已經(jīng)認定王是托派,想通過《野百合花》大做文章——早在四月初,在一次中央高級干部學(xué)習(xí)會議上,包括賀龍在內(nèi)的八位發(fā)言者都對丁玲《三八節(jié)有感》和王實味《野百合花》提出尖銳批評。毛澤東總結(jié)發(fā)言時,一錘定音:“《三八節(jié)有感》同《野百合花》不一樣?!度斯?jié)有感》雖然有批評,但還有建議。丁玲同王實味也不同,丁玲是同志,王實味是托派?!?/p>

蕭軍不是黨員,他并不知道有過這樣的會。還天真地以為,自己的建議會對毛澤東有影響。從這里,我們也可看出,政治家和文學(xué)家的不同,前者不動聲色,不到最后不亮底牌;后者心直口快,總是把事情想得過于簡單。

6月4日,蕭軍參加了對王實味的座談會(其實是斗爭會)。那些發(fā)言者的“惡劣和陰毒”讓蕭軍忍無可忍?!八麄儚乃枷搿⒄?、組織上斷定他是‘托派思想,肯定他是托派。用各種證據(jù)想證明他是有計劃、有陰謀來進行破壞黨,侮辱黨的托派流浪份子……或者是小資產(chǎn)階級染著托派思想的份子……”

輪到王實味說話時,“他發(fā)言還不到幾句,下面就有一些人‘打斷他的話,像一群惡狗似的,伸出嘴巴向他圍攻了?!?/p>

大會主席居然不管,蕭軍開口了:“主席,這是不行的,應(yīng)該讓他發(fā)言說全了話大家再反駁他……無論什么會場全有個秩序呀……?!?/p>

會場上有幾個人,立即把矛頭指向蕭軍,斥責(zé)蕭軍“搗亂會場”,侮辱他人。那幾個大喊大叫的人,蕭軍都熟悉。因為王實味曾在文章里罵過他們,現(xiàn)在,他們趁火打劫,就給王實味栽贓。又因蕭軍為王實味講了幾句略帶同情的話,就向蕭軍咆哮。蕭軍感慨:“他們是恨在心里的,今天他們企圖用自己的牙齒把自己的仇人撕碎了,擲出黨外,他們?yōu)榱思俟珴骄雇它h的影響,黨的利益,至于同志的愛,為人的品格,批評的精神,方法,立場……早就扔到九霄云外了?!保ā度沼洝飞暇淼?91頁)

6月7日,蔡天心(王實味同事,中央研究院文藝理論研究家)來訪,蕭軍知道他是來探聽自己對4日晚上座談會印象,就率直的說:“這是給黨招來惡影響,也給黨多增加一個敵人,對于‘人也遺棄了一個被教育者……革命絕不是賭氣,也不是夸耀尊嚴,而是一切的革命利益為前提。一切是為了革命利益和勝利存在……”

由于蕭軍在會上為王實味講了幾句話,后來在回家的路上也抱怨了幾句大會開得不好,是把屎盆子往王實味頭上扣,結(jié)果中央研究院給蕭軍送來一封抗議書,上面有一百零八人的簽名。

蕭軍同志:

我們一向認為你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朋友,愿意向我們的共同敵人奮斗到底,像你這種熱情,我們一向表示十分敬意!

據(jù)許多同志對我們說:“你在參加了我們對于托派份子王實味的斗爭會議之后,你曾對我們的座談會加以污蔑,認為是‘ 倒尿盆‘狗打架 ‘假公濟私,我們認為你這種態(tài)度是不正確違反真理的,不管你主觀動機如何。我們這次座談會是清算王實味的托派思想及其反黨活動,我們的斗爭是有原則的,有根據(jù)的,目的是為了教育自己及鞏固黨,因此不僅黨員應(yīng)該積極擁護,而且一切黨外人士也應(yīng)該報同情的態(tài)度,給予積極的幫助,但使我們十分惋惜的,是你所表現(xiàn)的,并不是一個友人應(yīng)有的態(tài)度,因此我們希望你好好地反省一下,改正這種錯誤觀點。此致

敬禮

六月十日

中央研究院全體人員,中央醫(yī)院到會代表蘇愛吾等,政治研究室全體人員,中央政治研究室敵偽組,海委全體,世界語協(xié)會,邊保政治部全體黨員,中央印刷廠參加大會代表李平呂西良。以下個人簽名108人。(《日記》上卷第501頁)

蕭軍接到抗議書后,表達了兩點意見:一、愿將此事提到黨中央去解決;二、要傳話的人給出人證物證。

蕭軍的強硬的回答當然惹來一片罵聲。蕭軍不屈服,在日記里表示,自己“必加以回擊”:

“聽說昨天他們在會場上選讀了我那兩條回答,接著由范文瀾、羅邁、丁玲講話辱罵我,據(jù)說丁玲說她還可以作證,這個可憐而幼稚的女人,靈魂是這樣軟弱了??!我全不屑于憎惡她。只要我一寸呼吸還在,對于此類人,我必加以回擊。現(xiàn)在我所需要的只是忍耐和冷靜,再就是戰(zhàn)斗的力。我相信我會給這些‘賣友求榮的動物們一個永遠的良心上的責(zé)罰?!保ā度沼洝飞暇淼?02頁)endprint

丁玲和蕭軍原本私交甚好,現(xiàn)在卻翻臉不認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斥罵蕭軍。妻子王德芬委屈得哭了,蕭軍安慰她:

“親愛的,她這是應(yīng)該的,她必須要表白自己,因為他們軟弱,禁受不起,我強健,這件事對我沒什么,不久它會過去的。這給我個新的鍛煉,我真實的應(yīng)該感謝它,不然我會吃更大的虧,這對你也是個很好的課程,你可以更深,更多些懂得‘人……?!保ā度沼洝飞暇淼?02頁)

在批判王實味的會上,丁玲和艾青的發(fā)言恐怕最令蕭軍寒心。

王實味的《野百合花》正是發(fā)表在丁玲主編的《解放日報》的文藝副刊上。丁玲發(fā)表這篇文章當然不是后來她所檢討那樣出于馬虎。她發(fā)表此文恰恰是因為她認同王實味文中的觀點。事實上,丁玲的《三八節(jié)有感》《我們需要雜文》中對延安“黑暗”面的揭露絲毫不亞于《野百合花》。

當時,“文抗”的幾位作家,丁玲,蕭軍,艾青,羅烽都主張暴露黑暗,甚至為此和周揚打過筆仗。而王實味發(fā)表此文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呼應(yīng)丁玲、艾青、蕭軍等人的文藝主張。只是由于毛澤東的保護,當時整風(fēng)才沒有把《三八節(jié)有感》和《野百合花》一鍋煮。

大概出于將功贖罪的心理,丁玲在一次座談會上第一個發(fā)言,指出:“王實味的思想問題,從這個座談會的結(jié)果來看,已經(jīng)不僅是一個思想方法的問題、立場或態(tài)度的失當,而且是一個動機的問題,是反黨的思想和反黨的行為,已經(jīng)是政治問題?!彼栒俅蠹覍ν鯇嵨兑巴创蚵渌贰薄τ凇度斯?jié)有感》,她也做了沉痛的反省:

“在整頓三風(fēng)中,我學(xué)習(xí)得不夠好,但我已經(jīng)開始有點恍然大悟,我把過去很多想不通的問題漸漸都想明白了,大有回頭是岸的感覺?;厮葜^去的所有的煩悶,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顧忌和過錯,就像唐三藏站在到達天界的河邊看自己的軀殼順水流去的感覺,一種翻然而悟、憬然而漸的感覺。我知道,這最多也不過是一個正確認識的開端,我應(yīng)該牢牢拿住這鑰匙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走快。前邊還有九九八十一難在等候著呢?!?/p>

話說得堂皇動聽,其實就是為了自保,為了順應(yīng)潮流,表明自己堅決跟黨走的態(tài)度,于是,不惜對王實味“落井下石”。——這樣的人格,蕭軍當然不敢恭維。

艾青在《了解作家,尊重作家》中流露的觀點與王實味文章有很大相似之處,那就是主張暴露黑暗:

“作家并不是百靈鳥,也不是專門唱歌娛樂人的歌妓?!?/p>

希望作家能把蘚疥寫成花朵,把膿包寫成蓓蕾的人,是最沒有出息的人——因為他連看見自己丑陋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要他改呢?

愈是身上臟的人,愈喜歡人家給他瘙癢。而作家卻并不是喜歡給人瘙癢的人。

等人瘙癢的還是洗一個澡吧。有盲腸炎就用刀割吧。有沙眼的就用硫酸銅刮吧。

生了要開刀的病而怕開刀是不行的?;紓Y而又貪吃是不行的。鼻子被梅毒菌吃空了而要人贊美是不行的?!?/p>

在批評王實味的大會上,艾青為了洗涮身上和王實味相同的“污點”,毫不留情地給王實味戴上大帽子,然后,慷慨激昂,聲色俱厲:

“王實味的文章充滿著陰森氣,當我讀到它的時候,就像走進城隍廟一樣。王實味文章的風(fēng)格是卑下的……他把延安描寫成一團黑暗,他把政治家與藝術(shù)家、老干部與新干部對立起來……手段是毒辣的。這樣的‘人,實在夠不上‘人這個稱號,更不應(yīng)該稱他為‘同志。”

可謂信口開河,上綱上線,必欲置對方于死地而后快。

艾青如此見風(fēng)使舵,虛偽怯懦,蕭軍干脆在文章中直斥為小人。

蕭軍把那天座談會的經(jīng)過寫了一份《備忘錄》,并寄給毛澤東轉(zhuǎn)給中央。

人們眾口一詞說王實味是“托派”,對此,蕭軍不認同,他說:“王實味絕不是一個‘托派,他們這次是用的政治上的‘苦肉計,為了消滅他文章上的黨內(nèi)黨外的影響,所謂‘一俊遮百丑的辦法。但他們把我拖上,卻是愚蠢和絕對錯誤的。只有智慧是人類最寶貴的東西??!我要獲得大智慧,大感情,大意志……。”(《日記》上卷第517頁)

蕭軍此說極富預(yù)見性。

1991年2月7日,公安部正式發(fā)出的《關(guān)于對王實味同志托派問題的復(fù)查決定》,摘下了王實味頭上的“托派”帽子:“在復(fù)查中沒有查出王實味同志參加托派組織的材料。”

中央和毛澤東對蕭軍的《備忘錄》遲遲沒有回應(yīng),蕭軍那顆被等待煎熬的心越來越冷。

對于昔日朋友反戈一擊,蕭軍也想通了:

“一切是利害,無所謂人性……。因此,我對于延安諸人以及朋友們對我‘咬一口我更覺得當然了,因為他們開罪我是無關(guān)系的,他們卻不能開罪‘黨,那是他們前途所系的命繩。為了保護自己,利害當前,一個普通人那是談不到‘正義‘真理一類事的,雖然他們的心里明知不對,但也要如此的,久了,一個人性就軟弱了!無論他們拿什么‘階級道德里遮掩,總之這是可恥的,也絕非真的階級道德。因此我也就更能寬恕人,我也要外面變得柔軟再柔軟些,里面堅強再堅強些?!保ā度沼洝飞暇淼?31頁)

因為在組織部一份“通知”中看到征求“意見書”一事,蕭軍便給當時的組織部長陳云寫了一封信反映了自己幾點意見,內(nèi)容有三點:

“一、關(guān)于前此中央研究院等八團體,百零八人向我送達‘警告書,據(jù)說根據(jù)是文抗黨員同志等的匯報,后來,我要憑證,他們又不明確指出——雖然丁玲與曾克曾在中研院會場及文抗座談會會場分別口頭說過他們可以作證,但又不肯當面和我對質(zhì)——我不知此等‘匯報是否正當——站在組織原則上——如屬正當,我甚愿此等證人與我當面對質(zhì),明此一段公案。如果不正當,組織方面是否還有些適當?shù)奶幹?。我對‘莫須有與‘捏造匯報或‘馬虎了事等辦法,素抱反對。

二、關(guān)于我與中研院等經(jīng)過,于三月前我已請毛澤東同志把我的‘備忘錄一份轉(zhuǎn)至中共中央,欲知詳情請直接取閱。

三、我對此事件,如一日不有過水落石出,我將一日不甘心,所以甚盼有個回答。如無回答也可,那我再盡我能有的力等待。”(《日記》上卷第593頁)endprint

當然,蕭軍后來并未等到什么結(jié)果。

四面楚歌,身陷絕境,王實味感到蕭軍可能是他唯一的知音。

10月2日早上,他從山下朝蕭軍的住處走來,手里拿著一張紙。邊走邊喊:“蕭軍,你也是反革命,我也是反革命。我們談一談吧。”

“反革命”這個稱呼讓蕭軍惱火,而且,蕭軍也怕對方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就罵道:“滾開!誰是反革命,你再向上走我踢你下山?!?/p>

王實味沒想到挨罵,委屈地說:“呀,連你也不了解我啊!我有一封信,請你轉(zhuǎn)一下。你看后就明白了?!?/p>

這時蕭軍已來到王實味身邊,他看到王實味雙眼通紅還有淚水,頭發(fā)蓬亂,臉色蒼白,憔悴,虛弱,無力,走路還借助一根拐杖。大概是怕蕭軍,這個可憐的人已往山下退去。但見蕭軍撿起地下的信,他又抱著希望向蕭軍走來,說:“你若是硬骨頭,你不要把這信給任何人看。連你也不了解我啊?!?/p>

這時已有人朝這里探頭探腦,蕭軍為避嫌,故意大聲說:“信既然交給我,我就隨我意來處置?!?/p>

王實味要蕭軍下山談?wù)?。蕭軍拒絕了。

回到山上后,妻子怪蕭軍太厲害了。蕭軍辯稱:“不這樣處置,如果我像一個朋友那樣接待他,那會生出一些可憎惡的謠言,這對我們斗爭是一種妨礙,我必須要這樣無情??!”

看了王實味的信,蕭軍又想和王實味談?wù)?。就站在山坡上喊王實味:“你請上山來,我們談一談?!蓖鯇嵨洞穑骸澳悴慌驴衬X袋嗎?”蕭軍笑了:“不要緊,不至于到這樣程度?!蓖鯇嵨队终f了句:“我不是托派啊?!笔捾姶穑骸拔也恢肋@些事?!?/p>

王實味走到山路口,又停住了,說:“我不上去了,沒什么可談的了。我漸漸明白,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把信交給你,應(yīng)該交給文抗的支書呀!你交給支書,只許你看,和支書看,不準第三者看?!闭f完,王實味搖搖晃晃地走遠了。

這時,蕭軍聽到了發(fā)自旁觀者的笑聲,“一種殘忍而卑賤的笑聲”。

因為王實味的信是寫給毛澤東黨中央的,事關(guān)重大,蕭軍不敢隨便處置,將其轉(zhuǎn)給了胡喬木,由他交給毛澤東。

“澤東同志:

這是一種意外的事,今天早晨王實味在山下呼著我的名字,把這封信放在山腳下,要我代轉(zhuǎn)給您。后來他又說‘做錯了,讓我交給文抗支書,再轉(zhuǎn)給您。我就如此照辦了。專此祝好。

蕭軍

一九四二年十月二日晨”

王實味的信,如下:

“偉大的喬、轉(zhuǎn)呈偉大的毛主席、轉(zhuǎn)黨中央:

我要請教你們偉大的偉大的偉大的,

人為什么定要用‘腳底皮思想呢?

為什么人在如‘象如‘熊更能解決問題時,卻是蠢到非用‘狐貍似的小狡獪不可呢?

為什么‘為工農(nóng)的偉大的偉大的那么多,而工農(nóng)卻覺自己是‘三等革命‘不是人‘沒有出路呢?

為什么‘頭等革命是唯物論,而‘三等革命卻必須是唯心論呢?

為什么說謊的是好干部,而老實人卻反革命呢?

為什么那種一方面對著手槍,一方面對著監(jiān)獄和死亡,學(xué)信告訴我,‘乾兄與國兄拼命要好,但對自己親兄弟卻以刀槍相向的可愛,可憐傻到極頂?shù)摹?,偉大的人們卻不懂得用‘心去征服,而定要把他們或逼上梁山或驅(qū)入滅亡呢?這是聰明還是愚蠢呢?

為什么魯迅臨終時要拉著許廣平的手按在他心上呢?

親愛的同志們,我無論如何不能瘋狂,我知道有些心會為我瘋狂而冷掉,那些心并沒有因為反王實味斗爭而受了太好的教育。救救我吧,把我送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去呦,我要安靜安靜呀!不一定到頤和園北戴河或莫干山呀,看看吳滿有家里能有一席地沒有?我必須離開中央研究院,必須!

反革命王實味頓首百拜千拜萬拜

一九四二年十月一日 ”

(《日記》上卷第598-599頁)

10月12日,陳云約蕭軍談話。

陳云告訴蕭軍,王實味是托派,不過黨還是養(yǎng)著他。另外,他問蕭軍,他是否真的在中央研究院為王實味說過話。蕭軍已為此事寫了備忘錄,所以拒絕回答這一問題。接著,陳云批評蕭軍,不了解情況不能亂發(fā)言,發(fā)言時態(tài)度也不好,“備忘錄”這樣的字眼也不能用。

蕭軍針鋒相對予以回擊:

“第一,你所說的,退一步就算我不對,可是另外的不對應(yīng)由誰負責(zé)呢?不必為我顧慮,我一定要證人證物。我一直到現(xiàn)在意見和備忘錄意見沒有改變?!秱渫洝愤@是可以用的。我推測了中央的三條辦法:A,等整風(fēng)以后。B,拖冷了。C,隨他去……但我希望走第一條路,我相信你們也會走第一條路。我也知道你們很難處理這個問題,我以寫長篇小說的精神等待著。你說,這次中央研究院事情你不知道,但事后又不能不支持,這在你的立場上是對的,但我站在我的立場上也是對的??傊铱梢圆粓髲?fù)不計較,但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保ā度沼洝飞暇淼?10頁)

事實上,中央一直沒對蕭軍的《備忘錄》作出回應(yīng),采取的是B,“拖冷了”的辦法。

10月16日,舒群來蕭軍住處,勸他“關(guān)于中央研究院那事不要發(fā)展下去”,蕭軍回答:

“這是個原則問題,黨與群眾的關(guān)系,黨與他的朋友關(guān)系,黨員的立場、觀點、態(tài)度方法的關(guān)系。我對共產(chǎn)黨重新決定態(tài)度、觀點的關(guān)系……如果你再肯好好思索一番,就知道我這斗爭是必要的了。這絕不是簡單的人事關(guān)系,或偶然的……?!保ā度沼洝飞暇淼?17頁)

10月18日,在魯迅紀念會上,面對柯仲平、周揚、艾青等咄咄逼人的攻勢,蕭軍進行了回擊。選讀了《備忘錄》的概要,“駁斥了不能和共產(chǎn)黨為朋友的胡說”。不過,最后,為了息事寧人,蕭軍也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說:“百分之九十九錯全在我,只有一分留給你們考慮?!?/p>

本來,大會可以到此結(jié)束。但丁玲突然向蕭軍發(fā)難,說,共產(chǎn)黨離開蕭軍固然是損失,但最大的損失還是蕭軍。她追問蕭軍,他說的“百分之一”的錯誤是指什么?endprint

蕭軍被激怒了,大聲吼道:“好!革命離開誰一個或幾個人也不會不勝利的……但我不和共產(chǎn)黨作友人也決不會就滅亡,要我指出那百分之一的錯處么?那就是‘你們的方法……。”(《日記》上卷第619頁)

10月22日,也許是聽說了蕭軍在魯迅紀念會上“舌站群儒”的壯舉,夜里,王實味突然來找蕭軍,既想安慰一下蕭軍,更想倒一下心里的苦水。他站在窗外,對躺在床上的蕭軍說:

“我來勸說你,請求你,馬上加入共產(chǎn)黨,痛痛快快把自己的錯處承認過來吧。不要為了個人的自尊,為了革命的利益著想吧。他們明后天就要討論我的黨籍問題了。我倒不怕他們開除黨籍。這樣我也不會離開革命工作的。但是我看到十九日解放日報的文章,那后面伏著殺機啊!我倒并不恐怕死,來哀求你,但為了革命,也許會犧牲了我。我甘愿的??墒墙荒戕D(zhuǎn)的那封信已經(jīng)說得明明白白了。我的心是為了黨的啊。我知道你是對的。你那樣響亮地打了他們的耳光。不過他們拿你沒有辦法。但是為了革命的影響,這樣不成啊。那要垮臺。毛澤東是禁受得起這耳光的。我過去錯誤了。不該亂罵人。你是英雄,是硬的,但我要流眼淚,一切為了革命的利益,我們要做人所不能做的罷?!?/p>

王實味深夜來訪,蕭軍顯然有點不高興,這要給別人看到,又會傳出閑話。但王實味沉痛哀傷的話還是讓蕭軍動了惻隱之心。他克制內(nèi)心的不高興,盡可能地給了王實味一點安慰和鼓勵:

“第一個,我給你的意見就是人無論到了怎樣艱難的環(huán)境,不要失掉一個為人的自尊,你要好好練習(xí)控制你的感情。第二,你的意見我可以考慮,入黨與否。第三,你可以把‘殺機等想法拋開,這不會的,因為現(xiàn)在不是那個時代了。第四,你所說的‘英雄一類,這是一種夸大,共產(chǎn)黨少我們一兩個人不要緊,即使再少幾個也不要緊。第五,我沒什么過錯可承認,過去也沒做過什么錯事,將來也不會。第六,我不愿人強用我,我也不愿強用人。第七,我要自尊,也要弄個水落石出?!保ā度沼洝飞暇淼?22-623頁)

飽受冷眼、辱罵、打擊的王實味,恐怕只能從蕭軍這里得到一些溫暖和安慰,這也是他冒險半夜來蕭軍住處的原因。

這次談話后不久,王實味就被開除了黨籍。次年4月1日被捕,從此踏上一條不歸路。

12月25日,王實味又來找蕭軍。當時王實味已被定性為小資產(chǎn)階級、反黨、托派。蕭軍不方便和他單獨談話,就找來黨支部書記旁聽,“免得一些無謂的麻煩”,但支書不愿聽,走了。蕭軍只好耐心和他交談。蕭軍感覺,王實味的神智似乎不像上次那樣混亂了。

王實味勸蕭軍不要和黨對立,同時說自己思想有了轉(zhuǎn)變,對共產(chǎn)黨有了新的認識。他也夸贊了蕭軍“冷靜”“堅強”。

對于王實味在文章中提及的“中央委員會享受”,蕭軍觀點如下:

“你根據(jù)了馬克思所規(guī)定的,一個政黨負責(zé)人,生活最高不能超過一般工人的標準,否則即剝削。從原則上是對的,但根據(jù)中國革命性質(zhì),實際情況,比較,需要等……是不能夸大這東西的。我和你意見相反,應(yīng)先論事后論人,至于一些小的物質(zhì)的享受,把它夸大為缺點,這是你根本的錯誤?!?/p>

王實味同意蕭軍此說。

蕭軍接著說:“根據(jù)所能取所值這原則,毛澤東他們也應(yīng)該要生活得好些。為了工作,并且據(jù)我所知,他們的生活并不比我們好過多少,那時樸素的,簡單的。因為我和他們有過交往,也偶爾吃過飯。一個高級工人也是不能和粗重工人比的。”

王實味辯解道:“我是說除了必須和必要,就不要給別人以造謠的機會呀,為首領(lǐng)要以身作則呀”。蕭軍則批評道:“不要要求太高,要懂得中國黨是不能和外國黨比的,各有強的一面,也各有弱的一面。”

王實味似乎被說服,大致同意蕭軍的看法。

其實,蕭軍說這番話,是勸王實味不要太偏激,太偏激,容易吃虧。而他本人在很多時候,并非如此溫和、冷靜、大度的。遇到某些不公平的事,他的反應(yīng)其實和王實味一樣激烈,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共產(chǎn)黨的進步性”,王實味發(fā)表如下看法:

“我最近才承認了這黨的進步性,容受性是可驚的,我沒了懷疑!我過去對黨中央懷疑呀,你想一個黨員對黨中央全懷疑,這還算一個什么黨員!我這個做黨員是不得已??!我不是這樣的坯子,只配寫寫文章……。我過去對這黨是懷疑的,自從有了毛澤東,這黨才有了路,有了光明的方向。對于毛澤東他們的政治才能,主張,我是佩服的,只是對他的個人享受欲太大,我老實說感到不滿……如果他能多像列寧那樣……‘刻苦自持就更好了……病人們?nèi)珱]得吃的啊,而他們……”

蕭軍告訴我們,王實味如此悲憤,是因為幾年前他生病卻連一點面都領(lǐng)不到。

通過這次交談,蕭軍更加堅信,王實味不是托派:“顯然,這是‘立三路線一種惡毒的斗爭方法,所謂木已成舟。”(《日記》上卷第666-667頁)

近距離接觸也讓蕭軍看到了王實味的缺點:名士氣濃重,小資產(chǎn)階級急性病。

蕭軍認為,這次交談既讓自己懂得了王實味這樣的“一個人型”,要以自己的精神“鎮(zhèn)定”了王實味。

兩天后,蕭軍給王實味寫了封信,請對方不要再找自己,因為“這于此時是不宜的,而且也無必要?!?/p>

蕭軍在日記里解釋了這樣做的原因:“此時我不是講溫情的時候,而且我也不樂意聽他那些廢話和一些無聊的狂言,對于這人的‘質(zhì)地我不喜歡,浮狂而還自私,名士氣太重,他的一些習(xí)氣和氣氛是我所難容的,——他的‘不正,邪氣,鬼氣很深……”(《日記》上卷第671頁)

1943年7月15日,蕭軍在楊家?guī)X聽報告,報告中有人提到王實味。當天晚上,蕭軍在日記里寫道:“我推測,如果將來戰(zhàn)勢緊張,王實味仍頑固不化,他們也許殺了他祭旗?!?/p>

后來的事實驗證了蕭軍的推測。

盡管在外貌和性格方面,蕭軍和王實味相差甚遠。一個魁梧有力,豪爽果斷;一個病弱萎靡,偏執(zhí)尖刻。但兩人的精神并非沒有想通之處。我以為,在以下幾方面,兩人堪稱心心相印。endprint

一、文藝觀相近。

王實味的文藝觀集中體現(xiàn)在他《文藝民族形式問題上的舊錯誤與新偏向》,在文章的最后,王實味概括了自己的文藝觀:1,民族形式只能從民族現(xiàn)實生活的正確反映中表現(xiàn)出來,沒有抽象的“民族形式”;2,新文藝是進步,民族的,也是大眾的;3,“舊形式”一般是落后的;4,新文藝沒有大眾化,原因是革命沒有成功,絕不是因為它是“非民族”的;5,不能通過舊形式來“創(chuàng)造民族形式”。

蕭軍曾細讀過王實味的這篇文章,并表示他同意王實味的觀點。在1944年2月17日,蕭軍在日記里寫道:

“王實味的《文藝民族形式問題上的舊錯誤與新偏向》我又細心地讀了一番,實在找尋不出他的‘托派和‘特務(wù)的主張在哪里,而且我也同意他的主張。若非說是‘反革命,只是這作者對于共產(chǎn)黨兩位愚蠢、武斷、機械論者的‘理論家——陳伯達,艾思奇——做了批評,如果若不是‘斷章取義,我認為也是應(yīng)當?shù)??!麉s一直被認為是‘托派而被綁上了‘刑場——也許是政治上需要這樣一個‘犧牲者罷,但我卻一直懷疑著。如果為了玩‘政治戲法而出此,這是一種可憐的方法!不能否認這作者是聰明敏感的,較之陳、艾之流是超過的,雖然有時還閃露一些‘才子式的鋒芒?!保ā度沼洝废戮淼?46頁)

后面,蕭軍又寫了一句:“一個人總應(yīng)該勇敢堅決,透過一切輿論,障礙來抉取真理,而主張它。雖然有時為了某種功利的目的可以不夸張它,但不誠實的種子,總要傳出同樣的萌芽果實來,今天眼前的便宜,是無好處的?!?/p>

前一句是夸王實味,并激勵自己“抉取真理”;后一句則是譏刺和警醒那些不誠實的做法。

二、對等級制、特權(quán)現(xiàn)象敏感又反感。

王實味曾批判延安存在“衣分三色,食分五等”的不平等,并為這句話付出沉重的代價。

我認為,蕭軍私底下會認同王實味這句招來殺身之禍的話。因為在他日記里,對等級制、特權(quán)現(xiàn)象的不滿時有所見。

不過,自王實味被打成托派后,蕭軍對“特權(quán)”“等級制度”的看法越來越溫和。這一轉(zhuǎn)變說明蕭軍還是吸取了王實味禍從口出的教訓(xùn),顯示了他粗中有細的一面。

三、桀驁不馴,敢批逆鱗。

李敖曾說:“看見壞的,我要說,不讓我說不可以”。王實味和蕭軍都是這樣的人,他倆的血仿佛比別人熱,骨頭也不是一般的硬。只要真理在手,哪怕面對天王老子,也敢據(jù)理力爭。

王實味在延安和頂頭上司陳伯達、艾思奇、范文瀾都有過激烈的爭吵。他并未因為對方的權(quán)勢和名望而有絲毫的畏懼。

在一篇文章中,他附帶說了一些自己的骨頭:

“一個人做人的骨頭,要由了解他的廣大群眾來鑒定。一個黨員政治上的骨頭,要由中央組織部來鑒定。一切關(guān)心王實味的這兩種骨頭的人,不管從善意或惡意出發(fā),都請去詳細調(diào)查研究一下,正面站出來說話。用謠言中傷人是最卑鄙齷齪的手段。王實味充分自信,他的骨頭從未軟過,而且不比任何人軟!”

而蕭軍的骨頭之硬,比王實味不差分毫。他甚至在和艾思奇的一次談話中拔出了刀子。那次,艾思奇堅持要把蕭軍的一位女同事調(diào)走,原因是她和蕭軍傳出了緋聞。蕭軍認為這是謠言,是對自己的污蔑,要求上級查清謠言,證明自己的清白后再給女同事調(diào)動工作。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蕭軍把短刀插在桌上,說:“不把謠言查清,就別想調(diào)人,如果強迫,我就和他拼了?!保ā度沼洝飞暇淼?82頁)

為了個人的尊嚴,為了捍衛(wèi)真理,蕭軍和王實味都敢于拼命。

蕭軍和王實味在精神上有諸多相通之處,而這,正是蕭軍在大庭廣眾下為王實味仗義執(zhí)言的內(nèi)驅(qū)力。也許蕭軍本人并未意識到這一點。

事實上,丁玲,蕭軍,艾青,羅烽等敢于和周揚唱反調(diào),揭露延安的黑暗面,甚至劍指某些中央首長,一方面當然是因為他們有虎口拔牙的勇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毛澤東一度鼓勵黨外人士向中共“開炮”。

1941年9月10日毛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把“宗派主義”主要解釋為排斥、歧視知識分子的“首長本位觀”:“宗派主義現(xiàn)在也存在。在延安,首長才吃得開,許多科學(xué)家文學(xué)家都被人看不起。宗派主義是排擠非黨干部的一種風(fēng)氣,即排外主義,同時也排內(nèi)?!?/p>

有了毛澤東撐腰,丁玲蕭軍的膽子才越來越大,一篇篇詞鋒銳利咄咄逼人的文章才紛紛出爐。正是受到他們這些文章的感染和鼓舞,王實味才鼓起勇氣,放膽直言。沒想到,毛澤東的“放”,往往是為了“收”。于是,主動跳出來的王實味,就成了絕好的反面典型。

到了1957年,更多的人,重蹈了王實味的覆轍。而毛澤東用的還是這先“放”后“收”的老辦法。難怪學(xué)者黃昌勇感慨:“人們往往爭論關(guān)于1957年的所謂‘陽謀,實際上,在40年代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新鮮的話題了。”

蕭軍當時當然不會知道所謂的“陽謀”,但因了和毛的多次交往,他發(fā)現(xiàn)毛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在1942年5月10日的日記中,蕭軍寫道:

“毛是一個喜歡在不意中給人以一個釘子碰的,他喜歡用暗示的方法,謙虛的形式,這也就是他的戰(zhàn)法和處事作人的方法:先引敵深入,而后包圍之,一般人是易于失敗的?!保ā度沼洝飞暇淼?66頁)

“先引敵深入,而后包圍之”,蕭軍不愧是作家,看得準。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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