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 真 真

(鄭州師范學(xué)院 初等教育學(xué)院, 河南 鄭州 450044)

李白鳳不僅是一位小說家、詩人、書法家、篆刻家,還是一位散文家。茅盾稱贊他:“足跡遍大江南北,生活經(jīng)驗豐富,故其治印、寫詩、寫小說,莫不卓特?！盵1]“卓特”也適用于對他散文的評價。

李白鳳的散文文體多樣,有寫景抒情散文、議論散文、敘事散文、雜文、隨筆、日記,等等,運用比喻、象征、擬人、排比等多種藝術(shù)手法,既反映了他的生活經(jīng)歷、思想轉(zhuǎn)變歷程,也刻畫了社會人情世態(tài),抒發(fā)了相思之情,浸透著作者深切的人生感受和對社會組織、國民精神的解剖與批判,強烈的反思與博愛意識深化了散文的審美境界。

一、 景色描繪與相思之情的抒發(fā)

20世紀(jì)(本文未寫明處均為20世紀(jì))30年代,李白鳳創(chuàng)作的散文不多,多是寫景抒情類散文。20年代,李白鳳隨長兄來到青島,在鐵路中學(xué)學(xué)習(xí)。后于1934年9月考入北平民國學(xué)院國文系。李白鳳1934、1935年都曾回到青島六哥家小住,第一次大約在1934年春季,第二次是在1935年的中秋節(jié)前后。已經(jīng)于北平讀書生活的李白鳳兩次回到青島的原因,一是為了看望他的女朋友麟即李白鳳后來的妻子劉朱櫻,二是風(fēng)景的誘惑。

兩次小住的經(jīng)歷李白鳳寫了兩篇同名散文。在第一篇《七十二峰齋隨筆》中,李白鳳對景色的描繪清新怡人。對于生活的兩個城市:北平和青島,他更偏愛“青的”青島。此時正值李白鳳深受浪漫主義詩人影響,推崇靈感說之際,他認為自然更有助于靈感的產(chǎn)生,因此回到青島“山居”,于他而言,是“一件令人神往的事,‘山居’有一種纏綿盡致的味兒,對于寫詩我不期然的想到一定有很大的幫助”[2]104。李白鳳在青島的居所處于滴綠的山坳中,四周景色怡人,有各色各樣的樹、親切的陽光、各種鳥叫聲、偷偷爬進爬出的微風(fēng)、紅的屋頂、藍的海、白羽般的飛蓬、青色的天空、白的云,李白鳳的心也隨之變成青色的了。李白鳳發(fā)揮他的繪畫藝術(shù)和語言藝術(shù)才能,為我們勾畫出一幅可視可聽的山居風(fēng)景。他陶醉于優(yōu)美的詩的環(huán)境之中,可是轉(zhuǎn)眼該回到灰色的漠漠飛沙的北平了,不舍之情溢于言表。文中情景交融,青島的景色被描繪得越是美麗,作者的不舍之情就越易于理解。

在另一篇《七十二峰齋隨筆》中,李白鳳依次寫了秋云、雨和幽窗。與第一篇相比,這篇散文抒情色彩更濃。李白鳳再回舊地,少了第一次的輕松,多了歲月匆匆、一事無成、流浪人思家和被放逐的惆悵。景色描寫幾乎全為抒情而設(shè),在中秋節(jié)氣氛的影響下,李白鳳眼中的秋風(fēng)會蹂躪山中的木葉和海面的千帆,蟲聲突然減少,燕子不能再歌唱,星子在稀微的云隙中瑟瑟地抖著……在一片凄然的景色中,李白鳳不禁陷入兩難的相思之情。在青島和女友在一起時,想念著北平的親人,去年曾闔家團圓同過中秋,今年卻各奔東西:父親和杭弟遠赴貴州,而作者來到了青島;回到北平又日夜思念“青島蔥蘢的山光海色和一刻不能忘懷的麟了”。于是李白鳳發(fā)出了“人生永是舍不得這個又舍不得那個”[3]146的感慨。但李白鳳并未陷入不可自拔的傷感,這時李白鳳正處于青年求學(xué)時期,文中充滿了自信、希望之情與雄心壯志?！拔沂怯泄饷縻裤降?我要在秋花秋葉死滅中更努力更掙扎,雖然秋雨在長夜里給予更大的威脅,而我有自己浩廣的豪情來突破它,歡迎秋風(fēng)秋雨給我大的刺激,使我忘不掉人生的匆匆”[3]32。在《幽窗》中,李白鳳在游子放逐的苦痛中仍反復(fù)渲染這一點,他聲稱自己有著“向前突進的雄心”,“無休止地努力”,“始終不求于休竭”[3]33。李白鳳不但自我勉勵,也激勵其他人不要用麻醉自己靈魂的事情來求安樂,不要沉緬于小小的苦痛或安樂中,要“相信我底力量”,改善自己的生活[3]33。

二、 時事、教育和人性的批判

抗戰(zhàn)爆發(fā)后,李白鳳輾轉(zhuǎn)漂泊,現(xiàn)實的苦難與黑暗促使他創(chuàng)作了不少寫實類散文和雜文,這些散文具有強烈的批判諷刺性,批判諷刺的內(nèi)容極為廣泛。

有從現(xiàn)實取材,對時事展開批判的,如《打得石頭出火》,針對2月9日上海發(fā)生的勸工大樓血案,李白鳳以反諷的手法,批判在“得天獨厚”“文明”稱著的大城市,“民主大本營”的地方----上海----所發(fā)生的殘酷的暴力事件,他將打手稱為“英雄們”,又將一系列褒義詞賦予上海,和現(xiàn)實相映照,諷刺意味不言而喻[4]31-32?！夺j釀》由各地的騷動事件批判了軍隊的腐敗,批判上級軍官借戰(zhàn)爭升官發(fā)財,中下級官兵則逢機開溜[5]?！肚骞俚哪┞贰芬怨珓?wù)員張繡文卸任后受生活所逼再度公開求職一事諷刺中國自古至今官員貪污腐敗的行為[6]?！恶R路風(fēng)光》中的《路柳墻花》批判不合理的社會組織。李白鳳認為“有不合理的社會組織,才有不合理的社會群相”[7]1099,因此他對于馬路上鶯鶯燕燕的路柳墻花造成道路擁擠的批判最終指向了對社會組織的批判。《“老虎”和“武松”》由為平抑物價和打擊奸商在上海展開的打虎措施演變成騎虎難下的局勢,批評了造成這種局勢的原因:上海地面大,惡勢力大,有許多敗類扛著“太子招牌”去狐假虎威地胡作非為,以致“淘淘者天下皆是”貪污的局面[8]?！督?jīng)管工作的蓋棺定論》在分析經(jīng)管工作失敗的過程中,含蓄地批判了當(dāng)前的政治與經(jīng)濟,批判了幾千年遺留下來的陳腐不堪[9]?！稖S陷后的青島》批判了日軍占領(lǐng)青島后捕人、殺人等罪行,也諷刺了漢奸的種種怪狀[10]。

《我對于高中國文課本的意見》對教育現(xiàn)狀進行批判,批判高中學(xué)生課業(yè)繁重,初中課本無法和高中課本銜接,學(xué)生“患著國文課本的消化不良癥”,于是投機舞弊的現(xiàn)象頻頻發(fā)生[11]?！囤は搿分械慕逃挟?dāng)前的教育“完全是一個玩具制造廠”,“對人毫無用處”。李白鳳認為真正的教育應(yīng)該是為年輕人頭腦中吹入“生命”,是“一件學(xué)習(xí)‘離開自己’的工作”[12]1352-1353。

李白鳳40年代批判最多最著力的是人性。李白鳳認為在人性之中,奴性最為顯著,“中國人就是這份奴才性,沒有出息,有洋人在場就好像有姜太公一樣,沒有洋人呢?則‘殺人如草不聞聲’了?？v然是從英國部隊逃出的黑人罷,只要是洋人,就不免畏首畏尾了。”[4]32在國人的奴性中,他又認為有形形色色的不同,最應(yīng)該可憐的,“是一方面叫別人‘偉大’叫溜了嘴,于是乎對于別人喊為‘偉大’的,便不覺得肉麻甚而有點‘阿Q式’的飄飄然了。”[13]李白鳳認為魯迅死了10年,“阿Q”精神仍在。此外,李白鳳還批判了人性的險惡、統(tǒng)治欲、忘恩負義、卑污、固執(zhí)、壓制、自大、自私、貪婪等。如在《〈煙〉的時代》里所說的:“老一輩的人們,淪入固執(zhí)、自信、把持、壓制的桎梏里去,他們滿意于既定的法則,就像群星滿意于天體的運行軌跡一樣。年輕一輩的人們,有著大言不慚,言論與行動完全不符的古柏廖夫”[14]。《冷暖自知----忙里偷閑雜話之一》感慨古人自知、知人之明,批判了今之詩人之“黨同伐異”[15]。《不安定的靈魂》由“聲色狗馬”的上海街市上無人問津的盲人老乞丐,批判了不安定的社會與“忙于自拯于生活的深淵”的自私人性[16]?！丁皫烷e文人”的嘴臉》批判了“文人相輕”的利己之心和“文人無行”的造謠中傷之惡[17]?！囤は搿放腥诵淖怨徘矣谰米H詐,批判了人性中貪欲結(jié)根太深,“這種欲念一天不拔除,剝削和壓迫的制度勢必存在”[12]1345。批判了國人對權(quán)力的崇拜,批判了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知識分子的動搖,批判了人性的自私?！稄纳倘沼洝分S刺了人類的虛偽與自私,他稱“人類真是最虛偽和最會給自己留退步的動物”,批判了都市充滿了紙醉金迷,是“罪惡的淵藪”,“地獄還不如”[18]42。

三、 強烈的反思與博愛意識

李白鳳的散文中,生動地抒寫了他的性格稟性、人生經(jīng)歷和人生哲學(xué),展現(xiàn)了他強烈的反思與博愛意識,從而使他的人格煥發(fā)出光彩的魅力,散文也顯示出恒久的藝術(shù)生命力。

李白鳳在批判國人的人性時,將自己的人性也置于審判的位置,他敢于肯定自己思想中積極的東西,否定消極的東西,將自己真誠的靈魂解剖給人們看。良心是李白鳳散文中常見的詞語,“我不禁問起自己底良心來,在這夜戲的最后一幕里,我要不要不只是做一位觀眾呢?不。我要做演員?！盵19]78在不安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李白鳳不愿只當(dāng)旁觀者,而想要參與其中,發(fā)揮自己的作用。在發(fā)揮自己的影響力之前,本著問心無愧的想法,他認為“年青人是不需要麻醉的安樂生活,我們要修潔自己的身心,然后再去處理一切事情,方始問心無愧”[3]33。可以說,良心是高懸在李白鳳心中的一把利劍,它促使李白鳳不斷審視自己、反思自己?！独Ь搿肥惆l(fā)了一個局限于自己覺悟領(lǐng)域里的知識分子在一個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說明的時代里的困倦,充滿了對自我的反思,“我承認自己是個弱者,除了心地善良之外,簡直一無是處”,但我并未因困倦自暴自棄,而是在先知的引領(lǐng)下,毅然繼續(xù)前行[20]?！对谀嗄字小窌鴮懺诔錆M罪惡的都市的泥淖中,雖然自我的良心還沒有昏睡,卻已為著“斗米升粟之累”,無奈地涂得滿身泥漿了。但“我”不甘墮落,為苦痛生活著的人時時責(zé)備自己[21]8。《冥想》反思自己站在清醒和沉迷兩個永不能合攏的崖岸間,心智時昏時明,不覺戰(zhàn)栗。也反思了自己缺少朋友的原因,“我要求于人的太多,而供獻于人的太少了?！崩畎坐P聲稱今后將隨時隨地記牢柏拉圖的話,“做你自己的事業(yè)和認識你自己。”認識自己,李白鳳認為就是經(jīng)常反省。他反思自己“踏進社會十年反省的結(jié)果是太愛說謊”,“‘生活’成為我掩飾虛偽的盾牌”,李白鳳覺得這是一件可恥的事,但又不自覺地原諒了自己的罪惡,因此,他時時感到良心的譴責(zé),聲稱“今后必須努力改正”[12]?！端枷氲纳⒉健贩此甲约骸八枷朐礁M溢(筆者認為此處“溢”為“隘”之誤)”,粘貼于現(xiàn)實,認為自己是“一個毫無取足的人”[22]14?！冻病分?作者因受到朋友的譴責(zé),對自己的“自私,甚而忍心的看著朋友的飛鳴在風(fēng)雨里,不能用我底巢讓他們安身”[23]進行了大膽的承認,他承認自己懦弱,沒有鯤鵬之志,是一個進步的溫情主義者,但他并不申辯,他覺得這種坦白承認罪惡比虛偽地掩飾罪惡好得多?！稓v史的鏡子》指出中國的政治家缺乏的是良心,他們只要照照鏡子從慚愧里發(fā)現(xiàn)良心,就可拯生民于水火。在這里,良心依然是李白鳳衡量他人及自審的標(biāo)尺。因此,他以“救天下為己任”自居,告訴自己“務(wù)必臨鑒自照”,以過去的成敗福禍,作為衡量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24]7。

李白鳳在不斷地批判社會、批判人性時,也在強化著他的博愛意識。他認為愛是“扶持,并存和永生”,因此,他寫道:“我只向往一個真正的開始,一個人類博大無私的‘愛’!”。這種博大無私的愛的含義非常廣泛,李白鳳認為應(yīng)“從個人主義的私愛,推廣到群眾的,人類的愛,才是正確的方向”[12]1347。于是他從博愛思想出發(fā),不僅給予親友愛心,對無關(guān)的他人也時時關(guān)照、憂思和鳴不平,使他的散文散發(fā)著濃郁的人道主義氣息。李白鳳幼年在北京居住時,因父親的關(guān)系,與當(dāng)時的書畫家有所往來,茫父先生就是其中一個?！稇浢８赶壬酚擅８赶壬淖毯驮娨鰧λ膽涯?有家道中落賣掉茫父先生書畫的無奈感,有時人不識茫父先生詩文價值的不平感,也有茫父先生與陳師曾友情的記述,穿插著時間的轉(zhuǎn)變,文中蘊含著無盡的悲涼[25]。40年代內(nèi)戰(zhàn)時期,物價上漲,上海也充斥著流民乞丐,李白鳳雖躋身小公務(wù)員行列,且身兼數(shù)職,但生活仍然拮據(jù),有時甚至要受人接濟,如1948年5月29日《申報》第4版的文化界小新聞一欄就記載了李白鳳得朱大炎體米賦詩相贈的事情*1948年7月17日《申報》第4版的文化界小新聞中一名叫柏的人記載“李白鳳除在某機關(guān)任職外,并主編刊物,按日寫稿又須刻印,工作至為勞瘁?！崩畎坐P相贈的詩為“破甑君能分斗粟,披燈我自守殘更”及“檔門弱息頻呼飯,局戶山麥不歉貧”等。從詩中可以看出李白鳳的經(jīng)濟狀況。。因此他對上海下層人民尤其是乞丐的生活極為關(guān)注?！恶R路風(fēng)光》之《乞丐》施予三人合為一組告地狀的乞丐以金錢,并憂思上海正有著幾十萬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不能解決吃飯問題[7]1098-1099?！端枷氲纳⒉健凡粫r想到那些連一星火光也沒有的家庭和無家可歸的人們在暗無天日的境地里過著多么難堪的日子[22]14?！镀呤妪S隨筆·雨》哀痛一夜未竭的豪雨將促成多么大的災(zāi)禍,及皚皚白雪下的哀鴻暗自吞著被一些假慈善家魚肉過后的一些殘羹碎骨,祝愿流浪的人們“安然的忍受過這凄涼的季節(jié)”[3]32?！稓v史的鏡子》哀傷于河山之殘破,國際地位的降落,骨肉流離和朱門酒肉臭的對照,更哀痛于戰(zhàn)爭持續(xù)下良心的滅亡、人性的滅亡和國家民族的滅亡[24]7。《從商日記》同情一位旅費用盡的先生的遭遇,不僅愿意自己送他兩百塊錢,而且還請朋友琲璜他們幫助一點,擔(dān)憂一位帶了一身金飾的女性被人惡劣玩弄后半夜被趕回家[18]42-54。

四、 比喻、象征、擬人等藝術(shù)手法的運用

李白鳳散文中常用比喻、象征、擬人、反諷的藝術(shù)手法,使其散文語言生動幽默,細膩傳神,秀麗雋永,含有畫面感。

比喻、象征是李白鳳散文中常用的一種藝術(shù)手法。抒發(fā)自己生活的窘困,批判社會現(xiàn)象和國民精神,表達對藝術(shù)的感想,他都會運用比喻。如“我被生活煎熬著,像一只瘦弱的雞?！盵19]79在惡劣窮苦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李白鳳肩負著生活的重擔(dān),產(chǎn)生了一種異化的感覺,像任人宰割的瘦弱的雞,使人在同情作者境遇之余,對產(chǎn)生這種境遇的根源生出一種強烈的批判之情。文中多處采用象征,如“荒涼的廣原”“舉著火炬站得那樣遠”的旅客、先知者、腳下的骷骨、四周的喊聲和火焰、野草、燎原的野火等營造出一個象征的世界,讀后令人聯(lián)想起魯迅的《野草》。時人余怡讀后稱:“李白鳳的現(xiàn)實的噩夢,使我看得握緊了拳頭,血流滾得熱剌剌的。”[26]“像一條失去了水的魚”[21]8,則抒發(fā)了在都市的泥淖中,想要潔身自好,只能淪為失去水的魚,生命逐漸干枯,展現(xiàn)了李白鳳的人格魅力。

李白鳳常用擬人來抒情,如“晨風(fēng)中,有親切的陽光從窗口踱進來”,“微風(fēng)從后窗里偷偷爬進來,又從前窗輕輕地溜出去”[2]104,這是李白鳳1934年回青島時的感受,心情舒暢,因此,景物也顯得格外親切,甚至有些調(diào)皮,仿佛能看到李白鳳在描繪這些景物時所發(fā)出的微笑。第二次回青島,家人離散,又適逢中秋,因而,景物便帶有些許孤獨蕭瑟的感覺,“秋云展開來把將圓的中秋月攏進懷里去,星子在稀微的云隙中瑟瑟地抖著”[3]30,與李白鳳此時內(nèi)心的感受相契合。當(dāng)40年代,李白鳳輾轉(zhuǎn)大后方苦于經(jīng)營家庭時,事物或景物擬人后,成了衡量他心情變化與貼心與否的評判之物。如“我底車子是強健的,它足以擔(dān)任一切辛勞”[18]46,這是李白鳳在迫于家計外出經(jīng)商時反復(fù)強調(diào)的句子,出發(fā)前滿懷希望,斗志昂揚,體力正佳,因此,連車子也顯得格外任勞任怨?！疤栠B一點禮貌都不懂,真曬得我頭昏腦熱,腸肝五臟都要翻出來了?！盵18]54李白鳳長途跋涉終于回到家時,體力耗盡,歷盡千辛,這時景物在他眼中雖然可厭,卻也在稍嫌輕松的心境下,僅僅只是被調(diào)侃了一下。

李白鳳還善用排比、通感等修辭手法,通感如用“淡藍色”來形容“音波”,用“草原氣息”來形容“樂章”,用“金碧輝煌”形容“音色”,等等[27],使他的《音樂的幻想》富于音樂的旋律美、意境美。

我愛鷹,因為它永遠是年輕而敏捷地飛著,在暴風(fēng)雨中也不疲倦。

我也愛那些排列著如同北方的白楊林的槍,它們指著天空的太陽……

因為愛鷹,所以愛自由,同時更加憎惡那些企圖壓迫或剝削自由的人。[28]

作者以連續(xù)兩個整齊而有變化的排比句,層層渲染,抒發(fā)了他對鷹的頑強毅力、光明自由象征的贊美之情和對黑暗勢力的憎惡之情。《我怎樣治印的》運用排比抒發(fā)了李白鳳對時人印章的各種看法,肯定了他們的可取之處,以及對他們的喜好,也表達了對他們治印的不喜之處[29]21-25。

反諷也是李白鳳常用的藝術(shù)手法,尤其是在他的雜文中。他常以褒義詞進行反諷,如《蒲立德建議一石四鳥》表面夸贊美國人慷慨好義、聰明理智,實則諷刺美國把廢棄的物資售予中國的險惡用心[30]。為了加強諷刺的效果,他常運用成語,如膛臂當(dāng)車、騎虎難下、袖手旁觀、黔驢技窮、喪魂失魄、盲奔瞎竄、慷慨激昂、大言不慚、手忙腳亂、聲色狗馬、黨同伐異,等等。

李白鳳認為詩歌應(yīng)錘煉句子,像古詩人陶潛、孟郊一樣,推敲字詞。因此他感嘆“試追懷遠古詩人造句之艱辛∕草率成章者能不自慚形穢嗎∕緣何不力挽詩壇一往的頹風(fēng)呢”[31]。除了在詩中煉字煉句,在散文中,也能看到李白鳳的這種努力,如微風(fēng)的“爬”與“溜”,“滴綠的山坳”中的“滴”等。

總之,李白鳳的散文既有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也有深遠的藝術(shù)魅力,更展現(xiàn)出他的人格魅力。但由于他的散文尚無人整理,故未受人關(guān)注,這是頗為遺憾的,期望本文能起到拋磚引玉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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