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燕　王淑瓊

摘 要：本文將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應用于送別詩中意象的英譯，通過格式塔意象再造的整體性原則，閉合性原則和異質同構原則對譯文進行分析，探究譯者的心理實現與文字實現，指出譯者主體作用。格式塔意象再造是一個全新的視角，它拓寬了送別詩意象的研究領域，提高了送別詩意象英譯的整體水平，譯者可運用此理論進行古詩翻譯研究。本文以期引起學者對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的關注，并希望對后來的送別詩意象英譯研究有所啟發(fā)。

關鍵詞：格式塔意象再造 意象 送別詩

一、引言

古往今來，離別一直是文人墨客不可避免的字眼，而意象作為詩歌中一個重要的審美概念，是送別詩的靈魂和生命。只有恰當分析送別詩的意象，真正了解作者所要表達的情感，譯者才能輸出完美的譯文。完美的譯文不僅能讓譯文讀者感受到原作者抒發(fā)的情感，還能讓譯文讀者了解中國古詩的風格，這有利于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

格式塔意象普遍存在于中國詩歌，這為運用格式塔意象再造分析送別詩意象英譯提供了前提。格式塔意象再造指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著重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原文形象的整體形成及其再現；（姜秋霞， 2002）第二，在意象轉換或審美過程中，譯者起主體作用；第三，格式塔意象再造是基于美學角度對意象進行的再造。事實上，格式塔意象的實現過程就是文學翻譯過程。本文旨在證明格式塔意象再造在送別詩意象英譯中的運用，同時，通過引入格式塔意象，能肯定譯者的能動作用，可引起未來學者對譯者主體性的研究。

二、概念闡述

（一）意象

“意象”是一個重要的概念，常用于中國古代作品中。意象最早出現在《周易》中，“圣人立象以盡意……”。（李學勤， 1999）前人認為“意”是內在的，抽象的，“象”則是外在的，具體的。“意”與“象”相輔相成，“象”作為“意”的寄托物，往往被創(chuàng)作主體借助用來表達內心的意，然而，由于創(chuàng)作主體情感的獨特性，他們對“象”的選擇也是不同的。此外，原文讀者與譯文讀者由于不同的風俗、不同的審美情趣，不同的文化內涵和情感，對“意象”的接受程度也是不同的。

（二）詩歌意象

何為詩歌意象？詩歌意象是通過想象創(chuàng)造的。它不是模仿，而是感性的，它刺激讀者進一步思考。（Jiang Liu， 1988）詩歌意象是由“意”、“象”和“情”構成的。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實際上是對生活的再現過程，創(chuàng)作主體都需先進行觀察感受，然后醞釀，最后輸出表達。創(chuàng)作過程中，詩人會選定融入自己的感情色彩的一些意象，這些意象結合起來就能制造出一個特定的意境，讀者在閱讀詩歌時，通過這些意象，能更好地還原詩人所見所感。如馬致遠的《秋思》中，古道、西風、瘦馬，夕陽就是意象，這些意象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幅凄涼、悲涼、僻靜的村野圖。

三、理論闡述

（一）格式塔

格式塔源于德文“Gestalt”，指完形，是不同部分分離特性的有機整體。1912年，韋特海墨、苛勒和考夫卡將其整體特性運用于心理學研究，從而產生了格式塔心理學。格式塔心理學認為，部分之和不等于整體。1978年，南京師范大學教授高覺敷將格式塔介紹到中國。20世紀30年代后，格式塔與心理相結合，具體應用到美學中，推動了具有格式塔傾向的美學研究。格式塔心理學包括格式塔，意象，格式塔意象，格式塔質等，這些為美學研究和心理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

（二）格式塔意象再造

姜秋霞教授在《文學翻譯中的審美過程：格式塔意象再造》一書中提出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書中指出，格式塔意象是具有整體概念的意象，它普遍存在于文學文本中。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將文學翻譯模式分成心理實現與文字實現。然而，格式塔意象再造的心理實現和文字實現又要從多方面實現。（姜秋霞， 2002）在心理上實現格式塔意象再造，譯者要憑借語言認知和審美經驗感知原文，進而形成一種色調情感和畫面統一的心理格式塔意象；在文字上實現格式塔意象再造，譯者要在心理意象的指導下，通過篩選詞匯，構造與目標語言圖式相符的句法和語篇，對目標文本進行再現。（覃遠洲， 2013）達爾文曾注意到，有時人們會觀察和描述面部表情，但人們卻無法顯示出它的形態(tài)、大小、方向等特征（Darwin， 1896）。同樣，譯者雖然能理解原文，卻很難譯出與原文完全相符的譯文。

格式塔意象再造主要有三個原則：整體性，閉合性和異質同構。整體性原則指出，人們認識事物，會對整體的形作出最初反應，而并非是對個別刺激作出個別反應。整體不是構成部分的總和，它是在構成部分的理解上獲得的一個新整體，整體先于部分存在。（庫爾特·考夫卡， 1997） 閉合性原則認為，看到一個不完滿的形狀時，人們內在會產生緊張感，迫使大腦皮層進行活動， 對形狀進行填補使之成為完形，從而使內心達到平衡。 （周寅， 2002）也就是說，主體會自行填補不完整的形狀使其成為一個整體。異質同構原則表示人的情感與人的視知覺組織活動以及視覺藝術形式有一種對應關系，若是這幾種“力”在結構上一致，審美經驗就有可能被激起。

四、格式塔意象再造在送別詩意象英譯中的體現及分析

（一）風景類

《送元二使安西》（唐·王維）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A Farewell Song （許淵沖，許明，譯）

No dust is raised on the road wet with monring rain，The willows by the hotel look so fresh and green.

I invite you to drink a cup of wine again；

West of the Sunny Pass no more friends will be seen.endprint

《送元二使安西》是詩人王維送朋友去西北邊疆的送別詩。單看原文，原詩前兩句向我們介紹了送別的時間地點及環(huán)境，后兩句畫面一轉，直接轉向踐行的最后一步——敬酒。詩人通過勸酒這個舉動抒發(fā)離別時的依依不舍。譯者在翻譯時，并未受到字面意義的束縛，比如，“渭城”，渭城是秦都咸陽故城，從長安往西，人們多在此處送別，然而，若是譯成“Weicheng”，由于文化差異，譯文讀者未必能理解，因此這里省譯“渭城”；此外，“柳色新”，“柳色”指“柳樹的顏色”，而“新”則說明此時的柳是初春嫩柳。以上譯文將“柳色新”拆開，逐字翻譯，柳為willows，“新”為“fresh and green”。下過雨之后，客舍的青青和楊柳的翠綠為我們展示了清新明朗的畫面，這是與以往路塵飛揚的畫面不同的?！癴resh”一詞讓我們感覺柳樹煥然一新。從格式塔整體性原則看，譯者并未對個別刺激作出個別反應，而是在獲得新的整體上進行了新的創(chuàng)作。“勸君”本無主語，但譯者翻譯時，進行了添加，符合英語句子強調主語的特點；“客色青”與“柳色新”在結構上本是平行的，但譯者進行了重新構建，譯成“The willows by the hotel”，說明譯者會自主填補缺口。值得一提的是，譯者翻譯時，押ABAB韻，符合譯文讀者的審美觀。

《賦得古原草送別》（唐·白居易）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Grass on the Ancient Plain-Farewelll to A Friend （許淵沖，譯）

Wild grasses spread o′er ancient plain；

With spring and fall they come and go.

Wild fire can′t burn them up again；

They rise when vernal breezes blow.

Their green invades the ruined town.

To see my friend go far away，

My sorrow grows like grass o′er grown.

《賦得古原草送別》是白居易應考習作，因此題目加了“賦得”二字，但是譯者并未體現，這是因為對于譯文讀者來說，“賦得”是難以理解的。此詩先從草下手，然后轉向古原，最后引出送別。古原草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即使只有一點根須，來年仍能生生不息。譯者在譯前半句時，多加了一個形容詞“wild”修飾草，算是神來之筆，另外，“離離”指青草茂盛的樣子，譯者并未選用形容詞，而是用動詞“spread”進行說明，將原文短語轉換成句子，更能讓讀者接受，體現了格式塔的閉合性原則?！按猴L”，顧名思義，春天的風。被野火燒過的草在春風下能重新生長，這說明春風是有神奇力量的，它能讓我們看到新的希望。春風是溫柔和煦的，譯者選擇“breeze”，而不是“wind”，表明譯者的內在情感與原文詩人是契合的，體現了格式塔意象再造的異質同構性，此做法可使英文讀者獲得與原文讀者相同的審美體驗。從整體性看，譯者在保留原文前提下，進行合理發(fā)揮，使用押韻的技巧，添加了原文的美感。

（二）氣象類

《芙蓉樓送辛漸》（唐·王昌齡）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Farewell to Xin Jian at Lotus Tower（許淵沖，譯）

A cold rain mingled with East Stream invades the night，

At dawn you leave the Southern hills lonely in haze，

If my friends in the north should asked if I′m all right，

My heart is free of stain as ice in crystal vase.

《芙蓉樓送辛漸》是王昌齡被貶為江寧縣丞時所寫，古詩前兩句借用“寒雨”“楚山”烘托離別時的凄寒孤寂，后兩句以“冰心”自喻，含蓄地表達了自己的品格?！坝辍笔且环N自然景象，在中國傳統審美心理中，雨絲與人們的愁緒相契合，因而，“雨”有“離愁別緒”的意思，常用于表現“感傷”主題的古詩中。（劉芳， 2007）“寒雨”通常用于秋冬時節(jié)。從全篇看，此處的“寒雨”使用了雙關的修辭手法，不僅指彌漫在滿江煙雨之中的寒意，也指兩個離人內心的寒意。譯者選擇“a cold rain”指明是一場雨，對譯文進行了填補，提高了譯文可讀性，用“cold”而不用“freezing”，說明譯者進行了篩選。

《贈汪倫》（唐·李白）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To Wang Lun Who Comes to Bid Me Farewell（許淵沖，譯）

I， Li Bai， sit aboard a ship about to go，

When suddenly on shore your farewell songs overflow.

However deep the Lake of Peach Blossoms may be，

It′s not so deep， O， Wanglun， as you love for me.

《贈汪倫》是詩人李白寫給好友汪倫的一首留別詩，全詩向我們展示了離別時的場景。譯者在翻譯時需注意以下意象：“踏歌”是民間流行的一種歌舞形式，可邊走邊唱，譯者著眼于全篇，考慮到譯文讀者接受能力，將“踏歌”譯成“farewell songs”，這說明譯者認為它們是相同的“力”；在送別詩中，“水”通常表達出離別的凄涼與惆悵，同時千萬丈深的潭水還可比喻成深厚真摯的友情?！兑唤y志》指明“桃花潭”深不可測，然而在詩人筆下，即便是深不可測的桃花潭也比不上自己和汪倫的真切友情。表面上，譯文省略了對“水”的翻譯，但事實上，譯文譯出“the Lake of Peach Blossoms”就已讓讀者感受到“水”的存在；原文“深千尺”指出譚的特點，譯者在翻譯時并未選擇直譯，而是在腦海里形成一個新的整體，選用程度副詞“however”，有助于譯文讀者的審美接受。endprint

（三）器物類

《送別》（李叔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灑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Farewell（黃新渠，譯）

Outside the parting pavilion，

Beside the old path，

The scented grass is cloud-kissing.

Evening breeze wafts at the willows，

My flute sounds bleak and bare，

The evening sunset is far beyond the hills.

At the far end of the skyline，

Around the corner of the earth，

Half of my bosom friends are drift apart.

A pot of bitter wine to end my sorrow，

Tonight my parting dreams are bleak and bare.

李叔同的《送別》 是一首學堂樂歌，延續(xù)了古典送別詩形式與格調。在古代詩歌中，“長亭”與短亭相對，常用來餞別。譯者在翻譯“長亭”時，并未將“長”體現出來，而是用“parting”一詞，巧妙地指出亭子的深層含義，讓譯文讀者直接獲知詩人創(chuàng)作此詩的背景；“晚風拂柳”指出此時晚上的風并不大，黃新渠巧選用“breeze”一詞，符合作者所想表達的內容。同時，譯者將“笛聲殘”一個無謂語的短語轉換成句子，有利于譯文讀者對譯文的接受；“濁酒”指一種相對于清酒的酒，其原材料是黍米、糯米等黏性大的糧食，若是想翻譯出其意思，一個詞就遠遠不夠的，譯者選用“bitter”一詞恰恰彌補這個問題，詩人寄興于酒，卻無法消解愁緒，此時的酒就帶了“苦”，“bitter”將詩人此時的感受表現得淋漓盡致。譯者從整體性出發(fā)，選定特定的詞結合特定的語境格式塔，體現了該理論最和諧最恰當的作用。

五、結語

在送別詩中，意象是詩人傳遞情感的媒介，有著特定的涵義。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選用合適的詞匯顯得尤為關鍵。格式塔意象再造強調譯文詞義的選擇，譯文語言結構的有機統一，審美體驗的有效傳達。譯者可選用增補法，減省法和替補法等一些技巧傳達意象?；谠摾碚摰恼w性、閉合性及異質同構原則，譯者能有效輸出原文，譯文讀者能在接受原文的基礎上與詩人感同身受。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可運用于對送別詩中意象英譯的研究。

參考文獻

[1] Darwin，C.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M].New York：Appleton，1986.

[2] Jiang Liu.Shige Meixue Lilun Yu Shijian （Aesthetic theory and Practice on poerty）[M].Wuhan：Changjiang Wenyi Chubanshe （Changjiang Literature Press），1988.

[3] 姜秋霞.文學翻譯中的審美過程：格式塔意象再造[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4] 庫爾特·考夫卡.格式塔心理學原理（上冊）[M].黎煒，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

[5] 李學勤.十三經注疏： 周易正義[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6] 劉芳.詩歌意象語言研究[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2007.

[7] 覃遠洲.李白詩歌英譯的格式塔意象再造過程研究[D].湖南：中南大學，2013.

[8] 周寅.“格式塔”心理學與詩歌鑒賞[J].南通職業(yè)大學學報.2002（04）：3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