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薛寧寧
中國翻譯研究走過了漫長的道路,從支謙、道安的佛經(jīng)譯論開篇,到傅雷、錢鍾書的“神似化境論”,中國傳統(tǒng)譯論取得了豐富的成果;從動態(tài)對等、目的論,到女性主義、后殖民主義譯論等,中國引介了大量的西方譯論。但中國當下的譯論研究該往何處去?這一直是譯學界孜孜以求的問題?!懊姹谑陥D破壁”,一些前輩學者數(shù)十年如一日,努力叩問中國當代譯論的構建之路,新近仙逝的南京大學張柏然教授就是其中一位。張柏然教授德高望重,是譯學界很多中青年學者的精神導師。他不僅培育了滿園桃李,也給人們留下了寶貴的譯學之思,在他辭世前的最后幾年出版了《譯學卮言》(2012)、《譯學研究叩問錄——對當下譯論研究的新觀察與新思考》(2016)(下稱《譯學研究叩問錄》)、《字林微言——翻譯學、詞典學序跋暨學術演講集》(2017)等著作。其中,《譯學研究叩問錄》是張柏然教授和其弟子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辛紅娟教授合著而成,是張柏然教授對中國當下譯論發(fā)展之路的最后的思考。
在中國當下譯論領域關于翻譯命題、翻譯視角、翻譯思潮的“雜語喧嘩”中,該書從對譯論的元理論關注切入,深入淺出,進一步分析了中國譯論構建的立足點、融合點和創(chuàng)新點。全書分為上、中、下三編,試圖在一問一答之間,或從理論的高度,對譯論做整體性的把握和多方位的思考;或秉承中國傳統(tǒng)譯論,借鑒西方譯論話語,從某一特定視角出發(fā),對所論議題進行剖析,在具體分析中探索譯學的奧秘;或以哲學、美學為綱繩,探測并挖掘翻譯這一人類特殊的精神活動的豐富內涵,字里行間從一個個側面映現(xiàn)出譯論研究在艱難中探索前進的軌跡。(張柏然、辛紅娟 2016:6)該書以清晰的脈絡、充實的內容、獨特的視角為讀者展現(xiàn)了一幅中國當代譯論構建的新圖景。書中凝結了張柏然教授譯學思想的精華,實乃譯學界不可多得的財富。筆者認為,在中國當代譯論的構建中,該書對中國傳統(tǒng)譯論、西方譯論以及未來中西譯論發(fā)展之路的探討,具有創(chuàng)新性和指導性的學術價值,值得后人踐行和探索。
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開始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在這個文化轉型期中,譯論研究也出現(xiàn)了新的轉機。隨后,在改革開放思想的引導下,譯學界大規(guī)模地介紹外國譯論,引進了近百年來西方的各種翻譯思想。在較短的時間內,許多人興致勃勃地譯介、模仿、實驗,幾乎把百年來的各種歐美翻譯思潮都操演了一遍,翻譯思想空前活躍。(張柏然 2008:79)西方翻譯思想如潮水般涌向中國,在革新翻譯研究者思維方式的同時,也沖擊了中國傳統(tǒng)的譯論思想。這個時期,甚至有人將西方譯論看作中國譯論的立足點和出路所在。然而,對翻譯問題的討論和研究,不能割裂人們在歷史中漸漸形成的對翻譯的種種認識。割裂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的聯(lián)系,無疑是斷其生命的來源。(許鈞 2003:431)中國是一個文明古國,有著悠久的翻譯史。古代中國人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實踐經(jīng)驗給后代留下了豐富而燦爛的譯學遺產,如漢唐的佛經(jīng)翻譯、明末清初的科技翻譯、五四時期的西方翻譯等。這些彌足珍貴的遺產不僅是構建中國當代譯論的出發(fā)點和立足點,還讓中國在世界翻譯史研究方面占據(jù)重要地位。
“建立中國翻譯學,我們要立足于中華民族的語言、文化、思維方式,從本民族的語言與文化現(xiàn)實出發(fā),從漢—外、外—漢語言文化對比研究的實際情況出發(fā),描寫翻譯實踐過程,展開理論研究”。(張柏然、辛紅娟 2016:20)縱觀中國一千多年的翻譯理論史,不管是對翻譯標準、翻譯策略、翻譯方法的探索和闡述,還是對翻譯本質、翻譯過程、譯者身份的認識和分析,都蘊含了華夏民族的整體思維方式和行動模式,以及植根于本民族文化中的獨特審美思想和美學范式。道安的“案本而傳”、馬建忠的“善譯”、嚴復的“信達雅”、傅雷的“神似”以及錢鍾書的“化境”等,這些獨具特色和價值的理論思想是中國當代譯論發(fā)展的基石。因此,中國當代譯論的構建要求人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從局部對中國傳統(tǒng)譯論具體的理論范疇進行整合,開辟當代譯論系統(tǒng)優(yōu)化之路;同時,也要在整體上了解中國傳統(tǒng)譯論的根本精神和總體特征,對其加以改造、轉化和創(chuàng)新,兼收并蓄,推陳出新,促進中國傳統(tǒng)譯論與現(xiàn)代譯論的互通有無、取長補短、和諧發(fā)展。
譯學界較普遍的觀點是,中國傳統(tǒng)譯論無體系可言,有的只是一些經(jīng)驗式、感悟式、直覺式和印象式的散論;一些譯論家的理論觀點見于各種散論之中,缺乏邏輯性與系統(tǒng)性。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散見于“序”“例言”中的“零星觀點”卻也充滿了真知灼見,如同滄海中的珍珠一樣,亦是值得不斷挖掘的理論寶藏。中國傳統(tǒng)譯論產生于特定的歷史背景和人文環(huán)境,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未必能順應當今大數(shù)據(jù)時代的發(fā)展要求。但一個民族文化的發(fā)展,不能沒有傳統(tǒng),而不同時代對傳統(tǒng)的闡釋與理解,會賦予傳統(tǒng)新的意義與內涵。(許鈞 2003:385)由此可見,促進中國傳統(tǒng)譯論的現(xiàn)代轉化尤為重要。中國傳統(tǒng)譯論的現(xiàn)代轉化是一個歷史過程,“現(xiàn)代轉化”的文化價值目標是重建當代譯論話語體系,核心是中國傳統(tǒng)譯論范疇體系的轉化。(張柏然、辛紅娟 2016:63)實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譯論范疇體系的轉化,重在中國古代譯論的參與,但這絕不意味著要毫無選擇地“復古”,把個別古代譯論范疇拿到當代翻譯學中做點綴,而是要在對概念進行厘清界定、對古代范疇進行理性梳理的基礎上,把理論家那些散金碎玉的觀點連綴起來,賦予其新的思想和意義,并將其系統(tǒng)化、體系化,從而實現(xiàn)傳統(tǒng)譯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使其融入中國當代譯論中來,增強中華民族的文化底蘊,推動中國古代譯論資源與當代譯論構建的接軌,使其成為具有當代意義的譯論的血肉。
而當今譯論的構建,首先面臨的是如何評價歷史遺產的問題。古代譯論的話語表述方式和理論內涵與當代譯學已經(jīng)嚴重脫節(jié),要實現(xiàn)對古代譯論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就必須對它進行一系列的現(xiàn)代闡釋。(石永浩 2006:202)本文所說的構建中國譯論話語體系要立足中國的傳統(tǒng),并不意味著要照搬傳統(tǒng)譯論,而是在繼承的基礎上,對中國傳統(tǒng)譯論具體的理論范疇從局部開始進行逐步清理,開辟當代譯論系統(tǒng)優(yōu)化之路,同時也從整體上了解古代譯論的總體特征,對其加以改造和轉化,兼收并蓄,推陳出新,努力促進傳統(tǒng)譯論的現(xiàn)代性轉換。構建中國當代譯論,中國學者還必須有自己的立足點,這個立足點就是中華民族的文化和精神。因此,必然不能拋棄中國千年來的譯學思想。中國的傳統(tǒng)譯論是溝通過去與現(xiàn)在的橋梁,是古代智慧和現(xiàn)代文明對話交流的必經(jīng)渠道,人們應立足中國文化精神的理論體系,從中國傳統(tǒng)譯論的整合出發(f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推陳出新,建立一套符合中國語言文化特點的譯論模式與操作系統(tǒng)。
翻譯是“跨”的活動,跨語言、跨文化、跨民族、跨時空,因而翻譯研究也必然是“跨”的研究。要想有所突破和創(chuàng)新,就要借鑒其他國家和民族的研究視角來觀照本民族的翻譯問題。任何一個民族想發(fā)展,都必須走出封閉的自我。不管這個民族的文化有多么輝煌,多么偉大,都不可避免地要與其他文化進行交流,在不斷碰撞中,甚至沖突中,漸漸相互理解,相互交融。(許鈞 2003:386)當前,經(jīng)濟全球化進程的加快促進了國家間的交往,這種國際交往的發(fā)展有助于形成一種文化與翻譯思想上的國際對話,但這種對話與過去那種“西方出理論、非西方出材料”式的學術研究不同,是不同譯論間的共通、互補、融合和發(fā)展。
全球化在文化領域里的一個重要表征,就是各國、各民族文化通過世界性的交流,打破了原來閉關自守的狹隘界限而走向開放和多元,形成一種“世界文化”的新格局。(張柏然、辛紅娟 2016:39)中國傳統(tǒng)譯論要想以自己獨特的優(yōu)勢補充和完善當代譯論,在新的世紀里跟上時代的潮流,保持文化上的先進性和創(chuàng)新性,就要使自己融入世界,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和西方譯論互鑒,建立平等的對話關系,既要取其精華,又要擺脫其支配控制,取長補短,和諧發(fā)展。
西方的翻譯研究視野寬闊,角度宏觀,系統(tǒng)多元。對于現(xiàn)當代西方譯論的分類或描述可按翻譯研究的基本途徑和方法或思想流派的基本特色,將其劃分為翻譯的文藝學理論、語言學理論、交際學理論、社會符號學理論,或翻譯的語言學派、翻譯科學派、翻譯研究派、翻譯文化派、翻譯目的派、翻譯功能派、翻譯解構派、多元系統(tǒng)派等。(譚載喜 2005:54)西方翻譯史上也涌現(xiàn)出一大批優(yōu)秀的譯論家,他們在不同的時期,從不同的角度,對譯論提出了不同的見解和觀點:但丁的“文學不可譯”論,德萊頓的“逐字翻譯”“意譯”“擬作”翻譯三分法,雅各布森的“語內翻譯”“語際翻譯”“符際翻譯”,奈達的“翻譯即科學”“動態(tài)對等”“逆轉換翻譯理論”,圖里的“翻譯規(guī)范”“翻譯描寫”等。這些形形色色的思想或觀點,都是西方龐大的譯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精髓值得中國學習和借鑒。對西方譯論的研究和借鑒,可以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各學派的譯論,認識學術流派的重要性。此外,西方譯論研究的多元性和跨學科的研究方法也是對中國當代譯論構建的另一重要啟發(fā)。
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國家,有著海納百川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只有在與其他文明的相互激蕩和對話中,才能不斷豐富和發(fā)展,才能保持長盛不衰的生命力。這表明,中國當代譯論的構建必須借鑒世界其他民族創(chuàng)造的優(yōu)秀文明成果。中西譯論是兩套不同的話語系統(tǒng),不管是中國譯論還是西方譯論,都有自己獨特的思維方式,但其中也不乏人類理性認識的某些相似與共通之處。“在我們這個時代,思想在全球范圍內相互關聯(lián)是一個基本事實”,人們“不能憑空構造一個孤立的中國本質”,不能把自己關在一個“文化的封閉圈里”(張隆溪 2004:46)。人們應當本著真正多元論的精神,留意理論范疇的多元性和譯學理論建設的開放性,“開放必然意味著寬容,必然使思想靈活”(張隆溪 2004:48)。因此,人們要以自己固有的理論為基礎,從西方譯論中吸取養(yǎng)分,尋找相關范疇和命題,比較其相似和相通之處,通過創(chuàng)造性整合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達到中西譯論交融的境界,從而豐富中國譯論,為人類文明做出更大的貢獻。
當然,中西譯論融通是有前提的。所謂“中西融通”,就是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的基礎上,將中華民族的譯論資源輸入現(xiàn)代語境,與人們現(xiàn)代視野中的西方譯論進行平等的對話與溝通,從中挑選出更符合翻譯現(xiàn)象實際的理論范疇和命題,進行創(chuàng)造性的整合和構建,從而創(chuàng)造出有中國理論資源參與的翻譯理論新形態(tài)。(張柏然、辛紅娟 2016:2)誠然,人們既要認同本民族的理論體系,又要學習其他民族的理論體系,在不同民族文化對話的過程中,必須遵循各民族文化一律平等的原則。在交流對話中,要求同存異,尊重個性,和睦相處,共同促進世界譯論的繁榮。同時,中國應根據(jù)本國、本民族的實際情況,結合自身發(fā)展的需要,有選擇地借鑒和吸收西方譯論;反對照搬外來文化,也反對全盤否定外來文化的“封閉主義”和“狹隘視野”;不能因為要突出中國特色,就輕視或勾銷普遍性價值;也不能因為要引進西方觀念,就只承認西方才具有普遍性價值。中國的學問有其自身的特點,不能以西學為標準。中西融通的目的就是為了克服這些缺陷。(張柏然、辛紅娟 2016:2)
翻譯學就是系統(tǒng)地研究雙語、雙文化轉換規(guī)律,通過描述翻譯過程,總結出一定的原則、理論與模式,以解釋和預測一切在翻譯范疇之內的現(xiàn)象,從而構建一套宏觀結構框架加微觀操作原則的譯論體系。(張柏然、辛紅娟 2016:18)如今,全球化和大數(shù)據(jù)時代已經(jīng)到來,人們的學習、生活和工作方式等均在悄然變化,翻譯也正在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網(wǎng)絡翻譯應運而生,翻譯技術突飛猛進,翻譯研究、翻譯實踐、翻譯教學也正經(jīng)歷著各種變革。全球化和科技化的時代到來了,譯論研究多樣化的時代也到來了。在這個思想、文化和科技競相發(fā)展的時代,構建中國當代譯論,尤其是構建一種多樣化的新譯論,就必須具有思辨能力和發(fā)展眼光,與時俱進。正如張柏然教授所說,一旦舊有的禁錮被打破,人們就覺得譯論中的問題是如此眾多,以至于任何問題都成了問題,必須進行重新闡釋;而翻譯實踐中層出不窮的新問題,也常常使理論與批評無法對翻譯實踐再發(fā)表懇切、精當之論,不能不陷入尷尬境地。一些從事譯論研究的專業(yè)學者,事實上早就思考著、協(xié)調著翻譯實踐與理論的關系,希冀建立一種多樣化的新譯論。(張柏然 2008:79)
從唯物辯證法的角度看,構建中國當代譯論,首先要處理好普遍性和特殊性(即共性和個性)之間的關系。構建當代譯論面臨兩大尷尬處境:尷尬之一是構建融合傳統(tǒng)文、藝、哲、美等文化精華的譯論,還是超脫傳統(tǒng)(或任何)語言文化因素影響的譯論?尷尬之二是構建具有顯著語言文化針對性的譯論,還是具有普遍適用性和指導意義的譯論?(張柏然、辛紅娟 2016:28-29)說到底,這兩個問題實質上體現(xiàn)的是矛盾的特殊性和普遍性的關系。前者屬于矛盾的特殊性,后者屬于矛盾的普遍性,二者是對立統(tǒng)一的辯證關系,互為依存,相輔相成。重視中國譯學的特殊性,并不意味著放棄對具有普遍適用意義的純理論的追求;同樣,對純理論的偏重也不應該以犧牲特殊性為代價。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唯有立足民族語言、文化和翻譯傳統(tǒng),同時參照和借鑒國外譯論,超越非此即彼的東西文化沖突模式,努力發(fā)展自身,方能真正參與國際對話,為構建多元互補、平等和諧的世界文化景觀做出應有的貢獻。(方夢之 2011:490)因此,構建中國當代譯論,既要注重共性,也不能忽視個性;既要立足本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也要參照世界民族文化的有益成果;既要結合中國譯學研究成果和翻譯現(xiàn)象,也要吸收和借鑒西方譯論對于翻譯共性描述的合理部分,以此來進行翻譯實踐探索,展開譯論研究。
構建中國當代譯論,還必須堅持科學化與人文性相結合的原則。一些學者認為,中國的譯論研究方法還停留在傳統(tǒng)經(jīng)驗主義的語文學范式或語言學范式,雖具有人文精神但缺乏科學方法和理論意識等。推動中國譯論的發(fā)展,尤其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大背景下,推動中國譯論走出國門,走向世界,就要堅持用思辨和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自然界是不斷發(fā)展的,人類社會是不斷發(fā)展的,人類的認識也是不斷發(fā)展的。一部翻譯史就是翻譯研究方法迭相嬗變、不斷另起爐灶的歷史。這種現(xiàn)象的產生,一方面是因為翻譯有內在的規(guī)律性,對翻譯的內在規(guī)律做抽象的、形式化的描寫使翻譯研究具有自然科學的屬性;另一方面是因為翻譯是涵蓋面極廣的社會現(xiàn)象,對翻譯的社會性、實踐性和主體性的研究又使翻譯研究具有人文科學的屬性。(張柏然、辛紅娟 2016:23)在翻譯研究中,人們既要警惕一味分化求細的繁瑣哲學味道,又要避免忽視抽象與綜合協(xié)調的研究傾向。人們在追求翻譯研究科學化的同時,必須把翻譯研究的人文性囊括在內。背離翻譯的人文性,必然會把翻譯研究簡單化。當然,也必須防止另一種片面性——用翻譯研究的人文性來否定翻譯研究的科學化。不能因為翻譯研究的人文性而認定翻譯研究中的隨意性、重復性和低效勞動是合理的,也不能據(jù)此認為傳統(tǒng)翻譯研究的路子是至善至美的。(張柏然、辛紅娟 2016:24)要構建中國當代譯論,必須堅持將科學化與人文性統(tǒng)一起來,使兩者相互補充,和諧共處。
21世紀中國譯學應該站在對20世紀乃至有史以來中國及世界各國譯學傳統(tǒng)進行文化批判的基石上,對現(xiàn)實的翻譯問題進行文化的分析,探求與新文化發(fā)展相符合的譯學道路;同時,從對實際翻譯活動中“純翻譯問題”的關注拓展為對現(xiàn)實個體和整個民族文化命運的關懷,為百姓和民族文化的新生尋求合適的翻譯策略。(張柏然 2001)
中國翻譯實踐歷史悠久,成果豐富,譯學思想自古至今層出不窮。然而,與西方翻譯研究相比,中國譯學沒有形成學派,也沒有形成較為完整的理論體系。中國的翻譯研究猶如一盤散沙,發(fā)展的規(guī)模性和系統(tǒng)性都極為受限。因此,構建中國當代譯論很有必要。現(xiàn)代譯論賴以構建的核心理論必須以民族語言文化為立足點,充分發(fā)揚中國傳統(tǒng)譯論的長處,堅決避免“民族虛無主義”;同時,在全球化、數(shù)字化的時代,隨著人類交流和對話的加深,必須融貫中西,借鑒西方科學、系統(tǒng)的研究方法對傳統(tǒng)譯論進行改造與提升,防止陷入“民族狹隘主義”。立足傳統(tǒng),融貫中西,推陳出新,走向融通,既培養(yǎng)哲學思辨能力,又堅持用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這樣才能構建既蘊含中國豐厚文化內涵,又融合西方研究方法優(yōu)勢,而且能體現(xiàn)時代精神風貌的中國當代譯論。
針對中國翻譯研究長久以來的問題和癥狀,張柏然教授和辛紅娟教授的《譯學研究叩問錄》一書,旨在探索中國當代譯論的構建。他們在書中給出了許多寶貴的意見,推動了中國譯學的建設和發(fā)展。當然,在研習《譯學研究叩問錄》的過程中,筆者認為該書還有進一步改善和深入探索的空間。首先,該書涉及的主題較多,如同散落的珠玉一般,一些重要的話題在該書中并沒有得以詳細闡述,而讀者可能有更多的期待,未免有遺珠之憾。其次,張柏然教授雖然提出叩問譯學之路,接通中西,但只是從宏觀角度對這一問題進行了原則性的探討,而如何實施的具體方法論還有待深入探索。最后,因篇幅所限,該書無法涉及中國譯學研究的所有內容,作者的思想亦不可能全部呈現(xiàn),部分觀點也有待學術界進一步探討。但瑕不掩瑜,該書不僅是中國當代譯論研究的見證, 也是整個譯學研究體系中的重要一域, 其特色和學術價值非常明顯。無疑,該書是張柏然教授生前留給譯學界的一筆寶貴財富。這筆寶貴的譯學財富將會扎根于后人心中,使人們受益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