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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胡克斯的學術話語

2018-03-31 20:55:27周春
山東外語教學 2018年1期
關鍵詞:胡克女權主義黑人

周春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 英語學院, 北京 100024)

1.0 引言

貝爾·胡克斯(bell hooks)是美國學術界至關重要的批評家之一。如今她已被公認為美國重要的黑人學者,并被《大西洋月刊》評為“我們國家的主要公眾知識分子之一”。她在女權主義理論、文化批評和公眾教育等多個領域嘗試“越界”的書寫,并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2.0 貝爾·胡克斯學術話語背景

貝爾·胡克斯1952年出生于美國南部肯塔基州一個種族隔離的黑人社區(qū)傳統(tǒng)工人階級家庭。胡克斯從小見證了父親在家的絕對權威。父親的專制、兄弟姐妹之間性別地位的不平等、家庭暴力等讓胡克斯從小開始批判性地思考性別壓迫的問題:“我的抵抗思想始于我成長于一個傳統(tǒng)的、底層的南方家庭”(hooks,1989:68)。胡克斯以曾祖母的名字貝爾·胡克斯為筆名,體現(xiàn)了她自幼就開始對權威話語的批判思想。胡克斯這一名字,不僅表明她與黑人女性傳統(tǒng)的關系,也鮮明地表達了她善于反駁,敢于批判的思想。

胡克斯的教育背景完美地體現(xiàn)了精英學者的學術道路:在斯坦福大學學習英語文學,于1973年獲得學士學位。在威斯康辛大學完成學業(yè)后,于1983年在加利福利亞大學圣克魯斯分校獲得博士學位。畢業(yè)后,胡克斯先后在南加州大學、加利福利亞大學圣克魯斯分校、舊金山州立大學、耶魯大學、歐柏林學院、紐約城市大學等頂尖大學任教。早年在斯坦福大學學習期間,她就開始參與女權主義運動,并由此開啟了學術生涯。今天,她的理論建樹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領域:女權主義和大眾文化研究。在胡克斯的30多部著作中,貫穿始終的核心議題就是批判美國“白人至上的資本主義父權文化”在社會的支配地位。胡克斯著眼于“性別、種族、階級的連鎖本質是一種改變了女權主義思想方向的觀點”(胡克斯,2001a:5),這也成為她對當今女權主義理論最大的學術貢獻。然而,在學界充分肯定胡克斯在黑人女權主義和文化批評領域學術貢獻的同時,胡克斯的文本書寫政治及獨特的話語策略仍然沒有得到足夠重視。

事實上,在美國黑人文學和文學批評傳統(tǒng)中,用何種言說方式來“發(fā)聲”一直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法儂在《黑皮膚,白面具》第一章“黑人和語言”中就指出:“說話,就是能夠運用某種句法,掌握這種或那種語言的詞法,但尤其是承擔一種文化,擔負起一種文明”(2005:8)。作為當代黑人學者代表之一,胡克斯在自己的理論建構中同樣對批評語言與策略問題表示關注。秉承“多聲部”交織疊用的文本策略一直是胡克斯理論書寫中不斷重復的核心問題。然而,胡克斯的這種“越界”的文本策略并非一蹴而就,它既與胡克斯的生活背景和成長經(jīng)歷息息相關,也與整個黑人女性文學傳統(tǒng)和文學批評傳統(tǒng)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胡克斯批判思想和文本策略的逐步成熟,離不開其獨特的語言觀。而這種語言觀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源自胡克斯對語言與生俱來的熱愛。作家、詩人和批評家的多重身份注定她對書寫的語言和呈現(xiàn)方式異常敏感。雖然胡克斯的父親是典型的父權制化身,但她的母親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女性。胡克斯繼承了母親的天賦,自小喜歡閱讀各類書籍,并夢想成為一名作家。語言對于幼年的胡克斯來說具有神奇的魔力,然而令胡克斯著魔的語言,是生動活潑、富有激情的詩性語言,而不是冰冷死氣沉沉的學術語言:

如果我能預知未來,知道有一天因為作為一名批評家而不是詩人和小說家而成名我一定會感到傷心。傷心的原因在于大學期間文學批評寫作學習所倡導的是一種缺乏激情的所謂‘客觀’和‘中立’的學術語言:我們學習寫作并受到肯定和贊揚的文學批評,聽上去很呆板。然而,正是這種缺少激情投入的語言受到更多的推崇。這種不帶感情色彩的姿態(tài)被認為更客觀。(hooks,1999:36-37)

在胡克斯看來,學校教育將文學批評的語言規(guī)定為一種更為“客觀中立”的學術性語言,本身就體現(xiàn)了學術界二元對立的語言等級體系。這種“潛規(guī)則”無形中將批評家和作家劃分了等級,潛在之意就是批評家的語言比作家更為高級。這種思維體現(xiàn)了“形而上學體系中‘思想與身體’的二元對立思想,人們對誰占優(yōu)勢地位毫無質疑”(hooks,1999:37)。胡克斯態(tài)度鮮明地抵制這種二元對立。在她眼中,“拒絕接受這種區(qū)分曾經(jīng)是,現(xiàn)在也仍然是一種反叛行為,一種能夠挑戰(zhàn)和瓦解根植于學術界和外在世界的統(tǒng)治政治等級結構的行為”(hooks,1999:37)。

學術語言與非學術語言,理性語言與感性語言的交織,成為胡克斯批評話語的獨特模式,也是她書寫政治的特征。此外,胡克斯這種“差異”的書寫策略毫無疑問還清晰地銘刻了黑人女性文學和批評傳統(tǒng)的烙印。其中對胡克斯影響最為深遠的是被稱為黑人文學先驅的佐拉·尼爾·赫斯頓(Zora Neale Hurston)。赫斯頓在美國文學與非洲裔美國文學上的地位已不容置疑。黑人著名學者小亨利·路易斯·蓋茨(Henry Louis Gates,Jr.)認為,赫斯頓在當代作為小說家、民俗學家、人種志學者都建立了聲譽,然而“正是在黑人人類學者中,她被視為‘先驅女性’這樣一個合適的位置”(1988:180)。對于胡克斯來說,這種影響集中體現(xiàn)在赫斯頓打破學科的疆界,用一種跨學科的、文類雜糅的復調書寫策略改寫了當時既定的文化人類學學術話語,成為后現(xiàn)代文化人類學書寫中不可忽視的一頁。

胡克斯毫不諱言自己是黑人女性文學先驅赫斯頓的繼承者。在胡克斯看來,赫斯頓的人類學著作《騾子與人》“推動人類學作品跨越疆界,使其在大眾文化中占據(jù)一席之地,并將其帶回到非洲裔美國民俗學的起源之處”(hooks,1990:143)。而這一點,無疑深深契合了胡克斯理論建構中貫穿始終的觀點:即只有讓更多邊緣群體,尤其是沒有受過太多高等教育,不想接受、也無法接受過于“高深”理論的大眾能夠理解和愿意接受的作品才是最有意義的。只有這樣,才能讓理論走出象牙塔,聯(lián)系實踐,真正影響和改變黑人生活。在胡克斯看來,讓更多讀者接受黑人民俗文化,使學術話語不再是曲高和寡無人應和的獨唱,才是赫斯頓保留黑人民俗文化精髓的最有效的途徑:“赫斯頓的批評思想指引她得出這樣的結論:確保黑人民俗文化不消失或滅亡的方式就是與讀者大眾共同分享它。因此,在記載黑人民俗文化時,赫斯頓采用了民俗的風格,而非一種遠離大眾的學術風格”(hooks,1990:140)。這樣的話語模式,對胡克斯的文本寫作影響甚為深遠。在學術話語和大眾話語之間架構起一座橋梁,讓學術以普通大眾都能接受的方式進入大眾視野,成為胡克斯一生理論建構中最重要的目標之一。

后殖民主義理論認為,采用某種敘事手法,運用某種語言事實上體現(xiàn)了作者對自己文化身份的認同。作為赫斯頓的傳人,胡克斯的批評話語非常明顯地體現(xiàn)了她自己所說的“越界”的文本書寫體例,并打破了將學術語言與方言、學者與民眾、象牙塔與真實世界相割裂開來的 “有害的區(qū)分”(Boxwell,1992:605-606)。胡克斯這種“差異性”的書寫策略,將黑人女權主義文化詩學引向更為廣泛的讀者大眾,使她成為當今美國學界一個不容忽視的公眾知識分子、社會活動家,而非一個僅僅囿于象牙塔內高高在上的學者。

3.0 “克里奧爾連貫體”的文本策略

尋找一種合適的表述抵抗的批評話語一直是黑人女權主義批評的核心議題之一。貝爾·胡克斯無疑是這種適宜的抵抗批評話語建構中的翹楚。在胡克斯眼中,語言是一種斗爭場所,而寫作又是一種語言游戲。與其它黑人公眾知識分子相比較,胡克斯理論建構與眾不同之處在于,她在自己的批評文本中交疊使用多重聲音,鮮明地體現(xiàn)了后殖民寫作中的“克里奧爾連貫體”話語策略。

“克里奧爾連貫體”是一種“不同說話方式交疊”,而“每個說話個體都可以在這些不同的說話方式之間隨意變動”(阿??寺宸蛱兀?014:41)的后殖民言說策略。這樣的一種不同說話方式混雜的言說策略,體現(xiàn)了邊緣話語對主流話語的一種創(chuàng)造性改寫。這種創(chuàng)造性地將理論話語與大眾話語交織的“越界”的書寫策略,恰恰是胡克斯學術話語策略的獨特性所在:“胡克斯在美國學術界是一個獨特的人物。與其它學者不同的是,一方面,她以一種通俗易懂的散文模式將自己富有洞見的觀點直接表述出來,并為成千上萬個具有讀寫能力的同胞所閱讀;另一方面,她又是一個真正的學者——斯坦福大學的教育背景,在耶魯和歐柏林學院任教”(hooks & West,1991:50)。

隨意翻開胡克斯的學術著作,我們會走進一個獨特的文本世界。胡克斯的女權主義文化詩學探討的是當今學界引人關注的眾多理論問題和文化現(xiàn)象。在她的著作中,我們可以看到無處不在的西方主流批評話語中的話語和詞匯:“后現(xiàn)代黑人性”、“后現(xiàn)代”、“主體性”、“文化干預”、“凝視”、“差異”、“他者”、“邊緣與中心”、“表征”、“解構與重構”、“編碼與解碼”、“反霸權文化”、“二元對立”、“菲勒斯中心主義”、“本質主義”等等,這些語匯的使用,體現(xiàn)了胡克斯對主流學術話語的關注;也有力地駁斥了對胡克斯理論性不足的攻擊。而另一方面,胡克斯的批評文本同樣也出現(xiàn)了大量所謂的“黑人口語”、“街頭語言”、“大眾語言”、甚至是“粗俗的俚語”。這種一方面使用高深的學術語言,另一方面使用來自社會底層、粗俗的街頭黑人英語的獨特話語模式,成為胡克斯“越界”的文本書寫策略的有力例證。

胡克斯的文本策略,既體現(xiàn)在她女權主義文化詩學的語言策略中,更體現(xiàn)在她獨具特色的文體風格上。胡克斯幾乎所有的學術著作都有與權威學術寫作不同的體例。她的著作既缺少學術著作所必備的腳注(部分著作甚至連參考引文都不具備),也不遵從美國現(xiàn)代語言協(xié)會制定的學術著作寫作規(guī)范,即為學界所熟知的MLA體例。最初她的這種體例并不被學界認可,沒有主流出版社愿意出版,也沒有人會想到她的書籍會對女權主義有深遠的影響,甚至會成為全美國的大學教材。然而,憑借這樣獨特的文體風格,她讓更多讀者接受并了解了女權主義和文化批評。

對于處于社會邊緣群體的作家來說,語言是文化帝國主義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此,這些作家的文本書寫從來都是政治性的。對于胡克斯這樣的批評家來說,改變語言,不僅僅是改變一種媒介,更是反抗權威話語、改變現(xiàn)實的需要。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種獨特文體風格,體現(xiàn)了作者期盼傳統(tǒng)的學術思想以一種新的、易于為受眾所接受的方式進入大眾“期待視野”的愿望。

胡克斯的這種批評話語策略是她深入廣泛的調研的結果。在調查普通讀者后,她認識到帶有標準學術文本配備的注釋常常成為讀者大眾接觸理論書籍的“閱讀障礙”。被學界所指責、奠定胡克斯作為黑人女權主義批評家地位的《難道我不是一個女性嗎?》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胡克斯在該書出版十年后說出了自己刻意不遵循學術規(guī)則的原因。在寫作這部著作時,胡克斯咨詢了眾多非學術界讀者。當問及如果一本書里有腳注,讀者是否還愿意閱讀時,這些人的回應是“不愿意”。原因在于:“當翻開一本帶有腳注的書時,人們隨即就會想到,這不是他們所看的書,這是為學術圈準備的書籍”(hooks & West,1991:72)。

在胡克斯看來,即使在上世紀后半葉“女權主義”這一術語已為世人熟知的情況下,大多數(shù)公眾對它仍缺乏深入了解。當胡克斯詢問讀者閱讀過什么樣的女權主義著作或雜志時,他們的回答是,關于女權主義的認識全都是“三手貨”(hooks,2000:vii),人們不知道女權主義發(fā)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女權主義運動是關于女性爭取自己權利的運動。可以說,這使得胡克斯在上個世紀末對女權主義的反思具有更為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如何將什么是女權主義,女權主義運動究竟做出了什么成就,它在哪些方面帶來了社會變革以一種更容易讓人接受的方式來使更多的人來了解,成為這部著作的最大價值。正如胡克斯所說:“每一次遇到這些人,我總是希望手頭有這樣一本小冊子,因此我就可以說,去讀這本書吧,它會告訴你女權主義是什么?女權主義運動是關于什么的?我希望手頭的這本小說是一部簡潔而易懂的書,而不是充斥著難懂的專業(yè)術語和學術語言的長篇巨著,直截了當、清晰明了——通俗易懂,卻內涵豐富?!?(hooks,2000:viii)

胡克斯獨特的文本策略另一重要特點,是在客觀性的學術寫作體例中,加入了作者個性化的聲音和個人經(jīng)歷。這種個性化寫作和客觀性的學術寫作交織的文本策略,體現(xiàn)了胡克斯對支配性學術體制的抵制。在胡克斯的女權主義文化批評中,甚至在同一篇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常常在個性化寫作的單數(shù)第一人稱和學術化寫作的第三人稱作者權威視角之間交替轉換。例如,在胡克斯的文化批評經(jīng)典著作《反叛文化:抵抗表征》一書中,作者以個人經(jīng)歷開啟自己的文化批評之旅:“在我二十幾歲的時候,我開啟了去往歐洲的第一次朝圣之旅。對于任何一個注定會過著激情的波西米亞生活、一種邊緣生活的美國年輕藝術家來說,這個旅程是一次必要的儀式”(hooks,1994:9)。作者用第一人稱敘述完自己的經(jīng)歷后,馬上轉換成體現(xiàn)客觀性寫作的第三人稱。在胡克斯的女權主義著作中,這樣的個人性寫作和學術性寫作交織的多聲部話語策略同樣比比皆是。作者通過個人經(jīng)歷將“種族、性別和階級”等概念引入女權主義批評。例如,在談到主流學術界“無視”有色人種婦女時,胡克斯就像說故事一樣,娓娓道來:“我仍然能記得在我參加的第一次婦女研究課上——那里除了我之外其他參加者都是白人婦女,而且多數(shù)有著特權階層的背景”(胡克斯,2001a:5)。

這種在客觀的學術話語中加入文學性的個人性聲音,體現(xiàn)了作者對權威學術話語的反叛。胡克斯對此做過深入的剖析。在她寫作第一部著作時,她坦言多年的學術訓練,以及對個性化聲音的擔憂使她沒有加入過多個性化聲音。因為在胡克斯成長的南部黑人工人階級家庭中,公開談論家庭被視為一種“背叛”。然而,隨著作者作為黑人女權主義文化批評家的地位在學界日益鞏固,胡克斯重新審視自己的批評話語。她開始越來越多地加入個性化聲音,并將其視為能夠接近更多來自不同種族和階級背景讀者的最好的方式:“自從開始女權主義理論寫作,我把它視為一種必要的政治維度,努力使作品能被更多讀者所接受”(hooks,1999:100)。以自傳性文體進行理論表述,無疑能拉近作者與讀者的距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胡克斯的理論文本便有了深刻的政治含義。

在書寫形式方面,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胡克斯幾乎所有的批評文章都短小簡潔,而非傳統(tǒng)的冗長論文。胡克斯認為,自己的批評文章最為行之有效的形式來自于對曾經(jīng)閱讀過書籍的一種“反駁”。“既然批評短文能比一本著作在更短的時間內讀完,能反復閱讀,因此它能給批評家和讀者提供一個交流和反復交流的思想體系”(hooks,1999:38)。在深受佛教思想影響并喜歡冥思的胡克斯眼中,批評文章最為重要的是其思想性,至于表述方式,應該像佛教思想一樣,“努力創(chuàng)造一種用美學極簡主義(aesthetic minimalism)的獨特氣氛……讓最有意義的部分更為明白易懂”(hooks,1999:40)。換言之,就是將復雜的思想用明晰清楚的語言表達出來,而不是用專業(yè)行話、艱澀的術語和復雜的句式給讀者制造閱讀障礙。

正因如此,語言在胡克斯眼中,成為“抵抗之場”——黑人們可以通過掌握一種共同的語言,再次尋找到結成社群的途徑,以創(chuàng)造進行抵抗所必需的政治團結(胡克斯,2001b:111)。胡克斯清楚地知道,黑人藝術家的首要任務是用黑人自己的語言定義世界(王卓,2015:623)。胡克斯的女權主義文化批評,以一種不同于主流學術話語慣用的語言和體例來進行理論訴求,使得這種異質性的書寫形式,具有了新的政治維度,成為跨越學科界限、打破權威話語的文本策略。

4.0 “越界”的話語——對權威理論話語本質的消解

黑人女性文學批評植根于黑人女性文學傳統(tǒng)的根基之上,而黑人女性文學傳統(tǒng),正如梅·G·亨德森(Mae Gwendolyn Henderson)所言,體現(xiàn)了一種多聲部說話的對話性特點(1990:118)。胡克斯的文本策略,同樣體現(xiàn)了對話性特點,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采用了斯皮瓦克 (Gayatri Spivak)所謂的“前沿風格”(frontier style),提倡縱橫交錯、斷裂、合唱的形式(博埃默,1998:260)。這樣一種獨特的文本策略,鮮明地體現(xiàn)了后殖民女性寫作的差異性書寫政治,以及后現(xiàn)代理論中對中心的消解和對“權威”話語的戲謔、仿擬和破壞。

事實上,在后殖民女性主義批評中,“批評語匯是一個特別緊迫的問題,因為僵直的理論語言是為權威性的男性化形式服務的”(吉爾伯特,2001:98)。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胡克斯就是挑戰(zhàn)并顛覆這種權威男性話語的勇士。她對權威男性話語的挑戰(zhàn),從某種程度上還可以視為是對20世紀80年代發(fā)生在美國黑人學術界的“理論之爭”的回應。1987年,黑人文學批評家喬伊斯·A ·喬伊斯的一篇《黑人經(jīng)典:重構美國黑人文學批評》一文,開啟了對當時美國黑人理論界兩個最為重要的批評家小亨利·路易斯·蓋茨和小休斯頓·A·貝克發(fā)難(Joyce,2000:290-297)的批判。雙方唇槍舌劍,發(fā)表了一系列學術文章,成為當時黑人文學批評界影響最為深遠的文藝論爭。直到今天,人們仍對那場幾乎席卷整個黑人理論界的學術論爭有深刻印象。而這場“理論之爭”的核心議題就是:黑人文學批評應該如何處理自己的理論建構與西方主流文學批評理論之間的關系;黑人文學批評家究竟應該以什么樣的批評話語和語言來進行自己的理論建構:是一種面向極少數(shù)讀者的菁英主義的理論性語言,還是應該運用一種面向更多大眾讀者群的非學術語言?作為當今最具有獨立批判思考精神的黑人學者之一,胡克斯將學術性話語與大眾話語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將女權主義理論創(chuàng)造性地書寫成為“人人都能讀懂的女權主義”,成為對這場“理論之爭”最有力的回應。

正如黑人學者科內爾·韋斯特所言:當代文化批評家在適應了“銘刻在文本修辭中的政治沖突和斗爭之后,就應該把這樣的沖突和斗爭與發(fā)生在社會、文化以及經(jīng)濟里的更大的制度和結構斗爭聯(lián)系起來”(韋斯特,2000:206)。對于胡克斯來說,占統(tǒng)治地位的“標準”的學術寫作體例體現(xiàn)了西方主流學術界的霸權話語,而充斥著大量學術術語和專業(yè)行話的“陌生化”語言,則成為妨礙大眾讀者閱讀、了解黑人文學和文化以及理論思想的主要障礙。因此,如何言說自己的理論訴求,并讓這種理論訴求與改變人們的日常生活的實踐結合起來,就成為胡克斯批評策略的最重要的宗旨。

詹明信曾提到,一直以來人們似乎對理論與實踐的關系有這樣的共識:“現(xiàn)在是第三世界出實踐,第一世界提供理論的思考”(2003:45)。這種界定,不僅體現(xiàn)了學術體制內的話語霸權,而且還無形中將“理論”與“實踐”置于對立的二元體系中。在這樣的霸權話語體制下,黑人女性批評就成了學術性和理論性不足的化身。同樣,胡克斯也因為其不遵循所謂的“學術”規(guī)則和理論語言,常常被批評為理論性不足。其中的原因不難想象:她的這種“越界”的獨特的文本批評策略,觸犯了西方主流學術話語的逆鱗。然而,胡克斯卻仍然堅持用自己的“克里奧爾連貫體”話語策略“威脅了我們這個時代‘可接受’的學術和專業(yè)知識分子所奉行的理念”(hooks & West, 1991:60 ),并毫不猶豫地承擔起自己作為公眾知識分子應盡的責任:將理論和現(xiàn)實聯(lián)系起來,讓自己的理論為現(xiàn)實大眾讀者所了解,真正不僅去殖民化黑人的意識和心理,更為重要的是去除一切形式的統(tǒng)治力量,從而徹底改變黑人生活。

然而,如何一方面讓自己的理念為更多讀者所熟知,同時又能在學術界擁有一席之地,并非易事。因為在胡克斯看來,學界的一個困境就是“學術界的專業(yè)化限制了學者向更多的讀者說話”(hooks & West, 1991:72)。她坦承自己的文學批評方向是“面向更多讀者,并成為改變個人與社會的催化劑”(hooks,1991:72)。這樣一種觀點,毫無疑問讓胡克斯的學術價值超越了將視野停留在書齋之內的學者,真正將自己的學術抱負與現(xiàn)實實踐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胡克斯理論書寫中最為獨特的品質,也使其理論更具生命力和影響力。

讓學術走向生活實踐,而不應用高深的學術話語使自己的理論遠離生活。胡克斯所有學術著作的書寫策略都體現(xiàn)了她將傳統(tǒng)學術話語與道德倫理以及政治參與結合在一起的探索(hooks & West,1991:76)。胡克斯多次重申自己寫作的目的是為了 “結束一切形式的統(tǒng)治……我寫作的方式(文體和內容),我所選擇的主題都體現(xiàn)了這些責任”(hooks,1999:141)。

胡克斯將理論和實踐結合在一起的最好范例就是將“種族、性別、階級”連鎖壓迫的概念滲透到教學實踐中,并指出教育是實現(xiàn)自由的最好途徑。例如,胡克斯認為,要培養(yǎng)受眾以審視的姿態(tài)批判地思考對黑人大眾生活影響最深遠的大眾流行文化,就必須對受眾進行教育。因為要成為視角敏銳而不是消極被動接受文化表征的受眾,首先要具備讀寫能力,其次是批判性思維的能力。在胡克斯看來,只有通過教育黑人大眾,才能逐漸改變黑人心理,從而改變黑人的生活。

胡克斯的理論探索,體現(xiàn)了“將最新的理論與美國黑人斗爭”(hooks & West,1991:59)結合起來的努力。通過一種“越界”的文本書寫策略,胡克斯不僅逐漸改變了傳統(tǒng)學術話語的書寫形式,同樣也在逐漸改變人們對現(xiàn)實生活的認知方式。不僅如此,胡克斯的這種努力還潛移默化地為當今的學術界帶來變化。如今,女性寫作和女性批評的言說方式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多樣化,“差異性”的書寫以及后現(xiàn)代修辭策略使我們開始重新思考改變既定的學術范式,并為創(chuàng)造一種真正的“多聲部”、復調的言說空間而努力。

5.0 結語

黑人文學批評的言說方式往往被學界忽視。在很多美國黑人女性學者看來,黑人女性長期處于藝術話語和批評界的邊緣位置,其中一個最為重要的因素就是沒有形成自己的批評話語(Tesfagiorgis,1993:228)。胡克斯以多種話語交替出現(xiàn)的文本策略和批評實踐對此做出了回應。正如批評家巴特·穆爾—吉爾伯特所言,“胡克斯似乎很好地處理了喬伊斯、蓋茨和貝克所占據(jù)著的各個陣地上的問題,以一種較大群體的方言講出負責任的話來,同時,也大量吸收較為提純的學術話語”(吉爾伯特,2001:99)。胡克斯的批評策略對學界最重要的意義在于,她致力于用大眾讀者易于接受的言說方式將理論和生活實踐緊密相連,成為美國黑人學者中一道亮麗的風景。通過采用一種有別于學術界權威話語模式的批評策略,胡克斯重新書寫了“多樣性”的批評話語,從而改寫了差異性的身份政治。同時,這種復調性的“克里奧爾連貫體”話語策略質疑了學術界二元對立的語言等級體系、喻指性改寫了主流批評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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