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逸飛
摘要:從《美國的悲劇》中,追溯德萊賽對于美國社會的深切體悟,從人物的命運中體會民族的定數(shù)與生活方式,在真實與揭露之間深刻挖掘悲劇更為廣泛的意義。
關鍵詞:悲劇;主題;美國社會
不同于我們印象中以往的悲劇,或莊重肅穆,或令人淚沾衣裳,引吭高歌,不關乎眾神與英雄,這本書只是精飾地勾勒一個普通人的悲劇,我們暫不管形象背后還藏著多少陰晦的拳拳心語,單是故事本身,就令人動容,“德萊塞把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那些沒有錢時,出身低微,不暗世故而又無特殊才能的人們所過的那種凄涼、疲乏、受人欺凌的生活全部生動事實都寫進這一部小說。他帶著深沉的同時,從來沒有要求得到對他人的行為進行道德評判的權(quán)利”。這是作家最溫柔的狀態(tài),沒有鋒茫處亮劍。
追求波瀾壯闊史詩感和九曲回腸的情節(jié)的讀音,也許你不該選擇德萊塞,《美國的悲劇》骨架甚簡,脈絡清晰,像茶余飯后講座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們命運一般好掌握,但其中有血有肉的部分是豐盈而匠心獨運的,塑造形象過程的重要性有時太過了形象本身的復雜多姿??巳R德生在一個與他脆弱敏感的自尊心格格不入的虔誠們信教徒家庭,父母安貧樂道的布道生活完全沒有讓他們的兒子從信仰中得到內(nèi)心的平靜,也可能正是因為童年對物質(zhì)的適當需求被學教氛圍壓抑,拮據(jù)的青少年日子注定了一場為了對岸十里洋場競豪感的追逐,這個小伙子有點愛動感情,還喜歡富于浪費情調(diào)的東西,這是他不同于這一字的特點,“克萊德渴求見識更新鮮的體驗,抓住五光十色的機遇,生動地、充滿幻想地尋求改變現(xiàn)狀,邂逅另一番人生景色。不喜歡一眼從生看到死的人生的人往往選擇出走,走出或不安,或舒適的圈子,于是春萊德走出了家,在小酒店當推銷招待,在商店里做雜工,作手工,雖著落水漸漸多起來,克萊德發(fā)現(xiàn)了金錢可以帶來的歡樂,似乎金錢通過一處洞天福地、有氣派的裝潢,有得體奢侈的禮服,有曼妙女孩的纖纖細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行樂思維占據(jù)了這個年青人,再到后來逃避車禍責任離開薩斯投奔叔父這種思維也是只進未衰,他開始感覺到行動自由的快樂,他可以親自嘗嘗甜蜜的風流滋味”。世俗的艷麗美讓克萊德的心無法拒絕,在與霍旦絲的感情交鋒中,克萊德一方面很享受這種你進我退的探戈風格,一方面又因自己經(jīng)濟狀況無法支撐霍旦絲的物質(zhì)需求而更加利欲熏心,想要一次更精彩更心滿意足的風險旅程。也許是自幼在貧困世界里的顛沛流離,才讓他渴求一個琳瑯滿目,物質(zhì)極大豐盈的安樂所,“世界上有不少人,憑了心靈澄澈和剛毅的精神,能夠在人生的種種色相和種種渠道之中,找出青云直上的門經(jīng)來”。但作者又指明了克萊德不具有這種本領,敏感的克萊德謹小慎微地模仿著別人的成功,但這個過程他自己是心虛且沒底的。不僅是所謂的事業(yè)與金錢,克萊德對愛情也是不滿平淡的幸福而奢求想象中另一半的品味、門第、光環(huán),對于羅伯塔,克萊德并非深思熟慮后決定這是相伴一生的愛人,溫順,踏實的羅伯塔很難讓人不起憐愛,疼惜,何況對方還是在叔父企業(yè)里強壓欲火無處傾泄的克萊德,雖然羅伯塔不是他的花瓶上鑲嵌的寶石,但也難掩她散發(fā)出來的光茫,激起克萊德“天性中那一份被壓制而反抗著的性之力的騷動?!毕喾瓷5挛晃膮s不是由內(nèi)向外的,而是映于表面的,漂亮的皮囊、顯赫的身份,以及能給克萊德衣食無憂,輕輕松松的職位和生活??v觀這兩份感情,沒有一種是讓人感動,心靈震顫并自心底認可、歡欣、傷神、拭淚的情緒。謀殺羅伯塔之后,克萊德走上了電刑椅,“媽媽,你必須相信,我是心無怨言去死的,我覺得死并不可怕,上帝已聽到了我們祈禱,他已經(jīng)給了我力量,讓我靈魂得到安寧?!?/p>
美國的悲劇不僅僅是克萊德走向刑場這樣的個例,在名韁利鎖的拴系下,看到像伯父格思菲斯一樣階級的人住著公園一樣的豪華府邸,莊嚴氣派的奢侈感讓下層窮苦的工人,勞動者在大反差,大溝渠中感到自己一文不值,于是捫心自問,我為什么沒有擁用?為什么不能擁有?過高過分的標準在心中框出雛形,同樣也是勾勒出痛苦深淵的入口。在每個人青年少的時期,可能沒有經(jīng)歷過引導,在鎖定合理的欲求,理想之下的一個重要的前提是合乎理性,遵從智慧,不給自己帶來淪陷與痛苦。接受自己的平凡,不是所有人都擁有這樣的勇氣,嫉妒、失望、絕地未逢生……這些情遇都是兩個世界之間的距離帶給人們的。一個世界金光閃閃的若無憂無掛無牽絆的油天福地,一個世界只有篳路藍縷,櫛風沐雨地跪著討生活,對于一個有著處事耐心,漂亮外表的年輕人,他有心力去向第一個世界吹響沖鋒號,但無奈克萊德從教養(yǎng)到才學都支撐不起野心。欲壑難填,得到越多需求與妄想也會更多,像克萊德一樣的人,可能窮極一生都在為欲望賣命,過不上理想的,完美的,與靈魂舉樽與共的歲月。電刑椅之后,彼岸世界中的克萊德依舊是迷失的,不認命的。如果來世他不那么倔強,會不會得不到此生盡頭的這份憐憫與悲憾了?無力回天時,我們是學會接受還是茍延殘喘?從文中看,克萊午是懺悔了,得到從容與平靜了,但是,還是保留著一份懷疑,一份只有他的經(jīng)歷才會釀造的懷疑。從他身上,作者可能在闡示人該如何學會跟自己相處,獨善其身的觀念為什么在那個時代的年青人心中無法安放,世界的金粉銀飾讓這些璞心梵志蒙上了本色,那么社會是否應當去有意引導青年培養(yǎng)良好的心性、品質(zhì),得不到時選擇釋懷,積極向上又不沉湎于名利場的交手,用悉心的教育養(yǎng)成智慧、品格、德性、紅紅火火又清清爽爽地過完一生,且從容。
悲劇的本身是克萊德身處的社會,貧困也是造成悲劇的原因之一,克萊德早年貧困,這造成了至少是助長了他心靈上和道德的祛懦,加上后來有了一些新的往上爬的機會,是他過去從沒有能抓住的,這才影響了他這“也許是太容易受到外界影響,太色情,太不切實際而富于空想的心靈”。貧窮的家庭可能給不了孩子貴族一樣的精英教育,就像貧瘠的土地溫濕條件也不符合名貴花品的生長環(huán)境,貧困也許會局限一個人的眼界與心智,包括對于渴求事物的態(tài)度也是咄咄逼人,急功近利的,因而分貧困狀態(tài)里的人,也可能更需要平和。
克萊德最終被麥克米倫牧師的信仰吸引著迷,我們可以認為這是一種逃避,逃進幻想也好,希望也好,有用也罷,徒勞也罷。這個年輕人的世界一點點被夜幕籠罩,沒有孤寡的月無奈的星,他用盡全力關上一道與昨日揮別的門,別人如何看往日的成與敗,希望與罪孽,都是后給了我們度盡的日子,好像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