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本期繼續(xù)分享曹勇軍高中語文工作室圍繞整本書閱讀的教學實踐，再推介5篇工作室成員的研究成果，以及主持人曹勇軍老師的“編后”——《讀起來，讀進去，讀出來》。

摘 要：不少教師認為高一的閱讀不必從《紅樓夢》開始，因為太難了。換一種策略和心態(tài)，學生讀著讀著很快就喜歡上了“紅樓”。具體的推進策略是：閱讀指導，眼到筆到心亦到；課堂研討，共賞奇文析疑義；拓展活動，出乎其外入其內(nèi)。

關(guān)鍵詞：整本書閱讀 《紅樓夢》 共讀 推進

許多學生很愛看書，而且看得很雜，這與新課改以來從小學起就倡導閱讀不無關(guān)系。我面向高三學生做過一次調(diào)查，看看他們讀了哪些書，結(jié)果學生的讀書量讓我嘆為觀止，一學年下來最多的能讀六十多本。梳理了所涉及的作家，排在前十位的是村上春樹、蔡駿、東野圭吾、郭敬明、芥川龍之介、卡夫卡、馬爾克斯、汪曾祺、龍應臺、張愛玲。這里面大多是名家，但學生偏愛的往往是其中的懸疑、推理、玄幻、驚悚類作品。這些書看看未嘗不可，但是正如我班一個學生所說：“對于這些作品，我們往往說的是‘看’而不是‘讀’?！笔前。瑢τ诟咧袑W生而言，讀書不只是為了獵奇，更重要的是提升思想。讀書猶如旅行，長途旅行之后，伴隨著勞累的是精神的愉悅和充實。因此，經(jīng)典長篇小說不失為最佳選擇。

不少教師認為高一的閱讀不必從《紅樓夢》開始，因為太難了。我這學期和學生一起讀《紅樓夢》，是帶這么多屆學生以來收獲最大的一次，改變了我對高一讀“紅樓”的看法，因為換了一種策略和心態(tài)，學生讀著讀著很快就喜歡上了。不只是學生，我們年級的語文老師也越來越喜歡和學生一起讀，那種收獲和滿足是付出的辛苦所不能比的。這讓我很感慨，其實整本書閱讀的難主要難在過程中的推進。以下，是一些可以嘗試的推進策略。

一、閱讀指導：眼到筆到心亦到

一部作品，最好是一次性讀完，避免整本書的零碎化閱讀。但限于高中階段的教學特點，大部分學校還無法給出完整的一段教學時間，一次性讀完一部《紅樓夢》。如果要完整地讀，只有利用假期。但這樣的經(jīng)典，真正能憑著自己的意志和能力讀下來的學生不多，即使布置了，也很難真正有實效。有的教師布置學生讀一個月或更多時間，然后布置一些主題給學生集中交流，但是讀的過程仍然很難全面了解，最后的展示就成了少數(shù)優(yōu)秀者的舞臺，能力一般的學生可能就濫竽充數(shù)了。更有甚者，為了考試需要，干脆整理出若干主要情節(jié)和問題，形成綱要，讓學生背誦——這只是應試，不是閱讀。

讀書是需要花時間的，在當前高考壓力巨大的背景下，如何給學生讀的時間，這是需要教師取舍與協(xié)調(diào)的。因此，像《紅樓夢》這樣的作品，教師在指導閱讀時，一要有耐心，二要善分解，可以在完成常規(guī)教學進度的同時要求學生用一學期時間用心讀完這本書。

讀的時間從哪兒來？課堂時間太有限，閱讀只能在課外，尤其是這樣大部頭的作品。課外閱讀的障礙就是必須完成的習題類作業(yè)，那么是否可以靈活安排？從我自己的實踐來看，習題類的作業(yè)最好是在課上完成，與課堂教學整合起來，做到精選精練精講，即時做即時講，效果最好，這樣才能把課后的時間釋放出來，給學生閱讀。雙休日就更不要布置大量習題——網(wǎng)絡如此發(fā)達，作業(yè)的完成質(zhì)量可想而知。教師要提高課堂效率，舍得花時間給學生閱讀。對于《紅樓夢》，我的選擇是讀前八十回，每周讀五回，依次推進，一學期按十八周算，基本上能讀完。

如何讓這些時間真正用來閱讀？“讀書筆記本”是很好的載體。我要求每人準備好專用的讀書筆記本，在扉頁上做精心設(shè)計，讓這個本子顯得意義非凡。筆記按章回做，每章三項內(nèi)容，即內(nèi)容概括、精彩賞析、我的質(zhì)疑。每周上交一次，教師檢查反饋。讀書一定要落實在筆頭上，才能將散亂零碎的思想完整地表達出來，這也是在閱讀中不可缺少的提升?？此葡拗屏藢W生的自由，實則將閱讀落在實處。

從實際來看，學生筆記做得很認真，感悟有見地，質(zhì)疑有價值，是真正讀進去了。讀書過程只有眼到遠遠不夠，筆到、心到更是關(guān)鍵，通過讀書筆記的設(shè)計，引導學生將讀書中的想法、感悟落在實處，讓閱讀真正發(fā)生在過程中。我希望這本筆記能成為學生高中讀書經(jīng)歷的見證，成為值得留存的紀念。正如有位學生所說：“這閱讀筆記也是一種財富，當我們回憶青春、回憶高中生活時，就會成為我們青春的證明、我們青春的結(jié)晶?！?/p>

二、課堂研討：共賞奇文析疑義

小說閱讀教學兼具研究和審美兩種特性，南開大學劉俐俐教授認為：出于研究目的的閱讀，主體是教師；以審美的態(tài)度完成的閱讀，其主體是學生。而我以為，讓學生成為研究者，才會激發(fā)讀的興趣，在研究中才會真正完成審美的閱讀。

整本書閱讀的推進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是課堂教學，像《紅樓夢》這樣的經(jīng)典作品如果沒有課堂推進，很難指望全班同學一起讀下去。階段性的課堂教學如何處理才能激發(fā)學生繼續(xù)讀下去的欲望，值得研究和探索。實踐過程中，我們一般是每五回用一次課堂討論來推進，課堂討論的方式不一。我從本年級教師的教學實踐中總結(jié)了以下可供借鑒的做法。

其一，問題驅(qū)動法。

這種方法一直是我們《紅樓夢》閱讀過程中采用的主要方法。問題從學生閱讀體驗中來，體現(xiàn)以生為本的理念。操作方式是小組內(nèi)先將讀書筆記中的問題提出來討論，不能解決的再提交全班討論。全班討論時，黑板上給出各小組板書的空間，限定各組精選三個問題板書，然后全班就板書中的問題討論解決。教師或在其中穿針引線式地指導，或是最后進行總結(jié)提升和補充提示。簡言之，組內(nèi)討論—小組板書—全班討論—教師指導。小組雖然不一定能討論出什么結(jié)果和標準答案，但質(zhì)疑和探討的過程是值得的。同時，這種方法要求教師對討論的部分乃至全書內(nèi)容有充分的理解和認識，讀得比學生細，有資料查閱作為基礎(chǔ)，有自己的獨立思考，才能在課上給學生新的認識和提升。

很多時候我們擔心學生提不出問題，提不出好問題來，其實是我們多慮了，只要放手給學生，他們的問題可謂層出不窮，教師只需在討論中做好引導，問題的含金量會越來越高。例如，第三十四回中寶玉為什么支走襲人而讓晴雯送舊帕子給黛玉？第三十五回賈母為何當眾夸寶釵？黛玉原是賈母心中的孫媳婦人選，是從何時起換成寶釵的？第五十一回寫薛寶琴十首懷古詩有何用意？第五十四回為什么要寫賈母對才子佳人一類書的看法？而且，學生的問題有時也是教師始料未及的。例如，第三十三回寶玉和琪官的事是誰告的密？第五十三回北靜王爺送年禮來，為何賈珍推說自己不在家而讓賈蓉去招待？《紅樓夢》中的寶玉、黛玉、寶釵都是乳名，他們?yōu)槭裁礇]有學名？這些更考驗教師的功底。

于漪老師說：文本解讀是語文教師的坎，要陪伴語文教師一輩子，語文教師要立得起來，就必須跨過這道坎，這非常不容易。積淀深厚、文本解讀能力強的教師，在和學生一起討論的過程中，思維的火花會不斷跳躍。這樣的課堂，師生都會有意猶未盡之感。

其二，重點講析法。

這種方法適合盤根錯節(jié)的內(nèi)容，一般是教師提前準備好一些講解重點，課上根據(jù)學生需要，有選擇性地講解。例如，《紅樓夢》第一至第五回，這五回內(nèi)容太過豐富，難點也多，又是處在“紅樓”閱讀初始階段，學生的疑問自然很多，如果采用問題驅(qū)動法，勢必會一團亂麻，不得要領(lǐng)。

因此，教師適時采用重點講析法，梳理出這五回中的幾個主問題，幫助學生理解：一是《紅樓夢》的創(chuàng)作意圖，二是甄士隱與賈雨村的關(guān)系及其人物作用，三是賈家人物關(guān)系圖，四是十二釵判詞。前五回是本書的總綱，通過這種方法幫助學生梳理一些主線，學生自然由混亂走向清晰，帶著一些基本理解和懸念進入后面的閱讀。

其三，人物分析法。

《紅樓夢》也可以看作是不同人物的傳記，每一個重要人物都值得好好分析，在閱讀進行到一定階段時，就可采用這種方法。例如，讀到第四十五回時，有位教師引導學生重點分析了林黛玉的形象。因為這五回可以說是黛玉性格心理的轉(zhuǎn)變期，“蘅蕪君蘭言解疑癖”和“金蘭契互剖金蘭語”兩回，使黛玉對寶釵的態(tài)度有了極大轉(zhuǎn)變，加上年歲、經(jīng)歷等的變化，之前任性、多疑的黛玉開始變得體貼、溫婉。小說至此，黛玉的形象開始順著這個特點發(fā)展下去。故此時來解讀、整理黛玉的形象是個不錯的時機?！拔铱戳置妹谩闭n堂設(shè)計如下：黛玉身份（前世今生）—黛玉初印象（一詞概括）—再看黛玉（概括出性格矛盾的兩面，同時在文中找出對應情節(jié)和細節(jié)）—教師提升—名家點評。

其實，作品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矛盾而復雜的，通過這樣的課，提醒學生更好地揣摩文本，更立體客觀地看待書中人物。斯賓諾莎說：哲學家的任務就是不笑，不哭，也不痛罵，而只是理解。我想，這也是我們解讀作品中人物的基本態(tài)度。

其四，藝術(shù)分析法。

《紅樓夢》的寫作藝術(shù)也是令人嘆為觀止的，高中生不應只是讀情節(jié)內(nèi)容，更要鑒賞高超的藝術(shù)筆法。一堂課不可能面面俱到，選取其中一種即可。書中人物眾多，而作者在處理人物出場的方式上很有講究，例如元春省親的時機、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的時機、妙玉的出場、薛寶琴來的是否是時候等，這些都關(guān)聯(lián)到全書的架構(gòu)和人物形象的表現(xiàn)。為此，在閱讀進行到第四十一至第四十五回時，有位教師設(shè)計了一節(jié)研討課——“寫在當寫時”，引導學生思考在這五回中有哪些新出場的人物，有哪些奇怪的安排。這五回圍繞兩件大事展開，一是劉姥姥二進榮國府，一是鳳姐生日。那么，為什么會在這里重點寫鴛鴦和妙玉？為什么鳳姐生日時要寫祭拜金釧、賈璉出軌？前一問實際上是引導學生理解《紅樓夢》中會把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放在某一大事件下展現(xiàn)，而“鴛鴦宣牙牌令”和“櫳翠庵品茶”正可借劉氏入園而引出。后一問是引導學生認識到書中在描寫熱鬧場景時常會暗含腐朽破敗，這恰恰是“紅樓”盛極而衰的主線?！都t樓夢》就像是一部龐大的機器在運轉(zhuǎn)，而任何一個零部件所放的位置都是有講究的，明白了這一點，學生再看“紅樓”時就會有新的視角和思考。

和學生一起討論，共賞共析，才能在閱讀中發(fā)現(xiàn)更多的解讀可能性，有更廣闊的閱讀視角，對人性有更充分的認識。

三、拓展活動：出乎其外入其內(nèi)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提出“學習任務群”的概念，以語文核心素養(yǎng)為綱，以學生的語文實踐為主線，以學習項目為載體，整合學習情境、學習內(nèi)容、學習方法、學習資源，由若干學習項目組成任務群。在整本書閱讀的推進過程中，利用豐富的學習資源，設(shè)計豐富的語文實踐活動，彼此之間又滲透融合、銜接延伸，可以引導學生在活動中逐漸提升語文核心素養(yǎng)。

因此，除了讀書筆記、課堂討論外，適時開展一些活動也有助于《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的推進?；顒涌梢园嗉墐?nèi)部開展，也可全年級范圍開展，具體如下——

“紅樓知識競賽”：閱讀到一定階段時，開展全年級紅樓知識競賽，可以在四十回和八十回各進行一次，以競賽的方式讓讀得認真的學生獲得成就感，同時促進后進的學生，營造共讀“紅樓”的良好氛圍。

“紅樓詩詞朗誦會”：書中有大量詩詞，有些學生往往只關(guān)注情節(jié)，對這些詩詞一帶而過。可以舉辦詩詞朗誦會，活動中有朗誦有講析，讓大家進一步感受和理解這些詩詞的情感和意境，也是提醒學生不要忽略詩詞在書中的價值。這個活動可先在班級內(nèi)部進行，各班優(yōu)秀者在全年級展示。

“紅樓微劇表演”：各班以小組為單位，選擇作品中的一個片段，改編成劇本，自備道具進行演出。在班級展示的基礎(chǔ)上，各班確定演出片段和演員陣容，舉行年級微劇表演比賽，評選出最佳表演、最佳男女演員、最佳組織獎等若干獎項。

“今天我主講”：班級舉行“紅樓大家談”的讀書報告會，優(yōu)秀者可在學校主題晨會上向全校作匯報演說，既給學生展示的舞臺，也能引領(lǐng)全校讀書潮流。

這些活動的目的是希望創(chuàng)建閱讀與實踐的關(guān)聯(lián)，從單純的閱讀中走出來，用不同的方式帶給學生閱讀“紅樓”的樂趣和成就感。所有的活動源自閱讀，又引導學生回到作品去進一步理解。

讀書的方法大體有兩種，“不求甚解”和“咬文嚼字”，而我選定的大部頭必定是咬文嚼字地讀下來，跟學生一起讀更要這么做。咬不清嚼不爛的地方還得查閱一些資料，力求弄清楚，這樣讀下來好像是在和作者較勁，也是讓自己真正走進另一個世界。偉大的小說家，將其心血凝注在他的小說中，鴻篇巨制更是作者思想的集合。《金薔薇》一書中說道：“我們，文學工作者，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尋覓它們——這些無數(shù)的細沙，不知不覺地給自己收集著，熔成合金，然后再用這種合金來鍛成自己的金薔薇。”身為讀者的我們，那一粒粒的金粉又怎么能輕易舍棄呢？經(jīng)典的作品，不一定要讓學生從喜歡開始讀，只要策略運用得當，學生讀著讀著就會喜歡，經(jīng)典作品也才會慢慢散發(fā)出它的魅力，讓人欲罷不能。

教師大多覺得整本書閱讀有價值，羨慕、佩服那些實踐者，但真正在做的并不多。主要困難在于，教師要在教材之外增加很多的備課量，而一部大部頭的經(jīng)典作品的備課量不亞于一本必修教材，這使得很多教師望而卻步，敢為人先者可謂寥寥。《紅樓夢》中難點紛紜，我們在每周集體備課時拿出一部分時間專門討論，每次確定一個主備人，將一周所讀五回中的要點、疑點和自己的體悟梳理出來，以供大家參考。除了對內(nèi)容的理解外，還探討閱讀中出現(xiàn)的問題和課堂教學的想法，每個人貢獻自己的智慧，每個人都有收獲。如此，整個年級的“紅樓”閱讀才得以穩(wěn)步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