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吉

[明]黃道周 寄子書（局部） 20.5×12cm×3 絹本 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博物館藏

釋文：寄子書。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yuǎn)。學(xué)須靜也，才須學(xué)也，非學(xué)無以廣才，非靜無以成學(xué)。慆慢則不能研精；險躁則不能理性；理性而后可以致用。諸子常誦斯言，可以輟吾憂慮矣。諸葛瞻少甚英敏，公嘗語人云：是兒……非葛公創(chuàng)語，要是葛公得力處耳。庚辰春二月廿四日，黃道周書于北山之天方堂中。

鈐?。狐S道周?。ò祝?幼平（白） 天方堂（朱） 檀居（朱）

黃道周與張瑞圖、倪元璐、王鐸、傅山合稱書界“晚明五大家”，是明末浪漫主義書風(fēng)的典型代表。其中，黃道周和張瑞圖都是閩籍，五大家福建居其二，可見其時福建人文之盛。而綜論學(xué)問、人品、節(jié)義、文章、字畫，五人中當(dāng)以黃道周為翹楚。徐霞客盛贊他“字畫為館閣第一、文章為國朝第一、人品為海內(nèi)第一，其學(xué)問直接周孔，為古今第一”。徐霞客與黃道周是摯友，或許有過譽之嫌，但黃道周之忠孝節(jié)義讓人高山仰止，學(xué)問書畫被人交口稱頌確是事實。

黃道周（1585-1646），字幼玄，一作幼平或幼元，號石齋，福建漳浦銅山人(現(xiàn)東山縣銅陵鎮(zhèn))，明天啟二年進士，歷官翰林院纂修、詹事府少詹事；南明隆武時，任吏部兼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xué)士(首輔)?？骨迨?，被俘殉國，謚忠烈。他博學(xué)多才，精通理學(xué)、歷數(shù)，天文、易經(jīng)，著述宏富，有《黃漳浦集》一百九十六卷存世，尤長于古文、書畫。曾游學(xué)于閩廣一帶，有“閩海才子”之譽。

“晚明五大家”中，黃道周與倪元璐、王鐸同年登科，時有“三株樹”“三狂人”之謂。三人曾相約攻書，黃道周學(xué)鍾繇，王鐸學(xué)王獻之，倪元璐學(xué)顏真卿。雖然從整體書法成就而言，王鐸無論傳世作品數(shù)量還是質(zhì)量似乎略勝一籌，但因其后來降清入仕，按照中國“書如其人”的評價傳統(tǒng)，終是難逃詬病。而黃道周卻決絕抗清、慨然赴死，人品之高下立判。其實黃道周不獨人品節(jié)烈遠(yuǎn)勝王鐸，書法造詣也是不遑多讓的。沙孟海就曾評價：“明末奪王鐸之席者，只有黃道周?！彪m然現(xiàn)在評價一個藝術(shù)家的藝術(shù)成就，大多不再嚴(yán)守“書如其人”的傳統(tǒng)觀點，而是回歸藝術(shù)本源的所謂客觀評價，但就評價黃道周而論，書品人品兩者確實是高度統(tǒng)一渾然一體的，可以說要論其書，必論其人，要論其人，必見其書。

黃道周是一個非常純粹的人。忠孝觀是其思想人格的核心與支撐，而且終其一生，入則言朝，出則守墓，難則死節(jié)，做一個至忠純孝的儒家傳統(tǒng)衛(wèi)道者。黃道周在堅守這個核心價值上到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程度，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為了彈劾楊嗣昌守制未滿出任兵部尚書事，其不惜對崇禎皇帝“犯顏諫諍”。據(jù)《明史》記載，是時，帝憂兵事，謂可屬大事者惟嗣昌，破格用之。道周守經(jīng)，失帝意，及奏對，又不遜。結(jié)果崇禎帝袒護楊嗣昌，斥黃道周：“一生學(xué)問只辦得一張佞口！”黃道周高聲爭辯：“忠佞二字，臣不敢不辯。臣在君父之前獨獨敢言為佞，豈在君父之前讒謅面諛者為忠乎？”他厲聲直逼皇上：“忠佞不分，則邪正混淆，何以治？”這場有名的辯論之后，黃道周被連貶六級，調(diào)任江西按察司照磨。這次事件的余波還直接導(dǎo)致了黃道周于崇禎十三年（1640）被捕入獄。在獄中，黃道周強忍廷杖瘡?fù)粗?，每日堅持用小楷抄錄《孝?jīng)》，一年抄錄了120本，平均每3天寫一本。雖然時至今日，得以流傳下來的《孝經(jīng)》抄本都成了黃道周書法藝術(shù)珍本，但其抄錄之時，更多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我砥礪與堅守。“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孝經(jīng)》就是黃道周思想和學(xué)問的源頭。黃道周曾在其《孝經(jīng)大傳序》中說：“臣觀《孝經(jīng)》者，道德之淵源，治化之綱領(lǐng)也。‘六經(jīng)’之本，皆出《孝經(jīng)》。”又言“圣主尊經(jīng)循是而行之，五帝三皇之治，猶可以復(fù)也”。

關(guān)于黃道周的忠孝觀，后世的許多研究者不以為然。清代名臣李光地認(rèn)為：“明代士大夫如石齋輩，煉出一股不怕死風(fēng)氣，名節(jié)果厲。第其批鱗捋須，九死不迥者，都不能將所爭之事，于君國果否有益，盤算個明白。大都是意見意氣上相競耳，行有余而知不足，其病卻大?！泵髑迨穼＜翌櫿\在《南明史》中評價：“劉宗周和黃道周皆非棟梁之材。他們‘守正’而不能達(dá)變；敢于犯顏直諫而闊于事理；律己雖嚴(yán)而于世無補。”實際上這些評論不乏誤解和曲解。在黃道周這里，忠孝觀是深入其血液的道德文章最高準(zhǔn)則，是事關(guān)修身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絕非可以用來截彎取直權(quán)衡利弊的工具。正為此，他寧愿選擇舍生取義而不茍且偷生，用自己的死節(jié)踐行了自己的忠孝觀。關(guān)于黃道周之死，史籍記載的許多細(xì)節(jié)，特寫出了一個孤忠英雄的慷慨悲歌：南明隆武元年（1645）九月十九日，道周募眾數(shù)千人，馬僅十余匹，另有一月糧，出仙霞關(guān)，與清兵抗擊。夫人蔡氏嘆道：“道周死得其所了！”。十月初抵達(dá)廣信（今上饒），募得三個月兵糧，分兵三路，向清兵發(fā)起進攻，一路向西攻撫州（今臨川），另兩路北上分攻婺源、休寧，不久三路皆敗。十二月六日，黃道周率隊向婺源出發(fā)，至童家坊，得知樂平已陷，二十四日，抵明堂里時遇伏，道周被徽州守將張?zhí)斓摲@，送至南京獄中，獄中吟詠如故，有詩云：“六十年來事已非，翻翻復(fù)復(fù)少生機。老臣擠盡一腔血，會看中原萬里歸。”清廷派使洪承疇勸降，黃道周寫下這樣一副對聯(lián)：“史筆流芳，雖未成功終可法；洪恩浩蕩，不能報國反成仇。”將史可法與洪承疇對比。洪承疇又羞又愧，上疏請求免道周死刑，清廷不準(zhǔn)。后絕食十二日，期間其妻蔡氏來信：“忠臣有國無家，勿內(nèi)顧！”隆武二年三月五日就義，臨刑前，道周盥洗更衣，取得紙墨，畫一幅長松怪石贈人，并給家人留下了遺言：“蹈仁不死，履險若夷；有隕自天，舍命不渝”。其老仆哭之甚哀，黃道周安慰他說：“吾為正義而死，是為考終，汝何哀？”乃從容就刑。至東華門刑場上，向南方再拜，黃道周撕裂衣服，咬破手指，留血書遺家人：“綱常萬古，節(jié)義千秋；天地知我，家人無憂?！迸R刑前大呼：“天下豈有畏死黃道周哉？”最后頭已斷而身“兀立不仆”，死后，人們從他的衣服里發(fā)現(xiàn)“大明孤臣黃道周”七個大字。黃道周就這樣以慨然一死，明志盡忠全節(jié)，寫就中國歷史上光照千秋濃墨重彩的一筆。在這段歷史大幕中，其妻蔡氏兩次出場，短短兩句話語，卻句句帶血、字字千鈞，深刻道出了黃道周的苦心孤詣，夫妻相知若此，讓人蕩氣回腸！時光輾轉(zhuǎn)，遠(yuǎn)去了刀光劍影，撥開了歲月煙塵，昔日對手也會惺惺相惜。在黃道周抗清死節(jié)百余年后，清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乾隆帝對黃道周給予了高度評價：“黃道周立朝守正，風(fēng)節(jié)凜然，其奏議慷慨極言，忠盡溢于簡牘，卒之以身殉國，不愧一代完人。”

黃道周畢生“濟蒼生”、“盡孝道”，以書法為“余事”。其在《書品論》中開篇有言：“作書是學(xué)問中第七八乘事，切勿以此關(guān)心?！羰剐氖钟嚅e，不妨旁及?！钡∏∈撬靶氖钟嚅e”的書法藝術(shù)使其在文化史上留下璀璨一頁。

黃道周的書法藝術(shù)源于其為人，概而論之，有三個典型特點：

[明]黃道周 《小還》《大還》詩卷 34.8×242.5cm 紙本 湖北省博物館藏

釋文：辛未冬，以六疏得歸，尚遲門禁，因作小還之詩。盛世霜雷傲景鐘，幾銖筆札六鈞弓。文身不皆疑龍子，殄羽何曾敗乃公。人事倒隨云汗漫，物情讓與石玲瓏。抄將靈笈三千卷，施與長琴萬壑中。誰從風(fēng)雪慰虛徐，決鳥崩云各起予。?？妥蹬＿€誓墓，教人學(xué)佛坐焚書。蒼生百出愁無奈，黃帝獨看丑不如。愛是大愚山長老，未須名鳥勸鉏鋤。夾刺桃花楓樹林，玉堂變調(diào)不自今。古人已向吳門去，逋客猶從燕市尋。入醉琵琶翻破陣，回甜橄欖謝南音。幽青處處催烽火，莫動當(dāng)時見臘心。拜揖終年尚據(jù)鞍，到頭耽戀只衣冠。丹砂有性依方藥，白發(fā)何根掛釣竿。退殿仙人長脫屣，休糧鶴子不歸闌?？蓱z接湃老翁事，只作獨弦市上彈。壬申八疏，乃得了然，作大還之詩。不信擲身身得安，八還殘藥已成丹。蚤知隆病病仍在，五降中聲豈復(fù)彈。因病外身猶解網(wǎng)，無身不病且加餐。八還五降天人事，莫復(fù)尋聲借藥看。 橐中鳥道亦間關(guān)，云外鴻毛粲往還。不向槖中歸智子，依然云外落仲山。余身已賽千金愿，兩翮猶懸一楮間。自是俳場頻捉搦，偶來破涕與開顏。 鶴鳴鳦泛兩徘徊，浪白天門百叫來。放子不吟終不類，詩人非怨亦非才。銅鞮半與江南樂，木鐸收將行路哀。學(xué)道白頭猶爾爾，古今皆有商丘開。 江潮萬里鯫魚青，北塞單于胡馬腥。不為江魚輕水弄，忍從塞馬問山靈。十年鸚鵡知供奉，百尺浮圖自說鈴。作炭工夫今已盡，別留嘯旨與人聽。時崇禎壬申冬月書于長干僧舍，漳海黃道周。

鈐印：道周（白） 石齋（白）

一是心正筆正。他在《書峚山示兒詩后》稱：“向在都下，偶爾談書，仆舉‘筆正心正’之語應(yīng)之，時囅然以為腐談……”然而，無論是為人治學(xué)作書，對于黃道周而言，心正筆正都是題中應(yīng)有之意，道德與藝術(shù)的完美結(jié)合，在他這里是水到渠成水乳交融的，絕非刻意求之。觀其書，例如其獄中抄錄的小楷《孝經(jīng)》，雖身處險惡之境，飽受瘡?fù)粗?，但筆下絕無怨怒之氣，布字一絲不茍，結(jié)體方正謹(jǐn)嚴(yán)，滿紙浩然正氣?，F(xiàn)藏于福建省東山縣圖書館的楷書作品《榕頌》也是黃道周代表作品之一，其仿屈原《橘頌》文體，把榕樹作為人倫表率而大加贊賞，勉己教人要似榕樹之高尚、利人、堅定，也是一部黃道周心正筆正的傳世名篇。黃道周的行草書最為人所重，不論是行草臨帖還是創(chuàng)作，黃道周往往不是為應(yīng)酬與消遣而書，而是情之所至，借筆墨一吐胸中塊壘。黃道周的行草書，峻勁方拓、剛中帶柔、拙樸沉毅，以險峭見勝，字里行間洋溢著陽剛之美和忠義之氣，每次面對它，我們都仿佛看到一個不媚世不屈服的黃道周正在我們面前奮筆疾書，都能感受到其冷嚴(yán)方剛、嫉惡如仇的氣質(zhì)躍然紙上。書如其人，黃道周的書法正是他人格的真實寫照。

[明]黃道周 和鄭超宗詩 16.9×23cm 紙本 重慶三峽博物館藏

釋文：孽雁驚弦往莫追，刺舟漁父信吾師。若無蘭氣空存楚，但有濤聲共吊累。吾道何曾傷亢壯，詞臣只合坐猥夷。蒼生赤社關(guān)天運，誓墓當(dāng)乘負(fù)所私。鄭超宗先生寄來詩，道理深至，急筆和之，無復(fù)佳語可以委蛇變韻，聊用一粲。三月六日，黃道周。

鈐?。菏廊耍ò祝?/p>

二是取法高古。在晚明書壇，董其昌領(lǐng)一時風(fēng)騷，以至“片楮單牘，人爭寶之”，而黃道周的意義，正在于出董其昌之外，取法高古，別開新境。沙孟海先生在《清代書法概說》中認(rèn)為黃道周的書法“不專走二王舊路，直接參法鍾繇、索靖”。此語甚為中肯。黃道周的楷書主要學(xué)習(xí)鍾繇，他在《書品論》中云：“真楷只右軍《宣示》《季直》《墓田》，諸俱不可法，但要得其大意，足汰諸纖靡也?！边@里的“右軍《宣示》《季直》《墓田》”，實際上是王羲之臨寫鍾繇的書跡。黃道周對鍾繇的學(xué)習(xí)下了很大功夫，又參以羲之筆意，入得其中出得其外，形成了清代王文治稱贊的“楷法遒媚，直逼鍾、王”的藝術(shù)面貌。同時，他大量臨習(xí)漢隸、索靖、皇象等書法墨跡，融入章草的筆意和漢隸的橫勢，把今草的窮極變化和章草的古雅意態(tài)結(jié)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與“今妍”時風(fēng)不同的“古質(zhì)”風(fēng)格。比如黃道周流傳下來的楷書代表作《孝經(jīng)》《張溥墓志銘》《石齋逸詩》等，字體方整近扁，筆法健勁，風(fēng)格古拙質(zhì)樸，十分接近鍾繇楷法。然鍾書于古拙中顯得渾厚，黃書則見清健，這應(yīng)是受王羲之楷法的影響。又比如他的行草書《五言古詩》軸，行筆轉(zhuǎn)折方健，結(jié)字欹側(cè)多姿，樸拙的風(fēng)格同樣接近鍾繇。從黃道周書論中，也反映出他對魏晉書法是比較傾心的，尤其對鍾繇、索靖等具有古樸書風(fēng)的書法更為欣賞，而對照其同時代書法，如董其昌等，則并非如此。

[明]黃道周 自書詩冊 25.4×10.2cm×7 綾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魚雁情文老，群賢林竹親。石欄關(guān)禹步，汭藻動蕤賓。非爾誰容我，無家幸有鄰。若耶云水外，不敢望車塵。霄中云漢凈，日下酒鎗寬。杖屨無苛問，悲啼得舊歡。時清臺榭好，道長琴書安。不謂剡溪棹，輕彈達(dá)者冠。萬里銀河望，乾坤一水盈。去魯愁季設(shè)，歸未失鷗盟。伯仲人間奏，鹽梅天上羹。塵途看李杜，不記兩家名。油云能不約，萬壑此來盈。有命歸歟嘆，后生攬者情。扁舟成往事，岐鳥或孤鳴。顛倒衣裳在，殷勤勸北征。排闥山未老，生明月始輝。揮書丹穴迥，啟石鎮(zhèn)神威。尊足下堂楗，加餐入道微。日中千里約，可亦慰週磯。全生真夢外，對榻亦非夷。馴擾存龍性，來追佯鳳儀。眾流看海匯，別島見琴移。不負(fù)穹蒼力，群峰檻外知。六章同曹丈上何羲飛、陳彥升太史、陳臥子司理，過倪園并為倪母壽，似正。壬午十一月十四日君山舟次，道周頓首。

鈐?。狐S道周?。ò祝?/p>

三是勇于創(chuàng)新。黃道周從傳統(tǒng)中吸取深厚滋養(yǎng)的同時，又間出己意，勇于創(chuàng)新。其核心創(chuàng)新理念就在于“遒媚”二字。其在《與倪元璐論書法》中說：“書字自以遒媚為宗，加之渾深，不墜佻靡，便足上流矣?！彼^“遒”，“是控制、駕馭氣（運行著的力）而達(dá)到恰好的火候的一種境界”，“還有一層意義，就是緊密，聚則密，密則緊——緊密之力即遒”；至于“媚”，“魅力實即媚力，也就是使人入勝、入迷的藝術(shù)力量”，表達(dá)了一種生氣勃勃和書家的真性情。綜觀黃道周的“遒媚”之作，筆法上強化方折，不僅是楷書，包括隸書、行書、草書，崇尚硬直轉(zhuǎn)角，波磔多，含蓄少，方筆多，圓筆少，表現(xiàn)出剛勁刻厲、雄肆奔放的美感。結(jié)體上方扁欹側(cè)，字形方正偏扁，間架仰翹右肩，每個字俯仰立臥、斜正斂張各有姿態(tài)，奇崛茂密，穿插爭讓，錯落參差，穩(wěn)中見險，渾然一體。布局上字密行疏，著意創(chuàng)造和強化字距和行距的疏密對比，字與字之間咬接緊密，環(huán)環(huán)相扣，可謂密不透風(fēng)；而行與行之間卻遙遙相隔，以至疏可走馬，茂密之中達(dá)到平和超妙。最能體現(xiàn)出黃道周“遒媚”風(fēng)貌的非他的行草書莫屬，比如其代表作品《行草書五言律詩》《洗心詩》《榕壇問業(yè)》《誓墓文卷》等，整幅作品滿紙煙云，有的如和風(fēng)偃草，披美繽紛；有的像刀削斧斫，風(fēng)骨峭然；有的如萬歲枯藤，沉郁蒼勁，充溢著古拙之趣，洋灑著率性之情，營造出“飛鳥出林、驚蛇入草”的境界。黃道周的書法影響深遠(yuǎn)，清末沈曾植、近代潘天壽、沙孟海、諸樂三、來楚生等皆習(xí)其書。

今人季惟齋《書史·黃石齋》中論黃道周書藝最為準(zhǔn)確精辟，茲不惜篇幅，迻錄于此：

劉蕺山、黃石齋皆一代完人，其學(xué)問尤為深粹，過于時賢。愚嘗讀石齋《榕壇問業(yè)》，嘆其義精辟超絕，前所未見，蕺山猶遜其精明豪雋，青主亦輸其湛澈通微，深為折服。漳浦于易尤負(fù)絕學(xué)，為大師，治《孝經(jīng)》亦醇密有發(fā)明，皆為后世學(xué)者所尊崇。其忠義瑰偉，又同文信國，有始有卒，其惟圣人之道也歟。石齋與鴻寶、孟津為同年摯友，棲止同筆研，為文章，砥礪廉隅，愛焉者呼“三株樹”，妒焉者呼“三狂人”，弗屑也。其序孟津《擬山園選集》自云如是。故刻厲詩文外，亦相競于書學(xué)。其書嚴(yán)冷方剛，時如寒玉，氣貌森冽，而與鴻寶為侶。鴻寶之剛，近乎子路，石齋之剛，近乎子張。子路行行，而聞過則喜，能自懼省察者，鴻寶之書奇肆中神意清爽，有此氣象。子張?zhí)锰?，而難與并為仁，宋儒謂其行過高，外有余而內(nèi)不足，石齋之書，縱逸翻騰，固為弘張，而筆多險鍔，法度離奇，神氣未能渾完，故有類乎子張者，此論漳浦大軸草書也。王孟津，則申棖也欲，焉能剛。夫子以未見剛者為憾，而或?qū)σ陨陾?。以孟津書之表觀之，人或許以剛矣。實未然也。倪、黃乃真剛者。漳浦嚴(yán)冷方剛寒玉森冽者，尤可見諸小楷，此其書學(xué)之獨造處。觀其書《孝經(jīng)》，徑造鍾、王之室，可追祝希哲，而堅粹之氣過之。字體嚴(yán)正中蓄寬綽，章法疏朗中含密栗，筆含隸法，略得元常深幽古趣，恍然如對南朝之跡。朱衣道人晚年小楷，參篆隸法，甚有妙悟，天假其年，乃能有此。漳浦六十二歲殉國，使其有夫子之壽，其所造當(dāng)愈邃矣。雖然，其楷自亦不朽，可與其易學(xué)、性理俱存于天壤之間。觀其嚴(yán)冷之氣，懦夫可以振奮，俗夫可以息欲，明士侈逸縱放之習(xí)可祓濯之，而為百世之誡。漳浦行書小字，如臨王羲之《誓墓文》，亦從容得趣，如行古山僻徑中，怪石幽木，紛披呈目，而心逐溪壑，無迷途之虞。觀王孟津書，曷能有此？

作者于黃道周書法意象多設(shè)奇譬，將其比于孔門子張之剛，尤其準(zhǔn)確而生動，讀者自可品味涵泳其中的旨趣。

黃道周是一個做到了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一代完人”，是八閩大地的驕傲。清代著名學(xué)者蔡世遠(yuǎn)概括黃道周一生：嚴(yán)謹(jǐn)?shù)闹螌W(xué)精神和淵博的學(xué)問可比邵雍，忠貞為國直言敢諫可比李綱，慷慨赴難從容就義可比文天祥。當(dāng)前，無論是對于黃道周的道德文章還是藝術(shù)成就，我們的研究還做得很不夠，對他的研究需要廣大專家學(xué)者、愛好者及社會各界人士的積極參與，更需要閩人的自身努力，方能無愧于先賢。

[明]黃道周 五律詩 189.2×50.4cm 綾本 遼寧省博物館藏

釋文：冏寺饒青草，邊鹽中白金。貴人能按劍，縣令亦投簪。匹馬行天下，三旬克鬼陰。況當(dāng)遼海外，飲醴碧蹄深。進神宗實錄有作，呈政。黃道周。

鈐印：一道五化（朱） 黃道周?。ò祝?石戶馀農(nóng)（朱）

[明]黃道周 五律詩（局部）

[明]黃道周 漳州新建王忠文先生碑祠卷 30×261.5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漳州新建王忠文先生碑、祠。半芝山之麓，東瞰朝暾，有王忠文祠焉。龍溪令蓼莪徐公之所建也。徐公以精敏敷治，既底跡，將行矣，諸生耆宿謀所以貌徐公者。徐公逡巡謝諸生，曰：“不敏自涂飾之未能，敢尸逆旅之舍。”一日，仆入漳，諸公坐間談祠事，且道徐公遜敦懇也。魏給諫中嚴(yán)，時以抗疏里居，謂諸公曰：“然其祀王忠文乎？忠文判吾漳既期年，未有阼奧，徐公嗛嗛置意中。今祀忠文為堂皇，歲時集諸生，容頌雅歌于吾漳，源瀾甚道，且為徐公暢風(fēng)教，窮海三百年無復(fù)缺事也?！敝T公韙其言，且謂是徐公意者。眾翕然，若振鼉鼓。又一日，仆見王總憲東里、張聘君汰沃，舉給諫語，矍然曰：“果爾建白須讀書人！”東里曰：“是足張吾漳于天下矣！”自是而祠遂成。祠成，廣延之?dāng)?shù)，上視朱考亭，下視劉愛禮，舉屨衡杖得相及也。嗚呼，考亭治吾漳不期年，道化綱紀(jì)，襚于心系。愛禮與忠文同時，不能鎮(zhèn)足坐講幄，及今去之各數(shù)百年，而都人士旁皇追趨若冀朝夕者，何也？人生自呱哺至含斂，各視所學(xué)。其學(xué)遠(yuǎn)，聲息亦遠(yuǎn)；其學(xué)近，聲息亦近?？纪づc愛禮皆學(xué)程氏，所得不同，原本一也。忠文少學(xué)于黃公晉卿。晉卿學(xué)于金公吉甫、胡公汲仲。胡汲仲曰：“千古圣賢，藉文而顯。人托于道，如不相及；而道托于文，如相語也?！笨N（晉）卿以是湛于文章，其為文，明靜淵粹，和順道徳而理于義。宋潛溪每見晉卿，飯頃，序，置數(shù)十百言，繇根達(dá)葉，常自茫然，嘆未聞道。忠文從之游，泛濫數(shù)十年，馳驅(qū)燕、吳，困于車塵，幸及風(fēng)云，鼓其羽翰，至使圣祖手其編詠，與景濓軒輊，上下翱翔。嗚呼，如忠文者未為不遇矣。自忠文蒞吾漳二百馀年，而吾漳之文藻風(fēng)概悚肅天下。即不謂忠文興作，其為忠文開采，奚疑乎？仲文論詩所推許髙季廸、胡仲申，風(fēng)雅掩映，髙出六代，亦皆其鄉(xiāng)人也。士君子生幸與清明先正同其里闬，猶人有良師，帥匡其不逮，辟咡離席，正容消意，函丈之間，或河或海，即舍曰“講道其去道則亦不遠(yuǎn)矣”。胡仲申曰：“余見王子充詩，唯讀之不暇。子充之學(xué)，亦以求道而已。茍得其道，則其見于立言者，猶其措于事業(yè)也?！苯裾l復(fù)知忠文為求道而立言者。方勝國時，宋學(xué)翻斕，有志之士皆舍津筏，湛深獨著，以修辭立誠為本，而其相懋勉如此，于以鱗翼日月，乘昌運稱先鳴者，則亦固宜耳。余嘗過金華，見其山川清壯，大率似吾漳風(fēng)土，樹藝亦相近。然自四杰先鳴，而后負(fù)奇俊者不復(fù)如前。吾漳固僿于前而開抒于后，豈地道使然？抑師友董率有懋不懋故夫？安得金、胡、黃、髙之徒起而襄立誠之事，修惡池林之祭者乎？先是二年，云間何半莪督學(xué)來漳中，所胥學(xué)租尚百馀金，諸生因請以置祠中，其前楹以祀忠文，其后楹以載督學(xué)及令公之徳。自朱考亭、劉愛禮兩祠，上下巋然，登降數(shù)百步，而遠(yuǎn)近師友源瀾之觀，燦然備矣。余不肖，蚤溷文藝，晚遂自放，于斯道無所聞知。然幸托吾漳漸考亭、愛禮之遺訓(xùn)，思一光大之。今幸伏里巷，與諸君子同時親睹徐公之治，聆中嚴(yán)之論，以為紫芝、天寶復(fù)與金婺爭華也。不揣迂謬，復(fù)述所感憶者于此。何督學(xué)，諱某，彝亭人，壬戌進士。徐令公，諱某，揚州人，戊辰進士。綱紀(jì)其事者，有鄒生某、蘇生某、戴生某、魏生某、張生某，皆二公門人。其公費載于碑陰。賜進士出身，前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編修、充經(jīng)筵展書官，修國史實錄，漳海里民黃道周撰。

鈐?。狐S周（白） 字去道（白） 石齋（朱） 丑不如黃帝（白） 道周私印（白） 幼平（白）

[明]黃道周 漳州新建王忠文先生碑祠卷（局部）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三）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置身自帝臣王佐而外，等之糞壤。所處既高，則視下益細(xì)。勛業(yè)之于氣誼，氣誼之于道德，循麓而視之，則莫不大；登峰而視之，則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四）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莫不小。故談幽系于夷吾之前，舉傭舂于箕傳之側(cè)，不足以發(fā)其唏噓，頓其拇足，亦已明矣。而又況與天地同其升降，百姓共其憂患者？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一）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永明。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二）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第五伯魚、梁伯鸞，天下之高士也，伯魚在河?xùn)|，往來陌上，為人糞除，自稱王伯齊；伯鸞出關(guān)，止皋伯通家，自稱運啟期。此兩人者，皆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七）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而不敢。故士所自信，在實不在名也。今諸生視余于鼎鑊之下，與涂仲吉連索出貫城，自視何如藺相如？百世而下，猶有慕諸生而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八）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掩其前名，以后名自著，然而天下卒知有第五伯魚、梁伯鸞，不王伯齊、運啟期者，豈非其質(zhì)著于先聲不能變乎？詩曰：鼓鐘于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五）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天子圣明，直道未凋，黨禁已除，罪網(wǎng)垂解，諸生又俊瑋特達(dá)，博洽今古，通于時務(wù)，以翱翔霄漢之途，俛唾旂常之業(yè)，猶蹴之耳。士君子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六）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托于魚、鸞，有所待而自著，若劍之稱雷，玉之字卞也乎？藺相如睨璧，一事耳，它無逾人者，百年而外，猶使豪杰慕之，欲竊比其名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十一）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翹眉猶然，白皙猶然，而視其刺，睇其名，則非保宙也。夫以是前之貫機傳呼，牘背相從者之果有辱名也乎？抑以是有糞除出關(guān)之意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十二）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乎？諸生勉之矣。予閱天下才，無逾諸生者。天下茅靡，風(fēng)波相漾，萬馬群奔，能自整轡，不失銜勒者，必諸生也。諸生自稱永明，字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九）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宮，聲聞于外。《易》曰『言出而善，則千里之外應(yīng)之』，況其邇者乎？予始在西庫，見昆山諸生，白皙翹眉，軒然而前，持刺相唁者，諸生保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十）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宙也。及予在北寺，見其似諸生，不敢指為諸生者，貫機呼名，則亦諸生保宙也。予事未解，諸生得先脫，傭書保定，歸再視予西庫，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十三）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合甫，予記其人，則猶在北寺與予臥起，所謂保宙者也。永明之與保宙，猶伯齊之與啟期，或出或處，是一是二，后世而下，必有能辨之者。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十六）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隱曰：在江而長，在漢則廣。東方則朔，西方而望。睹二水之悠悠，睇容光之炯炯。念維則之言思，及邁征于方壯。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十七）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朱永明，字卓兄，一字合甫，原名保宙，稱千如。石齋又書。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十四）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稱保宙者，保宙又何變焉。王調(diào)、趙承、朱震、郭湸，生值衰期，蹈湯赴火，然且不改其故，天下卒以王、趙、朱、郭比于古之爭光日月者，今

[明]黃道周 隸書冊（之十五） 26.2×41.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予為書『永明』二字，因記其源瀾如此。時崇禎壬午正月廿日燈下，雙河庵中。黃道周識。

鈐?。狐S道周印（白） 石齋（朱） 文章千古事忠孝一生心（白）

[明]黃道周 《聞警出山》詩 172×48.8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滄流看欲倒，一葦豈能豪。聊自見真性，何嘗此羽毛。絕裾情已盡，高塊勢難拋。曠野青天下，沾濡安所逃。丙子冬聞警出山，似薇仲兄契，黃道周。

鈐?。狐S道周?。ò祝?/p>

[明]黃道周 聞警出山詩（局部）

[明]黃道周 《詩草》卷 29.2×477.5cm 紙本 福建博物院藏

釋文：姚現(xiàn)聞先輩攜□□過，并示黃平倩所寄王宇泰先生詩卷，屬命和之。珠玉之側(cè)，大難為辭，又將還山，情況索然，聊志下里，不足談也。戔得新字。園禽何日變，榆火一番新。白發(fā)到頭近，窮交入骨親。眼醒分竹醉，邑舉見鷗真。前輩詩筒在，森然憶古人。又戔得無字。鴻雁差池好，飛飛不得俱。易歌隨酒盡，朔雪過江無。夜冷足詩焰，天傾倩鳥扶。現(xiàn)前輸一棹，偕客訪東湖。又戔得喧字。馬色信朝昏，何人不故園。越舟同到岸，吳水各臨門。倦客知魚樂，靜琴恣鳥喧。浮名依朽骨，相對此忘言。又戔得情字。世誰憐蓋尹，君莫訟梅生。危松催鶴戰(zhàn)，平楚放鳩行。日落山還在，上流水自清?？锓鰰繁M，愁作蠹魚情。又戔得雷字。百尺云霞篆，能憐荔薜裁。青春分劍去，日月串珠來。不合生芳草，何斯問墜雷。江魚通震澤，倘許尺書回。以上五韻皆家吳僧南還和詩，自述即事情況，遠(yuǎn)近不復(fù)相及也。又戔百泉試松蘿茶韻，絕句八首，不用其事，并述前意。東風(fēng)不閉墜壺春，縱屑沈□玉亦塵。怪得方平催晚客，依然凍雪藐姑人。鳥爪大家鬢絲黃，尋常道故語猶香。綏山桃子青于膽，不著豪情不敢嘗。誰從白兔別雌雄，明月同投銀碗中。記得空山松尾軟，自批鹿耳問潮風(fēng)。蛾眉縹緲足崚嶒，先輩風(fēng)流各自勝。屈注銀河杯子里，此中不得有淆澄。冷結(jié)丹砂老自能，熱云別自有人蒸。黃金鑄得同儕犍，共引烏熊禮不崩。擘雷瓊樹總抽芽，但不雙團浪斗茶。便道上元昨日過，寒燈今夜亦開花。云身輕自貼胡天，纔過名關(guān)近酒泉。戲取玉鱗霜餅破，蕭松未著五侯煙。上林夢語不曾圓，一坐現(xiàn)圍湖海天。總筆宗賢玉壘外，洞庭青草越江邊。七首邊字在平倩詩中，原為弟五，偶作遂錄于后。時會稽倪鴻寶、隨州文汝山在會，一坐間得明海、云夢、笠澤、漳江之勝，不遇長者，缺此奇緣，草草數(shù)行，徒為涪翁斂其砂礫耳?？丈介L往，難續(xù)此夢，猶冀后人知前輩雅交，足成嘉話也。崇禎壬申元夕后四日，黃道周具草請正。

鈐?。狐S周（白） 字去道（白） 石齋（朱） 丑不如黃帝（白） 石戶馀農(nóng)（朱）

[明]黃道周 《別諸友入長沙》詩 188×48.6cm 綾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鼓楫高馳去不疑，墜猿那復(fù)理威儀。噓云石礎(chǔ)存愚色，翻雨花神騁巧思。杜若有人分素珮，瑤臺無侶選青詞。九巫歌舞紛紛處，臥聽溪蠻唱柳枝。別諸友入長沙，黃道周。

鈐印：黃道周?。ò祝?石齋（朱） 石道人（白）

[明]黃道周 六言詩 128.8×30.2cm 紙本 上海博物館藏

釋文：已掛珊瑚鐵網(wǎng)，休穿明月驪珠。顆粒來辭燕雀，須眸溷得蝦魚。黃道周。

鈐?。狐S道周?。ò祝?闕下完人（白） 深心托毫素（朱）

[明]黃道周 論讀書 178×44cm 綾本 廣州藝術(shù)博物院藏

釋文：讀書先看孔門人言論，如游、夏文辭見于《戴記》者，最宜諷誦。其次則曾夫子數(shù)篇，見于《小戴》，尤為深雅。左氏親見仲尼，其言論一字不可輕。置其下者，乃至劉向、董仲舒、賈誼，于文章性道均有從入處，其馀碌碌，不足觀也。司馬八書，有出入荀卿者，于時務(wù)上亦大略閎暢，過此，則文人之游溪，托足無地矣。宋人書，須至四五十時，家塾請老師談話，要是絕華歸根、披枝見果也。張橫渠才高，識地亦透，陸子靜于孟子書上看得最有淵源，若先看宋人書以尋周孔，雖脈絡(luò)最親，猶指魯檜而辨嶧碑，不復(fù)知其真補也。大抵此事，亦看人才質(zhì)以為遠(yuǎn)近，舍此二種，子無復(fù)讀書之法矣。弘光元年夏五月，黃道周頓首。

鈐?。菏?、周（朱文聯(lián)珠）

[明]黃道周 《至新安示趙淵卿、毛玄水、賴敬孺、蔡時培》諸詩卷 23.8×245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至新安示趙淵卿、毛玄水、賴敬孺、蔡時培》：冠裳不可遇，繡日相鏦。道為時艱卸，交因日暮窮。亂群行異類，急難少從容。三五雞鳴者，膠膠風(fēng)雨聲。羹沸余神鼎，魚空剩釣磯。居然城郭好，頓覺人民非。溪淺須眉出，山幽薇蕨肥。黃冠黃海里，望望未當(dāng)歸。最愛羲之筆，殷勤諫北征。斯民甘墜壑，吾道泣干城。未約龍驪夢，先拚鷗鷺盟。定知牙纛下，草草厭書生。墜甑已離手，高臺尚筑云。何曾宗管晏，未敢謝桓文。勢絀龍偕蟄，心精虎入群。莫將君子意，錯怪越人軍?！度巳招掳蔡攷っ阌^梅花》：人日亦逢毒，窮崖香雨來。不從邊外見，偏向帳前開?；ㄋ轳R蹄薄，人窺鳥路哀。含愁看城邑，無奈且銜杯。恍惚猶春色，全非春到時。鴻門新舞罷，羌笛小青移。驛使垂千里，君王悵一枝。飄簾自去住，莫與家人知。馬色明宵練，郊園阻一方。只緣山破綻，頓使雪分張。枚叔生無用，申君死不香。流云照皓發(fā)，慷慨此沾裳?！蹲缘俊罚何裟隇榱?，今日見薇陽。此道原無可，于生亦不傷。云霓人望絕，金石鬼劑香。莫信惠連后，遂無日月光。樂毅未歸趙，魯連不入秦。兩書傳白璧，只字動青蘋。得正吾何憾，微名世所親。蒼茫樵采者，不易寫啼麟。自我甘重繭，為誰賦鼓刀。全生憐七獲，結(jié)侶失同袍。此事不經(jīng)見，于心良獨勞。長年耽正則，垂老重依騷。已發(fā)英雄嘆，仍多親戚憐。徑當(dāng)文謝后，可在殷房前。夫子寧欺我，萇文尚有天。春秋二百載，研淚紀(jì)新編。求仁何所怨，失道未忘愁。故主日初旭，馀生鳥自投。斷崖千尺網(wǎng)，一葦大江舟。狂稚看吾獨，馳驅(qū)答眾尤。天步憑誰仗，狂瀾失一壺。麟心沖駟鐵，鳳掌落雕弧。干羽柔無力，旂裳凍自枯。逍遙河上老，頗憶鄭大夫?？镒鴳M顏閔，紆籌負(fù)管蕭。風(fēng)云生造次，毛羽合飄搖?；鹭入y棲燕，江橫怯置橋?？蓱z委珮者，晏晏坐花朝。聞言誰敢信，屢卜轉(zhuǎn)多疑。截指留軍令，開心割子期。千金修駿冢，三尺斷鍪旗。射兕當(dāng)熊意，君王安得知。《造怨》：寇攘奔馳后，乾坤破碎時?？鐗丛津T，蒙虜視胡騎。直突晨煙上，立談夜鬼伺。朅來何處種，個是棘門兒。援鼓無鮑叔，空券泣子卿。大人未葉卜，小駟浪悲鳴。不得詩書力，寧多香火情。成謀與戰(zhàn)克，沉痛負(fù)平生。干將非不缺，悔未反期年。扳足崩崖里，料頭白額前。橫行余噲伍，靈夢謝初連。長嘯城門者，巋然各在邊?？奘酪辔岬溃煳床幌?。單騎存古意，免胄讓遺芳。已結(jié)龍蛇恨，羞爭魑魅光?？峦と仁拢Ч挪荒芡?。臣子無知遇，何須問感恩。眾人皆國士，遺老自啼猿。浪急田橫島，風(fēng)酸角里園。五侯新卜宅，燈火各溫存。清嘯高人遠(yuǎn)，吹篪老嫗尊。青云生失樣，白澤坐當(dāng)門。先軫精神薄，孟明心事繁。不知千載后，何處薦芳蓀。長途消駿物，老驥敢搖頭。七日秦庭淚，千春漆室憂。采薪緣有疾，離黍?qū)偻稹Ｄ匝蛘骞?，輕麾泗上侯。建武無遺將，春秋重獲卿。辱金不鑄劍，半璧尚當(dāng)城。草昧天頻夢，風(fēng)雷夜屢驚。最愁蒲鎖里，輟寢坐嚴(yán)更?！逗笏酪鳌罚禾祀房催z老，筮魂報所生。余年知有幾，觀世未能平。降辱經(jīng)過淡，艱危入素輕。此間明凈路，不使世人驚。割殺前朝事，屢沖此日來。帝心如告兆，天意豈憐才。求死仍無創(chuàng)，逢生知轉(zhuǎn)哀。許多頑鄙事，入夢久難猜。聃耳吾何敢，彭顏各一時。冰蟲修篤論，化頹附枯枝。諸友歸無忍，先生出不辭。當(dāng)年諸起倒，未與女兒知。此事還真宰，非關(guān)我所量。精魂烏兔共，變化冶爐忙。時至自應(yīng)覺，道消夕不妨。偏題溝壑句，四壁也明光。往者未先覺，今茲何遽愁。百年自古有，一節(jié)為誰留。野潦私紅蓼，巖風(fēng)擴碧秋。尋常思不到，潮水上江頭。滄海間多變，真人安在哉。聞從鳥絕處，尚有僧跏回。姊子墜崖好，蘇卿入塞來。不因吹黍律，強勉為噓灰。漳海黃道周。

鈐印：黃道周?。ò祝?汝欲勝人道在自勝（白）

[明]黃道周 《奉別康流兄》詩 197.4×50cm 紙本 上海博物館藏

釋文：暫作興朝寄，權(quán)將管樂推。吾生余掌跖，斯道少旌旗。鑿戶臨天牖，褰裳避國池。此行能幾日，采葛念新詩。甲申出大滌山，羲兆告□偕生、湘芷、于上，予呈夢文同送至湖上而作，奉別康流兄并似正，臘月朔后二日黃道周頓首。

鈐印：亦號赤松子（朱） 何如黃石公（朱） 黃道周?。ㄖ欤?明誠堂（朱） 石齋（朱）

[明]黃道周 行書軸 143.2×53.8cm 紙本 上海博物館藏

釋文：趙岐有言，入海而探珠者，非不知山之高；陟山而采玉者，非不知海之深。其志尚所托，則精神從之。晉人亦云：學(xué)之所益者淺，體之所安者深，故立志之命，淵岳貢其精微，體就之安，神明謝其璞琢也。壬午五月十七日，似高仲兄丈正，黃道周。

鈐?。狐S道周印（白） 石齋（朱） 石道人（白）

[明]黃道周 《讀倪鴻寶疏有作》詩 167.5×54.5cm 紙本 天津博物館藏

釋文：融雪固神力，排云亦日暉。有言先眾妙，不斗自當(dāng)機。天意托麟語，物華仰鳳威。應(yīng)憐元凱世，諫草出精微。讀倪鴻寶疏有作，似政。年弟黃道周。

鈐印：一道五化（朱） 黃道周印（白） 五伐三洗今復(fù)來（朱）

[明]黃道周 論書冊（十九開選二） 24×13.5cm×2 絹本 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博物館藏

釋文：……掩余不喜此□，只謂釣弋馀能，少賤，所該投壺騎射，反非所宜。若使心手馀閑，不妨旁及趙松雪殘羹，入閌門而懸苴屢也。余自歸山來，作書不逮往時，而泛應(yīng)益眾，猶君山之笛，安道之琴，時時不……

鈐?。菏S（朱）

[明]黃道周 《甲申臘月諸友別苕水作》詩 142×48.4cm 綾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努力存王室，何門可曳裾。云心當(dāng)夜結(jié)，雪鬢入朝梳。家散青精飯，人焚黃石書。升平如不遠(yuǎn)，灑掃待脂車。甲申臘月諸友別苕水作，似湘芷兄正。黃道周。

鈐?。阂嗵柍嗨勺樱ㄖ欤?何如黃石公（朱） 明誠堂（朱）

[明]黃道周 七律詩 190×52cm 綾本 天津博物館藏

釋文：東閣前頭對揖時，冥鴻合蚤謝威儀。掛冠已負(fù)真先輩，引轡空招金獵師。偶俗乘鳧能去住，疑人逋客故棲遲。但教入眼春風(fēng)遍，何處鷹鳩不上詩。元日有作，黃道周。

鈐?。航淼烂瘢ò祝?猥賤不獲處人間（白）

[明]黃道周《諸友集浩然堂》詩185×48cm綾本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堂人今所諱，眾妙那能來。除此狂無學(xué)，更無戇可猜。窮交添乳鹿，殘敝得新醅。入世雖多法，為鴻莫浪哀。諸友集浩然堂，似楚兄正。黃道周。

鈐?。喝灰祝ㄖ欤?四事未能（白） 橘院（朱）

[明]黃道周 《諸友集浩然堂》詩（局部）

[明]黃道周 《答王覺生途中見懷》詩 142.6×32.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側(cè)岸危途見白日，斷帆吾道正中流。何能睨柱還雙璧，自是量才過一丘。洗耳天高巢父徑，文身江闊越人舟。已償簪筆當(dāng)年愿，別領(lǐng)浮槎方外洲。答王覺生途中見懷之作，錄似昆翁王年丈正。黃道周。

鈐?。狐S幼玄（白） 道周（白） 五伐三洗今復(fù)來（朱）

[明]黃道周 《甲申端陽蓬萊閣即事》詩 193×50cm 綾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信有斷鰲足，遂來無定山。蛟何為水滴，犬欲吠云間。?？拓?fù)圖出，珠人入市還。群峰應(yīng)撫掌，為我故潺湲。甲申端陽蓬萊閣即事，似眉仲戴兄。黃道周。

鈐印：黃道周?。ò祝?幼平（朱） 石齋（朱）

[明]黃道周 《同獻汝子新過諸湖山》詩 165×51cm 綾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高臺宜晚照，輕舸合低橋。茗貴田應(yīng)少，齋多酒不消。虛名生已滿，苦債久相饒。但憶浮家外，峰峰負(fù)老樵。同獻汝子新過諸湖山有作，似正之。黃道周。

鈐?。汉稳琰S石公（朱） 亦號赤松子（朱） 明誠堂（朱）

[明]黃道周 《惠政碑》卷 28.4×262cm 紙本 故宮博物院藏

釋文：署呈陳侯新筑雙溪口惠政碑 處蘧舍有百年之思，相原隰有干城之邑，此其人吾與之言經(jīng)濟矣。吾浦故郡治，雙溪從西北來至九曲，引南澗東上，導(dǎo)縣陽十許里，乃與潮合。潮上下，東自鹿溪，西至石邪。石邪之漲，納于西湖；鹿溪之漲，達(dá)于泮水。橫總衣帶，在邑階除間，眾水媵之，故稱浦焉。明興二百馀年，浦人文最盛，則以是水故。仆從海外來，于今三十年，見諸溪流，日暮清淺，橋岣浮齦，常四五尺。每從長老出西湖，闞石袤之匯，登東印，詢傅河之渚，率瀐勺、浮湛具，名跡而已。考其故，則雙溪與南澗合處為小水，引之南瀉南洼，而東游失故道而走新利，繇是則毋論文治，即青白合章通流為浦者，何以稱焉。豫章陳公，以名進士雅善經(jīng)濟，來署吾邑，甫下車，問百姓利病及境內(nèi)所留除建者。于是諸先生子弟率以是請仆告諸先生曰：“已矣，夫史起之引漳水，李冰之筑江堋，咸以灌田利民而已，今溪水以其主勢注南田，則南田日腴；以其馀瀝繞城渠，城渠亦不泛，是何害乎？”陳公曰：“不然，史起之引漳水，以漳水即在鄴傍，今溪水南下，不復(fù)繞郭，則是使旁鄴者喚旁浦也；李冰之筑江堋，使雙江通，成都中舟帆可達(dá)。今雙溪不得道南橋，南橋之下，搴裳可涉，則是使搴裳傲舟楫也。且是南漸洼，水有趣之，積久必沮也。使東上就故道，并力城渠，于勢深藏于居人，又甚利?！逼驮唬骸叭荒邔挒樽髢?nèi)史，鑿六輔渠，召信臣于穰縣，筑鉤盧，陂其水，在城南皆五六十里，皆職溉田，無損于縣治，何也？”陳公曰：“不然，西北都居，皆在高原，故遠(yuǎn)而通其澤，東南都居，皆在水地，故近而流其惡。且鄭國南陽之水，亦不幸在五六十里之外，豈近舍其衣帶與之走險哉？”仆曰：“然。微公無所聞是言也！然仆猶有難焉。倪寬為左內(nèi)史，召信臣為南陽，皆五六年驟遷去，猶有所謂白公杜詩者，踵就其事，今公署此縣不過三四月，異旌且下，吾儕嗷嗷仰甘露，以為時雨疏矣?！惫唬骸笆呛位己?？天下固多才，白公之去倪寬、杜詩之去召信臣，近者十六載，遠(yuǎn)者四五十年，猶之旦暮也。今天下賢者在京輔，無以自見，率樂為郡縣相要害、導(dǎo)便利，與士大夫講論，多注惠鮮無窮，白公杜詩亦何遽遠(yuǎn)乎？”于是諸先生拜手揚言曰：“噫，陳公之慮周矣，夫自溪泛以來，維三十年吾嘗率囁嚅不敢建白者，為是數(shù)事耳！今乃知其不然。如使水有走陽之樂，城無環(huán)渚之勢，就下者憂汝，流惡者憂游，西門豹、翟子威起，吾儕又何賴焉？如子所云，處蘧舍而有百年之思，相原隰而有干城之邑，其在斯人乎？其在斯人乎？”于是命仆復(fù)紀(jì)其事，為之銘曰：“為鴻語鵠，雙溪當(dāng)復(fù)；為鵠語鴻，雙溪當(dāng)東。西湖生波，傅公通河；梁巒含光，其樂則那；陳侯規(guī)之，惠我人多?！惫M其赤，字石夫，江西豐城人，戊辰進士，以司幕署吾邑，所捐俸鍰區(qū)畫凡四百馀金，筑雙溪南埽若干丈，方就緒，以衢州司李擢去。成其事者，為今余，諱日新，字又新，浙江龍游人，辛未進士。諸縉紳先生及諸父老輸勔者各勒名，志于碑陰。時崇禎甲戌冬十月吉，賜進士出身，前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編修充經(jīng)筵展書官，纂修國史實錄，文林郎里民黃道周撰文。書丹。篆額。

鈐印：石戶馀農(nóng)（朱）花（白） 五伐三洗今復(fù)來（朱）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五）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三才章第七。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子曰：“夫孝，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jīng)而民是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順天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yán)而治。先王見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愛，而民莫遺其親，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先之以敬讓而民不爭，導(dǎo)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示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四）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士章第五。資于事父以事母，而愛同；資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則忠，以敬事長則順。忠順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祿位而守其祭祀。蓋士之孝也?！对姟吩疲骸百砼d夜寐，無忝爾所生?！?庶人章第六。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jǐn)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此庶人之孝也。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三）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人民。蓋諸侯之孝也?！对姟吩疲骸皯?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卿大夫章第四。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無擇言，身無擇行。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二者備矣，然后能守其宗廟。蓋卿、大夫之孝也?！对姟吩疲骸百硪狗诵福允乱蝗??！?/p>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二）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对姟吩疲骸疅o念爾祖，聿修厥德。’” 天子章第二。子曰：“愛親者，不敢惡于人；敬親者，不敢慢于人。愛敬盡于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蓋天子之孝也?！陡π獭吩疲骸蝗擞袘c，兆民賴之?！?諸侯章第三。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jié)謹(jǐn)度，滿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一）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孝經(jīng)》今文。開宗明義章第一。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繇生也。復(fù)坐，吾語汝。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十三）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道，不失其家；士有爭友，則身不離于令名；父有諍子，則身不陷于不義。故當(dāng)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于父，臣不可以不爭于君；故當(dāng)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 應(yīng)感章第十六。子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長幼順，故上下治。天地明察，神明彰矣。故雖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宗廟致敬，不忘親也；修身慎行，恐辱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十二）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廣揚名章第十四。子曰：“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順可移于長。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以行成于內(nèi)而名立于后世矣。”諫諍章第十五。曾子曰：“若夫慈愛、恭敬、安親、揚名，則聞命矣。敢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昔者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諸侯有爭臣五人，雖無道，不失其國；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十一）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禮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則子悅；敬其兄，則弟悅；敬其君，則臣悅；敬一人，而千萬人悅。所敬者寡，而悅者眾，此之謂要道也?！?廣至德章第十三。子曰：“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見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君者也?！对姟吩疲骸異疸┚?，民之父母?！侵恋拢涫肽茼樏袢绱似浯笳吆?！”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十）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而驕則亡，為下而亂則刑，在丑而爭則兵。三者不除，雖日用三牲之養(yǎng)，猶為不孝也。” 五刑章第十一。子曰：“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無上，非圣人者無法，非孝者無親。此大亂之道也。” 廣要道章第十二。子曰：“教民親愛，莫善于孝；教民禮順，莫善于悌；移風(fēng)易俗，莫善于樂；安上治民，莫善于禮。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九）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君子則不然。言思可道，行思可樂，德義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以臨其民。是以其民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成其德教而行其政令?！对姟吩疲骸缛司?，其儀（不忒）?！?紀(jì)孝行章第十。子曰：“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yǎng)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yán)。五者備矣，然后能事親。事親者，居上不驕，為下不亂，在丑不爭。居上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八）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諸本“四海之內(nèi)”上有“是以”二字）故親生之膝下，以養(yǎng)父母日嚴(yán)。圣人因嚴(yán)以教敬，因親以教愛。圣人之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yán)而治，其所因者本也。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父母生之，續(xù)莫大焉。君親臨之，厚莫重焉。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它人者，謂之悖禮。以順則逆，民無則焉。不在于善，而皆在于兇德，雖得之，君子不貴也。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七）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夫然，故生則親安之，祭則鬼享之。是以天下和平，災(zāi)害不生，禍亂不作。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如此。（諸本“古明王”，“古”字作“故”）《詩》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圣治章第九。曾子曰：“敢問圣人之德，無以加于孝乎？”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嚴(yán)父。嚴(yán)父莫大于配天，則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四海之內(nèi)，各以其職來祭。夫圣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六）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之以好惡而民知禁。（“先之以敬讓”，“先”字當(dāng)作“身”）《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 孝治章第八。子曰：“昔者明王之孝治天下也，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治國者，不敢侮于鰥寡，而況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歡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況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歡心，以事其親。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十七）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實落修行，敬身敬天，是第一學(xué)問，不然修身慎行，顧畏名義，猶是第二流人物。如□名不足畏，身可自保，上陷君父，下違寸心，雖有文采如馬融，猶之能言之鳥，況又鄙樸不及馬融萬萬者乎？《詩》曰：“凡百君子，各敬爾身，不畏于人，不畏于天?！蹦苷b是詩，可讀《孝經(jīng)》矣。崇禎辛巳八月下浣，黃道周書于白云庠下。第三十本。

鈐?。狐S道周印（白） 石齋（朱）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十六）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從嚴(yán)父說上帝，明明見得。蓬蓽有堂陛之尊，隴畝有郊祀之義，人能做得曾、閔、冉，不須問禹、稷事業(yè)。其所以說周公一段者，只是說圣德頂頭無加于孝耳，不是說崇功報德至帝王而極也。世人只為宗廟祿位四字，翻倒身名，不顧天下萬世，仲尼才把顯親揚名四字鎮(zhèn)壓了他。看世上有宗廟祿位的人，幾個曾到行成名立？田地名字，雖為接引下根，其實無此字對照，天下萬世不得中庸。說虞舜周武，一曰不得，一曰不失，靳靳乎其難之，而世人動以是抹殺圣賢，如馬融忠經(jīng)澈□，不曾說一名字，畢竟馬融內(nèi)行安在？士君子能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十五）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三日而食，教民無以死傷生。毀不滅性，此圣人之政也。喪不過三年，示民有終也。為之棺槨衣衾而舉之，陳其簠簋而哀戚之；擗踴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措之；為之宗廟，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時思之。生事愛敬，死事哀戚，生民之本盡矣，死生之義備矣，孝子之事終矣?！?右經(jīng)十八章，通一千八百四字?？础缎⒔?jīng)》，看它立言，次第有根有本，有枝有葉，從心說性，從性說教，從膝下說君臣，

[明]黃道周 小楷《孝經(jīng)冊》（之十四） 24.5×26cm 紙本 廣東省博物館藏

釋文：先也。宗廟致敬，鬼神著矣。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無所不通。《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事君章第十七。子曰：“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对姟吩疲骸暮鯋酆酰诓恢^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喪親章第十八。子曰：“孝子之喪親也，哭不偯，禮無容，言不文，服美不安，聞樂不樂，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