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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大學 科學技術(shù)哲學研究中心, 山西 太原 030006)
“德兼于道,道兼于天”(《莊子·天地》),德歸向于道,道法于自然,道為天地萬物所以生之總原理。德者,得也,“物得以生之謂德”(《莊子·天地》),“天地之大德曰生”(《系辭下》),德為各物個體所以生之原理。由此可見,“形非道而不生;生非德而不明”(《莊子·天地》),德直指于道也,故德與道常合而并舉。而德與道又是與人之天性相關(guān)聯(lián)的。天性即仁、義、禮、智、信,稱為五德,這五種品性在儒家的思想文化中得到了很好的貫徹與發(fā)展。然學術(shù)界對其研究多從倫理學和社會學之角度,鮮少涉及形而上之自然觀的視角。儒家思想的源頭在《易經(jīng)》,而《易經(jīng)》之哲學又是從認識宇宙自然中來。基于此,以易學自然觀為視角,對儒家五德思想作創(chuàng)新性的闡釋是具有必要性及應用可行性的。
易學自然觀之核心是陰陽,與易的相關(guān)問題均是以陰陽理論為基礎進行分析闡述的。陰陽理論所支撐的五德倫常作為儒家倫理之核心及道與德互涵互攝之主線,其內(nèi)涵亦從易中來,故此,其探究亦要從陰陽始。
何謂“陽”?陽者,熱也、光也、化也、氣化也,象征積極主動、剛強、光顯和明耀,通常用抽象符號“—”來表示,偶爾也會用“+”來表示。何謂“陰”?陰者,為寒、為暗、為聚、為實體化,象征消極被動、柔美、晦澀和陰暗,通常用抽象符號“--”來表示,偶爾也會用“-”來表示。周敦頤《太極圖說》云:“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笔枪省耙子写髽O,是生兩儀”?!瓣庩柖饨桓?,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币环矫嬗谩胺株幏株?迭用柔剛”來強調(diào)事物差別、對立變化中的功效;另一方面,又用“陰陽合德,而剛?cè)嵊畜w”,強調(diào)綜合、統(tǒng)一在物體形態(tài)中的作用。由此看來,獨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兩大勢力是一種協(xié)調(diào)并濟的關(guān)系。而為了結(jié)成這種良性互動的關(guān)系,陽必須與陰親比,陰也必須與陽親比,進行雙向的追求,彼此依存,產(chǎn)生一種親和的力量,進而凝聚成為一個和諧有序的世界。諸如天地、日月、晝夜、寒暑、男女、上下、動靜、主次等,無一不遵循陰陽之則。
陰陽互動為自然界的客觀規(guī)律,是萬物運動變化的本源,也是人類認識事物的基本法則。西方人認為:物質(zhì)是由原子構(gòu)成的,原子由原子核和電子構(gòu)成,而原子本身帶有正負電荷,帶有正電荷的原子與帶有負電荷的原子又構(gòu)成分子,進而構(gòu)成萬物。如水是由水分子構(gòu)成的,而水分子又是由帶負電荷的氫氧根離子和帶正電荷的氫離子構(gòu)成的。與西方的原子構(gòu)成論相比,中國古人則認為陰陽造化萬物?!叭f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道德經(jīng)·第四十二章》),背陰而向陽,陰陽二氣相互沖突交合而成就均衡和諧狀態(tài),從而形成新的統(tǒng)一體。具體說來就是:陽+陰=萬物。而每一物都是由內(nèi)質(zhì)和外質(zhì)構(gòu)成,內(nèi)質(zhì)為陽,我們稱其為剛陽體,外質(zhì)為陰,我們稱其為陰柔體。內(nèi)質(zhì)又分陰陽,即剛陽體中的剛陽成分和陰柔成分[1];外質(zhì)從本質(zhì)上說作為一種物質(zhì)也可分陰陽,但由于其為外質(zhì),不管如何分都是外部的屬性,這一點是不會變的。故,不再細推云爾。
“陰陽者,相求之物也?!?《周易略例》)陰陽之間是通過八種關(guān)系來維持其規(guī)律的,即生、變、隨、分、交、化、文、極?!吧奔闯錾?,是指陰陽相生,互根互用,化育萬物;“變”是指陰陽位置的變動,這種“變”可以理解為一種物理性的量變的變動,例如,由靜坐到行走就是由陰主導變?yōu)橛申栔鲗?;“隨”即相隨,相伴隨,消長平衡,此消彼長;“分”即相分、分明、有間隔,這主要是指陰陽之間的差異,兩者對立制約;“交”即“夫陰之所以求者陽也,陽之所以求者陰也”(《周易略例·明彖》),陰陽相互感召交合,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交感相錯;“化”即轉(zhuǎn)化、互變、內(nèi)在的變,可以理解為一種化學性的質(zhì)變的轉(zhuǎn)化,往往發(fā)生在瞬息之間,在這一過程中,需要陰用陰,需要陽用陽;“文”即溫和而有序,遵循其各自的規(guī)律;“極”即盡,“物極必反”,可以理解為發(fā)生在陰陽此消彼長或同消同長所要達到的那個“度”和極限,故“陰陽之理,極則必變”(《類經(jīng)·陰陽類·陰陽應象》)。
從上文對“陰陽”的簡單論述中不難看出,周易提出了一個包括天道、地道、人道“三才”在內(nèi)的廣大而系統(tǒng)的哲學思想體系,來對自然和社會的普遍規(guī)律進行理論概括。而作為萬物之一的人,其“道”法天地,其“德”也必然是以陰陽思想為基礎的。
《說卦傳》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表n康伯注:“在天成象,在地成形。陰陽者言其氣,剛?cè)嵴哐云湫?。變化始于氣象,而后成形。萬物資始乎天,成形乎地,故天曰陰陽,地曰柔剛也?!?王弼《周易注》)陰陽構(gòu)成萬物,故天、地、人也均由陰陽兩種成分構(gòu)成,三二得六,因此,具體到“三才”則為:天道處上曰陰陽、人道處中曰仁義、地道處下曰剛?cè)帷L熘郎袆?,剛者自強也,取諸人之內(nèi)在曰仁也,為陽。地之道尚柔,柔即是利他,而利他者于人之外在曰義也,為陰。人道即是立足“義”(陰)而充實完善“仁”(陽)。
人道之德本效法天地陰陽、剛?cè)?,曰:仁義?!墩f卦傳》有云:“人者,仁也?!比剩簭摹叭恕睆摹岸?,“二”即“陰”和“陽”,陽為內(nèi)在而陰為外在,仁即人向外界由已知去探尋未知。中國文化主張“天人合一”,即凸顯“人”之主體與環(huán)境相結(jié)合的特性,這是個動態(tài)的過程,強調(diào)變,故需要修?!傲x”是事之“宜”,即應該,一個人做其應該做的事,不做其不應該做的事就是“義”。何謂應該做的事,即合乎于“仁”,亦即“利物”:義者利物也。陰陽成分相求互動使得“仁”必然要有所表現(xiàn),即行仁,儒家以“推己及人”的忠恕之道行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為“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衛(wèi)靈公》)為“恕”,行仁必履行其社會義務和責任,這其中就存有了義。利物即是行仁之表現(xiàn),地柔與我有利,天剛我所向往,由義到仁,通過義來展現(xiàn)仁,仁為核心。故仁為陽,義為陰。然仁雖為人固有之性,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認識到并很好地實施的,如前文所言,行仁需要明義,如何明義?子曰:“行有余力,則以學文。”(《論語·學而》)學文即是學禮,禮即典章制度、社會規(guī)范,并且禮是因時因勢而不斷變化的,不同時、位其禮不同,然自利方能利他,故此,學禮可以使人明義,由此便可以更合時宜地行仁。在這層意義上,禮為陰,義為陽。同時,只學禮還不夠,因為無論是學禮、明義還是行仁,都是一個求索性和恒久性的行為,故《系辭傳》有“子曰: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即還需要有足夠的才智、信念和誠意,即增智和講信。
陰陽之關(guān)系體現(xiàn)了其思辨性,但與“辯證”還是有所不同的。陰陽更強調(diào)完整性,談及分最終是為了合,進而達到一種理想的、近似永久性的、和諧的,或者說是一種更高層次上的合。陰陽學說承認矛盾,承認事物的多樣性,承認事物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并且認為這些都是以陰陽之間相互作用實現(xiàn)的,但陰陽學說最終的落腳點是走向更高層次的和諧?;诖?,便實現(xiàn)了五德之間“以他平他”以致“和實生物”的狀態(tài)。具體而言,儒家主張“仁者愛人”,“仁”是五德中之核心,其他四德均是以輔佐實現(xiàn)“仁”所行之,根據(jù)前文所述的陰陽之義以及其物質(zhì)結(jié)構(gòu)理論不難推出,仁與其他四德之間所呈現(xiàn)出的就是“萬物負陰而抱陽”之象,即仁為陽,義、禮、智、信則為陰,呈環(huán)抱狀圍繞于仁之四周,相求相蕩。
以仁與禮的關(guān)系為例,禮之本即仁,禮是使人“中”而合宜之外部規(guī)范,不僅關(guān)乎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以求和諧,還調(diào)和一己自身間諸情欲之沖突而求得仁之完善,故此,禮必隨時因勢順世而變,是外在的、暫時的、被動的。而“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謂易”(《系辭上》),又“俗稱果核中子曰仁”(楊伯嵒《臆乘》),“《易》之道,天人一體之道也。生即天地仁心之體現(xiàn)”(孫奇逢《讀易大旨》),故仁者,有生之意也,萬物得此為發(fā)生之基,“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義之門”(《系辭上》),成其性即成其仁也,故仁于人而言不僅是某種特殊的德性,更是一切德性的綜合或者說是內(nèi)在的、主導的、長久的,故此,仁則亙古今而一貫更無可變。仁在內(nèi),需由禮表達于外,而若內(nèi)在并無仁,那還要禮做什么。禮依于器或行為來表達蘊含于內(nèi)在的仁,仁為禮之本,失其本,禮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則會流于偽、流于薄、流于僭。但若無禮之表達,那內(nèi)心之仁也無落實暢遂之處。仁與禮,一內(nèi)一外,一陽一陰,彼此相求。仁與義、仁與智、仁與信亦是如此,仁主內(nèi),為主動,即為陽,義、禮、智、信是仁之外顯形式和表現(xiàn),為被動,即為陰。仁與四德在此狀態(tài)下呈現(xiàn)出的即是陰陽之關(guān)系,即生、變、隨、分、交、化、文、極。
如果說“陰陽”是對宇宙起源的解釋,那么“五行”就是對宇宙結(jié)構(gòu)的解釋了。“五行”通常譯為“Five Elements”,即五種(象征性的)元素、符號,但這未能全部釋義,“五行”表示五種動態(tài)的相互作用的力、屬性、狀態(tài)及物質(zhì),也是五種動態(tài)平衡的運動方式,并非實在的某種特定元素。涵蓋了“三才”之道中運行流變的基本循環(huán),是活動(Activities),是動因(Agents),也是能力(Powers)。既是實際的,又是抽象的。前者是指其均從自然中來,后者則是指在探究人與天地自然關(guān)系過程中的表征。這是對人與自然相互作用的初步認識結(jié)果,是用積極的態(tài)度運用自然力來解釋自然。不僅如此,由于五行的運作變化強調(diào)了一種宇宙運行過程中的時空性、整體性和規(guī)律性,先哲們便由此演化出了將人文理性同天地自然相結(jié)合的理論體系,力求“天人合一”,認為人作為天地萬物之一物,理應效法天地流行之實,也只有如此方可久遠。這一思想論斷初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之理念,并延續(xù)影響至今,可以說是對五行抽象性運用的最具說服力的實踐成果了。
通五行則明萬物之運動模式及轉(zhuǎn)化關(guān)系,而五常之道本于五行,五常之道于人文而言即五德,故五行之說在五德的結(jié)構(gòu)及邏輯運行模式的生成和推廣中起到巨大作用,并巧妙地展現(xiàn)了其邏輯性和規(guī)則性。它使得五德思想的可行性有了最強有力的支持,即這一思想是宇宙運行的人文化,是符合自然的,是合乎天地運行規(guī)律的。
在中國傳統(tǒng)思維方式中,尚象思維占核心地位,“見乃謂之象”,形則可見。如見到日與月的“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之象,取其象而明其意,思陰陽之辨。同樣,五行也取自然之象?!渡袝ず榉丁吩唬骸拔逍校阂辉凰换?,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钡婪ㄗ匀唬朔ㄌ斓刂?,故五行的方位與運行也由自然而來。受所處地理位置的影響,中國古人認為北方是冷的,配以冬季,冬屬水,氣向下,水往低處流,萬物休眠,為春天蓄積養(yǎng)料,故北為水;日出于東方,配以春季,春屬木,氣向四周擴散,萬物生長茂盛,樹木的枝條向四周伸展,養(yǎng)料往枝頭輸送,故東為木;南方是熱的,配以夏季,夏屬火,氣向上,而火的特點就是向上,植物向上生長,長勢迅猛,故南為火;日落于西方,配以秋季,秋屬金,氣向內(nèi)收縮,金之特點是穩(wěn)固,秋天收獲,人們儲蓄糧食為過冬做準備,故西為金;除了四方之外還有中央,長夏屬土,是夏秋之間的過渡期,這一時期天氣濕熱,莊稼逐漸成熟,故中央屬土。
《系辭下》有云:“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闭馂槔?,兩朵云相碰撞出現(xiàn)閃電和雷,取閃電之象,則為木;巽為風,風善入,其形多變,視其為曲折,取其象,則為木;離為日,為火;坤為地,大地承載孕育萬物,為土;艮為山,為徑路,為小石,為果蓏,土爰稼穡,即土具有載物、生化、收成的特性,取艮之象,則為土;乾為天,其德為健,純粹剛強而堅固,取其象,則為金;兌為澤,為口舌,為毀折,為附?jīng)Q,為剛鹵,聚氣,種種之象均體現(xiàn)了“從革”,則為金;坎為水。
又有《乾鑿度》以八卦配五德:“孔子曰:八卦之序成立,則五氣變形。故人生而應八卦之體,得五氣以為五常,仁、義、禮、智、信是也。夫萬物始出于震;震,東方之卦也,陽氣始生,受形之道也,故東方為仁。成于離;離,南方之卦也,陽得正于上,陰得正于下,尊卑之象定,禮之序也,故南方為禮。入于兌;兌,西方之卦也,陰用事而萬物得其宜,義之理也,故西方為義。漸于坎;坎,北方之卦也,陰氣形盛,陰陽氣含閉,信之類也,故北方為信。夫四方之義,皆統(tǒng)于中央,故乾、坤、艮、巽,位在四維。中央所以繩四方行也,智之決也,故中央為智。故道興于仁,立于禮,理于義,定于信,成于智。五者,道德之分,天人之際也。圣人所以通天意,理人倫,而明至道也?!?/p>
圖1洛書九宮圖
《乾鑿度》是西漢末期的易學著作,其五德與八卦五行匹配的根據(jù)是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方位圖的結(jié)合,后天八卦圖中北方為坎卦,坎與北方同氣,而實際上在先天八卦圖中此處為坤卦,坤卦屬土,為信。古人把心作為思維器官,故智由心生,“心居中虛,以治五官,夫是之謂天君”(《荀子·天倫篇》),心在中虛,故智在中央。而從理學的角度,再結(jié)合后天八卦和洛書九宮圖(見圖1),因為坎卦屬水為險,化險為夷則為才為智,故應北方為智,而中央為坤卦和艮卦,坤卦屬土,為地,載承萬物,信使之然,故中央為信。但無論何種觀點,從卦氣而言仁、義、禮、智、信這五常是稟于五氣、合于天的。地理之東與四季之春同宮,春屬木,配震、巽二卦,雷風恒,風雷益,仁主生,又陽氣始生,萬物生長,故與仁相應;地理之南與四季之夏同宮,夏屬火,配離卦,陽氣上升,陰氣下降,上下相別,故與禮相應;中央與長夏同宮,長夏屬土,配坤、艮二卦,陰陽相協(xié),載承萬物以為誠,故與信相應;地理之西與四季之秋同宮,秋屬金,配乾、兌二卦,陰氣開始用事,萬物得宜,故與義相應;地理之北與四季之冬同宮,冬屬水,配坎卦,陰氣形盛,多險多才,故與智相應。正所謂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五行、方位、四季、八卦、五德相匹配如圖2所示:
圖2五行、方位、四季、八卦、五德匹配圖
既然五德與五行相應,那么五德的運動流行的模式必然是符合五行運行的邏輯規(guī)律的,即鄰位相生的銜接規(guī)律。五行之運行模式為: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那么與之對應的五德運行模式(見圖3)即:仁生禮,禮生信,信生義,義生智,智生仁。
圖3五德運行模式圖
仁是天性,生而就有,有生之意,屬木,萬物由此基而發(fā)生。禮往往是圣人(君王)效法天地之道所制,圣人(君王)屬日,而離卦屬火屬日,故禮屬火。又因制禮作樂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進而平衡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以及人與自身之間的關(guān)系,為行仁之形式修飾也,由仁而來,以仁為其本,故仁生禮。信,誠也,專一不移,從“人”從“言”,言必出,行必果,當言行一致,故又作真實、信念講,有堅定、寬懷廣遠之意,是意志保障,屬山屬土,遵守禮法定然需要信之品格,故禮生信。義,利物者也,為當為之事,有剛強、勇敢之意,屬金,堅定信念,必應有所為有所不為,其行為必當受到節(jié)制使之合宜,故信生義。智,認知、才能、知識之意,從“知”從“日”,以日代陰陽,智即是要知萬物陰陽之本,明其變化,曉其規(guī)律,從而知何為可為,何為不可為,類“水利萬物而不爭”之性,屬水,故義生智。智之明辨通達,即可進一步曉仁之意,使人性中的仁得到進一步的充實和完善,使之能夠更好地由內(nèi)向外自然發(fā)展、擴充,故智生仁。再新一輪的仁生禮……反復其道。但因宇宙間諸事物因時因勢的革新變化,故每每往來循環(huán)都會有新的不同,雖其“本”不變,但“用”是時時處處可變的。正是因為智的變化使得對仁有了新的認識,故禮必然需要有所革故鼎新,故曰智克禮?!翱恕?,“去、就”之意,雖然說禮是由君制定,但內(nèi)容上卻是需要智的。智克禮所言即是此意。既然禮有了變化,那么人們所履行的社會義務和職責也隨之而變,利物利他的具體內(nèi)容再實踐起來就會受新禮制約,故禮克義。在這種情況下的有所為和有所不為的過程中又會對行仁產(chǎn)生影響,故義克仁。當然對仁的理解有了新的認識和實踐,其所言和信念也必會有所改變,故仁克信。由此可見,五德的運行模式和規(guī)律是符合五行的邏輯系統(tǒng)的。
馮友蘭先生有言:“《易》之為書,依《易傳》說,即所以將宇宙諸事物及其發(fā)展變化之公例,以簡明之象征,摹擬之,代表之,以便人之取法。《易》之一書,即宇宙全體之一縮影也?!盵2]辛翀博士也說:“中國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是整體生成方式,陰陽必相求,五行必流轉(zhuǎn)……人事、人倫本于宇宙自然的內(nèi)在規(guī)律?!盵3]《周易》在推天道以明人事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了明確的價值取向,其價值核心仁、義、禮、智、信是建立在其宇宙觀基礎之上的。天地感而萬物化生,乾是“大生焉”,坤是“廣生焉”,“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系辭上》)。天地自然,人為其中一員,故人以效天地而行之?!叭收?,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二程遺書》),易學自然思想中的這種“生生觀”,使得我們在探求宇宙運行之時是以一種生命流轉(zhuǎn)和相互聯(lián)系的有機整體觀來看待的,是變動不息的生命結(jié)構(gòu)而不是機械的物理結(jié)構(gòu)。“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禮記·中庸》),蓋因循天地之道,依陰陽之理,遵五行之律,行修完備五德之性,力求做到“時中”,與萬物相通、相貫、相愛,共生共榮,以“盡其性”,亦能“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而“合內(nèi)外之道”,至此無物我之見、內(nèi)外之分,與萬物一體,繼而“贊天地之化育”,可“與天地參矣”,這便是一種萬物求仁而得仁的狀態(tài),即在這樣一種狀態(tài)下,生命可以獲得全面的放松,從而實現(xiàn)全體利益最大化,這就是《易》所謂“利者,義之和也”。天地化育萬物是平等的,也是無求回報、功名與占有的,“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圣人同憂,盛德大業(yè)至矣哉”(《系辭上》),天地之道,“鼓萬物”而不憂,故孔子將之體現(xiàn)于人文哲學,效法天地之偉大胸襟,以仁為其性之本,義、禮、智、信輔之,尊乾坤陰陽之道,合五行之變。
“物無妄然,必由其理”(《周易略例·明象》),本文以五德為例,依陰陽之道和五行學說,論述了其中所涵攝的自然觀,抽象出了其義理內(nèi)涵和邏輯規(guī)律,由于五德以此自然觀為理論支撐,其在解決當代某些社會問題時更具獨特的時代性和應用的可行性。尤其是對我們所一直倡導的建設和諧社會,構(gòu)建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社會均有值得進一步挖掘的現(xiàn)實意義和價值,其在生態(tài)哲學方向上的融入也頗值得深思。法天地而成人道五德,既凸顯人文情懷又將人與宇宙融為一體,既倡導人之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又強調(diào)遵循天地之道、“時中”之理,這一人文與自然觀相結(jié)合的科學性和邏輯性,使得我們需要更客觀地來看待儒家文化乃至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不因圣人而固守,也不因前行而鄙棄,定當“與時偕行”,繼續(xù)探索與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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