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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蘭譜

2018-10-27 06:34于小芙
美文 2018年17期
關鍵詞:金蘭

于小芙

天正下著雪,雪粒似冰,打在臉上,嚓嚓作響,像鈍針扎得一樣疼。向上看,灰蒙蒙不見天日,四周黑褐色的樹林,經(jīng)風一吹,嗚嗚然,像哭。我和義兄高思孝還有另一名參加奪槍暴動的同鄉(xiāng),被推推搡搡帶到一片空地上。

在此之前,我們被吊到房梁上多久已經(jīng)記不得了,鞭子抽打過的血痕還在。要被槍決的除我們?nèi)耍€有二三十人,散亂地站在林間空地上,像鍋底上的一小塊鍋巴。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罵,有人低頭不語。

義兄就唱起來,什么天(大雪天),什么天(大雪天),村頭房子冒青煙(冒青煙),熱炕頭好酒飯(好酒飯),老婆孩子炕邊站(炕邊站)。

義兄唱,有人附和。

這時有個偽警察提著槍跨過來,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老大貴姓啊?他盯著義兄問。

在家姓高,出門姓潘。

偽警察拉了拉衣領,點了點頭,送老大一程,他說。

謝老大,義兄回。

偽警察重新回到對面,和另一名日本兵一起舉起槍。

槍聲震得肝膽俱碎,人一個一個倒下。

義兄突然一橫身用頭撞倒了我,順勢一掃腿又帶倒了另一個。

槍聲停了,兩人過來檢視,補槍。

有人踢了我一腳,傳來偽警的聲音,死得都挺透啊,哈,都走好嘍。

過了不知多久,我被人用草席裹了,裝上了車。車子行駛了一會兒,停下,我同一堆尸體被一股腦掀下車。雪越下越大了,雪片落下來,聽得見撲撲的聲響。

這樣靜了不知多少時候。我從尸體堆里爬出來,喊義兄的名字,無人應。翻動尸體,也沒找到他。另一個同鄉(xiāng)被補了槍,他死了。

在深山老林中,老而成寶的,不只是人參,還有人。須發(fā)的疏密,扎根的深度,露在地面上的部分,決定品次。成寶后,他們就守著寂寞,隱藏在深山陋室。你又錯了,他們不稀罕被人尋覓,所以,他們活得極逍遙,他們也沒覺得自己是寶,也沒認為自己逍遙,總之他們不再需要人類。而人們總是有顆向寶的心,認為寶貝都在彼處,都在別人的手里,唯獨不在此處,不在自己手里,所以,人們要一直找一直找。越是找,越是找不到,似乎越是急迫,越離他們遠了,得靠緣分,走中道,不急不緩的進度,若有若無的期待,不間斷,我的家鄉(xiāng)人說,這是常勁兒。

參寶我是不尋的,我尋的是人寶,那些看上去舊而頹唐的老人們,他們的口里會吐蓮花,也能生出驚天的秘密,他們懷里藏著意想不到的寶典。

我尋他們,走險路,穿越時間和朝代,行走陰陽兩界。

時間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每個人心里的寶都是不一樣的,他人的寶,在我這是草,反之,亦然。這是極樂觀的事,所以,天下太平常有。

第一件寶,已經(jīng)足夠老了,老得只剩下久遠的記憶。他叫李松柏,會寫一手端正的小楷,青灰長衫已經(jīng)太重了,壓彎了他的身子骨。他用一個滿是塵灰的鐵壺煮茶,茶湯清亮亮地黃,藥香彌漫,是黨參和黃芪茶。他故意不談正題,只叨咕些細枝末節(jié),他給我看他的小楷字,為朝廷謄寫過的文書,讓我看他的一方印,示意我猜測那些彎彎曲曲的篆字,他講他的私塾先生。他眼睛閃亮,總是側目而笑,總是忍俊不禁,我猜測,他是寂寞得久了,也順便考驗我的耐心。我定睛看他半晌,起身說,改天再拜訪。在我的家鄉(xiāng),改天,是不確定的時間指向,有時指日可待,有時杏無音訊。我看到他眼神中的一絲不安,于是步伐越發(fā)堅定。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肅穆,一開口就讓人毛骨悚然。

這樣靜了不知多少時候。我從尸體堆里爬出來,喊義兄的名字,無人應。翻動尸體,也沒發(fā)現(xiàn)義兄。另一個同鄉(xiāng)被補了槍,他死了。

我是死過的。

老人顫抖起來,我看著他枯枝一樣的手,解開灰黑色的扎帶,掀開絲布的一角,這個過程極緩、極緩,仿佛時間已經(jīng)被無限拉長,拉細,一針、一針滑動,左側邊緣已經(jīng)可以看到,呈現(xiàn)出泛黃的書頁,層層疊疊,劇齒狼牙,是書,無疑!書的名稱,慢慢顯露,豎寫,三個字,金蘭譜。

金蘭譜,是符咒嗎,是武林秘籍嗎,金蘭,是人,是物?

我,去找金蘭!

心切,行篤。一不小心來到了上古。

《易經(jīng)·系辭》:“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古人,有趣的很,凡聞得到的味道都用臭字來表示,讀“嗅”。能聞到的氣味都在幻化之中,唯人的嗅性常在,無所謂香或不香,所以稱其為嗅,香與不香,全憑個人心性。中華有著根植于心的植物屬性,愿意把人比做植物,蘭是君子的代稱,君子同心,有蘭之芳馨。金,不壞之意,金蘭比喻堅固的情義。

金蘭譜呢,應是記載友誼的典籍嘍。

結拜非比尋常,可能是長相各異,秉性不同,但骨子里一定有種氣息,共通,所以,能夠在蕓蕓中認出彼此,把對方印至靈魂深處。

如果有人愿意把我請進他的生命,和我結拜,揣我的名字入懷,我是愿意的。

我會鄭重接過金蘭譜,研墨,挽袖,執(zhí)筆,正襟危坐,寫下自己的誓言,將祖先、父母親人合盤托出,再寫下自己名姓,食指點按朱砂,印上指紋,雙手捧著,與兄長換帖,珍藏。人在譜在。跪拜劉關張、觀世音菩薩,跪拜長兄的雙親。再裝一碗酒,滴上鮮血,共飲。從此,生命中多了一份牽念。

那個人是誰,又在哪里呀?

若有人懂我,容我,實是天地珍寶。春秋時的管仲不也曾說:“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庇钟写呵飼r的豫讓,為智伯瑤復仇,自刎,“士為知己者死”。甘愿為賞識自己、栽培自己的人獻身。

人心太不確定了,世事又太無常,越是如此,這份情義就越加寶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生是偶然,無法強求,死又是不定數(shù),如果一定要定格在同一時刻,只有兩種,除了自行了斷,剩下的就是劫難,一同赴死。

亦或許,某一人變了心意,先焚了金蘭譜,從此,恩斷義絕,兩相干凈。

桃園三結義,應不是最早的,卻是最傳奇的,劉關張三人是后人的偶像,每每結義,要跪拜他們。

東漢末年天象異,為安社稷三結義。稱兄道弟共扶危,瀝膽披肝同赴死。

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xié)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侍旌笸粒瑢嶈b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三國演義》

到底金蘭譜起始于何人之手,起始于何時?據(jù)說最早的金蘭是春秋時期的管鮑之義。后唐馮贄編的《云仙雜記》中說:每得密友一人,則書于薄簡,焚香告祖,號為金蘭薄。

義兄義弟,是要祖先認領的。

時局越動蕩,人心越思定,金蘭之事就日盛。篤定的友誼不失一種人生慰藉,要的是一份綿綿不絕的情義。

古人,甚是奢侈。

在我的家鄉(xiāng),沿著輝發(fā)河一直走,就會走到金沙鎮(zhèn),到了金沙鎮(zhèn)就能見到松花江,輝發(fā)河在這里與松花江結義,一同奔赴那個叫同江市的地方,與黑龍江結拜,向大海奔流。據(jù)當?shù)厝苏f,黑龍江水里混有大量的腐殖質(zhì),江水呈褚褐色,黑亮透明,而松花江水里攜帶大量的水生植物,呈淡綠色,且兩條巨龍的游速不同,黑龍江水速較疾,而松花江流速較緩,他們匯合時水流產(chǎn)生激烈的振蕩,一黑一綠兩股力量繾綣糾纏,激蕩起神秘的浪花,岸上的居民不敢飲用這里的水,也不允許牲畜接近。

那樣的浪花據(jù)他們說是有毒的,甚至帶了些邪惡的成分。也許是多慮了呢。兩人的相遇也不過如此啊,一個是草莽性情,一個陰柔婉約,正好是個性互補,只要是真性情,哪一個不是動人的呢?最終,他們?nèi)诤狭耍阒杏形?,我中有你,一同流向海的方向,流向生命的廣博與闊大。結義是有使命洼的,為了共同的目標。

松花江兩岸林木蓊郁,土產(chǎn)豐富,人參、鹿茸、貂皮、蜂蜜都是皇貢,曾是漕運的水道。船只通常是結伴而行,沿路山澗不斷,激流險灘常有,彼此間是性命的托付,情深意篤,結義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我遇到的第二人,是名船工,叫李楸。面龐黝黑,笑時露出潔白的牙齒,手中握的不是篙,是舵盤,腳下踩的不是木筏,是鋼鐵夾板,這是一艘游船。

船在江水中疾馳,他要帶我去他的老宅。

老宅坐落于半山崖上,即使水勢再猛也漫不過,當年的松花江是十分暴躁的,水漫金山的事也是有的。他說這所房子是爺爺?shù)母赣H留下來的,離碼頭近,又不受水氣,所以,到他這歷經(jīng)四世,反復修繕,得以存留。

太陽西下時,我們推開虛掩的柴門,院子里曬著漁網(wǎng)。他劃了根火柴,點燃蠟燭。屋子里四下灰塵遍布,他用袖子擦干凈一把馬扎凳子,漾起一團灰霧,示意我坐。又搬來一張桌子,刷洗了一只海碗,那碗也是斑駁的,里面倒上很清的酒。我四下里打量,他的目光也隨著我游走著。說實話,他一口整齊的牙齒,讓我想起了自己的性別,這真是件麻煩事。

對了,他忽然說出這兩個字,打破沉默,你看,他食指的方向正對著一個暗黃色的鏡框,鏡框里面似畫似字,一時看不清楚,他舉著蠟燭,引我來到近前,上有數(shù)行字,由于年代久遠,絹帛上有一片片的銹斑。

我取來相機,拍照。又擔心照不清楚,拿出紙筆一字一字抄下來。

虎 虎

甲 甲 甲

青 青 青

水 水 水 水

仙 仙 仙 仙 仙 仙 仙 仙

湖 湖 湖 湖 湖

海 海 海 海

結 良 友

兩廣蘇杭到四川

最后兩行,意義明了,結良友,兩廣蘇杭到四川。那前面的是什么意思呢?字字認得,又似有深義。我仔細搜尋著整個相框的各個角落,再無其他字跡,哪怕是提示也好啊。

他卻不急,邀我再次坐下。我惦記著那幾行字,他只關心那碗酒,雙手捧著,舉到我面前,我聞了一下,躲了半尺遠。他哈哈笑了兩聲,端給自己,咕咚咕咚兩下,已經(jīng)快見底了。

他把碗又舉到我面前,其實我更介意了,我從沒想過和別人用一個碗來喝酒或是水。

后來我們又說了些話,印象極深的是他捧碗的姿勢,像是捧著珍寶。

在我起身離開前,我終于動搖了,接過碗來一飲而盡。趁腳步還未踉蹌,趕緊跳上船。

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船尾白白的浪花。

直到下船,我腦子里一直琢磨著那些字,讓人不得要領啊。

歌聲就從身后的黑暗中傳來。是他,他在唱。

那是什么樣的聲音啊,就像江水流到我的心里了,亦或是我已經(jīng)變成了江水的一部分,我是流淌著的,隨著這江風。

歌聲字字句句,真真切切。

嘿,吆嘿,吆嘿嘿,吆嘿吆嘿吆嘿嘿。船工全身都是膽,兄弟同行不怕險。一龍二虎到三山,三青四水會八仙,五湖四海結良友,兩廣蘇杭到四川。見到兄弟要相認,義氣千秋人生短。

(船工號子)

字字緊迫,噴薄而出,有舟逢高峽險灘之勢,浪是飛龍,舟似箭。

唱罷一遍,又唱一遍。

吆嘿,吆嘿,吆嘿吆嘿嘿,濤聲不斷,情不斷,一龍二虎到三山,三青四水會八仙,五湖四海結良友,兩廣蘇杭到四川。見到兄弟要相認,同甘共難向大海。

(船工號子)

第二遍旋律舒緩,徜徉而行,好似船隊行至平闊處,隨波蕩漾,曉風吹帆,輕舟已過萬重山。

幾乎可以斷定,他唱的是那幅字的密義。船工是好酒的,通過那碗酒,他在試探我的誠意。我朝著黑暗揮手,盡管他不一定看得到。

我迅速回到住處,翻看照片,照片上一片黃白之色,像江面的濃霧一樣。

我呼吸急促,翻開筆記本,剛剛寫的字還在,我舒了一口氣。一龍,二虎,前兩行正合,“到三山”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三個甲字啊。哦,是不是“到”同“倒”?

當年這幾行字一定是兄弟間相認的標識。

我的腳步不能停。

兩廣蘇杭到四川。這一路的中轉是蘇杭,江南水鄉(xiāng),兩廣和四川是起點,也是終點。我要到京杭大運河。

可是,我不知道,我該去哪個運河,是春秋吳國時的,還是秦始皇時的,或是隋煬帝時的,亦或是它最為繁榮的唐宋時期。冷靜一想,我要尋的是金蘭譜啊,所以還得從結義開始。

我停下,往回走,轉到清朝的雍正皇帝。他接過了一個國庫空虛的大清,之后勤督農(nóng)務,大設天下糧倉,暢通糧運之道,旱路多劫,皇糧擇水路而行。他張貼皇榜,募人才,興辦水路糧運。

杭州翁巖、錢堅、潘清三位好友揭了皇榜。運送皇糧非同小可,兄弟要同心,如何實現(xiàn)同心,當然還是要結義。這三名異姓兄弟廣納良才,建七十二碼頭,立一百二十八幫半,糧船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只,人員數(shù)以萬計。魚龍混雜,管理是個大問題。結義的方式雖穩(wěn)妥,但是人多地域廣是最大障礙,還有漕運行規(guī)需要傳授,所以,在結義的同時添加了師承內(nèi)容,論資排輩。為了聚攏人心,一入師門,即人家門,統(tǒng)改為潘姓。結義在這里得到了演繹,增加了傳授的內(nèi)容,于是有了新名稱——家理教,金蘭譜不再叫金蘭譜,叫“家譜”或“海底”。義結金蘭被這三兄弟鍍上了皇家與宗教色彩??梢赃@樣理解,金蘭是純個人的結義,而家理教就了社會屬性。

我租了小舟,穿藍布上衣的人不急不慢地劃著船。我說我要坐一次運皇糧的龍船。他慌忙做了一個禁語的手勢,說,使不得。我問為什么。他說,家理教三教九流花兒乞丐都可加入,唯女人不可。我說我可以喬裝打扮一下,他頻頻搖頭,不可,不可。

我不甘心。

穿了麻布短褂,梳了長辮盤在頭頂,我要上的是花頭花尾的鳳旗船,打鳳旗是進京,打龍旗是出京。

我低頭執(zhí)篙,盡量不露出破綻。還是有人過來了,打量我一番。

請問老大,貴姓?

在家姓李,出門姓潘

請問老大多高香頭(輩數(shù))?

好說老大,我是第二十五輩,頭頂“覺”字,懷抱“萬”字,手拉“象”字。

哦,我是學字輩的。弟老子(徒弟),遇到師父還不下跪?

我趕緊站好,雙手提整衣領,整衣,垂手,上步,雙腿跪好,叩頭。叩一頭,那人說:祖師爺靈光:叩第二頭,那人說:跪前人慈悲;叩第三頭,那人說:家理的義氣。我起身,禮畢,那人說:萬代香煙。

江淮四是領幫,你的執(zhí)篙術怎么這么笨拙?皇上信任運皇糧的人,可別捅了婁于。

那人轉身離開前又說:得空兒把你的海底拿來我瞅瞅。

我答了一個好字。

皇上就在江淮四的船上。嘉白、江淮四、行三、興五四、興五六、加?;磶投寂沙龃?,陣容龐大。嘉白幫是總幫,幫大人眾,江淮四幫是領幫,航隊行進時在前頭領航。江淮四幫的船是花頭、花尾。進京本該打“鳳旗”,這一天逢十五,打的是龍鳳旗。嘉白幫和江淮四,每航必有,有總幫和領航才可出航。

我暗自慶幸,那個船工和我的談話我記得,都用上了。

可我還是逃了,沒有趕往京城,我拿不出他要的海底來。

翁、錢、潘三位老祖是有些學識的人,制定十款家法,無論內(nèi)容與形式如何變化,義氣還是核心內(nèi)容。

家理教有皇室做后盾,紀律嚴明,做了萬代相傳的準備。僅輩分就確定了七十二字。雖有師承,但一入師門即同一家,人才濟濟,發(fā)展迅速,遍布海運、河運各個碼頭。

樺甸家理教大致有兩個來頭。一是松花江碼頭,家理教的七十二碼頭中吉林碼頭位列其中,二是山東移民,山東臨海,海運碼頭為數(shù)不少。

我遇到的那個船工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翁錢潘三位創(chuàng)始人可能也意想不到,除船工外,仰慕家理教威勢的還大有人在,后來,各界社會名仕不斷加入到家理教當中。仕農(nóng)工商,不一而足。讓他們更想不到的是,本起始于江南的家理教,在樺甸的密林深水中,走了不同的方向。

家理教作為一個承擔水運管理職能的“工會”組織,在那樣動亂的時期,各地都為它涂上了不同的色彩,而在樺甸,山水林木將他提純,凈化,再造,只留下了義字,成為抗聯(lián)戰(zhàn)士秘密聯(lián)絡群眾的紐帶。

得相信這山山水水的魔力,在別處橫行一時的黑幫——“大刀會”,在樺甸,就是抗日救國義勇軍,1932年團結在第八路救國義勇軍司令宋國榮旗下,圍攻日占樺甸城。

到了1940年,樺甸的家理教已經(jīng)發(fā)展到第二十七代,皈字輩。老頭、師太、師爺、師父到弟老子、小弟老子、末弟老子各輩分的人都有了。

東北是日敵占區(qū),人們太需要這種集結帶來的安全感和歸屬感了。家理教突破了結義的人數(shù)限制,是他在東北擴張迅速的另一原因。盡管它較之于結義稍欠美感,但仍強調(diào)義字當先,見教內(nèi)人“淺住了”(遇難)要出面“拉纖”(搭把手)、“漲潮”(救助)。又有嚴格的十大規(guī)矩,見親不認,家法處置,或被逐出。在危機四伏的年月,這是極有吸引力的。

翻閱樺甸舊檔案,政務卷,當時社會混亂狀況可見一斑。1933年2月28日,郵遞員趙某,郵資被劫,由公費作為補充。1938年4月27日,郵遞員胡某郵資被劫,由公費作為補充。被劫是司空見慣的事,甚至在警務部門未有立案調(diào)查的相關登記,直接用公款充之。偽警署也時常遭劫的,比如有一警員被脫去警衣,另每年都有子彈,衣物被劫被搶的事件發(fā)生。紅十字會也不可信,自成立之日起就到處強迫募捐,欺詐百姓,所以短短時間就辦不下去了。

村民的棉衣,吃用,時常被擄走,自不必說。還時不時被蒙上眼睛,裝上燜罐車,帶到不知名的地方,生死難料。

敵占區(qū)曠日持久的經(jīng)濟封鎖,人們的情緒壓抑到了極點,憤懣到了極點,對安全感的渴求到了極點。

就這樣,家理教悄悄在民間蔓延。義是唯一的要求,義是通行證,有了這個字,官府要員與花子乞丐即可同拜一師,人人平等,互道一聲老大高升。

飽受屈辱的人,在這里找到些許的尊嚴。

如果把那種義作為即得利益的付出,看成是交換就太過淺薄了,他們配得上忠貞二字,不惜用性命來捍衛(wèi)。

山巒起伏之間,江河環(huán)繞,蒼松翠柏,問雜楓樹、楸樹、椴樹這樣的大樹,還有不知名的灌木參差,形成天然屏障。進入樺甸便會聞到泥土、河流、植物呼吸的混合味道,類似于一味湯藥,藥性不明,藥味深遠,無論什么到這里久了,都會沾染上這種味道。

這里的人生病,習慣找鄉(xiāng)間的中醫(yī)把把脈,吃幾付湯藥,如果醫(yī)治不好,就要請大神。樺甸最初的土著人是滿族,打牲烏拉的駐地,薩滿巫舞的大神調(diào)大人孩子都會唱,后來山東移民闖關東定居此地,大神調(diào)很自然就融入了二人轉的成分,除原有的宗教味道外,增添表演性,變得更像一臺節(jié)目。

請大神無異于請一個戲班了。大神和二神穿著艷麗,尤其是大神,額上點了朱砂,頭頂戴著翎羽,腰系長鈴,讓人眼前一亮,是深山中的一劑良藥。

這樣的好戲家理教人擺香堂,收徒,請先祖也自不可少。請他們來跳家神,燒旗香。大神、幫兵抖動鈴鐺,敲響單鼓,念念唱唱。

教中最高輩分的,人稱老頭子,即香堂的掌堂師。

內(nèi)有執(zhí)堂師,外有巡堂人,有誰犯家規(guī),立即用家法,香堂拜祖師,眾人免喧嘩。如有生人來,定得過三番,答對許他進門來,若是答不對,棍棒打出去。

言畢,執(zhí)堂師立在中間上香,教中人分立供桌兩旁。向長房仇祖行三拜見禮,大家叩拜。

來晚的人在外邊接受盤問,“三老四少立兩旁,聽我從頭說其詳:家住臨安本姓潘,千里朝祖黃世安?!币蛔植徊罘娇煞判?。

大神二神,已經(jīng)穿戴整齊,咚咚咚,咚咚咚,鼓聲一起,滿堂肅靜。

一步兩,兩步三,三三就轉到臺前,來到臺前往下觀,今天來的可真全,有軍警有商販還有縣衙地方官。

咱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竹節(jié)鞭,燒香打鼓把仙搬。哎嗨哎嗨嗨呀。今天來趕香堂會,咱上不搬來下不搬左不搬是右不搬,只請那家理教的老祖仙,哎嗨哎嗨嗨呀。輝發(fā)河流到樺甸縣,樺甸縣有高山,高山里面有神仙,哎嗨哎嗨嗨呀。

你總羨三人三姓三結義,你總是花開三月想桃園,哎嗨哎嗨嗨呀。

混沌初開太極演,仙佛他把大道傳,潘氏老祖收徒弟,各個弟子法無邊。下跪之人報來歷,是不是生在密林樺甸縣,是不是父親姓李母姓安,是不是年方十九曾把秀才考,是不是婚后三孩有一男,是不是縣衙案頭你來辦,是不是愿意結良友拜金蘭,是不是愿意把那師父認,是不是為義氣愿把性命獻。哎嗨哎嗨嗨呀。

(大神調(diào))

李松柏一一作答。

師父坐在椅子上,撫摸他的頭,一番叮囑。

不管你是農(nóng)民勞工軍警和商販,還是縣衙地方官,結得金蘭守規(guī)矩,今天都來聽我言。七十二桿地煞旗,四十八桿狼牙旗,手里拿著是令旗。

兩桿青旗向東擺向東行,他本是二十五代師太好弟兄,兩桿紅旗向南擺向南行,他本是二十六代師父好弟兄,兩桿白旗向西擺向西行,他本是二十七代小弟老子好弟兄。

入得師門一家親,都是青人青馬青旗號,青盔青甲青刀令,出得門去相照應,哪怕兵荒馬又亂,哪怕屯外都是日本兵,義字當頭好相認,天下都是咱弟兄,正大光明義氣千秋青史有咱名,哎嗨哎嗨嗨呀。

這一次香堂會,還懲罰了一個叫蘆德林的人,報字蘆林,日本人稱其為天兵隊隊長,多次泄漏抗聯(lián)的行蹤。他被打折一條腿,逐出師門。1945年,此人逃至關內(nèi),1956年遣回樺甸。

李松柏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也善于寫文章,應是個地道的讀書人,除留下公文外,還留下些關于自己的只言片語。

讀書時,義兄高思孝、義弟范子歧和他性情相投。高思孝是橫道河子人,在樺甸縣寄宿讀書,時常食不果腹。李松柏就省下來點窩頭、餅子,揣在懷里帶給他。李松柏瘦小,高思孝就幫他提水,還替他頂過,受罰,感情日深。范子歧年齡最小,但個子高,身體結實,為人憨厚,少言,三人通常結伴而行。

一天李松柏行至樹下,忽看到幾行字,就停下讀起來:天煌煌,地煌煌,咱家有個哭夜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要讀三遍才見效的嗎,于是他認認真真,又讀兩遍,正要向前走,從旁邊的小店里突然跑出兩個人,哈哈笑著,把他抱住,一看正是高思孝和范子歧。

就在那一天,三人用省下的零用錢買了金蘭譜。去李松柏家中,跪拜父母親。他們鄭重地寫好金蘭譜,按年齡依次跪拜兄長,換貼。李松柏的父母,做了一桌飯菜,還請了鄰居,高高興興收下兩個義子。

那年李松柏11歲,高思孝13歲,范子歧最小,10歲。

到了1938年,李松柏27歲,高思孝29歲。這些年里,范子歧被抓了勞工,餓勞而死。范子歧的父親老范頭成了“經(jīng)濟嫌疑犯”,日本軍官朝野屈口(化名)突發(fā)奇想,讓老范頭陪他練劍術。他把老范頭拉至屯外,遞給老范頭一把劍,示意他進攻,幾個回合下來,老范頭像個可憐的玩偶一樣,被耍得團團轉,直到這位軍官玩累了,將老范頭刺死。

一個是義弟,一個是義父,把高思孝逼人了絕境。他每天伺機尋仇,寢食難安,而屈口就在警察署里作威作福。

高思孝再次出現(xiàn)在李松柏面前,突然像換了一個人,嗓音洪亮,兩眼放光。他說了家理教的種種好處,勸義弟李松柏一起加入,一起打鬼子。

在夾皮溝、在金沙、在二道甸子、在老金場的高山密林中,抗聯(lián)戰(zhàn)士們正在艱苦作戰(zhàn)。他們住戧子,吃草根樹皮,衣衫破爛??孤?lián)戰(zhàn)士隱蔽在密營當中,家理教人隱蔽在民眾之中,兩股潛流涌動著,開始慢慢接近。

抗聯(lián)戰(zhàn)士們作戰(zhàn)的空隙,四處尋草根,剝樹皮充饑,他們當中,最小的僅十六七歲,無米,無鹽,各個身子虛弱,浮腫。

什么是經(jīng)濟封鎖呢?日本人把米面油火柴這些都列為軍用物資,不得私自買賣。居民家家都不足用,在密營中的戰(zhàn)士們更是一言難盡。

有一名小戰(zhàn)士捉到一只青蛙,煮了一鍋野菜和菜根。大伙吃著都說香,在收拾鍋灶時,卻發(fā)現(xiàn)那只青蛙還好好地蹲在灶旁??次赫裉撊趿?,兩名戰(zhàn)士深入密林中,本想打一只野物來,背回來的卻是戰(zhàn)友的尸體,被黑瞎子撕咬得血肉模糊,魏拯民見狀,幾次昏厥。

家理教人見不得人有難處,他們管這叫“淺住了”,要“拉纖”。教中人在夾皮溝地區(qū)擺了一次別開生面的香堂,趕香堂的有偽國兵,偽警察,采伐勞工,農(nóng)民,還有抗聯(lián)戰(zhàn)士近百人。魏拯民在會上宣講了抗日救國主張,來參會的民眾為抗聯(lián)送來衣服、火柴、食鹽,偽國兵和偽警察送來了白面和彈藥,可謂雪中送炭。

木其河上游的山林中有個采伐木場,叫老集團。日本兵抓來勞工近千名,其中有很多家理教人,張忠勝就在其中。張忠勝把工人們攢下的東西裝上爬犁,有三百余斤糧食,幾百雙膠鞋,送到滾兔子嶺,交到抗聯(lián)戰(zhàn)士手中。

一名偽森警為抗聯(lián)帶去有利消息,抗聯(lián)隊伍夜攻老集團,大獲全勝。

魏拯民在密營病重之時,陳德壽背著糧食滾冰臥雪,穿過敵人封鎖,送給養(yǎng)。陳德壽被捕后,被打得死去活來,始終沒有招認。

高思孝知道,這些密林中衣衫破爛的人非比尋常,他們不是為一己私仇,也并非為了一鄉(xiāng)一壤之仇。其中不乏外鄉(xiāng)人,魏拯民來自于遙遠的山西,山東、河北也大有人在,他們堅忍與英勇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把土地上的日本鬼子都打掃干凈,為了不做亡國奴。

高思孝的心,一點一點打開了。

王瘸子的出現(xiàn),讓高思孝看到了希望,也讓他從一位復仇義士徹底轉變?yōu)橐幻逼鋵嵉目孤?lián)戰(zhàn)士。

抗聯(lián)傷殘戰(zhàn)士“王瘸子”自稱家理教壇主,在鄉(xiāng)間擺鄉(xiāng)堂收徒,看病,秘密串聯(lián)反滿抗日群眾。高思孝很快成為骨干分子,迅速把隊伍擴展到四十余人。準備夜搗偽警署。

畢竟沒有經(jīng)驗,風聲走漏,教中人村頭杜掌柜來報信,讓他快逃。他對杜掌柜說,逃不得了,時間已經(jīng)定好,我逃了,那些人咋辦?提前舉事。

“誓師”大會上,高思孝穿著紅藍相間大神衣,頭上扎著公雞尾翎,腰纏長鈴,手拿單鼓,點燃大香(檀香木)。

咚咚咚,咚咚咚,大木檀香朝天點,仙佛愿把大道傳,都說人之初來性本善,偏偏有人把他人性命草來菅,今天我要把仇報,請?zhí)毂鞂硐路?,助我神兵得勝利,用我鮮血敬神仙。

(大神調(diào))

刀在手腕上一劃,鮮血嘩啦啦流到碗里。他以指沾血,點到青年們的頭上,將剩下的揚潑出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聲一陣緊似一陣,高思孝緊閉雙眼,渾身顫抖。隨即,他突然睜開眼睛。

天兵天將已降臨,讓我站在高臺來點兵,梁山好漢一百單八將,二郎神帶領鐵甲兵,太上老君來助陣,玉皇大帝坐堂中。頭戴扎巾,腳踩紫微地,今天的日子多吉利,先把那血來噴三口,嚇得妖魔鬼怪遠遠走,十人見了九人抖?!摆s走日本鬼子,推翻滿洲國!”

(大神調(diào))

他扛起木棍,首當其沖,眾青年緊隨其后。

行動太過倉促,隊員只來了二十四人,高思孝的妻子、堂叔也在隊伍當中。他們手持棍棒、菜刀、鋤鎬,夜間十一時,襲擊八道河子偽警察署,搶到機槍一挺,手槍一支,大槍二十八支。打死了屈口。乘勝趕往橫道河子警察署,又搶到八支大槍。

把搶到的白面、大米分發(fā)給群眾。起義隊伍很快從二十四人增加到五十人。葫蘆溝農(nóng)民分工協(xié)作,烙面餅,催他們帶上進山。

敵人三步一人,兩步一哨,拉開大網(wǎng),將山林圍住。

五十人,三十幾只槍,而且大多數(shù)人不會打槍。妻子劉鳳拿一支手槍,堂叔持一把鍘刀。

敵人的包圍圈越來越小,距離越來越近,只得向外沖了。

堂叔揮著鍘刀,沖上前去,頓時槍聲四起,堂叔身中數(shù)彈,倒下。

妻子背部中彈,高思孝背起來跑,沒跑幾步,妻子的手和頭就垂了下來,她也死了。

大多數(shù)人都死了,少數(shù)幾個人突圍出去,躲進老鄉(xiāng)家里。

高思孝和另幾人被捕。

審訊他們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皮鞭抽,烙鐵烙,折騰夠了,就在他們旁邊飲酒吃肉。他們被吊到房梁上兩天兩夜,又關進吉林監(jiān)獄。執(zhí)行他們死刑的偽警察是家理教的人,在行刑前認出了他們,槍聲一響,高等幾人即刻倒地假死,那位不知名的偽警把他們用草席裹了,送出敵人的監(jiān)視區(qū)。

山是大的墳墓,墳墓是小的山。山上的落葉越積越深,最下層的變成了黑土,最上層的不露聲色,它們最善于保守秘密。關于生與逝的故事,它們知道的太多了。

雙腳踏入大山,山風驚擾,馨香四散,那應是萬物本有的香氣,是過濾掉肉身浮漚,靈魂的香氣。

翻看歷史檔案,難免動情,尤其是看到“無名”兩字,金沙烈士墓,埋葬呂大房子戰(zhàn)役中犧牲的數(shù)名無名烈士。每每看到總有扎心疼痛,他們的身軀和我們沒什么不同,有血,有肉,血肉之軀迎向槍彈,直面的只有死亡。而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些名姓,只能去猜測,那是誰家的男人,誰的父親,誰的兄弟,又是誰的孩子,他們倒下的那一刻,想起了誰。

那些未來得及長大的少年,更讓人不忍卒讀。薛永林,男,1928年生,1945年犧牲,再看看他的家鄉(xiāng),山東省膠南縣。短短十七載的光陰,他經(jīng)歷了什么?背井離鄉(xiāng),戰(zhàn)場,鮮血,死亡。

這個異鄉(xiāng)的少年,與我有關,與這片土地有關。

可是,戰(zhàn)爭,與勝敗無關。

勝與敗都是喪事一場,都欠下了命債,而這筆債永遠要記在挑起戰(zhàn)爭的那一方,洗也洗不掉,埋也埋不住。

我希望,這片土地溫柔一些,再溫柔一些,將少年擁在懷里,給予他足夠的暖。

我對山水總是無來由地自信,山林枝權繁密,綠葉如蓋,碧水如帶,最適宜安頓生靈。

在山水間,生人與故人從來都是無界的,只要足夠真誠,即能呼喚得到。小孩子如果昏睡不醒,老人們就會說,是嚇掉了魂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拉著孩子的耳垂兒,輕輕喚著乳名,回家,回家,如果孩子無好轉,再擇一個午夜,屋門洞開,母親拿著水瓢,敲打著門框,繼續(xù)喚著,回家,回家。有時候孩子真的就活蹦亂跳的了。

有位六十多歲的老者找到我,說有重要的東西。我接過來看到的是兩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據(jù)他說是來自延吉的抗聯(lián)戰(zhàn)士,厚厚的一疊資料,記載著兩位烈士的事跡與佐證。他鄭重地給我鞠躬,說終于不負使命,完成兩位戰(zhàn)士的托付,還補充說,是他們托夢給他。

人們不擔心,在密林深處還住著勤勞的大神和二神,穿梭天地人界,做郵遞員的工作,運送魂靈?!袄夏缸B臺,陜馬兩邊排/失魂千里外/火速送魂來?!?/p>

越是年長,越是覺得那樣的鼓聲帶有某種深意,那唱詞也越發(fā)親切感人。有的時候真的是不小心,不小心就活得蓬頭垢面,失魂落魄。

我需要,這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南風暖北風寒,月亮不明北斗明,春生秋死荒草墊,冬夏長生密松林,柴米油鹽醬醋茶,供養(yǎng)世間多少人。春分地皮干,谷雨種大田,李子樹下有醬缸,房山頭里有糧倉。白米白黃米黃,紫紅色的是高梁,神仙你若不嫌棄,請你先來嘗一嘗。

咚咚咚咚咚咚,人無心肝不久長,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你有情來我有義,正人君子放光芒。風流倜儻人人愛,義字當頭不求名來有名揚。

咚咚咚咚咚咚,請神容易送神難,我看難來也不難,神仙自有神仙的事,隱在深山忙修煉。我請你來歌聲迎,你走鼓聲把你送。哎——我在世間走,你在世外觀,人神共頂一片天,古有那三人三姓結金蘭,今有那人與神仙共把盞,愿只愿世間和樂,天下平安。

咚咚咚咚咚咚,百年若相見,引我歸故鄉(xiāng),快樂多紫金,入出光明揚。咚,咚咚,咚,咚。

(大神調(diào))

魂靈很輕,只依附輕柔之物,如蓮,如蘭。

李松柏老人在故去前,懷中藏著兩件寶貝:一件是金蘭譜,一件是家理教家譜。他的童年伙伴一個死于非命,一個生死未卜。有人說高思孝找到了抗聯(lián)隊伍,有人說他犧牲在山林中,還有人說,他的尸體被敵人發(fā)現(xiàn),燒成了灰,散在林子里。

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金蘭譜,還是家理教家譜,只是一個媒介,在大災大難面前,在強敵面前,在生死抉擇之時,人們自然顯露的是靈魂的光芒。

真正的情義,與譜無關。

生死大事,與情義無關。

去掉一切虛物,只留大化初心。

走在原始森林中,人人都是懵懂的孩童,太多線索在腳下鋪排,太多神奇和陌生在輕輕招引。有一種神秘的菌類,名猴頭,純白色,毛茸茸的,狀似猴頭,曾是皇家御膳房的???。兩兩相對,生于柞木之上,找到一只,在面朝它的方向,幾米或數(shù)米的樹干上,還會發(fā)現(xiàn)另一只,兩只猴頭看似各自獨立,實則有著隱秘的關照,這應是相知相惜的最佳詮釋。

蘑菇與蘑菇,樹與樹,山與山,水與水,山與水,水與天,天與地,從來都是死生不渝的義兄義弟,他們同樣遵循著大道與大義,道法自然,以覺察不到的速度運行,誓言,就在耳畔回蕩。

前有管鮑,后有陳雷,道義相勖,歷久常新,共和肇造,胞與從同,麗澤獲益,他山是攻,車笠難異,金石永貞,著之于牒,申之以盟,雞鳴風雨,月落屋梁,凡我知好,永矢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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