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正 阿拉騰奧其爾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中國邊疆研究所 北京 100732)
[內(nèi)容提要] 2017年4月末,兩位作者有幸赴俄羅斯聯(lián)邦卡爾梅克共和國旅行考察,尋訪18世紀土爾扈特汗國阿玉奇汗牙帳所在——馬奴托海,暢游卡爾梅克草原以及卡爾梅克共和國首府埃利斯塔市,考察查干阿姆、扎木楊渡口、建于19世紀的和碩特廟遺址以及阿斯特拉罕克林姆林宮,并走訪俄羅斯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人文科學(xué)研究所(原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語言、文學(xué)和歷史研究所),與卡爾梅克學(xué)者進行交流。本文即為作者此次旅行考察的見聞及所思所想。另外,兩位作者還結(jié)合歷史文獻與實地考察,對土爾扈特蒙古歷史上的諸多歷史事件和人物做了有益考述。
遠赴俄羅斯聯(lián)邦卡爾梅克共和國,追尋土爾扈特汗國的歷史蹤跡,是馬大正多年的宿愿,自上世紀80年代萌發(fā),至今已有近40年的歲月。馬大正在記述自己尋訪土爾扈特人歷史的游記《天山問穹廬》中曾發(fā)出如下感嘆:
“衛(wèi)拉特蒙古是一個世界性民族,目前在蒙古、美國、法國等地都有他們的蹤跡,最集中的還是在我們的鄰邦俄羅斯。當年渥巴錫率領(lǐng)近17萬部眾踏上了東歸故土之途,但在伏爾加河流域仍然留下了很多衛(wèi)拉特蒙古人。本世紀的蘇聯(lián)時期,這部分衛(wèi)拉特人曾建立了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創(chuàng)造過輝煌。在1944年的一天又突遭厄運,一夜之間自治共和國被撤消,居民被迫遷徒到西伯利亞,成為“被懲罰的民族”,直到1957年才得以平反,自治共和國重建,整個民族的名譽得以恢復(fù)。伏爾加河流域畢競是衛(wèi)拉特人曾經(jīng)生活過一個半世紀的地方,與彼得大帝同時代的衛(wèi)拉特著名首領(lǐng)阿玉奇汗曾在這里創(chuàng)立了土爾扈特汗國,他的牙帳所在地馬奴托海,如今還能找到么?”[注]馬大正:《天山問穹廬》,山東畫報出版社,2010年,第243頁。
多少年過去,到卡爾梅克共和國尋訪土爾扈特人的蹤跡仍停留在計劃而未有行動,一拖再拖,唯一原由是時間安排上身不由已。2014年再次提出,經(jīng)中國邊疆研究所阿拉騰奧其爾、新疆師范大學(xué)巴圖巴雅爾聯(lián)系,確定2015年5月成行,決定主訪卡爾梅克共和國首府埃里斯塔,順訪伏爾加格勒和阿斯特拉罕,俄羅斯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人文科學(xué)研究所所長還發(fā)來了邀請函。遺憾的是,成行前夕又生變故而作罷。好事多磨,心有不甘,加之馬大正將至“奔八”之年,可以行動自如的歲月畢竟有限了。終于在2017年4月正式成行。只是原先計劃的三人小組,成了馬大正和阿拉騰奧其爾兩人了,巴圖巴雅爾因教務(wù)在身,未能同行,留下永遠的遺憾!
此次為期10天訪察的主題:
一是,盡可能尋訪伏爾加河流域土爾扈特人的遺跡、遺址、遺物,并了解18世紀下半葉以降卡爾梅克人的歷史與社會;
二是,與卡爾梅克歷史研究者交往交流;
三是,體味埃里斯塔的文化氛圍和卡爾梅克普通人的民風(fēng)民俗。
考察的路線選擇:
一是,2017年4月20日—4月21日,由北京飛莫斯科,當天轉(zhuǎn)機伏爾加格勒,在伏爾加格勒尋訪阿玉奇牙帳地馬努托海遺址疑似地,以及當?shù)氐奶K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勝利紀念碑群——祖國母親紀念碑;
二是,2017年4月22日—4月25日,由伏爾加格勒車行至埃里斯塔,以卡爾梅克首府埃里斯塔為中心,輻射周緣地區(qū),特別是體味卡爾梅克草原特有的艷美;
三是,2017年4月26日—4月27日,由埃里斯塔車行至阿斯特拉罕,重點訪察沿途的查干阿姆、伏爾加河渡口、和碩特廟和阿斯特拉罕的小克里姆林宮——沙俄時期阿斯特拉罕將軍衙門所在地;
四是,2017年4月28日—5月1日,由阿斯特拉罕飛莫斯科,重點重訪紅場和俯首山的衛(wèi)國戰(zhàn)爭勝利紀念碑群,5月2日返抵北京。
時間有限,尋訪內(nèi)容豐富,加之主人們無比熱情好客,留下十分親切美好記憶。訪察回來半年有余,一直在思考如何將尋訪中所見所聞所思寫成文。思之再三,還是依訪察之時間先后為序,分題記實。
馬奴托海是土爾扈特汗國著名汗王阿玉奇汗的牙帳所在地。在記實尋覓見聞之前先追述一下17世紀30年代以降土爾扈特汗國(也就是卡爾梅克汗國)在伏爾加河流域的歷史軌跡。
17世紀30年代,土爾扈特人在其首領(lǐng)和鄂爾勒克率領(lǐng)下遠徒伏爾加河流域,在那里建立起游牧民族的封建汗國,直至1771年渥巴錫率部重返故土。在近一個半世紀的時間里,土爾扈特人在伏爾加河流域所建立的土爾扈特汗國經(jīng)歷了如下幾個時期:
(一)1632年至1669年,即和鄂勒克開拓局面,建立政權(quán),是土爾扈特汗國的初創(chuàng)期;
(二)1670年—1724年,即著名汗王阿玉奇執(zhí)政的年代,由于他卓有成效的施政,汗國勢力不斷發(fā)展與壯大,是土爾扈特國的鼎盛時期;
(三)1724年—1761年,即阿玉奇汗逝世后,由于王公貴族內(nèi)部為爭奪汗位繼承而造成汗國內(nèi)亂頻仍與汗位不斷更迭,是汗國由興盛向衰落的動亂時期;
(四)1761年—1771年,亦即渥巴錫執(zhí)政時期,由于沙皇俄國控制空前加劇而造成汗國嚴重政治危機。土爾扈特人反抗壓迫在渥巴錫領(lǐng)導(dǎo)下舉族東歸祖邦,持續(xù)一個半世紀之久的土爾扈特汗國走向瓦解。留居伏爾加河流域的杜爾伯特牧民和少量土爾扈特人、和碩特人大約4700余帳,全部歸入阿斯特拉罕省長辦公室下設(shè)的專門管理機構(gòu)——“特別管理處”管轄,1797年俄國政府在阿斯特拉罕成立“卡爾梅克公署”,留居伏爾加河流域的卡爾梅克人已失去了政治獨立,淪為俄國政府監(jiān)督下的俄羅斯帝國的一個行政區(qū)域。
20世紀以降是卡爾梅克人的歷史也是曲折坎坷,1917年十月社會革命后,卡爾梅克人參加紅軍,組建了卡爾梅克騎兵團。1920年卡爾梅克人建立了卡爾梅克自治州,1935年改為自治共和國。衛(wèi)國戰(zhàn)爭期間,卡爾梅克人活躍在克里木、白俄羅斯、烏克蘭等地游擊戰(zhàn)場,與德國法西斯進行了殊死戰(zhàn)斗。不幸的是,1943年底,全體卡爾梅克被扣上通敵罪,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被撤消,全民族不分老幼被強制遷到中亞、西伯利亞。直到50年代下半葉,這起冤案才得平反。1958后重新建立了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蘇聯(lián)解體后,改稱為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
現(xiàn)在讓我們把話題再回到馬奴托海的尋覓上。
1714年7月12日(康熙五十三年六月初一),圖理琛使團一行抵達土爾扈特汗國阿玉奇牙帳所在地馬奴托海,次日,阿玉奇汗在其汗帳舉行了隆重歡迎儀式。
馬奴托海在今之何地?馬大正和馬汝珩在《漂落異域的民族——17至18世紀的土爾扈特蒙古》(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11年第105頁)記述“地點大致在阿斯特拉罕以北的伏爾加格勒到里亞爾之間的伏爾加河右岸一帶”。此說只是指了一個大體方向,只有面而無點!近年,阿拉騰奧其爾在其專著《清朝圖理琛使團與<異域?qū)?研究》(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從兩個方面對此做了考證。
一是,總結(jié)前人研究成果,米勒、伯希和、加恩都認為馬奴托?!拔挥诜鼱柤雍右詵|、介于察里津和謝爾納-雅爾之間”,而日本學(xué)者今西春秋認為當在“薩拉托夫向南或向東南方向的腹地”,具體言在“葉魯斯蘭河上游”,應(yīng)在察里津(伏爾加格勒)以北,在薩拉托夫市對岸,今恩格斯市東南不太遠的地方”。(均見該書第358—359頁)
二是,從蒙古語馬奴托海一詞詞義本身分析,此地應(yīng)距察里津不遠。蒙古語地名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托?!?-toxai/-toqai)詞尾,意為“河灣、灣”。假如我們看今日俄羅斯南部地圖,就不難發(fā)現(xiàn),伏爾加河由東北而來,在伏爾加格勒(即察里津)形成一道河灣,折而向東南,最后流入里海。因此,阿玉奇汗牙帳馬努托海,應(yīng)該就在察里津,今伏爾加格勒對岸不遠的地方。循著這樣的思路,阿拉騰奧其爾近日在英特網(wǎng)上瀏覽了維基百科(俄語版)對“伏爾加市(Волжский)”詞條的解釋。不出所料,我的這種推論完全得到印證。該詞條釋文:“伏爾加市位置:北緯48°47′00″,東經(jīng)44°46′00″?!挥诜鼱柤痈窭諙|北,阿克圖巴河左岸,距離伏爾加格勒20公里。14世紀,在伏爾加市所在地方,曾有金帳汗國的一個或數(shù)個居民點。諾蓋人、卡爾梅克和卡拉卡帕克人曾在這里游牧。1634年以后,卡爾梅克人經(jīng)常把汗的牙帳設(shè)在馬奴托海附近地區(qū),即今Киляковки,當河水泛濫時,經(jīng)惟一的多沙淺灘移到高處。察里津歷任城防司令曾多次試圖將卡爾梅克汗的牙帳移往阿克圖巴河下游,但此事直到彼得一世去世后才做到。1729年以后,開始有俄羅斯人移住?!边z憾的是,這段文字沒有注明出處,但并非毫無依據(jù)。伏爾加市就在伏爾加格勒東北方向,在伏爾加河對岸,在河灣的上方。由此看,馬努托海位于今俄羅斯伏爾加市的推論是可以成立的”。(該書第359—360頁)
2017年4月21日,我們在烏蘭巴義爾的帶領(lǐng)下參觀完令人震撼的斯大林格勒保衛(wèi)戰(zhàn)全景博物館和神往以久的祖國母親紀念碑群后,驅(qū)車過伏爾加河來到30公里外的阿赫圖巴河左岸,來到了前文所述伏爾加市基里亞科夫基(Киляковки)區(qū)。這里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當年圖理琛曾造訪過的阿玉奇汗牙帳所在地——馬奴托海。
馬奴托海實際上指的就是伏爾加河與阿赫圖巴河之間的河灘地。當然,阿赫圖巴河左岸高坡上的大片區(qū)域也都在馬奴托海的范圍之內(nèi)??梢韵胂?,到了夏日,河灘里一定是草木茂盛,河水豐沛,柳樹成蔭,郁郁蔥蔥。而我們到來的這個時節(jié),正好是俄羅斯的春末,樹木剛剛吐露春呀,尚未長出綠葉。河灘里,榆樹和柳樹相互參雜,枯枝殘葉,黑壓壓一片。而這一天,天公也不作美,天氣陰冷,烏云密布,而且云層很低。遠處的伏爾加格勒市,隱隱約約,隱藏在春日伏爾加河河面彌漫的煙霧之后。我們眼前看到的這一景象,正好映證了新疆一首土爾扈特民歌里所唱的情景:
Manu toxai-yin burγasun,
Urida-yin tabiγsan y?r?l.
馬奴托海的柳樹呦,
霧氣彌漫,煙霧繚繞。
你我能喜結(jié)連理呦,
是那上輩注定的緣分。
親臨向往已久的馬奴托海,看到眼前的景象,馬先生顯得興奮不已,喜悅或是驚喜,已經(jīng)不能準確表達馬先生此時的心情。老先生早已忘記了昨日的勞頓和疲憊,掏出昨夜我們離開后充好電的相機,開始不停地拍照,仿佛要把馬奴托海全部裝進相機里,帶進永遠的記憶里。
當我們驅(qū)車返回伏爾加格勒時,在離此處不遠見到兩塊路碑:Киляковки和Ахтуба。馬奴托海,當年阿玉奇汗汗帳所在地,即在今伏爾加格勒下屬的伏爾加市,只是距離之后的卡爾梅克人政治、文化中心埃里斯塔市有百余公里之遙,也可想見當年游牧伏爾加河流域土爾扈特汗國疆域之遙寬!
卡爾梅克大草原是土爾扈特人賴以生活之地,到底有多大,是啥樣子?
是像我們親歷過的風(fēng)吹草底見牛羊的呼倫貝爾大草原,還是鋪滿白色珍珠(羊群)長滿碧綠酥油草的巴音布魯克大草原?從友人所攝的卡爾梅克大草原照片看:遼闊無際、碧綠一片中盛開鮮艷的郁金香花,又是一番美景。
卡爾梅克草原位于亞歐草原的西端,是我們熟知的南俄草原的一部分。東面,伏爾加河由北向南靜靜地流過,南面是歐亞大陸的內(nèi)?!锖#柮房瞬菰z毫也享受不到來自里海的水汽,屬于典型的大陸性氣候,夏季酷熱干旱,氣溫能達到+40多度。據(jù)說,五月是卡爾梅克最好的季節(jié)。
這次身臨其境于卡爾梅克大草原有三次。一次是靜態(tài)的,兩次是動態(tài)的。
靜態(tài)的一次是4月24日,我們造訪埃里斯塔郊區(qū)的一棵樹景區(qū)。景區(qū)所在地實是一片大草原,由于我們來的稍早,天氣還帶著早春的涼意,草原上盛開郁金香的美景不甚顯著,但間或還可看到在剛泛綠的草地上紅色、黃色的郁金香在風(fēng)中搖曳!
我們一行頂著至少有六級的大風(fēng)參觀了景區(qū)中的兩個景點:一是一棵已有數(shù)百年樹齡的參天大樹,樹身掛滿不同色彩的哈達和風(fēng)馬旗!二是一座放置酥油燈的小屋,酥油燈的火苗在我們眼前不?;蝿?。也許那天正好星期一,景區(qū)除我們一行四人外,未見游人蹤跡。
靜態(tài)的卡爾梅克大草原,艷麗依然,寧靜溫馨,除了風(fēng)聲就是寂靜!
兩次動態(tài)的。一次是4月22日由伏爾加格勒驅(qū)車南行約90余公里到伏爾加格勒州與卡爾梅克共和國交界處,在伏爾加格勒州和卡爾梅克共和國兩處很有特色的地標前稍做停留、照相后即進入卡爾梅克共和國境界,其時汽車奔馳在遼闊的卡爾梅克大草原,除了激動,還有期待!
另一次是4月26日,由埃里斯塔驅(qū)車東行,途經(jīng)查干阿姆,赴里海畔的阿斯特拉罕,一路同樣奔馳在遼闊的卡爾梅克大草原。
我們二次驅(qū)車奔馳在卡爾梅克大草原,草原景色依舊:極目遠眺,天高云淡,一望無際,綠色一片,時有牛群、羊群散落其間。但當我們仰視東方日出的朝霞突然萌生聯(lián)翩浮想:
1771年1月17日,就在這一天,土爾扈特人在渥巴錫統(tǒng)一指揮下舉族東返祖邦故土,整個民族同聲高呼:“我們的子孫永遠不當奴隸,讓我們到太陽升起的地方去!”
伏爾加河下游1月氣候,正是隆冬季節(jié),寒風(fēng)凜冽,陣陣勁吹,當旭日的陽光酒向大雪覆蓋的伏爾加河草原時,皚皚的白雪射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就在此時,成千上萬的土爾扈特婦孺老人乘上早已準備就緒的馬車、駱駝和雪撬,在躍馬橫刀的騎士保護下,一隊接著一隊陸續(xù)出發(fā),徹底離開了他們生活了將近一個半世紀的異鄉(xiāng)。
是啊,246年后的此刻,我正同樣面向日出東方的太陽,走在土爾扈特人東歸祖邦的道路上!
這樣感受,在書本的閱讀中是體味不到的。
在埃里斯塔聽說這里有一座渥巴錫紀念碑雕像感到十分興奮,興奮的是,今天的卡爾梅克人對渥巴錫當年舉族東歸之舉從感情上到理智上是接受的,若非如此,盡管是蒙古國藝術(shù)家制作,也難得以置放在埃里斯塔。
4月24日下午,我們驅(qū)車至位于一處市郊居民區(qū)一側(cè)的一塊綠地,拜謁了渥巴錫紀念碑雕像。
渥巴錫紀念碑雕像于2012年11月9日在卡爾梅克首府埃利斯塔市樹立,11月22日,埃利斯塔市民為雕像舉辦隆重的揭幕儀式。該雕像高4.39米,底座高3.4米,由蒙古國科布多省布爾根蘇木贈送。
渥巴錫紀念碑雕像為青銅所鑄,身著蒙古武士軍服,騎馬遠眺,給人的印象是紀念有余,英姿不足,座騎雕塑更是缺乏動感。與聳立在新疆和靜縣城中心廣場的漢石玉渥巴錫紀念雕像相比,后者的坐騎作奔馳狀,大大提升了渥巴錫的英姿。
陪同我們參觀的巴茲爾先生還講了一段小掌故,當年蒙古國有關(guān)方面提出要贈捐渥巴錫紀念碑雕像給卡爾梅克共和國,希望安置在共和國首府埃里斯塔。幾經(jīng)討論,最后市府同意安置在首府,但不是在市中心廣場,而是選擇較為偏僻的市郊一工業(yè)區(qū)的綠地上。
我們一行繞行雕像,向這位完成18世紀史詩式長征的英雄表達中華民族一員的尊敬與追思!
由渥巴錫的雕像不禁讓我們又想到尋覓渥巴錫畫像的往事與近聞。
上個世紀80年代初,馬大正在翻閱丹麥探險家亨寧·哈士綸《蒙古的人和神》(英文版)時,看到有一幅渥巴錫畫像的插圖,印象極深。在馬大正和馬汝珩教授合著1984年出版的《厄魯特蒙古史論集》和1991年出版的《漂落異域的民族——17至18世紀的土爾扈特蒙古》書中均收選了這幅畫像。但我們和讀者一樣,對這幅渥巴錫畫像存在疑惑,畫中人物頗顯蒼老,至少有50歲以上,需知渥巴錫逝世時才31歲呀!牙含章《達賴喇嘛傳》一書中收了一幅蒙古族首領(lǐng)固始汗(即顧實汗),說明是“布達拉宮壁畫”。兩幅畫像真有極大相似之處,所以有的學(xué)者提出:亨寧·哈士綸將顧實汗的畫像錯當成渥巴錫畫像了。
盡管《蒙古的人和神》作者亨寧·哈士綸在20世紀30年代曾造訪新疆和靜縣滿汗王王府,書中收錄了不少珍貴的歷史照片,但是大家心目中還是接受不了這么一幅渥巴錫畫像。所以2010年7月在和靜縣召開的“東歸歷史與文化”研討會上安排了一項渥巴錫畫像征集活動。與會的好幾位蒙古族畫家提交了近10幅渥巴錫畫像,還有好幾幅素描像。畫像中的渥巴錫是一位典型的蒙古漢子。寬闊臉膛、兩眼炯炯有神,是的,人們心目中的渥巴錫應(yīng)該這個樣子,但畢竟是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
2012年2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博物館舉辦“故宮博物院清代新疆文物珍藏展”,在籌劃這次展覽時故宮博物院的專家提供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渥巴錫畫像現(xiàn)收藏在德國漢斯博物館”,原來,幾年前故宮博物院的專家在德國漢斯博物館參加學(xué)術(shù)會議期間,無意中發(fā)現(xiàn)展館內(nèi)保存有中國清代的人物畫像,感到有些意外,在仔細觀看中,發(fā)現(xiàn)其中一幅畫像的左上角寫有蒙古文,右上角則用漢字寫著“土爾扈特汗渥巴錫”。沒想到幾年后,正是因為他們無意中的發(fā)現(xiàn),“東歸英雄”才得以回歸故土。
據(jù)渥巴錫畫像“回歸”的當事人新疆博物館道爾基同志介紹:在得知渥巴錫畫像在國外這一重大線索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博物館想盡一切辦法,幾經(jīng)輾轉(zhuǎn),通過電子郵件與德國漢斯博物館取得了聯(lián)系,并得到他們的支持,順利完成了展覽。1771年秋,在承德普陀宗乘之廟,乾隆皇帝派清宮廷畫師為渥巴錫畫了這幅畫像,并保存于皇宮之內(nèi)。后來,在八國聯(lián)軍入侵時,這幅畫流失海外。道爾基同志深感惋惜地說。
這幅渥巴錫畫像是由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博物館通過寫真噴繪制作而成,規(guī)格為80x100厘米,共兩幅?,F(xiàn)一幅珍藏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博物館,而另一幅則贈送給了巴音郭楞博物館,將被永久性展出。
畫像中的渥巴錫頭戴花翎、身著朝服,但面容憔悴、神情凝重、眼神憂傷……,這也許是1771年在承德時渥巴錫的真實寫照!
在埃里斯塔的郊區(qū)聳立著一座1996年為紀念1943—1957年卡爾梅克族被舉族流放西伯利亞而建的被巨型紀念碑。熟悉卡爾梅克歷史的人都知道,這是紀念發(fā)生在二戰(zhàn)期間對卡爾梅克人一次極不公正的、可以稱之為政治迫害事件。
當年渥巴錫率領(lǐng)近十七萬部眾踏上了東歸故土之途,在伏爾加河流域仍然留下很多衛(wèi)拉特蒙古人。20世紀蘇聯(lián)時期,這部分衛(wèi)拉特人建立了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創(chuàng)造過輝煌,在1943年12月的一天(應(yīng)是28日)又遭厄運,被以通敵(德國法西斯)一夜之間自治共和國被撤消,所有卡爾梅克居民被遷徙到西伯利亞,成為“被懲罰的民族”,直到1957年才得以平反,自治共和國重建,整個民族的名譽得以恢復(fù)。
2017年4月24日,我們在夕陽的余輝下瞻仰了這座紀念碑。紀念碑是雕塑家恩斯特·涅伊茲韋斯內(nèi)(Ernst Neizvestny,1925—2016)的杰作。他還有一件更為引人注目的作品,那就是聳立在莫斯科新圣女公墓的赫魯曉夫黑白墓碑。它是用黑白兩色的花崗石幾何體交叉組合在一起,赫魯曉夫的銅像就夾在黑白幾何體的托座上。赫魯曉夫用他那深邃的目光凝視著這個世界。墓碑的基座由四塊花崗石板拼成。一塊鑲嵌著赫魯曉夫的姓名,另一塊鑲嵌著他的生卒年代。涅伊茲韋斯內(nèi)在解釋自己創(chuàng)作時說:
這本身并沒有什么具體含義,我力求體現(xiàn)的是一種哲學(xué)觀念,經(jīng)過生與死兩種力量的不斷斗爭,生命、人性才會得到升華和進化。生與死,白天與黑夜、善與惡緊緊地交織在一起,雖不規(guī)則,但又是一個整體。
赫魯曉夫墓碑那黑白相間的幾何體構(gòu)思,使人很容易聯(lián)想到赫魯曉夫復(fù)雜的性格和矛盾的一生。
在紀念碑群附近還陳列有當年流放卡爾梅克人用的火車車箱,在車箱里還布置有陳列室,置放著當年的實物和大流放的文字簡介和圖表。
2017年4月24日、25日,我們分別造訪了俄羅斯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科研中心和以帕里莫夫命名的國家博物館。在我們心目中它們都是卡爾梅克歷史研究的圣地,19世紀以來,一些有代表性的卡爾梅克歷史研究作品都與它們有關(guān),并給予我們的17至18世紀土爾扈特蒙古歷史研究以極大的幫助,獲益匪淺。
上世紀80年代,在我們研究土爾扈特史時有三本俄文著作引人注目并實踐證明是三部學(xué)術(shù)精品,它們是:
一是,М.諾伏列托夫《卡爾梅克人》,圣彼得堡,1884年,作者利用了俄國設(shè)在阿斯特拉罕的卡爾梅克管理局檔案資料,對土爾扈特西遷伏爾加河后的歷史作了較為詳盡的闡述,是俄國學(xué)者第一部系統(tǒng)研究土爾扈特歷史的專著。此書是上世紀70年代馬大正參加《準噶爾史略》編寫組時從北京圖書館發(fā)現(xiàn)并復(fù)印,后請民族研究所李佩娟同志漢譯,收入《厄魯特蒙古歷史譯叢》第1集,2005年又編入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等合編《衛(wèi)拉特蒙古歷史譯文匯集》第二冊,可惜前者是內(nèi)部打印本,后者是內(nèi)部鉛印本,尚未能正式出版。
二是,Н.帕里莫夫?!犊柮房俗逶诙韲硟?nèi)時期的歷史概況》,阿斯特拉罕,1922年,作者是跨俄羅斯、蘇維埃兩個時代的學(xué)者,本書廣泛利用檔案文獻,是一部有較高學(xué)術(shù)水平的學(xué)術(shù)專著。本書漢譯本由許淑明譯、徐濱校,馬汝珩作序,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年1月出版。
三是,《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史綱》,莫斯科1976年。本書由蘇聯(lián)科學(xué)院與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語言文學(xué)歷史科學(xué)研究所集體編著,全書系統(tǒng)地闡述了上自古代下迄十月革命時期卡爾梅克人居住地區(qū)的歷史沿革,對十七世紀以來土爾扈特人在伏爾加河流域活動的敘述尤為詳盡。在總結(jié)前人研究成果,廣泛利用俄羅斯檔案文獻方面,這部專著確有自己優(yōu)點,本書第三、四、五章敘述時段正好涵蓋17至18世紀土爾扈特人西遷和東歸的歷史。此書也是馬大正上世紀70年代復(fù)印自北京圖書館藏書,后請聞銘、蔡曼華、武國璋同志漢譯,收入《厄魯特蒙古歷史譯叢》第2集,2005年又編入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編譯組等編《衛(wèi)拉特蒙古歷史譯文匯集》第二冊,同樣可惜的是至今只有內(nèi)部打印本和鉛印本。
上述三部書中第二、三部都與我們參訪的兩個學(xué)術(shù)機構(gòu)有密切關(guān)系。
卡爾梅克共和國國家博物館座落在愛里斯塔市郊。
2017年4月24日、25日,我們分別造訪了卡爾梅克共和國帕里莫夫國家博物館和俄羅斯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科研中心。
卡爾梅克共和國國家博物館坐落在埃利斯塔市江格爾大街,成立于1921年3月25日,最早稱卡爾梅克自治州歷史-民族志博物館,歸當時的卡爾梅克州人民教育局檔案、博物館處管轄。著名卡爾梅克歷史學(xué)家、卡爾梅克學(xué)奠基人Н.Н.帕里莫夫擔任第一任館長。博物館自1931年起正式對外開放,供參觀游覽。
該博物館可謂命運多舛。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不久,卡爾梅克被德軍占領(lǐng),博物館遭到破壞,館內(nèi)藏品或遭到搶劫,或被德軍運往德國。1943年12月,整個卡爾梅克民族以二戰(zhàn)期間通敵為由被斯大林流放西伯利亞和蘇聯(lián)東部地區(qū)。到1959年底,博物館才得以恢復(fù)重建,于1960年1月1日起開始對公眾開放。2007年3月,原卡爾梅克國家美術(shù)館與卡爾梅克共和國Н.Н.帕里莫夫民族志博物館合并,成立了卡爾梅克共和國國家博物館(Национальный Музей Республики Калмыкия им.Н.Н.Пальмова)。目前,該博物館設(shè)有卡爾梅克民族歷史、民族志、文化等展廳,還有佛教器物、卡爾梅克古老藝術(shù)以及當代卡爾梅克造型藝術(shù)的展廳。此外,在埃利斯塔市以及卡爾梅克部分城鎮(zhèn)開設(shè)有多個分館。
第一任館長Н.Н.帕里莫夫,正是《卡爾梅克族在俄國境內(nèi)時期的歷史概況》(阿斯特拉罕,1922年)作者,是一位跨沙皇俄國和蘇聯(lián)兩個時代的學(xué)者。本書廣泛利用了俄國檔案,是一部具有較高學(xué)術(shù)價值的著作。其漢譯本的出版對于推動我國卡爾梅克歷史研究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
4月24日是個星期一,參觀者不多,但還是有好幾隊中、小學(xué)生的參觀隊伍在老師帶領(lǐng)下安靜有序地參觀。博物館展示內(nèi)容除了卡爾梅克人社會、文化、民俗外,歷史部分占了參觀大廳一層一個大展廳,其中阿玉奇汗的業(yè)績占了顯要地位。對渥巴錫東歸之舉則是用平實的言詞客觀描述了這一歷史事件始末,少有評議。值得一提的是,我們在博物館當代卡爾梅克造型藝術(shù)的展廳不僅看到了反映阿玉奇汗與彼得大帝會面場景的精美的油畫,還看到了土爾扈特末代公主滿琳的巨幅油畫。
帕里莫夫在十月革命后曾擔任過博物館館長之職,在他去世后為紀念他博物館改名為以帕里莫夫命名卡爾梅克共和國博物館。
4月25日,我們造訪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社會科學(xué)研究所即是前提到的第三種學(xué)術(shù)著作《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史綱》的主編者之一。馬先生一直將這個研究所視作“卡爾梅克歷史研究的圣地”。
俄羅斯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科研中心成立于1941年,成立之初,叫作卡爾梅克語言、文學(xué)和歷史研究所,歸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政府管轄(即所謂“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執(zhí)行人民委員會”)。1988年,該研究所劃歸蘇聯(lián)科學(xué)院,并更名為“蘇聯(lián)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社會科學(xué)研究所”,1999年后,一度更名為“俄羅斯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人文科學(xué)研究所”,現(xiàn)名俄羅斯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科研中心。坐落在埃利斯塔市中心И.К.伊利什金大街,8號。
研究所成立以來,把研究卡爾梅克民族語言、歷史和文化,向大眾普及卡爾梅克民族語言、歷史和文化知識作為自己的首要任務(wù)。在研究所的歷史上,曾經(jīng)涌現(xiàn)出一批諸如Ц-Д.諾明漢諾夫(Ц-Д.Номинханов)、Б.Б.巴德瑪耶夫(Б.Б.Бадмаев)、И.К.伊利什金(И.К.Илишкин)、С.К.卡利亞耶夫(С.К.Каляев)、Д.А.帕夫洛夫(Д.А.Павлов)、У.Э.額爾德尼耶夫(У.Э.Эрдниев)、У.У.奧其羅夫(У.У.Очиров)等享譽世界的大師級學(xué)者。俄羅斯科學(xué)院卡爾梅克科研中心現(xiàn)有工作人員76人,其中54人為科研工作者,有8名博士,31名副博士。所長是年輕的博士В.В.庫坎諾娃(В.В.Куканова)女士。研究所下設(shè)歷史、考古和民族學(xué)研究部、蒙古語文研究部、卡爾梅克咱雅班智達傳統(tǒng)文化博物館、圖書館和檔案館部、編輯出版部等五個部門。該研究所是世界蒙古學(xué)、衛(wèi)拉特-卡爾梅克學(xué)研究的中心之一,新一代的卡爾梅克學(xué)者們正努力把研究所打造成世界衛(wèi)拉特-卡爾梅克學(xué)的學(xué)術(shù)組織中心。
我們受到所長В.В.庫坎諾娃女士的熱情歡迎,并在其親自帶領(lǐng)下參觀了研究所的卡爾梅克傳統(tǒng)文化博物館、圖書館及圖書館的善本室,還舉行了學(xué)術(shù)座談會。圖書館雖然不大,但專業(yè)性很強,蒙古學(xué)、衛(wèi)拉特-卡爾梅克學(xué)方面的圖書資料豐富,特別是善本室所藏17—19世紀有關(guān)卡爾梅克歷史、人文的俄文圖書豐富,對研究者言無疑是一座資料寶庫。最令人印象至深的是,圖書館里明亮,干凈整潔,擺在書架上的一排排的書,一塵不染,沒有嗆鼻的塵埃和灰塵。
半天時間匆匆,但感悟獲益卻多多。
其一,了解了研究所正在開展的諸研究項目。
其二,實感到圖書館雖不大,但專業(yè)特色明顯,特別是善本室里收藏的17—19世紀的有關(guān)卡爾梅克歷史、人文的圖書豐富,對研究者言無疑是一座資料寶庫。
其三,研究所一些細節(jié)無不體現(xiàn)對傳統(tǒng)尊重的優(yōu)良所風(fēng),在大樓二層的走廊懸掛研究所歷任所長的大幅照片,并配有生卒年和簡歷;在圖書館里設(shè)有專架陳列研究所資深研究員贈書,并標上贈書者姓名和照片,真是值得我們研究機構(gòu)學(xué)習(xí)和訪效啊!
還需一提,2016年給我簽發(fā)邀請函,現(xiàn)已退休的研究所前所長妮娜·奧其多娃女士,4月23日晚在埃里斯塔酒店設(shè)宴款待我們,席間我們有幸認識了研究所已退休的專家,弗拉基米爾·桑奇羅夫(他是茲拉特金的學(xué)生),安德列·巴德瑪耶夫(1939年出生)等。
這是一席俄式卡爾梅克宴,席間我們還先后接受了“卡爾梅克真理報”主編科涅耶夫、卡爾梅克國家電視臺羅莎·格里莫科娃的采訪。
歡宴一直持續(xù)到次日凌晨才盡興而散。
在埃里斯塔市中心廣場有一座約有2米高的標碑,寓意是埃里斯塔在我心中,當?shù)厝藙t將其稱之為“我愛埃里斯塔”標碑。
埃里斯塔是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首府,距莫斯科1836公里。是一個以卡爾梅克人、俄羅斯人為主,多民族聚居的城市。游走于埃里斯塔街間,給我們感觸最深的是這是座多民族文化和諧相處的城市。
卡爾梅克人信仰藏傳佛教,所以藏傳佛教的文化信息遍布城市四方,藏傳佛教研究中心和藏傳佛教廟宇建筑華麗宏偉,在市中心廣場還建有一座碑亭,內(nèi)置有高近3米的轉(zhuǎn)經(jīng)筒。
卡爾梅克人是蒙古人一員,對蒙古文化的熱愛是他們的民族本性,在埃里斯塔市街頭可看到多座近現(xiàn)代當?shù)氐拿晒盼幕说乃芟瘛?/p>
有意思的是我們還看到含有漢文化因素的碑,如老子雕像,漢人形象的老人雕像,在市中心廣場還建有明顯包含漢文化因素的長廊、牌樓,……
我們還發(fā)現(xiàn)一座普希金的雕像置于一幽靜的街心花園之中。俄羅斯文化的基因也同樣存在。
但是,在埃里斯塔最扣人心弦的還是浸潤著俄羅斯人特有的英勇主義傳統(tǒng)的二戰(zhàn)紀念碑群及碑前的長明燈火!這里的英雄紀念碑當然比不上莫斯科俯首山勝利廣場上的衛(wèi)國戰(zhàn)爭勝利紀念碑柱,伏爾加格勒的祖國母親紀念碑群,圣彼得堡的英勇保衛(wèi)者紀念碑那樣氣勢宏偉,顯示著勝利者的豪情和霸氣。但氣勢不凡,充滿勝利者豪情和霸氣,這一點是相通的。置身其間,讓人震憾!
還有二則在埃里斯塔的見聞值得記述:
一是,4月22日,我們抵達的當天晚上,在當?shù)貙W(xué)者巴茲爾陪同下先觀看了一場自治共和國衛(wèi)拉特藝術(shù)團的演出,又趕赴自治共和國國家圖書館,參加紀念“世界讀書日”活動(今天正好是聯(lián)合國確定的‘世界讀書日’)在國家圖書館一間不算大的會議里,穿著禮服的男女嘉賓有近百位,我和阿拉騰奧其爾作為異國客人,進入會場時還受到掌聲歡迎。嘉賓圍繞“知識就是力量”,“讀書改變生命”的主題作了熱情講話,活動還安排了文藝演出,包括小型合唱,民族樂器演奏,詩歌朗誦……,天公不作美,演出進行際,突然停電(據(jù)說是全市停電),在煤汽燈和無數(shù)手機燈光照射下演出照常,特別是一群孩子的詩歌朗誦,雅氣的聲音、莊重的神態(tài),讓馬大正瞬間時空穿越,想起60余年前,自己還是一個上初中的學(xué)生時,曾參加在上海圖書館舉辦的一次詩歌朗誦會的現(xiàn)場情景,心際中一個純、一個靜我以為是共同的。這樣場景在當今的中國已是十分陌生的了,可在埃里斯塔仍是生活的現(xiàn)實,真讓人感慨!
另一是,4月24日中午,午餐后,我們在埃里斯塔市中心步行街散步觀光,只見有披著披肩的一男一女青年肅立在一處房前,我們的第一反應(yīng)是宗教徒在募捐吧,問陪同我們的巴茲爾先生,“這不是宗教徒募捐行為,‘5·9’勝利日快到了,每年這個日子之前之后一個月當?shù)刂袑W(xué)生有一項活動,在衛(wèi)國戰(zhàn)爭時獲得英雄稱號的戰(zhàn)士舊居前站崗紀念,以示對英雄的懷念,對光榮傳統(tǒng)的尊重,一次2人,一小時換崗一次?!卑推潬栠€說:“當年我當中學(xué)生時也參加過這項活動!”聽到此回答,我提議趕快返回照相留念。我在想不忘歷史、永懷先烈的傳統(tǒng),真是值得學(xué)習(xí),記住英雄、不忘歷史,從娃娃抓起,多好??!
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在地圖上也很難找到。4月26日,我們從埃里斯塔車行阿斯特拉罕途中第一站就在查干阿姆稍做停留。巴茲爾先生說,這里有阿玉奇汗紀念碑和加班沙拉勃紀念碑,值得一看。
是日上午11時余,車抵查干阿姆(Цаган Аман)。查干阿姆距離卡爾梅克首府300公里,城區(qū)不大,街上空曠無人,是卡爾梅克通伏爾加河的唯一通道。兩座雕像相距不遠。
阿玉奇汗的騎馬雕像聳立在一街心花園中。
阿玉奇是土爾扈特汗國開創(chuàng)者書庫岱青之孫、朋楚克之子,生于1642年,卒于1724年2月19日,享年81歲,執(zhí)政50余年。阿玉奇汗是土爾扈特歷史上著名的汗王,他執(zhí)政期間,由于他卓越的統(tǒng)治才能、高超的外交策略,以及輝煌的武功戰(zhàn)績,不僅造就他本人一生的豐功偉業(yè),使他成為當時遐邇聞名的游牧汗國領(lǐng)袖,同時也將土爾扈特國推向前所未有的鼎盛階段。托忒文歷史文獻《卡爾梅克諸簡史》中曾對阿玉奇汗作過如下評述:他一生“幫助了許多國家和部落,沒有讓卡爾梅克人衰弱和受欺。讓他強盛者尊重他,與他相衡者懼怕他。名義上是俄羅斯臣民,但一切事情均由自己做主,所以,他是伏爾加河卡爾梅克汗中最有威望的一位”。
加班沙拉勃塑像則佇立在一居民樓前,塑像高近2米,塑像呈坐姿,加班沙拉勃面帶憂郁,作沉思狀。
凡是研究土爾扈特歷史的研究者都知道,有一部托忒文的歷史著作《四衛(wèi)拉特史》,我們眼前的這位加班沙拉勃就是《四衛(wèi)拉特史》的作者。
據(jù)加班沙拉勃在《四衛(wèi)拉特史》自述,他是土爾扈特諾顏和鄂爾勒克第六子博勒渾后代,其父和碩齊,是土爾扈特汗國阿玉奇汗的堂兄弟。本人是額木齊,即醫(yī)生,準確說應(yīng)是一位掌握醫(yī)術(shù)的僧人。由于阿玉奇汗的要求,加班沙拉勃在1737年完成了本書的寫作,此時距離阿玉奇汗逝世已13個年頭了。1724年阿玉奇汗逝世,導(dǎo)致汗國內(nèi)訌不斷,與準噶爾的關(guān)系也時好時壞,周圍一些部族也不斷襲擾,掠奪土地和居民,俄羅斯也加緊對汗國的控制?!端男l(wèi)拉特史》即是在這樣的大歷史背景下成書。加班沙拉勃《四衛(wèi)拉特史》成為流傳至今的唯一一部創(chuàng)作于18世紀中葉的“四衛(wèi)拉特史”典籍。
現(xiàn)在,查干阿姆的居民是卡爾梅克巴嘎綽呼爾部族,據(jù)巴茲爾老師講,當年他們是阿玉奇汗的屬部。這就不難理解,阿玉奇汗的雕像為什么會立在與阿玉奇汗牙帳,極盛時期土爾扈特汗國政治中心馬奴托海相距百余里的查干阿姆。
4月26日,奔赴阿斯特拉罕途中第2個參觀點是伏爾加河渡口。我們先后到離查干阿姆不足2—3公里的兩個渡口走訪。
一處是已被廢棄的查干阿姆渡口,此處伏爾加河河面寬不足百米,我們漫步在已顯荒蕪的岸邊,馬大正偶然發(fā)現(xiàn)一塊呈不規(guī)則圓形的礫石,拾起,拂去沾在上面的泥土,發(fā)現(xiàn)石塊一側(cè)是白色,據(jù)多年拾石經(jīng)驗,細觀察也許能發(fā)現(xiàn)異樣圖案。待返回賓館洗凈后反復(fù)觀察,此白色處竟呈現(xiàn)出一個明顯女性圖像,大喜之余,遂將此石命名為“伏爾加美女”!實是意外之收獲。
另一處渡口,離查干阿姆渡口沿伏爾加河車行約20分鐘,抵達嘉米央渡口,為等渡輪啟航,我們在渡口餐廳美食了一頓伏爾加河魚餐包,并漫步渡口周緣,河岸寬闊,雜樹叢生,老樹根遍地,我們喜言,這些老樹根拉到國內(nèi)加工后是可賣大價的木根雕工藝品??!此處伏爾加河面寬百米以上,渡輪也就15分鐘就到了河對岸。
據(jù)當?shù)乩弦惠吶藗黜灒蚊籽攵煽谡钱斈晖翣栰杼厝藮|返的一個主要渡口。渥巴錫所率東歸隊伍共三萬三千三百六十余部,十六萬八千余人,其中渥巴錫所屬約二萬余戶,十一萬余人,是東歸隊伍中主要部分。其他各部在千戶以上的有策伯克多爾濟、巴木巴爾、默們圖、恭格、舍楞等部。上述起義東歸的隊伍只限于伏爾加河?xùn)|岸的土爾扈特部眾,而居于伏爾加河西岸的部眾并沒有跟隨渥巴錫一起東返,據(jù)漢文史料記載:“是歲(指乾隆三十五年——引者),冬溫,河(指伏爾加河——引者)冰不凍,渥巴錫不能河此人戶”(何秋濤《塑方備乘》卷38《土爾扈特附始末》)。也就是說伏爾加河河面未冰凍造成居于河西岸的部分土爾扈特部眾未能加入東歸隊伍。今日我們置身于此處渡輪上,望著平靜的伏爾加河河面。遙想246年前1月的歷史往事,唯有感而慨之!
當然,經(jīng)我們研究,伏爾加河河水未冰凍實非造成西岸部眾未能參予東歸的主要原因。當時游牧于西岸的是與渥巴錫政見不同的和碩特、杜爾伯特臺吉扎木揚、揚德克,以及敦杜克夫家族所轄之部眾,這部分王公貴族并不同意渥巴錫的東歸主張,甚至還出現(xiàn)像扎木揚那樣的告密者。因此,西岸各部王公不會起而響應(yīng)才是真正的原因,而渥巴錫出于對這些人的疑慮,不把東歸義舉的準確信息向他們透露,也是正常的兵家之道。
4月26日在奔赴阿斯特拉罕途中第三個點即是扎木揚村,在扎木揚渡口渡過伏爾加河,就可以來到建于19世紀的和碩特廟(Хошеутовский хурул)。
扎木揚村是當年土爾扈特汗國和碩特部貴族扎木揚的游牧地。
居住在伏爾加河流域以土爾扈特部為主體的衛(wèi)拉特蒙古王公貴族(包括和碩特、杜伯爾特的一些家族),在俄國的日益加緊控制下,其內(nèi)部早已發(fā)生分化。以敦杜克夫家族為代表的極少數(shù)封建王公,已完全東正教化,俯首聽命于俄國政府的指揮;還有一些貴族,他們原不是渥巴錫家族的嫡系親信,或者在爭奪汗位斗爭中與渥巴錫家族發(fā)生過矛盾沖突,因而他們支持俄國所采取的限制渥巴錫權(quán)力的措施,和碩特部的扎木揚就是這部分王公貴族的一個突出代表。扎木揚與渥巴錫父敦羅布喇什互娶對方姊妹而聯(lián)姻,扎木揚在其妻達那拉(即敦羅布喇什之妹)死后,歧視達那拉所生之子色克色那,色克色那向自己表兄渥巴錫尋求支援,因而引起扎木揚不滿。早在1767年2月28日,扎木揚就寫信給別克托夫,密告渥巴錫準備東返。接著在1768年至1769年間,4次寫信密告渥巴錫“和策伯克多爾濟等領(lǐng)主已決定盡快渡過伏爾加河去中國”。[注]按扎木揚4次告密信的時間為1768年11月6日;12月2日,1769年2月3日;3月31日。見諾伏列托夫:《卡爾梅克人》,第40—42頁。然而,扎木揚與渥巴錫的矛盾,早已為人所共知,故別克托夫?qū)υ緭P的密告并未予以重視。但是,在1769年3月間,別克托夫截獲一封寫給在阿斯特拉罕任職的土爾扈特籍法官的信。信是法官的姐姐、原準噶爾貴族的妻子寫的,“信中述說舍楞和其他臺吉打算遷往準噶爾”[注]《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史綱》,第215頁。。這一信息自然要引起老謀深算的別克托夫驚恐與不安,但由于他于1767年即已被解除主管土爾扈特事務(wù)的職務(wù)而無法直接過問此事。他將此信送交給當時主管土爾扈特事務(wù)的基申斯科夫上校。此人是一個剛愎自用、狂妄自大的軍人,且與別克托夫一向不和,根本不相信別克托夫轉(zhuǎn)來的情報。在他看來,別克托夫的這一做法,是為了排擠自己而有意制造混亂、擴大事態(tài)?;晁箍品蚋静幌嘈旁诙韲鴱姶髩毫蛧烂鼙O(jiān)視之下渥巴錫敢于組織其部眾東遷,他曾用輕蔑的口吻對渥巴錫說:“你必須明白,你只是一頭用鏈子拴著的熊,趕你到哪里就到哪里,而不能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盵注]霍渥斯:《蒙古史》第1卷,第574頁。
基申斯科夫驕橫傲慢的態(tài)度,以及他與別克托夫的矛盾,恰好為聰明的汗國首領(lǐng)渥巴錫所利用。渥巴錫一方面巧妙地與基申斯科夫周旋,致使在渥巴錫身邊呆了3年的基申斯科夫“什么也沒有覺察到”[注]諾伏列托夫:《卡爾梅克人》,第42頁。。同時渥巴錫又幾次向俄國政府訴說:“盡人皆知,他和扎木揚不和,所以扎木揚如此中傷他?!盵注]諾伏列托夫:《卡爾梅克人》,第41頁。另方面,渥巴錫于1769年至1770年應(yīng)沙俄政府之命,親率士兵2萬人,參加俄國與土耳其的戰(zhàn)爭,借以麻痹沙俄當局。正由于渥巴錫運用一些巧妙計謀,致使俄國政府對渥巴錫的政治態(tài)度深信不疑。所以當別克托夫于1770年4月15日向政府報告,說土爾扈特人早于1767年即已準備離開伏爾加河流域,并要求把渥巴錫等汗國首領(lǐng)們“傳至阿斯特拉罕,嚴加審訊”[注]諾伏列托夫:《卡爾梅克人》,第56頁。時,俄國政府卻于同年8月3日發(fā)出詔令中指出:“對他們(指土爾扈特人—引者)所持的一切猜疑都歸罪于扎木揚領(lǐng)主的玩弄權(quán)術(shù)”[注]諾伏列托夫:《卡爾梅克人》,第57頁。的結(jié)論。
和碩特廟是參加1812年俄國衛(wèi)國戰(zhàn)爭的英雄、和碩特兀魯思首領(lǐng)色熱卜扎布圖門(Серебджаб Тюмень)倡議修建的,其設(shè)計者是著名僧人和歷史學(xué)家巴圖爾-烏巴什圖門(Батур-Убуши Тюмень),該寺廟于1814年開始興建,至1818年竣工。該廟于20世紀20年代被關(guān)閉,30年代被用作俱樂部,50年代卻被當做倉庫。1957年,卡爾梅克自制共和國得以恢復(fù),但是和碩特廟以及和碩特廟所在整個地區(qū)被劃歸阿斯特拉罕州,和碩特廟也遭到破壞,只剩下主體建筑的中心殿宇。2004年,在卡爾梅克出現(xiàn)了恢復(fù)重建和碩特廟的呼聲。
經(jīng)過一天車行,4月26日下午15時余抵達阿斯拉特罕,下榻在伏爾加河畔的路標酒店。
阿斯特拉罕市是伏爾加河三角洲上的城市,阿斯特拉罕州首府,是伏爾加河流經(jīng)的最后一個大城市。她始建于13世紀,1460—1556年為阿斯特拉罕汗國都城。1558年,沙皇伊凡四世的軍隊占領(lǐng)阿斯特拉罕,并將其納入到莫斯科公國的版圖,成為俄國南方的前哨。1722年,俄國出兵遠征波斯期間,彼得大帝曾在阿斯特拉罕坐鎮(zhèn)指揮,但兵敗而歸。今天,在阿斯特拉罕市的濱河大道上聳立著彼得大帝的巨型雕像。
我們來到阿斯特拉罕是基于這個城市與土爾扈特汗國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的交集。
當我們散步在偌大的市中心廣場上,仰望巨大的古羅馬造型的塑像,耳際卻響起了戰(zhàn)馬的嘶鳴,騎士的怒吼。啊,時光倒流到373年前的1644年。1643年,率領(lǐng)土爾扈特人西遷至伏爾加河流域、土爾扈特汗國的創(chuàng)建人和鄂爾勒克將營地遷移到阿斯特拉罕附近。1644年和鄂爾勒克率領(lǐng)隊伍,越過伏爾加河西岸向西南推進隊伍,進逼阿斯特拉罕城,在圍城戰(zhàn)斗中土爾扈特人傷亡慘重,和鄂爾勒克和他的幾個兒子在戰(zhàn)斗中壯烈犧牲??梢哉f阿斯特拉罕是土爾扈特人的傷心之地。當年的古戰(zhàn)場早已蕩然無存,戰(zhàn)斗場面的腥風(fēng)血雨也僅留存在歷史文獻的故紙堆里,我們只是在沉思遙想回歸現(xiàn)實:蔚藍的天空,白云朵朵,廣場的噴泉和鮮花,遠處一位年輕的母親推著坐著小寶寶的童車款款而行……,和諧與寧靜呀!
當我們走進金壁輝煌的有小克里姆林宮美稱的當年阿斯特拉罕衙署所在地——小克里姆林宮。阿斯特拉罕克里姆林宮——是16世紀下半葉俄羅斯建筑和軍事工程藝術(shù)的杰出代表,是俄羅斯最南端的一座克里姆林宮。1980年成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被列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如今是阿斯特拉罕州歷史與民俗博物館。
我們走過一棟已粉刷一新的白色大樓,雖只有一層,但樓正面有七個門洞,一字排開有將近20米之寬,此樓大門緊閉,不是開放參觀點,在樓前左側(cè)有一崗?fù)ひ鹞覀冏⒁猓瑣復(fù)わ@然是當年守衛(wèi)此樓的門禁哨兵的值勤點。這棟曾發(fā)生過什么?沒有留下史載,我們不知道,也無時間查,卻引發(fā)出我們(馬大正、阿拉騰奧其爾和巴茲爾)共同的聯(lián)想:當年渥巴錫的仲兄薩賴作為人質(zhì)居住在阿斯特拉罕,是否與此樓有關(guān)?研究者的我輩知道,18世紀40年代土爾扈特汗國王敦羅布喇什,曾多次交涉要求俄國政府釋放作為人質(zhì),而幽禁于阿斯特拉罕的兒子薩賴,敦羅布喇什于1743年9月6日致信沙皇政府:薩賴“年幼孤身,而且以前的幾任汗王從來不曾交過人質(zhì),因而認為這是自己的恥辱”,他要求沙皇下令放還他的兒子,然而他得到的答復(fù)卻是:“(俄國)政府已確定向卡爾梅克汗要人質(zhì)的制度,就認定無需加以改變了?!倍亓_布喇什的要求遭到俄國政府拒絕后,他“企圖從俄國的囚禁中把薩賴劫走”,但由于俄國看守嚴密,此舉沒有成功。(均參見諾伏列托夫《卡爾梅克人》)薩賴于1744年作為沙俄的人質(zhì),死于阿斯特拉罕的軟禁生活中,薩賴之死,使敦羅布喇什精神上受到巨大打擊,同時也促使他對俄態(tài)度由忍讓急劇地轉(zhuǎn)向?qū)?。到?8世紀60年代,由于俄國控制空前加強而造成民族危機的形勢下,對渥巴錫來說,其重返祖邦的思想變得更加迫切與渴望,而恰在此時,俄國政府又“要求渥巴錫交出他的一個兒子作人質(zhì),同時還決定要求交出300名顯貴名門的子弟”。俄國政府的這決定,不能不引起渥巴錫對往事的回憶,他的仲兄薩賴正是作為沙俄的人質(zhì),于23年前死于阿斯特拉罕的幽禁之中。新仇舊恨使他再也無法忍受沙俄的政府的“征兵求質(zhì)之煩”!
渥巴錫之仲兄作為人質(zhì)死于阿斯特拉罕,史載明確。具體拘禁之地、死亡之地,未留下史載,但人質(zhì)不是普通的囚犯,將薩賴安置在作為當年阿斯特拉罕衙署所在地的小克里姆林宮、居住在這座白色大樓里,似也不失是一種合理的推測。若如此,小克里姆林宮也是土爾扈特人又一處傷心之地。
小克里姆林宮既然是沙俄時代阿斯特拉罕衙署所在地,這里同樣也發(fā)生了諸多與留居伏爾加河的卡爾梅克人相關(guān)的政治大事,諸如:
1771年10月間,葉卡德琳娜二世頒布了“關(guān)于廢除土爾扈特汗國的命令,同時取消了‘汗’和汗國總督的稱號”。(參見《卡爾梅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史綱》)由于這項命令的實施,建立于伏爾加河流域一個半世紀的土爾扈特汗國已不復(fù)存在;
1771年10月后,阿斯特拉罕省長辦公廳下設(shè)了一個專門管理機構(gòu)——特別管理處,1772年,在這個“特別管理處”內(nèi)又設(shè)立了一個審理卡爾梅克人本民族案件的法院——扎爾固。到1786年,阿斯特拉罕省長波將金下令關(guān)閉了這個扎爾固,將其原來審理本民族案件的職能轉(zhuǎn)交縣級法院受理。
1797年,俄國政府在阿斯特拉罕成立了卡爾梅克公署。
以上一系列措施使留居伏爾加河流域的卡爾梅克人徹底失去了政治獨立地位,淪為俄國政府監(jiān)督下的俄羅斯帝國的一個行政區(qū)域。
以上的一道道政令、一項項舉措,阿斯特拉罕省長即是執(zhí)筆者,也是制定者!
當我們在之后參觀阿斯特拉罕歷史博物館的地方歷史陳列室時,在歷屆阿斯特拉罕省長的畫像,政績的說明前,可看到18世紀后卡爾梅克人社會的變遷,這應(yīng)成為我國學(xué)者土爾扈特歷史研究的一個個新的切入點,我們期待不久就有這方面新作面世。
我們在阿斯特拉罕二天三夜(4月26日—28日)在尋覓土爾扈特人歷史遺痕之余,還讓人感悟了當今阿斯特拉罕城市文化底蘊。
感悟之一,英雄主義的歷史傳統(tǒng)。
城市中心廣場仍保留有聳立的列寧雕像,連同花崗巖底座據(jù)目測高達4米,同時小克里姆林宮一側(cè)建有無名烈士紀念碑,碑前是永不熄滅的長明燈火!忘記歷史意味背叛,戰(zhàn)斗的俄羅斯民族的這一特性值得世人敬仰。
感悟之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當我們白天和夜間幾次在河濱大道上散步,所見其景是初升的朝霞、落日的余輝;百年的古樹、多姿的雕塑,所見其人是垂釣的老人、漫步的情侶、騎馬的游客,……這里人們正在盡情享受著生活的美!
我們以為,對英勇歷史的崇敬和對美好生活的享受,應(yīng)成為每一個城市文化底蘊的基調(diào),對此,我們還有許多值得努力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