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珊 吳 昊
朝服,是中國古代重要的禮儀服飾,主要用于朝會,是君臣議政之服。早至先秦,君臣上朝的著裝就遵循特定的禮儀制度?!吨芏Y·春官》:“眡朝,則皮弁服。”①《禮記·玉藻》:“朝玄端,夕深衣?!雹凇俺币辉~,最早見于《史記》。如“(周)成王與大夫朝服以開金縢書?!庇秩纭靶⒕暗奂灸辍訉O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雹塾纱送茰y,最遲到西漢,“朝服”已作為一個專有名詞使用,成為重要的禮儀服飾稱謂。中國古代的朝服制度,從漢代一直延續(xù)至明代,對東亞服飾史有極其深遠(yuǎn)的影響,也是中國乃至東亞服飾史的重要組成部分。
中國成熟的朝服體系形成于東漢,并沿用至三國西晉。十六國時期,北方地區(qū)因不同民族政權(quán)更迭,其衣冠服飾缺乏穩(wěn)定發(fā)展的條件,原有的服飾體系被打破,造成“中原禮儀缺失”④。與之同時,東晉王朝偏安江左,完整保留了漢魏祭服、朝服等禮儀服飾體系。南朝的禮儀服飾則沿襲自東晉,后再傳播至北朝,對隋唐宋明朝服體系影響深遠(yuǎn)??梢?,東晉朝服體系對漢唐朝服而言具有承上啟下的意義。目前學(xué)界對東晉朝服鮮有探討,這勢必影響中國古代朝服體系研究的完整性。筆者就現(xiàn)有的文獻(xiàn)及圖像資料,嘗試考證東晉帝王百官朝服,并推定其式樣。
本文所指帝王,是皇帝與諸王的統(tǒng)稱,指皇帝、皇太子與其他皇子、皇帝的兄弟等諸王;百官則泛指具備參與朝會議政資格的文武官員。直接描述東晉朝服式樣者,為唐人所著《晉書·輿服志》。其文載:“(皇帝)其朝服,通天冠高九寸,金博山顏,黑介幘,絳紗袍,皂緣中衣?!雹萏齐m距晉年代較遠(yuǎn),但唐《晉書》主要參考自南齊臧榮緒《晉書》,再結(jié)合唐之前諸家晉史而成⑥。其作為研究兩晉的史料,是可信的。另外,《宋書·禮制》記載有劉宋時期的朝服制度?!端螘烦蓵谀淆R,是沈約等人修撰。沈約歷經(jīng)南朝宋、齊、梁三代,對劉宋衣冠的描述應(yīng)當(dāng)是準(zhǔn)確的。《宋書·禮制》頻以“《晉令》(《晉服制令》)曰”開頭,記述劉宋輿服制度。其又記載南朝宋元徽四年,司徒右長史王儉就當(dāng)時官員朝服不合禮制提出意見,說自己“牢記先代典制,終日勤勉謹(jǐn)慎,不敢懈怠,查考《晉令》……”⑦可以推測,《晉服制令》正是劉宋冠服制度的重要標(biāo)準(zhǔn)。加上劉宋與東晉年代相近,服飾式樣總體上應(yīng)當(dāng)也較接近。所以《宋書·禮制》中對朝服制度的記載,對東晉朝服研究亦有十分重要的參考價值。
圖1:東晉的通天冠與遠(yuǎn)游冠
圖2:冠上的金蟬飾
中國古代禮服,均由首服(即冠飾一類)、身衣(衣裳、袍袴等)、足服(履襪等)與佩飾(帶具、綬玉、佩劍等)組成。隋唐之前,首服是禮儀服飾中區(qū)分等級與職別的最重要標(biāo)準(zhǔn)。與之對應(yīng),正史對其冠服體制的敘述模式為“以冠統(tǒng)服”⑧。漢、六朝的朝服身衣、足服形制是一致的,身份等差主要體現(xiàn)在首服的差異上。
本文將依照首服、身衣、足服與佩飾之序,對東晉帝王百官的朝服逐一考證。
東漢至六朝,常見的男性首服為冠、幘。冠不遮發(fā),不保暖,僅具有禮儀功能,必須與幘配套戴。時人先戴幘遮發(fā),再于幘上戴冠。孫機先生在其《進賢冠與武弁大冠》一文中對此做了詳盡的考證,不贅述⑨。東晉朝服之首服,亦是冠與幘的搭配。
晉代皇帝朝服,首服為通天冠;太子諸王朝服,首服為遠(yuǎn)游冠?!稌x書·輿服志》:“(皇帝)其朝服,通天冠高九寸,金博山顏,黑介幘?!庇帧埃ɑ侍樱┙o五時朝服、遠(yuǎn)游冠,介幘、翠緌。”另“(諸王)五時朝服,遠(yuǎn)游冠介幘?!雹?/p>
東晉通天冠的式樣,《晉書》《宋書》均有記載?!稌x書·輿服志》:“通天冠,本秦制。高九寸,正豎,頂少斜卻,乃直下,鐵為卷梁,前有展筩,冠前加金博山述?!盵11]《宋書·禮志》:“通天冠,高九寸,金博山顏,黑介幘?!盵12]關(guān)于東晉的遠(yuǎn)游冠,《晉書·輿服志》:“遠(yuǎn)游冠……似通天而前無山述?!盵13]通天、遠(yuǎn)游這兩種冠飾形制相似,與其搭配者均為“介幘”,只是遠(yuǎn)游冠前無“山述”。
那么,何為“山述”呢?由《晉書》《宋書》記載可知通天冠頂部微斜,冠梁是以鐵做的“卷梁”,冠前面有展筩;另有金博山述等。《續(xù)漢書·輿服志》(以下簡稱 《續(xù)漢志》)與《晉書·輿服志》中對通天冠形制的描述類似:“通天冠,高九寸,正豎,頂少邪卻,乃直下為鐵卷梁,前有山,展筩為述?!盵14]從《續(xù)漢志》中可明顯看出,“山”“述”是通天冠的兩個不同組成部分?!独m(xù)漢志》系晉人所作,亦可作晉代服飾的佐證史料。綜合《晉書·輿服志》與《續(xù)漢志》的相關(guān)描述,展筩與述應(yīng)屬不同部分?!罢构c為述”,有可能是指用“述”裝飾“展筩”。由上可知,通天冠的組成部分應(yīng)為“卷梁”“展筩”“金博山”“述”“顏”等。
圖3:漢代介幘與進賢冠體
圖4:西晉的介幘與進賢冠體
與之關(guān)聯(lián)密切的圖像資料,可參傳顧愷之《女史箴圖》(唐摹本)。摹本中漢元帝面部模糊,但所戴冠的式樣清晰可辨。由圖可知,其冠體兩側(cè)透空,前部近直,頂部微斜,后部卷曲(圖1:1)。這和文獻(xiàn)記載“正豎,頂少斜卻,乃直下,鐵為卷梁”的描述相符,應(yīng)即“卷梁”。冠的底部是一圈環(huán)腦的矮介壁(圖殘),應(yīng)是所謂“顏”。因為“顏”本指額,冠顏就是冠的覆額部分[15]。冠前“顏”與“梁”的銜接處有一高起的結(jié)構(gòu),可能是“展筩”;銜接處中間有一明顯的金色牌飾,則是“金博山”。冠側(cè)另有一物形似小犀角翹起,傳顧愷之《列女仁智圖》(宋摹本)所繪人物冠上也有類似構(gòu)成(圖7:2、圖11:3),其中衛(wèi)靈公像中更可辨認(rèn)出其插入發(fā)髻中,因此它應(yīng)屬有固冠作用的簪導(dǎo)一類?!赌淆R書·輿服志》:“通天冠……舊用駮犀簪導(dǎo),東昏改用玉?!盵16]《南齊書》所謂“舊”,是指東昏侯執(zhí)政之前,其必定包括劉宋。而劉宋服制多沿襲東晉,所以東晉時期的通天冠可能也用“駮犀簪導(dǎo)”。《女史箴圖》中所繪的漢元帝之冠,與文獻(xiàn)所載天冠的形制是相吻合的;考慮到漢元帝的身份,他所戴的冠應(yīng)該就是通天冠。漢元帝并非東晉人物,畫家若刻意擬古,《女史箴圖》中漢元帝所戴的通天冠也可能接近漢式。但對比東漢通天冠圖像資料,《女史箴圖》中所見冠式與東漢通天冠[17]是有較大差別的。東漢通天冠前“金博山”高高突起,不像是牌飾,冠梁相對平直,并沒有卷曲的結(jié)構(gòu)。
類似《女史箴圖》漢元帝之冠者,可見于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18]。漆畫中可見多例該類冠,其冠體兩側(cè)透空,前部近直,頂部微斜,后部卷曲。如所繪衛(wèi)靈公、齊宣王之冠,展現(xiàn)角度不同,可見更清晰的細(xì)節(jié)(圖1:2):冠“顏”“梁”銜接部分,為半圓柱結(jié)構(gòu)?!墩f文》云:“筩,斷竹也?!盵19]“展筩”,意為展開的竹筒,半圓柱正像竹筒展開的形狀??梢酝茰y,這個半圓柱結(jié)構(gòu)即為“展筩”。衛(wèi)靈公形象者冠側(cè),可見固發(fā)簪導(dǎo),這與《女史箴圖》中所見造型略有差別。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此類冠與《女史箴圖》漢元帝所戴冠最大的差別,是后者冠前并無金色牌飾(圖1)。屏風(fēng)漆畫所繪人物多為王、公之類,其級別仍不夠戴通天冠,與其身份相配者應(yīng)是遠(yuǎn)游冠。而遠(yuǎn)游冠與通天冠的區(qū)別,就在于其冠前并無“山”“述”。由此推測,金色牌飾即為“金博山”。至于“述”是什么,無形象資料,則有待進一步研究。
圖5:兩晉南北朝的武冠與平上幘
圖6:陜西靖邊楊橋畔二村新莽墓壁畫《二桃殺三士》中穿絳紗衣的齊景公
《太平御覽》卷六百八十五引劉宋徐爰《釋問》:“通天冠,金博山蟬,謂之金顏。”[20]由文獻(xiàn)可知,通天冠上金博山附蟬飾。《晉書》中并未提及通天冠附蟬飾,但記載侍中、常侍佩戴武冠金珰附蟬飾[21]。南京大學(xué)北園東晉墓[22](圖2:2)、南京仙鶴觀東晉墓[23]均出土有金蟬飾(圖2:3),尺寸均約五厘米見方[24],這與《女史箴圖》中漢元帝通天冠上的金博山尺度大體相當(dāng)。劉宋的衣冠制度沿襲東晉,以此為據(jù),可推斷東晉的通天冠上亦附金博山蟬飾。稍顯遺憾的是,目前仍未發(fā)現(xiàn)有附金蟬飾通天冠的東晉實例。兩晉至初唐的帝王冕冠,由通天冠和平冕兩部分組成?!稌x書·輿服志》記載:“(天子)冕……加于通天冠上?!盵25]所見初唐的冕服圖像資料,大多可清晰辨認(rèn)出帝王冕冠結(jié)構(gòu)中的通天冠與平冕。如傳閻立本 《歷代帝王圖》(圖2:1)、敦煌二二零窟唐貞觀年間壁畫中的冕服帝王圖,均是如此。金博山附蟬飾的通天冠,在以上所提《歷代帝王圖》中可見其具體形象,應(yīng)可作為東晉通天冠的參考對象。
綜上,東晉通天冠形象,可參傳顧愷之《女史箴圖》中漢元帝像所戴冠;遠(yuǎn)游冠形象,可參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衛(wèi)靈公、齊宣王所戴冠。而通天冠的附蟬飾金博山式樣,可參據(jù)傳為閻立本所作《歷代帝王圖》中的帝王冠冕細(xì)部。至于與通天、遠(yuǎn)游兩種冠搭配的介幘,上述圖像資料中并不明晰,將于下文討論。
孫機先生在《進賢冠與武弁大冠》一文中已指出漢晉文官戴進賢冠,武官戴武冠(武弁)[26],但未明確此二者是否屬朝服?!逗鬂h書·明帝記》李注引《漢官儀》:“天子冠通天,諸侯王冠遠(yuǎn)游,三公、諸侯冠進賢三梁。”[27]《漢官儀》以身份等差為序,依次提及通天、遠(yuǎn)游、進賢等冠,說明這三種冠應(yīng)屬同一禮服體系,故而推測進賢冠亦屬朝服一類。而《晉書·輿服志》記載:“武冠,一名武弁,一名大冠,一名繁冠,一名建冠,一名籠冠,即古之惠文冠……左右侍臣及諸將軍武官通服之。”[28]又《獨斷》:“冠進賢者宜長耳,冠惠文者宜短耳,各隨所宜。”[29]文獻(xiàn)中,進賢冠與惠文冠(武冠)并列,加上東漢圖像資料中常見執(zhí)笏文武官員并列的形象,分別戴進賢冠和武冠,故推測武冠也屬朝服一類。
漢晉之時,進賢冠的冠體呈前高后低的斜俎狀,冠下有介幘,以冠梁多寡區(qū)分等級高低(圖3)[30]?!稌x書·輿服志》:“進賢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長八寸……三公及封郡公、縣公、郡侯、縣侯、鄉(xiāng)亭候則冠三梁。卿、大夫、八座、尚書、關(guān)中內(nèi)侯、二千石及千石以上,則冠兩梁。中書郎、秘書丞郎、著作郎、尚書丞郎、太子洗馬舍人、六百石以下至于令史、門郎、小吏,並冠一梁。”[31]類似記載,亦可見于《續(xù)漢志》[32]。山東沂南東畫像石漢墓中,有兩個冠體不同的進賢冠形象者。前者為一梁,后者為二梁(圖3:5),其差別則不言而喻。
東晉的進賢冠圖像資料目前鮮有發(fā)現(xiàn),而西晉者卻較多。如嘉峪關(guān)西晉壁畫墓六號墓,壁畫出行圖中的執(zhí)笏文官像[33](圖4:1),又如西晉當(dāng)利里社碑上的文官像[34](圖9:2)及長沙金盆嶺西晉墓的對坐陶俑[35](圖4:3)等。這些人物均戴進賢冠,冠下有長耳介幘。從以上三實例可知,西晉進賢冠與東漢者在結(jié)構(gòu)上差別并不大,其主要變化在細(xì)部:承冠之介幘,幘耳更加長闊,幘屋變低(圖4:1、圖4:3)。而長沙金盆嶺西晉墓戴進賢冠俑及同墓出土的戴介幘不冠俑,其幘屋頂部近平,略呈前高后低狀;其介幘后部、幘屋上均開孔,插入固發(fā)簪導(dǎo)(圖4:4)。
嘉峪關(guān)酒泉丁家閘十六國壁畫墓五號墓,時屬后涼至北涼時期(相當(dāng)于東晉晚期或再偏晚些)[36]。該墓墓主人形象者頭戴進賢冠,冠下有黑介幘(圖9:3)。進賢冠冠體呈現(xiàn)出透明的黑紗質(zhì)感,黑介幘長耳,幘屋頂部近平,略呈前高后低狀,這均與西晉進賢冠圖像資料所見一致。河西故地十六國政權(quán),多為漢人所建或與之深有淵源,也多奉晉室(后為劉宋,因晉制)為正統(tǒng),并接受其封號。如西涼政權(quán)建立者李暠(自稱西漢十六世孫[37]),對東晉王朝奉表稱臣,并多次請求晉王朝北伐西征。因此,在十六國時期,河西一帶遵循東晉衣冠制度是十分合理的。所以嘉峪關(guān)酒泉丁家閘十六國壁畫墓五號墓壁畫中的進賢冠,可作為東晉進賢冠式樣的重要參考依據(jù)。
圖7:東晉繪畫中體現(xiàn)的男性著裝
圖8: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體現(xiàn)的男性著裝
除河西十六國政權(quán)外,不少高句麗貴族也視東晉為正統(tǒng),并向東晉稱臣接受封號,并按照規(guī)制穿東晉官服。朝鮮半島發(fā)現(xiàn)了一些時代相當(dāng)于東晉的大型壁畫墓,壁畫中所反映的禮儀服飾、車馬儀仗均屬東晉規(guī)制。因此,朝鮮半島同時期的相關(guān)考古資料亦可作為東晉服飾的重要參考。如朝鮮德興里墓(東晉義熙四年),其墓主人為慕容鎮(zhèn),他曾接受東晉王朝賜予的封號,并擔(dān)任軍政職務(wù)[38]。又如朝鮮安岳3號墓(東晉升平七年),其墓主人為冬壽,他曾向東晉稱臣,并被授予武官官職[39]。以上兩座大墓,壁畫中墓主人均為褒衣博帶,手執(zhí)麈尾,一派東晉名流風(fēng)度(圖10)。德興里墓壁畫中十三郡太守形象者,衣冠具備,頭戴進賢冠,搭配長耳的介幘。朝鮮安岳3號墓壁畫中侍者形象者,頭戴施屋長耳介幘,幘屋近平(圖4:2)。這種介幘,與同時期的東晉式樣極近似,如南京象山七號東晉墓陶俑所戴幘(圖4:3)。
從考古資料看,東晉的介幘式樣與西晉基本一致;而相關(guān)文獻(xiàn)也并未有東晉重修衣冠制度的記載。綜上,東晉的進賢冠、介幘,應(yīng)該沿襲西晉的樣式。
此外,尚有一點需特別說明。《在宋書·五行志》《晉書·五行志》中,均對東晉后期士人尚“小冠”有所記載。其文曰:“冠小而衣裳博大。”[40]《列女仁智圖》和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官員形象者,均不戴幘,有一部分戴皮弁,也有一部分戴冠。所戴的冠,呈前高后低狀,大小恰能容納發(fā)髻,有簪導(dǎo),冠梁似用黑紗制作。這與東漢之前的無幘進賢冠有相似之處,又略有不同(圖7:2、圖11:3)。若《列女仁智圖》確為顧愷之畫作的摹本,考慮到顧愷之生活在東晉中晚期,圖中的進賢冠可能是畫家擬古而刻意為之。也有可能正是東晉末流行小冠,進賢冠下加幘必將增大冠體。這或是為了附和當(dāng)時審美減小冠體,進賢冠下不加幘。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官員形象者,所戴進賢冠(圖8:1)與《列女仁智圖》中所見者類似,進賢冠下均不加幘。所以,這種進賢冠很可能就是文獻(xiàn)記載中的“小冠”。南朝人認(rèn)為東晉末流行戴“小冠”為“服妖”,謂“此禪代之象也”[41],是東晉王朝滅亡的前兆。因此,南朝人避諱戴小冠?!端螘份d:“永初以后,冠還大云?!盵42]這種“小冠”,流行時間極短,且未被納入主流衣冠制度,故應(yīng)不屬于東晉朝服體系。
晉代的武冠,是一種漆紗長耳高帽,材質(zhì)稀疏輕透,其下襯平上幘[43]。時為西晉者,如長沙金盆嶺西晉墓出土的數(shù)例戴武冠陶俑[44](圖5:4),其冠有垂耳;冠上刻有網(wǎng)紋,應(yīng)當(dāng)是為了表現(xiàn)漆紗的質(zhì)感。時為東晉者,如南昌火車站東晉永和八年墓出土漆奩所見戴武冠人物形象者[45],但細(xì)節(jié)不夠明晰,僅能看出大體輪廓。又如朝鮮安岳3號墓壁畫[46],壁畫中墓主人冬壽正襟危坐、朝服具備、頭戴武冠、冠下有幘,雖描繪細(xì)致,但限于畫匠的表現(xiàn)能力,但幘的具體樣式難以判斷。再看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其上的楚王近侍服飾形制雖不清晰,卻可辨識出其頭上所戴為武冠;武冠上有長垂耳,質(zhì)地輕透,冠下有平上幘(圖5:2)。同為此畫,其上輿夫卻僅戴平上幘(圖5:1)。又如嘉峪關(guān)酒泉十六國五號墓壁畫中的侍者像(圖5:5)及朝鮮安岳3號墓壁畫中的侍衛(wèi)像(圖5:6),所戴的幘造型均類似;幘耳長闊后斜,幘頂近平。不少晉代陶俑所戴的平上幘,頂部分成平斜兩個平面,斜面施以扁笄。如長沙金盆嶺西晉墓、徐州內(nèi)華東晉墓[47],均發(fā)現(xiàn)有這樣的戴幘陶俑(圖5:3、5:6)。相關(guān)的東晉武冠圖像資料中,這種扁笄結(jié)構(gòu)并不明顯,但在冬壽像中卻依稀可見。附金蟬飾武冠,為侍中、常侍佩戴。目前所見的東晉附金蟬飾,均出土于墓葬,未見與武冠搭配出現(xiàn)者,這或是因冠類質(zhì)地原因而無法存留下來之故。時屬南北朝的陶俑和石刻,發(fā)現(xiàn)多個附金蟬飾與武冠搭配的實例。如河南洛陽永寧寺北魏戴武冠陶俑[48],冠前有一個山形的牌飾,應(yīng)當(dāng)就是附金蟬飾的金珰(圖5~7)。這種搭配,可作為東晉式樣的參考。進賢冠與武冠,是東晉文武官員最普遍的朝服首服。此外,還有一些官員的首服為法冠、高山冠、卻敵冠[49],均系東漢遺制。這些冠飾在東晉時使用非常少,到隋唐則逐漸被淘汰。目前并未發(fā)現(xiàn)高山冠、法冠圖像資料與文獻(xiàn)相互印證的實例,本文暫不予討論。
圖9:考古資料中所見的漢晉文官形象
圖10:安岳3號墓壁畫墓主冬壽像
圖11:漢晉的綬、玉佩飾
圖12:東晉帝王朝服示意圖
圖13:東晉文官朝服示意圖
圖14:東晉武官朝服示意圖
東晉南朝時與通天冠搭配之身衣,正史文獻(xiàn)中也有所記載?!稌x書·輿服志》:“絳紗袍,皂緣中衣。”[50]《宋書·禮志》:“絳紗裙,皂緣中衣?!盵51]《南齊書 ·輿服志》:“絳紗袍,皂緣中衣?!盵52]與遠(yuǎn)游冠搭配的身衣,也有記載?!稌x書·輿服志》:“(太子)五時朝服……(太子)釋奠,則遠(yuǎn)游冠,玄朝服,絳緣中單。”又“(諸王)五時朝服。”[53]《宋書 ·禮志》:“五時朝服。”[54]漢、六朝時的衣冠制度,還沒有形成類似唐代的服色制度,當(dāng)時是以冠飾印綬區(qū)分等級,身衣、足服式樣則相對統(tǒng)一。與進賢冠、武冠相配的身衣,應(yīng)與通天冠、遠(yuǎn)游冠相配者大致相同。
據(jù)《晉書》《南齊書》記載,與通天冠搭配的身衣為絳紗袍、皂緣中衣。《宋書》則記載:“絳紗裙,皂緣中衣?!蹦铣?、齊沿襲東晉制度,皇帝朝服應(yīng)該也是絳紗袍。這里所記載的“裙”應(yīng)當(dāng)就是“袍”。東晉、劉宋時期,與遠(yuǎn)游冠搭配的身衣為“五時朝服”。“五時朝服”,源于漢代禮服“五時衣”[55]?!稌x書 ·禮志》:“漢儀,太史每歲上其年歷,先立春、立夏、大暑、立秋、立冬常讀五時令,皇帝所服,各隨五時之色……及晉受命,亦有其制?!盵56]可見,皇帝在特定時節(jié)朝服同樣隨“五時之色”,即青、朱、黃、白、黑五色[57]。
“朝服”與“五時朝服”究竟有何關(guān)系?《續(xù)漢志》:“今(晉代)下至賤更小吏,皆通制袍單衣,皂緣領(lǐng)袖中衣,為朝服云。”[58]《宋書·禮制》記載的“朝服一具”,包括“冠幘各一,絳緋袍、皂緣中單衣領(lǐng)袖各一領(lǐng),革帶、袷袴各一,舄、襪各一量,簪導(dǎo)餉自副?!逼浜笥盅a充:“四時朝服者,加絳絹、黃緋、青緋、皂緋袍單衣各一領(lǐng);五時朝服者,加給白絹袍單衣一領(lǐng)。”[59]絳、黃、青、白、皂,色系與“五時色”朱、黃、青、白、黑一一對應(yīng)?!邦I(lǐng)”,是漢六朝上衣的計量單位。從字面意思分析,“絳絹、黃緋、青緋、皂緋、袍單衣各一領(lǐng)”與“白絹袍單衣一領(lǐng)”;前者為多件上衣,后者僅為一件上衣。又《宋書·樂志》記載《武始舞》舞者衣著:“武冠,赤介幘,生絳袍單衣絳領(lǐng)袖,皂領(lǐng)袖中衣?!盵60]《南齊書·樂志》記載《宣烈舞》舞者衣著:“武冠,赤幘,生絳袍單衣絹領(lǐng)袖,皂領(lǐng)袖中衣?!盵61]說明“袍單衣”是一種衣物的名稱,而不是“袍與單衣”的合稱。
前文已述,宋因晉制,故其朝服組成應(yīng)當(dāng)與東晉相同。因此除去褲襪佩飾,東晉時一具朝服的身衣基本組成為袍單衣一領(lǐng)、皂緣領(lǐng)袖中(單)衣一領(lǐng)?!端螘酚种赋?,四時朝服與五時朝服是在“朝服一具”的基礎(chǔ)上加上四件或五件各隨五時色的“袍單衣”。什么是“袍單衣”?《宋書·禮志》:“單衣,古之深衣也。今單衣制裁與深衣同,唯絹帶為異。”[62]由此可知,單衣式樣與上下連屬的深衣類似?!端螘分幸灿涊d了帝王百官的朝服用料情況,包括“單衣”“科單衣”“中衣”“緣皂”“領(lǐng)袖”“袷帶”“ 褠”“袴”“襪”等所用的布料,從衣袴、衣緣、乃至腰帶、襪,可謂十分詳盡細(xì)致,但卻未提及“袍單衣”[63]。其中指出,單衣用布料“七丈二尺”,科單衣用布料“五丈二尺”,中衣用布料“五丈”[64]。以上,單衣用料比中衣多了二丈二尺,比科單衣多了二丈,自然比科單衣、中衣大一些。中衣,又稱中單、中單衣,介乎內(nèi)外衣之間,故得名,廣博自然不及單衣??茊我略跐h六朝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頻率較高,但具體所指何物,未有記載。從用料上看,比中衣略大一些,可能是介乎中衣和單衣之間。單衣制同深衣,必定長廣如袍,所以被稱作“袍單衣”或“袍”。這樣,“朝服”與“五時朝服”的關(guān)系就比較清晰了:“朝服”,即日常朝服,與“五時朝服”的區(qū)別體現(xiàn)在身衣的配給上。“朝服”身衣為“絳紗袍”“皂緣中衣”與“袷袴”。除此之外,朝廷另多配給絳絹、黃緋、青緋、白絹、皂緋單衣五件,分別在立春、立夏、大暑、立秋、立冬穿,則稱為“五時朝服”?!八臅r朝服”與此類似,即多配給絳絹、黃緋、青緋、皂緋四件單衣,分別在立春、立夏、大暑、立冬穿。因“五時朝服”“四時朝服”均在特定典禮場合穿著,并非常用。《宋書·禮制》記載的“朝服一具”中未包含科單衣,介乎中衣和單衣之間的科單衣,亦非當(dāng)時朝服的必要部分,故不再討論。本文要著重探討者,是君臣日常朝會、議政所穿的朝服。
據(jù)《晉書》《宋書》記載,皇帝朝服身衣為“絳紗袍”與“皂緣中衣”。《宋書》也記載,“朝服一具”是指“絳緋袍”“皂緣中單衣”及褲襪佩飾?!敖{”“緋”均屬于紅色系,“紗”是一種布料。劉宋制度多承晉制,所以東晉帝王朝服身衣應(yīng)與劉宋時沒有大的差別??梢酝茢?,“絳緋袍”與“絳紗袍”所指皆同。
再分析絳紗袍(單衣)、中(單)衣的具體形制。《釋名》:“袍,丈夫著,下至跗者也。袍,苞也,苞內(nèi)衣也。婦人以絳作衣裳,上下連四起施緣,亦曰袍,義亦然也?!盵65]《急就篇》顏師古注:“長衣曰袍,下至足跗;短衣曰襦,自膝以上?!盵66]可見,漢晉所謂的“袍”,包括兩種服飾。一種是長至腳面的外衣;一種取自“苞”的諧音,意即包住身體,用作內(nèi)衣?!敖{紗袍”,顯然是長外衣。《釋名》曰“:縠……又謂之沙。”[67]此處“沙”即“紗”。紗與縠,為同一類布料,亦常被稱為“紗縠”。如《漢書》記載江充“紗縠褝衣,曲裾后垂交輸。”顏師古注:“紗縠,紡絲而織之也。輕者為紗,縐者為縠。”[68]西漢《郊祀歌》云:“被華文,廁霧縠?!盵69]文中形容紗縠,輕薄如云霧。漢代人以紗縠制袍,作外罩衣。如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素紗襌衣[70],應(yīng)屬此類。又如陜西靖邊楊橋畔二村新莽墓壁畫中《二桃殺三士》中的齊景公形象者[71],其在縹色袍外罩一件淺絳深衣,以絳色勾勒出輪廓和衣褶表現(xiàn)其輕薄透明的質(zhì)感,則應(yīng)當(dāng)是絳紗衣(圖6)。此深衣形制,呈現(xiàn)“曲裾后垂交輸”狀,應(yīng)該就是文獻(xiàn)中所載的“紗縠褝衣”。由此可以推測,絳紗袍也是呈現(xiàn)這樣輕透的質(zhì)感。
細(xì)觀唐摹本顧愷之《女史箴圖》中漢元帝服飾,其首服為通天冠,罩一略施朱色的輕透紗袍,其里衣和腿腳輪廓依稀可見;該袍可能就是絳紗袍(圖1:2)。《女史箴圖》作畫目的是勸誡和警世,其中人物多依據(jù)帝王、后妃的形象創(chuàng)作。圖中所見另外幾位戴皮弁冠的男性形象者,均穿紗袍,紗袍有輕薄透明的質(zhì)感,紗袍內(nèi)襟隱現(xiàn),與外襟掩映呈現(xiàn)交叉狀(圖7:1)。在圖的“歡不可以瀆,寵不可以?!辈糠?,仔細(xì)觀察擺手男子層層掩映的領(lǐng)襟處,則可發(fā)現(xiàn)在紗袍下有一件與紗袍大致同長的白衣,白衣有皂色領(lǐng)緣、袖端與下擺。正與文獻(xiàn)中記載的“絳紗袍、皂緣中衣”互證(圖7:1)。再觀該圖男性形象者頸肩處,皂領(lǐng)下亦見白色交領(lǐng),似有白曲領(lǐng),也應(yīng)屬中衣類,或不屬東晉朝服必備服飾,故無相關(guān)記載。此外,該摹本《女史箴圖》中所見男性形象者,還在絳紗袍外搭配絳紗蔽膝(圖7:1),正史文獻(xiàn)中并無相關(guān)記載。宋摹本顧愷之《列女仁智圖》色彩單一,其中人物衣著與該 《女史箴圖》類似,男性均是一襲紗袍,不見掩映交叉的衣襟,但紗袍輕透飄逸質(zhì)感依舊十分明顯,多搭配有蔽膝(圖7:2)??赡苁且颥F(xiàn)存《列女仁智圖》摹本較《女史箴圖》摹本年代為晚,祖本特征未能全部體現(xiàn)。
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有多例戴進賢、遠(yuǎn)游冠形象者,均穿絳袍(圖8:1、圖1:1、圖8:3);袍內(nèi)見皂緣中衣領(lǐng),皂領(lǐng)下見白色交領(lǐng)。這大體與唐摹本顧愷之 《女史箴圖》中的相符,但并未見紗袍。若仔細(xì)觀察絳袍,可見絳袍輪廓外有幾筆略顯突兀的線條(圖8)。畫匠不可能無緣無故增添這些看似多余的筆墨,這些線條也并不是隨意、無章法的,而是沿著衣紋褶皺的趨勢所作。其應(yīng)是畫匠想表現(xiàn)紗袍輕薄透明的質(zhì)感,而繪畫水平有限所致。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戴遠(yuǎn)游冠者為表其身份,多是坐姿,看不出是否圍蔽膝(圖8:3);身份與之相當(dāng)?shù)牡鬯创髌ほ?,可辨認(rèn)出其身穿紗袍,圍蔽膝(圖8:2)。
總體來看,唐摹本顧愷之 《女史箴圖》、宋摹本顧愷之《列女仁智圖》和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男性形象者的著裝,完全可以作為東晉朝服身衣式樣的參考。
一些考古資料可直接反映同時期人物的衣著,尤其是壁畫墓的墓主人像,作為當(dāng)時的服飾資料更加可信。如河南省洛陽市東北郊朱村2號墓,時代為東漢,其墓主人形象者進賢冠服具備,袍外穿一層透明輕薄的紗衣[72](圖9:1)。又如故宮博物院藏西晉當(dāng)利社碑,其上文吏形象者所穿身衣刻意多畫了外輪廓,應(yīng)該就是想表現(xiàn)質(zhì)感透明輕薄的絳紗袍(圖9:2)。再如嘉峪關(guān)酒泉丁家閘十六國五號墓,壁畫中頭戴進賢冠的墓主人形象者,也是穿淺絳色的袍;其為表現(xiàn)紗袍透明的質(zhì)感,袍輪廓外加了幾筆略顯突兀的線條,以絳色勾勒線條并順著衣紋褶皺的趨勢著色,底色施以白色,可能是想表現(xiàn)絳紗袍下的白中衣(圖9:3)。西晉離東晉不遠(yuǎn),而朝服同為晉制,應(yīng)該是一致的。河西故地后涼至北涼時期的酒泉舊屬東漢、西晉轄地,后屬前涼、后涼、西涼、北涼郡治,其多屬漢政、前后因襲,又多尊正朔,其朝服制度應(yīng)屬汗晉體系。東晉武官所穿朝服身衣,可參考安岳3號墓及德興里墓壁畫,墓主人形象者所穿絳紗袍內(nèi)襟透出,與外襟呈現(xiàn)交叉狀,袍下單衣輪廓隱隱透出(圖10)。
根據(jù)文獻(xiàn)記載,朝服身衣除紗袍(單衣)、中衣外,還有袴。袴被中衣、紗袍擋住,圖像資料無法體現(xiàn)。文獻(xiàn)中并無蔽膝記載,但圖像資料中卻頻頻出現(xiàn)。據(jù)隋唐正史文獻(xiàn)記載,通天遠(yuǎn)游冠服身衣亦為絳紗袍,并特別說明“絳紗蔽膝”與之搭配[73]。這種制度應(yīng)該不是憑空出現(xiàn),而是從前朝沿襲而來。所以推測,東晉的帝王朝服身衣為絳紗袍(單衣)、中衣、袴,還要配上絳紗蔽膝。至于正史文獻(xiàn)中為何沒有提及絳紗蔽膝,是因為當(dāng)時官員的朝服重要的部分是朝廷統(tǒng)一提供的,還有一部分要是需要官員自備的[74];前者在正史文獻(xiàn)中有記載,而后者在文獻(xiàn)中則不會刻意強調(diào)。圖像資料中官員形象者所穿朝服與文獻(xiàn)記載相比較,多出白交領(lǐng)與曲領(lǐng)中衣,便是這個緣故。因大多圖像資料的中均可見“絳紗袍”與“絳紗蔽膝”的穿搭,因此本文亦將其納入朝服身衣的組成部分。
總體來說,正史文獻(xiàn)與存世圖像資料在相互對照、印證后,東晉朝服的身衣形制是大致可知的。
關(guān)于足服,因為不是最重要的服飾,正史文獻(xiàn)中相關(guān)記載也不夠詳細(xì)。《晉書·輿服志》記載,太子遠(yuǎn)游冠足服為“絳襪”與“玄舄”[75],諸王遠(yuǎn)游冠足服為“黑舄”[76]。因此,朝服系統(tǒng)中的足服應(yīng)該是舄?!夺屆め屢路罚骸奥?,禮也,飾足所以為禮也。舃復(fù)其下,曰舃。舃,行禮久立,地或泥濕,故復(fù)其末下使干臘也。”[77]《急就篇》顏師古注:“單底謂之履,或以絲為之。復(fù)底而有木者謂之舃。”[78]可見,舃是厚木底的鞋。而舃的具體形象,可參考唐摹本顧愷之《女史箴圖》、宋摹本顧愷之《列女仁智圖》及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穿紗袍者搭配的足服(圖7)。這些足服,其舄頭翹起,或因衣冠日益博大之故?!杜敷饒D》《列女仁智圖》摹本中舃的式樣幾乎一致,但后者舃頭分歧,前者只是舃頭異色、無分歧,這可能是后世臨摹誤筆。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舃頭亦無分歧,又因《列女仁智圖》摹本年代更晚,所以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圖8:2)、《女史箴圖》摹本中的舃(圖7:1)應(yīng)更接近東晉樣式。
綬,是最重要的佩飾,與冠一樣可體現(xiàn)身份等差,應(yīng)源于戰(zhàn)國配玉之風(fēng)。秦代用彩色的絲帶連結(jié)玉佩,玉佩“轉(zhuǎn)相結(jié)受”,所以把這種裝飾叫做綬[79]。綬與玉是配套的,正史文獻(xiàn)中對綬、玉也有記載。《晉書·輿服志》:“(皇帝)佩白玉,垂珠黃大旒,綬黃赤縹紺四采?!薄埃ɑ侍樱┲禳S綬,四采:赤、黃、縹、紺……佩瑜玉;”“(諸王)纁朱綬,四采:朱、黃、縹、紺……佩山玄玉。”[80]《晉書 ·職官志》:“文武官公,皆假金章紫綬?!薄捌湎鄧⒇┫唷G盭綬?!盵81]不難發(fā)現(xiàn),帝王之綬色彩豐富,百官之綬色彩單一,佩玉的質(zhì)地也有區(qū)別。所以綬、玉也具有區(qū)分等級、職別的功能。
綬,是多重提花織物[82]。而綬佩戴的樣式和具體形制,沈從文先生在《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一文中對漢代的綬作了深入探討,并得出漢代綬掛在腰右一側(cè)的結(jié)論。他指出漢代綬非常長,最短也在漢制一丈七八左右,所以需要用綬囊盛裝[83]。如陜西靖邊縣楊橋畔二村南側(cè)渠樹壕漢墓,壁畫中有執(zhí)笏跪拜的官員形象者佩戴一條長織帶,綬端依稀可見連接以玉;綬帶回環(huán)后掛在腰間[84](圖11:1),這應(yīng)當(dāng)便是漢綬。漢代佩綬制度對兩晉有比較深入的影響,晉代的綬制幾乎完全承襲自漢代。宋摹本顧愷之《列女仁智圖》上部分男性形象者腰右一側(cè)懸掛連結(jié)玉佩的絲絳,其下端聯(lián)結(jié)一個長織帶,織帶回環(huán)后掛在腰帶上(圖11:2),這應(yīng)當(dāng)就是東晉的綬。又如司馬金龍墓屏風(fēng)漆畫中的冕服楚王像,雖然漆色脫落顯得模糊,腰右間綬依然可以辨認(rèn),綬帶同樣打回環(huán)(圖11:3)。安岳3號墓壁畫(圖10)及嘉峪關(guān)酒泉丁家閘十六國五號墓壁畫中的墓主人形象者(圖9:3),其腰間綬亦可見。東晉的綬、玉的佩戴方式及形制應(yīng)當(dāng)如此。
表1:東晉帝王百官朝服形制
一般而言,說到漢六朝時的綬必然會提及印,因為兩者均是等級身份的重要標(biāo)志。《隋書·禮儀志》:“古佩印皆貯懸之,故有囊稱,或帶于旁。”[85]東晉帝王佩璽,自然也要遵循相關(guān)禮儀?!稌x書·輿服志》:“漢世著鞶囊者,側(cè)在腰間,或謂之傍囊,或謂之綬囊,然則以紫囊盛綬也?;蚴⒒蛏ⅲ饔衅鋾r?!盵86]《宋書》中亦有同樣的記載[87]。由此可見,璽隨綬裝入綬囊中;綬有時入囊,有時取出。此外,東晉帝王穿冕服時又需佩劍?!稌x書·輿服志》:“漢制,自天子至于百官,無不佩劍,其后惟朝帶劍,晉世始代之以木,貴者猶用玉首,賤者亦用蚌金銀玳瑁為雕飾?!盵88]《宋書·禮志》:“漢制,自天子至于百官,無不佩刀……自晉代以來,始以木劍代刃劍?!盵89]劍為木質(zhì),佩劍只是禮儀規(guī)范,沒有實際的功用。東晉佩劍的具體形象,則可參宋摹本顧愷之 《列女仁智圖》(圖7:2)。
據(jù)《宋書·禮制》記載,朝廷供給的“朝服一具”,包括佩飾“革帶”。因為東晉南朝的帝王百官,把綬、印、綬囊、劍等佩飾均掛在腰間的革帶上。革帶最初施鉤,后用帶扣連接[90]。革帶又稱鞶帶、鞶革,所以綬囊也被稱作鞶囊[91]。相關(guān)文獻(xiàn)記載,東晉皇太子佩“燮獸頭鞶囊”[92],南朝梁陳太子諸王佩“獸頭鞶囊”[93]。目前,鮮見東晉鞶囊的圖像資料,沂南漢畫像石所見東漢獸頭鞶囊的形象,或可作為參考。
漢六朝的禮服帶具,除了革帶,還有“大帶”。如《晉書·輿服志》記載諸王“佩山玄玉,垂組,大帶?!盵94]《說文》:“紳,大帶也?!盵95]《晉書·輿服志》:“所謂搢紳之士者,搢笏而垂紳也,紳垂長三尺?!盵96]《宋書·禮志》:“所謂搢紳之士者,搢笏而垂紳帶也;紳垂三尺?!盵97]可見,東晉大帶寬四寸,系在腰上在腰前打結(jié)后垂下三尺。唐摹本顧愷之《女史箴圖》、宋摹本顧愷之《列女仁智圖》中所見的男性形象者,多在蔽膝之上系帶,在腰中打結(jié)后,垂下的部分大約到膝蓋之下;尺度與漢晉三尺接近( 圖7)。其所系之帶,應(yīng)就是大帶。
現(xiàn)有的圖像資料中,未見有東晉革帶,而據(jù)傳為唐閻立本所作的《歷代帝王圖》中繪有革帶的具體形象。這是因為東晉時革帶式樣簡單,地位低的人沒有資格系大帶,僅系革帶,所以被稱為“布衣革帶之士”[98]。當(dāng)時位高權(quán)重者穿禮服時多把革帶隱藏在大帶之下,一般不外露,南朝之后革帶日漸精巧華麗,逐漸被移到大帶之外。
根據(jù)前文,將東晉帝王百官朝服形制總結(jié)見表1。
綜合上述資料,可大體推定東晉帝王百官朝服的形制,并完成示意圖的繪制(圖12~圖14)[99]。其中服裝、佩飾的細(xì)節(jié)以及服色等問題,尚未能有明確結(jié)論,需結(jié)合未來新發(fā)現(xiàn)的考古資料,再作進一步研究。
注釋:
① [東漢]鄭玄注:《周禮鄭氏注》,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39頁。
② [東漢]鄭玄注,[唐]孔穎達(dá)疏:《禮記正義》,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550頁。
③ [西漢]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第1522、2534、2674頁。
④ 原文見《隋書·禮儀志》:“自晉左遷,中原禮儀多缺?!痹攨唐]魏征等撰:《隋書》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238頁。
⑤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6頁。
⑥ [清]趙翼著,王樹民校證:《廿二史札記校證》,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151頁。
⑦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493-512頁。
⑧“以冠統(tǒng)服”敘述模式,即先敘述冠,再敘述戴此冠的人的等級、職別,對與冠搭配的身衣則一筆帶過甚至直接省略。詳見閻步克:《從爵本位到官本位》,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年,第132-144頁。
⑨ 孫機:《中國古輿服論叢》,北京:文物出版社,1993年,第125-131頁。
⑩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6、773頁。
[11] [東漢]鄭玄注: 《周禮鄭氏注》,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39頁。
[12]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02頁。
[13]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6頁。
[14] [西晉]司馬彪撰,[南朝梁]劉昭注補:《后漢書志》,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3665頁?!逗鬂h書》本無志,南朝梁劉昭為《后漢書》作注時,把晉人司馬彪著《續(xù)漢書》八志補入范曄 《后漢書》,一并作注。故本文稱之 《續(xù)漢書·輿服志》。
[15] 原文見《廣雅·釋親》:“顏,題,顙頟也?!痹攨魏]張輯撰,[隋]曹憲音釋:《廣雅》,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79頁。又《戰(zhàn)國策·宋策》中記載“無顏之冠”,宋鮑彪注“冠不覆額?!痹攨西漢]劉向編訂:《戰(zhàn)國策(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1158頁。
[16][南朝梁]蕭子顯撰:《南齊書》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341頁。
[17] 關(guān)于東漢的通天冠,孫機先生在《進賢冠與武弁大冠》一文中已經(jīng)有詳盡考證,不再贅述。詳見孫機:《中國古輿服論叢》,文物出版社,1993年,第125-131頁。
[18] 南京大學(xué)考古文物系賀云翱教授認(rèn)為,司馬金龍墓出土的漆畫屏風(fēng)應(yīng)是東晉之物,為司馬楚之降魏后帶到北方,后成為司馬金龍的隨葬品。賀教授的推斷應(yīng)當(dāng)是準(zhǔn)確的。根據(jù) 《魏書》記載,司馬氏系東晉皇族,司馬金龍死于太和八年(公元484年)。其時為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之前,還不是北魏漢化改革的最高峰,漢人衣冠尚未在文武百官之中普及。具體詳見[北齊]魏收撰:《魏書》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75、179頁。司馬金龍墓隨葬陶俑均是鮮卑裝束,僅漆畫屏風(fēng)上的人物是漢裝打扮,其衣著風(fēng)格與唐摹本顧愷之《女史箴圖》相似;抬輿者的裝束與東晉升平元年冬壽墓壁畫侍從像一致,推測漆畫屏風(fēng)非北朝之物,其完成年代應(yīng)該在東晉晚期。故在本文中,司馬金龍墓漆畫屏風(fēng)作為東晉資料使用。
[19]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第97頁。
[20] [北宋]李昉等編:《太平御覽》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3056頁。
[21] 原文見《晉書·輿服志》:“武冠……左右侍臣及諸將軍武官通服之……侍中、常侍則加金珰,附蟬為飾,插以貂毛?!痹攨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5-766頁。
[22] 南京大學(xué)歷史系考古組:《南京大學(xué)北園東晉墓》,《文物》,1973年第4期。
[23] 南京市博物館:《江蘇南京仙鶴觀東晉墓》,《文物》,2001年第3期。
[24] 東晉十六國墓出土不少此類金蟬飾,均為鏤空的蟬形,在考古報告中常被稱作“金珰”。又《續(xù)漢書·輿服志》:“黃金珰,附蟬為文”;《晉書》:“金珰,附蟬為飾”;《隋書》:“加金珰附蟬焉”“董巴《志》曰:“內(nèi)常侍,右貂金珰,銀附蟬”,從文獻(xiàn)看金珰和蟬飾似乎是兩個構(gòu)件,尤其是董巴《輿服志》中記載蟬飾也有銀質(zhì)。孫機先生在《中國古輿服論叢》中指出,馮素弗墓出土金蟬飾背后還有一個尺寸相當(dāng)?shù)慕鹌?,似乎是金珰?/p>
[25]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6頁。
[26] 孫機:《中國古輿服論叢》,文物出版社,1993年,第125-136頁?!捌缴蠋尽敝紕t始見于南朝人撰寫的《宋書》,其中武冠與之相配,東晉與武冠搭配的幘是否同樣稱“平上幘”,不可考。為便于陳述,遂使用此名。
[27] [南朝宋]范曄撰,[唐]李賢等注:《后漢書》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00頁。
[28]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7頁。
[29] [東漢]蔡邕撰:《獨斷》,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27頁。
[30] 孫機:《中國古輿服論叢》,北京:文物出版社,1993年,第125-129頁。
[31]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7頁。
[32] [西晉]司馬彪撰,[南朝梁]劉昭注補:《后漢書志》,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3666頁。
[33] 甘肅省文物隊等編:《嘉峪關(guān)壁畫墓發(fā)掘報告》,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圖版八〇。
[34] 寧可:《記<晉當(dāng)利里社碑>》,《文物》,1979年第12期。
[35] 湖南省博物館:《長沙兩晉南朝隋墓發(fā)掘簡報》,《考古學(xué)報》,1959年第3期。
[36] 張寶璽:《嘉峪關(guān)酒泉魏晉十六國墓壁畫》,蘭州:甘肅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1年,第316頁。
[37] 原文見 《晉書·涼武昭王》:“武昭王諱暠,字玄盛,小字長生,隴西成紀(jì)人,姓李氏,漢前將軍廣之十六世孫也……通涉經(jīng)史,尤善文義。”詳見[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七冊,中華書局,1974年,第2257頁。
[38] 耿鐵華:《高句麗古墓壁畫研究》,長春:吉林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第247-248頁。
[39] 洪晴玉:《關(guān)于冬壽墓的發(fā)現(xiàn)和研究》,《考古》1959年第1期。
[40]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26頁;[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90頁。
[41][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90頁。
[42]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90頁。
[43] 孫機:《中國古輿服論叢》,文物出版社,1993年,第133-136頁?!捌缴蠋尽敝紕t始見于南朝人撰寫的《宋書》,其中記載武冠與之相配,東晉與武冠搭配的幘是否同樣稱“平上幘”,不可考。為便于陳述,遂使用此名。
[44] 湖南省博物館:《長沙兩晉南朝隋墓發(fā)掘簡報》,《考古學(xué)報》1959年第3期。
[45] 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南昌市博物館:《南昌火車站東晉墓葬群發(fā)掘簡報》,《文物》,2001年第2期。
[46] 洪晴玉:《關(guān)于冬壽墓的發(fā)現(xiàn)和研究》,《考古》,1959年第1期。
[47] 徐州博物館:《徐州內(nèi)華發(fā)現(xiàn)南北朝俑》,《文物》,1999年第3期。
[48]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北魏洛陽永寧寺1979-1994年考古發(fā)掘報告》,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6年,第60頁。
[49] 原文見《宋書·禮志》所記載的東晉、劉宋官員服飾:“黃沙治書侍御史……朝服,法 冠”;“侍御史,朝服,法冠”;“諸謁者,朝服,高山冠”;“衛(wèi)士墨布皞,卻敵冠”。詳見[梁]沈約:《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13-514頁。
[50]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6頁。
[51]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02頁。
[52] [南朝梁]蕭子顯撰:《南齊書》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340頁。
[53]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3頁。
[54]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07頁。
[55] 楊懿:《“五時朝服”、“絳朝服”、與晉宋職官制度——<唐六典>??庇浹a正一則》,《中國典籍與文化》,2014年第3期。
[56]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87-588頁。
[57] 原文見《后漢書》卷四十二,唐李賢等注:“五時衣,謂春青、夏朱、季夏黃、秋白、冬黑也?!痹攨南朝宋]范曄撰,[唐]李賢等注:《后漢書》第五冊,中華書局,1965年,第1439頁。
[58] [西晉]司馬彪撰,[梁]劉昭補注:《后漢書志》,中華書局,1974年,第3666頁。
[59]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18頁。
[60]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36頁。
[61] [南朝梁]蕭子顯撰:《南齊書》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190頁。
[62]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20-521頁。
[63] 原文見《宋書·禮志》:“諸受朝服,單衣七丈二尺……中衣絹五丈……”詳參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中華書局,1974年,第518頁。
[64] 同[63]
[65] [東漢]劉熙: 《釋名》,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81頁。
[66] [東漢]史游撰,[唐]顏師古注 《急就篇》,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42頁。
[67] [東漢]劉熙: 《釋名》,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70頁。
[68] [東漢]班固: 《漢書》 第十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176頁。
[69] [東漢]班固: 《漢書》 第十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1052頁。
[70] 湖南省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院編:《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下集)》,文物出版社,1973年,第81頁。
[71] 徐光冀主編:《中國壁畫全集6》,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2012年,第42-45頁。
[72] 洛陽市第二文物工作隊:《洛陽市朱村東漢壁畫墓發(fā)掘簡報》,《文物》1992年第12期。
[73] 原文見《隋書·禮儀志》:“通天冠……紗絳袍,深衣制,白紗內(nèi)單,皂領(lǐng),褾、襈、裾,絳紗蔽膝… …”詳見[唐]魏征等撰:《隋書》第一冊,中華書局,1973年,第255頁。 又《舊唐書·輿服志》:“通天冠……絳紗袍,白紗內(nèi)單,朱領(lǐng),褾、朱襈、裾。白裙、襦。絳紗蔽膝……”詳見[后晉]劉昫等撰:《舊唐書》第六冊,中華書局,1975年,第1937頁。又《新唐書·車服志》“通天冠……絳紗袍,朱里。紅羅裳。白紗內(nèi)單,朱領(lǐng),褾、襈、裾。白裙、襦。絳紗蔽膝……”詳見[北宋]歐陽修等撰:《新唐書》第二冊,中華書局,1975年,第515-516頁。
[74] 原文見《宋書·禮志》:“凡應(yīng)朝服者,而官不給,聽自具之?!本唧w詳參[南朝梁]沈約撰 《宋書》第二冊,中華書局,1974年,第518頁。
[75]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3頁。
[76]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3頁。
[77] [東漢]劉熙:《釋名》,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82頁。
[78] [東漢]史游撰,[唐]顏師古注:《急就篇》,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47頁。
[79] 原文見《續(xù)漢書·輿服志》:“韨佩既廢,秦乃以采組連結(jié)于璲,光明章表,轉(zhuǎn)相結(jié)受,故謂之綬?!痹攨西晉]司馬彪撰,[南朝梁]劉昭注補:《后漢書志》,中華書局,1965年,第3671頁。
[80]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3頁。
[81]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26頁。
[82] 孫機:《中國古輿服論叢》,北京:文物出版社,1993年,第151頁。
[83] 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香港:商務(wù)印書館,1981年,第76-78頁。
[84] 徐光冀主編:《中國出土壁畫全集6》,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2012年,第41頁。
[85] [唐]魏征等撰:《隋書》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274頁。
[86]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3頁。
[87] 原文見《宋書·禮志》:“漢代著鞶囊者,側(cè)在腰間?;蛑^之傍囊,或謂之綬囊。然則以此囊盛綬也。或盛或散,各有其時乎?!本唧w詳參[南朝梁]沈約:《宋書》第二冊,中華書局,1974年,第517頁。
[88]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1頁。
[89] [南朝梁]沈約:《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06頁。
[90] 關(guān)于東晉南朝的革帶形制及作用,孫機先生在其《中國古代的革帶》一文中有詳盡的論述,不贅述。詳參孫機:《中國古輿服論叢》,文物出版社,1993年,第204-220頁。
[91] 原文見《晉書·輿服志》:“革帶,古之鞶帶也,謂之鞶革……其有綬囊,則以綴于革帶。”“漢世著鞶囊這,側(cè)在腰間,或謂之傍囊,或謂之綬囊,然則以紫囊盛綬也?!痹斠奫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2、773頁。
[92]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3頁。
[93] [唐]魏征等撰:《隋書》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218頁。
[94]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73頁。
[95]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第274頁。
[96] [唐]房玄齡等著:《晉書》第三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66、773頁。
[97] [南朝梁]沈約撰:《宋書》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02、519頁。
[98] 孫機:《中國古輿服論叢》,北京:文物出版社,1993年,第204頁。
[99] 示意圖人物的首服、身衣、足服式樣根據(jù)漢六朝考古資料與文獻(xiàn)資料綜合推定,人物儀態(tài)、綬、玉、佩劍均參考宋摹本顧愷之《列女仁智圖》。
注:文中所用圖凡未作圖注說明者,均采自原考古報告或簡報、傳世繪畫或根據(jù)原考古報告或簡報中相關(guān)圖像及博物館陳列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