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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樂工圍繞平城的流動遷移與聚合地理文化證

2019-01-10 06:17夏滟洲
藝術(shù)探索 2019年6期
關(guān)鍵詞:魏書平城高麗

夏滟洲

(西安音樂學(xué)院 西北民族音樂研究中心,陜西 西安 710061)

中古(3—9世紀(jì))城市平城,今山西大同,一座處于游牧與農(nóng)耕過渡地帶的城市,邊塞要沖,中原地區(qū)的北大門。秦時始建城邑,兩漢時期,為一個普通縣治。三國之后,中國歷史進入一個動蕩混亂階段,平城淪為塞外牧場,為同樣起源于東胡的烏桓、鮮卑所據(jù),延續(xù)至?xí)x。西晉懷帝永嘉四年(310年),封為代北之地;蜀漢后主建興元年(313年),平城為代王南都。376年,前秦滅代,平城地位不保。北魏道武帝天興元年(398年),就在南燕建立當(dāng)年,道武帝拓跋珪于是年7月遷都平城。此后96年,平城發(fā)展成為當(dāng)時中國北部政治、軍事和文化的中心。太和十七年(493年)九月孝文帝定鼎洛陽。其后,平城作為相距洛陽1 300里的陪都,但很快沒落,平城作為都城的歷史結(jié)束。太和后期,改平城為恒州;孝昌間,改懷朔鎮(zhèn)為朔州;孝昌后,先改朔州為云州,不久北邊淪棄,云州降為地方治所。①“六鎮(zhèn)之亂”中,平城淪為廢墟。東魏、北齊稱平城為恒安鎮(zhèn),北周復(fù)置恒安鎮(zhèn),改太平縣為云中縣。隋繼北周置云內(nèi)縣;唐代設(shè)云州,后改為云中縣;唐武宗時期設(shè)大同道,置都團練使,自此得名大同。在中國古代,平城素為戍邊軍鎮(zhèn),屢受農(nóng)民起義、地方割據(jù)勢力和游牧民族的襲擾和破壞,輝煌難繼。

一、高麗樂:從東北到平城

盡管史料闕如,但不可否認(rèn),高麗樂入東北與東胡鮮卑族慕容部的崛起有著密切聯(lián)系。十六國時期,活躍于東北的鮮卑慕容部自慕容皝于東晉成帝咸康三年(337年)十月在棘城(今遼寧錦州北)即位燕王開始,先后經(jīng)歷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還有鮮卑化漢人馮跋所建立的北燕。這五個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借鑒中原王朝政治、經(jīng)濟制度,境內(nèi)向稱安定。中原戰(zhàn)亂造成流民流離,大量北方士族來到東北地區(qū),開創(chuàng)出士人生活的局面,逐漸使慕容部成為學(xué)習(xí)漢文化,維護、保障中國文化的傳遞者。

在鮮卑慕容部興起過程中,由于地緣政治關(guān)系,遼東慕容部與高麗之間的戰(zhàn)爭一直未曾停歇過。從曹魏初期到慕容廆時期,“祖木延,從毋丘儉征高麗有功,加號大都督”②。正是由于征戰(zhàn),慕容部力量充實、壯大,得益于包括高麗在內(nèi)各民族人口加入,及對流民的吸引。慕容廆“遷邑于遼東北”③,實現(xiàn)了由以游牧為主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向以農(nóng)耕為主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的轉(zhuǎn)變,同時開始乘輿服御、禮樂器物的建設(shè)。遼東地區(qū)雖然僻遠(yuǎn),但已經(jīng)是塞內(nèi),其東邊與高句麗統(tǒng)治地區(qū)相連。在前燕與高麗的邊境爭奪中,高麗民眾、風(fēng)俗、文化等必然會隨離亂、掠奪進入塞內(nèi)。兩國的戰(zhàn)亂,重要的有咸康五年(339年)九月,“其年(慕容)皝伐高句麗,王釗乞盟而還。明年,釗遣其世子朝于皝”④。咸康七年(341年),慕容皝遷都龍城。次年十一月,伐宇文、高句麗;“明年,(高句麗王)釗遣使稱臣于皝,貢其方物,乃歸其父尸”⑤。這一次征伐高麗所獲“方物”有無高麗之樂,雖無明確的證明,但值得注意。這一戰(zhàn),慕容皝“東滅句麗,開境三千,戶增十萬”⑥,遷入遼東地區(qū)的高麗人,受前燕壓迫,其生活及生存狀態(tài)并非自愿,“句麗、百濟及宇文、段部之人,皆兵勢所徙,非如中國慕義而至,咸有思?xì)w之心。今戶垂十萬,狹湊都城,恐方將為國家深害,宜分其兄弟宗屬,徙于西境諸城,撫之以恩,檢之以法,使不得散在居人,知國之虛實”⑦。前燕對高麗不斷擴張,征戰(zhàn)持續(xù)到了東漢順帝永和元年(345年)十月,“慕容恪攻高句麗南蘇,克之,置戍而還。三年,遣其世子俊與恪率騎萬七千東襲夫余,克之,虜其王及部眾五萬余口以還”⑧。同時,高麗與鮮卑拓跋部(代國)、慕容部持續(xù)通使,“高句麗王釗遣使謝恩,貢其方物”⑨,維持友好關(guān)系,自此后到407年高句麗向北燕馮跋稱王,再未見北朝政權(quán)與高麗征戰(zhàn)記載。后來,前燕為前秦所滅,各政權(quán)輾轉(zhuǎn)交替,大量鮮卑族慕容部人眾集于關(guān)中,⑩造成音樂文化的交流及鮮卑文化播于北方成為必然。

根據(jù)史料記載,為北魏所收高麗樂出自北燕,有其歷史原因。東晉安帝義熙三年(北魏天賜四年)(407年)七月,后燕前中衛(wèi)將軍、鮮卑化漢人馮跋在龍城殺死慕容熙,后燕滅亡,大量慕容鮮卑部眾歸入北魏后,受到嚴(yán)酷鎮(zhèn)壓。兩年后的十月,馮跋在昌黎(今遼寧義縣)稱王,史稱北燕。北燕不僅在政治集團中“部分吸收了在當(dāng)?shù)赜杏绊懙臑趸?、高麗等族的人物?,他們與高句麗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外交關(guān)系,一如義熙四年(后燕正始二年)(408年)三月,“高句麗遣使聘北燕,且敘宗族”?。第二個例子,先是馮跋之弟丕因亂投于高句麗后?,后來是馮弘(文通)在北燕滅亡后率龍城之民東奔高句麗求生,以致于北魏世祖強壓之下,高麗王王璉不得不遵從其意,最終“文通亦尋為璉所殺”?。綜合前述兩點,北燕與高麗相近的文化趣味,加之馮跋對政治制度的完善,成為高麗樂得以傳播的一個重要因素,也說明了高麗之樂在馮氏政權(quán)中的地位。史料所載這時期的音樂文化,說馮跋繳獲了進入遼西的高麗之樂,就是北魏太武帝太延二年(436年)之平馮氏時所收之高麗樂。馮氏即馮跋少弟、北燕末帝(昭成帝)馮宏。

傳于東北的高麗樂進入北魏,充實了北魏平城初期宮廷樂部。東晉安帝隆安元年(397年),北魏進攻中山,代后燕而起。就在天興元年(398)春正月,拓跋珪“徙山東六州民吏及徒何、高麗雜夷三十六萬,百工伎巧十萬余口,以充京師”?。遷往平城的諸口中有來自高麗的百工伎巧之戶。結(jié)合《魏書·樂志》的記載,“太祖初興,置《皇始》之舞,復(fù)有吳夷、東夷、西戎之舞”?。北魏宮廷所用樂舞已然包括《皇始》等四大樂舞,來自東夷的高麗之樂應(yīng)該列備其中。然而史書記載高麗樂進入北魏明確不在此一時期。399年,北魏襲擊幽州,后燕主慕容盛擬前往支援,未能追上,轉(zhuǎn)而“率眾三萬伐高句驪,襲其新城、南蘇,皆克之,散其積聚,徙其五千余戶于遼西”?。這一點即與其后后燕為北燕馮跋所滅、北魏平馮氏之得其伎的記載關(guān)聯(lián),時間節(jié)點上也能夠接通。史籍說,太延二年(436年),拓跋燾率部滅北燕,又通西域,收獲“《疏勒》《安國》《高麗》,并起自后魏平馮氏及通西域,因得其伎。后漸繁會其聲,以別于太樂”?。按此,在436年,北魏統(tǒng)治擴張已及渤海地區(qū),繼繳獲北燕《高麗伎》?,于次年二月,“高麗、契丹國并遣使朝獻”?。繳獲《高麗伎》同時,得《百濟樂》。但最終未見《百濟樂》進入隋唐多部伎中,是何原因,不好臆測,風(fēng)格的趨同也許是一個方面,在設(shè)置方面考慮到宮廷演出的需要而加以講究也許又是一個方面,更有一點,百濟尚未被收復(fù)也許是個原因。

大體與此同期,劉宋宮廷已經(jīng)備有高麗、百濟伎樂。410年,位于山東半島上的南燕政權(quán)被劉裕所滅,包括高麗、日本在內(nèi)的諸國臣服于東晉。以此推斷,高麗伎實際傳入我國,時在398—413年之間,可能比較合理。因為,到義熙九年(413年),東晉已經(jīng)接受到高麗、日本的進獻,“是歲,高句麗、倭國及西南夷銅頭大師并獻方物”?。是為高麗等國自永嘉之亂以來遣使中國的最早記錄。此后的記載,在南朝宋少帝景平元年(423年)三月,“高麗國遣使朝貢”?;次年,“高麗國遣使貢獻”?,其時,也就是史書中說的,“高麗、百濟樂,宋朝初得之,至后魏太武滅北燕以得之而未具。周武滅齊,威振海外,二國各獻其樂,周人列于樂部,謂之國伎。隋文平陳得《清樂》及《文康》、禮《畢》曲”?。再往后,從南朝宋文帝元嘉十三年(436年)到南朝宋后廢帝元徽三年(475年)間,高麗朝貢劉宋13次,遠(yuǎn)多于向北魏朝貢的次數(shù)。顯然,《高麗樂》之在南朝(劉宋)流傳早且盛于北朝(北魏)。

二、北魏平城時期:胡俗諸樂部咸來會集

永嘉之亂中,鮮卑拓跋部進入長城內(nèi)。拓跋鮮卑的文化“爰自幽方,遷宅伊、洛,日不暇給,經(jīng)籍闕如”?。其樂亦是“古樂虧闕”?,為鮮卑族固有的傳統(tǒng)音樂,如“后魏樂府初有《北歌》,亦曰《真人歌》,都代時,命宮人朝夕歌之”?。

先看雅樂之入北魏。

東晉時期中國北方的時局是,東晉廢帝太和五年(370年)十一月,鮮卑族慕容部建立的前燕為前秦所滅。之后不久,淝水之戰(zhàn)發(fā)生,黃河流域又一次陷入分裂局面。太元九年(384年),慕容垂在華北建立了后燕,都中山(今河北定州)。兩年后的386年,鮮卑族拓跋部拓跋珪自稱代王,建立北魏政權(quán),都盛樂(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與此同時,西燕慕容永“率鮮卑男女三十余萬口,乘輿服御,禮樂器物去長安而東,以求為武衛(wèi)將軍”?,回到都城長子(今山西長子縣西南)。太元十九年(394年),后燕慕容垂滅西燕慕容永,“永所統(tǒng)新舊民戶,及服御、圖書、器樂、珍寶,垂盡獲之”?。《隋書》也說“慕容垂破慕容永于長子,盡獲苻氏舊樂”?。西燕從長安帶來的伶官樂器在此間輾轉(zhuǎn)來到了后燕的中山。

北魏道武帝皇始元年(396年),后燕一分為二。在北者,后燕慕容寶放棄薊城,出走龍城(亦稱和龍,今遼寧朝陽),僅統(tǒng)治遼西一帶。在南者,慕容德先遷滑臺(今河南滑縣),后進取廣固(今山東青州西北),建立南燕,原先在中山的一部分太樂樂工在鐘律郎李佛的帶領(lǐng)下投奔到了南燕鄴城,“垂息為魏所敗,其鐘律令李佛等,將太樂細(xì)伎,奔慕容德于鄴”??!皹防送趸荨⒅袝汤身n范、員外郎段宏、太史令劉起等帥工伎三百奔鄴?!?后燕樂器工衣一部分為南燕所繼承,一部分為北魏太祖所獲得。不久,南燕主慕容德遷至廣固,存于中山的伶官樂器最終也一同帶到了廣固。義熙元年(405年)慕容德死,慕容超繼位。此前超母妻已為后秦姚興所扣押,后秦致信南燕新皇帝,倘要贖回在長安的其母妻,需要滿足幾個條件,“責(zé)超稱籓,求太樂諸伎,若不可,使送吳口千人”。慕容超與群臣詳議,左仆射段暉說:“太上囚楚,高祖不回。今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親之故而降統(tǒng)天之尊。又太樂諸伎,皆是前世伶人,不可與彼,使移風(fēng)易俗,宜掠吳口與之?!?幾番糾結(jié)之中,派曾與姚興同為前秦太子中舍人的韓范謀求和好。姚興不僅賜南燕使臣韓范千金,還允諾慕容超“先制其送伎”,然后“超母妻還之”。最后,“超遣其仆射張華、給事中宗正元入長安,送太樂伎一百二十人于姚興。興大悅,延華入宴。酒酣,樂作,興黃門侍郎尹雅謂華曰:‘昔殷之將亡,樂師歸周;今皇秦道盛,燕樂來庭。廢興之兆,見于此矣?!?;?南燕從中山帶到廣固的伶官樂器與120名太樂伎在輾轉(zhuǎn)之中又回到了后秦長安。慕容超對此事耿耿于懷,后悔把樂人送給了后秦,以致太樂伎人數(shù)太少、樂舞不齊備。兩年后的正月初一,慕容超“于東陽殿,聞樂作,嘆音佾不備,悔送伎于姚興,遂議入寇”,“議掠晉人以補伎”。?不久,便發(fā)兵攻擊東晉淮北的宿豫(今江蘇宿遷東南),擄去大量人口,選男女二千五百人給太樂訓(xùn)教,“大掠而去。簡男女二千五百,付太樂教之”?。這是向在東晉挑釁。最終,在義熙六年(410年),慕容超不敵東晉劉裕,南燕亡,劉宋在廣固“沒人家口萬余,夷其城隍”?,慕容德所獲洛陽太樂的樂工全都帶至南方,“及宋武帝入關(guān),悉收南渡”?。

如前所述,隆安年間,北魏道武帝獲后燕都城中山時,獲得鄴的部分樂器工衣,“逮太祖定中山,獲其樂縣,既初撥亂,未遑創(chuàng)改”?。天興元年啟動天興定樂,道出了道武帝為建立一個國家所需要的典章制度之需的理想。于是,北魏宮廷利用此前勝利屢獲樂工,草創(chuàng)雅樂,匯集部分胡樂,增修雜伎。這是定都平城初期北魏所有的樂部。

義熙三年(北魏天賜四年)(407年),原本隸屬后秦管轄的匈奴鐵弗部赫連勃勃建立胡夏(一稱夏)。胡夏與北魏有世仇,因此自建國伊始,攘擾不斷。交惡之中,北魏太武帝始光三年(426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率軍破統(tǒng)萬城(今陜西靖邊縣城西北),一次掠獲“生口牛馬十?dāng)?shù)萬,徙萬余家而還”?。次年,破統(tǒng)萬城,“獲夏王、公、卿、將、校及諸母、后妃、姊妹、宮人以萬數(shù),馬三十余萬匹,牛羊數(shù)千萬頭,府庫珍寶、車旗、器物不可勝計”?。北魏太武帝神麚四年(431年),再一次攻破統(tǒng)萬城,剿滅胡夏時,“世祖破赫連昌,獲古雅樂”?,這雅樂也就是417年劉裕從長安班師回建康時帶走的雅樂之外剩余部分,追溯開來,這一部分雅樂還是南燕慕容超于405年從廣固送往長安120名太樂伎中贖回母妻的那一部分。《資治通鑒》胡注:“宋文帝元嘉四年,魏克統(tǒng)萬;十六年,克故臧。晉永嘉之亂,太常樂工多避地河西;夏克長安,獲秦雅樂:故二國有其器服工人?!?稱之為“秦雅樂”的,就是胡夏在418年攻克長安而掠走的那一部分,亦即劉裕未帶走的剩余部分伶官樂器。從神麚四年太武帝破統(tǒng)萬城“得古雅樂一部,正聲歌五十曲,工伎相傳,間有施用”?。北魏獲得較為完整的雅樂樂器工衣和一批曲目,到北魏宣武帝正始二年(505年)、北魏孝武帝永熙二年(533年),仍然是“猶得擊奏”?。

再來看西域諸胡俗樂之入北魏。

同樣見于《隋書·音樂志》等文獻的記載,在北魏太武帝太延二年(436年),北魏與西域通好,收《疏勒伎》?和《安國伎》?,“太延中,魏德益以遠(yuǎn)聞,西域龜茲、疏勒、烏孫、悅般、渴般陀、鄯善、焉耆、車師、粟特諸國王始遣使來獻。……已而琬、明東還,烏孫、破洛那之屬遣使與琬俱來貢獻者十有六國。自后相繼而來,不間于歲,國使亦數(shù)十輩矣”??!段簳な雷婕o(jì)》中明確了太延中的具體時間。太延元年(435年)二月,“蠕蠕、焉耆、車師諸國各遣使朝獻”?。同年六月,“高麗、鄯善國并遣使朝獻”?。太延三年(437年)春正月,“高麗、契丹國并遣使朝獻”[51]。五年(439年)冬十月,“高麗及粟特、渴槃陀、破洛那、悉居半諸國各遣使朝獻?!菤q,鄯善、龜茲、疏勒、焉耆、高麗、粟特、渴槃陀、破洛那、悉居半等國并遣使朝貢”[52]??梢姟陡啕悩贰贰妒枥占俊泛汀栋矅俊啡龢凡⑻?,由于獲樂時間接近。到436年前后,平城宮中業(yè)已匯集了魏晉以來的伶官樂器、清商樂、高麗伎、疏勒伎和安國伎等樂舞。

元嘉十六年(北魏太延五年)(439年)九月,在姑藏的北涼沮渠牧犍投降北魏。涼州平,太武帝“收其城內(nèi)戶口二十余萬”。十月,車駕東還平城時,“徙涼州民三萬余家于京師”[53]。這些移民中,身份復(fù)雜,涉及各色人等,包括佛教僧侶,如“太延中,涼州平,徙其國人于京邑,沙門佛事皆俱東,象教彌增焉”[54]。加上此前數(shù)次征戰(zhàn),自天興元年以來數(shù)次移民入京都平城,北魏統(tǒng)治地位得以迅速鞏固,平城得以很快成為一國之都的政治、文化和商業(yè)中心。其時,北涼于403年獲得呂光所繳獲的龜茲樂及此前得到的天竺樂一同進入了平城宮中,樂人亦是徙自涼州的為主。后代隋朝所用七部樂此時已見五部。

華北統(tǒng)一之際,歷時130余年十六國分裂割據(jù)局面自此結(jié)束,南北朝互相對峙的時代開啟。喧嘩紛擾達120余年的北方重歸統(tǒng)一,既將秦以來漢族與邊疆少數(shù)民族長期以來的斗爭作了一個總結(jié),漢族與長城沿線諸少數(shù)民族得到徹底的融合;又促進了傳統(tǒng)的漢文化開始吸收新的、草原游牧民族文化的因子,外來文化在平城由宮廷彌漫到民間,深深地浸潤到北朝世俗生活之中,并漸漸地傳至南朝,造成了以夏化夷的客觀需求。特別是西晉以后樂人在聚合于平城,連年征戰(zhàn)之中,北魏宮廷集合了后燕和北涼所保存的兩部分音樂文化并以之為基礎(chǔ)建立起北魏音樂文化,開始了后來的發(fā)展?!败迗员睌?,孝武獲登歌。晉氏不綱,魏圖將霸,道武克中山,太武平統(tǒng)萬,或得其宮懸,或收其古樂,于時經(jīng)營是迫,雅器斯寢。孝文頗為詩歌,以勖在位,謠俗流傳,布諸音律?!盵55]439年,平城宮中除436年已有的諸樂之外,新增涼州諸樂如天竺樂、龜茲樂、西涼樂和早期傳于涼州的清商樂等。

政治力量的變遷,加強了西域樂舞在北魏時期的傳播。北魏與西域諸胡的交往,逐漸將域外文化集中于平城,奠定了北魏音樂文化的基礎(chǔ)。僅僅觀察發(fā)生在太延元年(435年)到太延五年之間的系列交流事件,[56]就能夠讓我們看到北魏在徹底融入華夏文明之前,帶動北方眾多少數(shù)民族一起投入到了民族大融和的高潮之中。這讓我們觀察到,在中古時期,中國音樂發(fā)展歷程中最為重要且十分重大的一個因素,就是西域人口的內(nèi)遷。從前秦征服西域到西域歸順北魏太武帝時,“通西域,又以悅般國鼓舞設(shè)于樂署”[57]。西域樂工紛紛來到中原,同時傳入樂器、樂舞、樂律理論等,無疑大大地豐富了中原漢族音樂文化。所以,在整體上,北魏一朝基于傳統(tǒng)更新、相當(dāng)復(fù)雜的文化結(jié)構(gòu)模式漸漸顯現(xiàn)。

三、北魏平城音樂文化建設(shè)的持久影響

北魏平城時期,是政治、經(jīng)濟、文化從相對落后階段到逐漸上升的時期。其中,太武帝拓跋燾執(zhí)政期間,認(rèn)識到儒家禮樂、法度之治民的重要作用,開始改變以往被動地接受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狀態(tài),以不乏創(chuàng)新的精神,采取了較大措施來實現(xiàn)鮮卑族的歷史性跨越,爭取了鮮卑族的生存空間,表達了北魏追求王朝正朔地位的愿望。天興四年(401年)春,“命樂師入學(xué)習(xí)舞,釋菜于先圣、先師”[58]。天興六年(403年)冬天始置樂官,設(shè)太樂、總章、鼓吹三署,“增修雜伎,造五兵、角觝、麒麟……”[59]孝文帝踵其后,簡置樂官,如太常、協(xié)律中郎、方舞郎庶長、協(xié)律郎、太樂祭酒、太樂博士、方舞郎、太樂典錄,[60]不僅官名多樣,品秩高下亦不一,表現(xiàn)出對樂事活動的重視。還有太樂令、秘書鐘律郎,如“高祖太和中,詔秘書鐘律郎上谷張明豫為太史令,修綜歷事。遷洛,仍歲南討,而宮車晏駕”[61]。北魏基于制度化展開音樂文化建設(shè),恰如陳寅恪所語,“所謂(北)魏、(北)齊之源者,凡江左承襲漢、魏、西晉之禮樂政刑典章文物,自東晉至南齊其間所發(fā)展變遷,而為北魏孝文帝及其子孫摹仿采用,傳至北齊成一大結(jié)集者是也”[62],歷史影響深遠(yuǎn)。

北魏加強國家文化建設(shè)的力量,特別加強接收和吸納不同人士豐富其力量,作用凸顯。在晉末動亂之后南遷的潮流之中,尚有南朝人士投北。除虜獲南地戰(zhàn)俘之外,因為政治斗爭造成東晉南朝宗室人物、幕僚、大族士人等亡命北遷。他們以北魏為歸宿,逐漸融入平城上層社會。北魏統(tǒng)治者重新整合了這些南來人士,并根據(jù)他們所提供的政治、文化信息,化入自己施政的意圖之中,從其政治目的為出發(fā)點,進行文化創(chuàng)制。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一年(487年)正月一日,孝文帝“詔定樂章,非雅者除之”[63]。積極、主動地抓住南人入北帶來的先進文化成果,從制度的制訂中加強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吸收。不少既熟悉江左文化又熟諳河北文化傳統(tǒng)的士族慕化北附,將南朝前期發(fā)展之文物、制度轉(zhuǎn)輸于北朝,奠定了北魏漢化的基礎(chǔ),開辟了太和時代的新文化。如青齊人士崔光、房景先、劉芳、高聰?shù)龋铣F族司馬楚之、劉昶、王肅、刁雍、韓延之、陳仲儒、王慧龍等,梁室遺臣沈重、何妥、王褒、庾信等[64],都是社會地位和文化層次較高之人。他們“以熟悉自晉以來江東之朝政國故,著名當(dāng)時的人物”[65]。如北魏文成帝和平六年(465年),刁雍上表高宗考訂禮樂之制,“臣聞有國有家者,莫不禮樂為先。……謂宜修禮正樂,以光大圣之治”[66]。又如宣武帝時,宮中已收入傳自江南的中原舊曲與吳歌、西曲。其間有來自江南的陳仲儒參與議樂,基于其在江南舊地生活時對清商樂的了解而提出,“請依京房,立準(zhǔn)以調(diào)八音” 。到北魏孝明帝神龜二年(519年)夏,有關(guān)部門還在問狀,要求陳仲儒說明京房律準(zhǔn)的使用方法[67]??梢?,南方歸附的士人,已然成為北魏接納和吸收南朝文化的主導(dǎo)力量。他們的到來,匯通南北文化,北方文化不斷充實壯大,漸至復(fù)興,北魏宮廷音樂的成分與結(jié)構(gòu)趨向系統(tǒng)化,宮廷所用清商樂部的功能走向完善,以至有人認(rèn)為“在隋朝統(tǒng)一全國,將南北文人匯聚長安時,北朝文人在詩體上的水平已不輸于南朝文人,而南朝文人作品中的內(nèi)容與思想?yún)s已不能和北朝文人相提并論,南北朝文學(xué)高下之爭,最終是以北朝文人的反超告終”[68]。而孝文帝之于中古文化的貢獻,一如隋代王通(文中子)所說:“元魏之有主,其孝文之所為乎?中國之道不墜,孝文之力也”[69]。

至始光三年(426年)春,“別起太學(xué)于城東,后征盧玄、高允等,而令州郡各舉才學(xué)。于是人多砥尚,儒林轉(zhuǎn)興”[70]。自此開始致力宮廷雅樂建設(shè),反映了鮮卑族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認(rèn)同。如制度上,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五年(444年)正月下詔,“其百工伎巧、騶卒子息,當(dāng)習(xí)其父兄所業(yè),不聽私立學(xué)?!盵71]。認(rèn)同和保護伎樂歌舞的學(xué)習(xí)作為家傳而子孫相傳,可以不在私學(xué)之中,違者“師身死,主人門誅”。北魏建國70年內(nèi),雖然平城宮中“備列宮懸正樂,兼奏燕、趙、秦、吳之音,五方殊俗之曲。四時饗會亦用焉”[72]。同時,“太祖初興,置《皇始》之舞,復(fù)有吳夷、東夷、西戎之舞。樂府之內(nèi),有此七舞”[73]。特別是滅北涼,從人文薈萃的涼州地區(qū)得到了許多學(xué)者,涼州諸樂也盡入平城,“魏世祖克統(tǒng)萬及故臧,獲雅樂器服工人,并存之。其后累朝無留意者,樂工浸盡,音制多亡”[74]。史籍說自此之后,北魏之儒風(fēng)始振,北方文化教育開始走上復(fù)興之路,北魏政權(quán)逐漸漢化,只是雅樂建設(shè)成果不佳。宮廷縱然在多次征戰(zhàn)中對洛陽流徙出的伶官樂器有所斬獲,但“高宗、顯祖無所改作。諸帝意在經(jīng)營,不以聲律為務(wù),古樂音制,罕復(fù)傳習(xí),舊工更盡,聲曲多亡”[75]。雖經(jīng)眾議,到太和議樂(477—487年)結(jié)束,結(jié)果仍是,“于時卒無洞曉聲律者,樂部不能立”[76],北魏宮廷音樂的組成仍然以少數(shù)民族音樂(胡樂)為主,而雅正之樂無以為傳。因此史書記載如是,“江左掇其遺散,尚有治世之音。而元魏、宇文,代雄朔漠,地不傳于清樂,人各習(xí)其舊風(fēng)。雖得兩京工胥,亦置四廂金奏。殊非入耳之玩,空有作樂之名”[77]。

遷都洛陽代表了北魏朝對漢族傳統(tǒng)文化的認(rèn)同與接受,還繼續(xù)著平城時期的文化建設(shè)理想。497年后,高祖魏孝文帝大舉南伐,以討淮、漢。此間孝文帝宮中,已見“方樂之制及四夷歌舞,稍增列于太樂”[78]。之后,在魏景明元年(500年)春,南齊蕭寶卷豫州刺史裴叔業(yè)獻出壽春歸附北魏世宗宣武帝,[79]存于壽春的樂工進入北魏。如“初,高祖討淮、漢,世宗定壽春,收其聲役。江左所傳中原舊曲……及江南吳歌、荊楚四聲,總謂《清商》”[80]?!段簳纷钤巛d錄此事,繼后有《舊唐書》作了更為具體的闡述,[81]北魏收獲南朝清商樂,納入宮中,“至于殿庭饗宴兼奏之”[82]。同時繼續(xù)加強系統(tǒng)的儒學(xué)教育體制[83],以儒學(xué)為基礎(chǔ)建立的禮儀、樂律等,成為影響北魏社會的主要因素。清商樂之入北朝,引起了不少北魏士人的興趣,他們開始模仿南朝樂府民歌創(chuàng)作演出的形式[84],促進了北魏世俗(娛樂)音樂的發(fā)展。

北魏極力加強宮廷禮儀用樂建設(shè),但其伎樂歌舞的發(fā)展則受著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因子和建國以來政治、文化環(huán)境的影響。從平城到洛陽北魏文化發(fā)生的重要轉(zhuǎn)變可以觀察到其所采用的文化策略,又可以從北魏帝王后宮對伎樂歌舞的積極提倡看到。《魏書》所載諸帝紀(jì)及皇后傳記,記載了大量酷愛胡樂邊曲,以及進入中原以來對中原諸樂的接受的材料,他們“戎華兼采”,實際上是北魏政府建構(gòu)宮廷音樂文化的重要做法。據(jù)“自宣武已后,始愛胡聲,洎于遷都。屈茨,琵琶,五弦,箜篌,胡置,胡鼓,銅鈸,打沙羅,胡舞鏗鏘鏜鎝”[85]??梢姡孕涞壑螅蔽赫?quán)極為推崇以龜茲樂為代表的西域諸樂。其后,以北魏為起點,以龜茲樂為代表的西域諸樂開始了大范圍地東漸的進程,由西域來到中原的音樂家受到寵遇,不少俱名青史。如北齊文宣帝之先祖文襄帝以來,龜茲樂沿傳不斷,歷北齊武成帝河清年間、后主高緯諸帝,“皆所愛好”“傳習(xí)尤盛”,直至“耽愛不已”,因此有曹妙達之徒,“甚被寵遇,俱開府封王”[86]。再往后有跟隨北周武帝的阿史那氏來到中原的蘇祗婆,更為具體地反映了西域音樂家?guī)Ыo中原深刻的影響。北魏確立的這一種音樂文化的基本發(fā)展方向,直接促成了中古伎樂實質(zhì)性的演化。所以,有史學(xué)家作如是推衍,“故隋之胡樂大半受之北齊,而北齊鄴都之胡人胡樂又從又從北魏洛陽轉(zhuǎn)徙而來,此為隋代胡樂大部分之系統(tǒng)淵源”[87]。

站在少數(shù)民族主位立場上來講,遷居中原即進入了一個新的生活環(huán)境。站在中原漢民族主位立場上來講,就是胡風(fēng)內(nèi)漸。歷史上,西域音樂文化的內(nèi)漸與中原音樂文化的西傳雖然早在西漢已有發(fā)生,如李玫對新疆石窟壁畫中的漢風(fēng)壁畫中漢風(fēng)樂器的研究[88]等,表明中原與西域文化自發(fā)生交流伊始,雖然史籍記載交流事例不多,但基于雙向交流互動的特征是明顯存在的。真正的、大面積、大范圍的內(nèi)漸以北魏平城時期為顯著。北魏興起之時,以匈奴、羯、氐、羌、鮮卑為主的諸“胡”相繼進入中原,建立政權(quán),定居下來。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征戰(zhàn),北魏在收獲涼州后,統(tǒng)一北方,經(jīng)歷了一個長時間的民族遷移、交融的過程。這一過程中,來到中原生活的胡族與漢族錯居共存,由于漢文化觀念和意識傳統(tǒng)深深地植根于中原社會之中,迥異于本民族傳統(tǒng),所以,當(dāng)鮮卑族在中原建立政權(quán),就出現(xiàn)了如下情形,一是按照曹文柱的研究,發(fā)生交流有兩種途徑,“一是自上而下的途徑,即通過胡族統(tǒng)治者采取的‘漢化’政策,使胡文化發(fā)生質(zhì)的變化,逐漸融入漢文化之中”,“第二條途徑是自下而上的轉(zhuǎn)變舊有的文化觀念與禮儀習(xí)俗”。[89]抑或會有文化心理差異,成為阻礙胡漢交融的一個重要因素。譬如“魏氏來自云、朔,肇有諸華,樂操土風(fēng),未移其俗。至道武帝皇始元年,破慕容寶于中山,獲晉樂器,不知采用,皆委棄之。天興初,吏部郎鄧彥海奏上廟樂,創(chuàng)制宮懸,而鐘管不備”[90]。其中所載情形,即便到了皇始元年(396年),道武帝破慕容寶于中山時,“獲晉樂器,不知采用,皆委棄之”,反映出了北魏接納漢民族文化時一時出現(xiàn)難以適從的狀態(tài)。

社會文化環(huán)境醞釀著巨大的變動。定居中原的鮮卑族民由于深受漢民族文化的濡染,隨著不斷接觸文化亦在不斷加深。北魏朝在政權(quán)的建立過程中更多地傾向于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建設(shè),且在制禮作樂中主要依靠漢人,勢必導(dǎo)致各種制度趨向漢化,或者趨向抑或接近于中原習(xí)慣,同時,階級意識逐漸得到強化。在上述兩條途徑的作用下,最終使得本民族文化觀念和意識產(chǎn)生了大的變化。而且,隨著胡風(fēng)內(nèi)漸,北魏依時勢發(fā)展且又保持少數(shù)民族的文化同一性,對所獲得的諸樂兼收并蓄,特別是更容易地接納西域胡族的音樂文化,選擇從拿來主義到“戎華兼采”,極富成效。這一歷史事實的積極意義還表現(xiàn)在,同為少數(shù)民族,當(dāng)北魏平北涼后,聲名遠(yuǎn)被,北魏與西域及海東國家即開始了頻繁的交往。西域的龜茲、疏勒、烏孫、鄯善、焉耆、車師等國都派使者附魏,通往西域的絲綢之路再次被打通,且更加便利。東端的高句麗、百濟與北魏朝的使節(jié)來往頻繁,這種情況以在平城為盛,并一直持續(xù)到了洛陽。至少在北魏孝文帝之前,胡漢相交的狀態(tài)基本如此。

當(dāng)然,北魏與中原文化交流并非一片坦途??v觀北魏都洛陽后實施的改革,鮮卑族貴族階層念其傳統(tǒng),在士族化階級化過程中,顯示出了強大的力量。但總體上,南遷后的鮮卑族人與漢人在血統(tǒng)上相互融合,風(fēng)俗上相互借鑒和利用,順應(yīng)了歷史的發(fā)展。不過,始自孝文帝遷都帶來的民族間矛盾,以及宣武帝執(zhí)政以來沿用的一系列文治措施,仍難以緩解鮮卑族貴族與漢族士族日益加劇的矛盾,洛陽政局漸至復(fù)雜化,北魏政權(quán)走向崩潰邊緣。特別在接受中原傳統(tǒng)禮儀制度方面,孝文帝的漢化政策“竟未就而崩”[91],北魏朝漢化的不徹底性使鮮卑族的舊俗融進了中原傳統(tǒng)的禮儀之中,以至于北魏在原有的禮儀制度基礎(chǔ)上更加豐富多彩,體現(xiàn)出雜糅鮮卑族和漢民族的文化特性。這一點體現(xiàn)在北魏朝對鼓吹樂從不太看重到普遍實行的進程中。北魏前期,從太祖定中山之時陳留王虔之兄拓跋顗獲“鼓吹羽儀”[92],到孝文帝改制前,所見頒賜鼓吹事例只有3次[93]。盡管如此,但朝廷對鼓吹的強調(diào),在天興二年(399年)開始加強制度建設(shè)時就提上了議事日程,魏太祖“命禮官捃采古事,制三駕鹵簿。……樂加鐘懸,以為迎送之節(jié)焉”[94]。繼之后,于天興六年冬天始置樂官,設(shè)太樂、總章、鼓吹三署,“增修雜伎,造五兵、角觝、麒麟……”[95]。在孝文帝之后,隨著五禮制度的確立和完善,賞賜鼓吹成為常態(tài),而且有創(chuàng)新,如北魏宣武帝永平三年(510年)冬太常劉芳上言,“竊觀漢、魏已來,鼓吹之曲亦不相緣,今亦須制新曲,以揚皇家之德美”[96]。太學(xué)博士房景先亦指出,受頒鼓吹依制而行,他說:“若以王公位重,威節(jié)宜崇,鼓吹公給,不可私辭者,魏絳和戎,受金石之賞,鐘公勛茂,蒙五熟之賜;若審功膺賞,君命必行,豈可陳嘉牢于齊殯之時,擊鐘磬于祔之后?尋究二三,未有依據(jù)”[97]。就在北魏后期,諸禮特別是軍禮之用鼓吹逐漸成為主要內(nèi)容并走向制度化,深深地影響了其后北朝各朝。同時,結(jié)合前述陳仲儒等提出雅樂器用的律準(zhǔn)問題,可見北魏雅樂樂部亦在漸趨完善,從制度層面上彰顯出了宮廷加強雅樂建設(shè)的意義。

綜上,中古時期發(fā)生的胡風(fēng)內(nèi)漸與漢文化胡化的過程中,漢族與少數(shù)民族音樂文化在互相影響、互相吸納的雙向互動中,初步形成了北魏平城時期的音樂文化成果,一種新型的北方音樂文化初步奠基。在北魏,這種新型的文化以胡漢交融為特征,雖然胡族色彩濃厚,卻含有一種積極追求漢族文化因素的思想。所以,隨著《天竺樂》《龜茲樂》《高麗樂》《疏勒伎》《安國伎》和《清商樂》等非一族一地多部伎的流傳,不僅影響了此時期南朝伎樂歌舞音樂的發(fā)展,成就了其后隋朝所用宴飲樂部中的主要內(nèi)容,更為唐代文化全盛局面的到來奠定了基礎(chǔ)。此即北魏文化建構(gòu)的歷史影響,“由最初胡漢雜糅的文化形態(tài),轉(zhuǎn)變到最后完全放棄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融于漢文化之中”[98]。

隱于上面的論述中,還有一條線索,即北魏一朝遠(yuǎn)宗前代王朝法制之要義,薈萃胡漢民族之風(fēng)尚與雜糅胡漢文化之特色,形成的制度體系,保障了包括音樂藝術(shù)在內(nèi)的諸文化建設(shè)。北魏加強法制,通過建立戶籍制度和改革土地制度,實現(xiàn)了鮮卑族從草原民族到農(nóng)耕民族的轉(zhuǎn)化,實現(xiàn)了胡族和中原傳統(tǒng)文化真正融合。在這一過程中,作為音樂文化創(chuàng)造的主體——樂人在社會中的位置得以明確,北魏宮廷音樂的傳承與創(chuàng)造得到保證,歷史中“樂籍”制度的建立藉此有了政策依據(jù)。北魏檢核戶籍,“分明姓族”,出臺“三長制”,是針對前期施行的宗主督護制(即政治體制中穩(wěn)定的宗族結(jié)構(gòu)和深厚的土著根基)造成的社會現(xiàn)實而來。當(dāng)給事中李沖提出的“三長制”時,高祖孝文帝“從之,于是遣使者行其事”[99],“初立黨、里、鄰三長,定民戶籍”[100]?!叭L制”的實施,標(biāo)志著北魏戶籍制度的建立,保證了國家對農(nóng)業(yè)人口的控制,利于國家徭役征調(diào)和財政收入。作為北魏社會的一份子,包括樂人一類雜戶民,其賤籍身份得到強化。當(dāng)時社會中就十分多見的“雜[101]戶”,即“百雜之戶[102]”,獻文帝時期出現(xiàn)的“別戶[103]”一詞,亦與之同。包括吏戶、營戶、隸戶、軍戶(兵戶)、屯戶(屯田客)、牧戶、樂戶、鼓吹、金戶、伎作戶、伎巧戶、百工戶、細(xì)繭戶、羅縠戶、綾羅戶等,隨著多年征戰(zhàn)對人口的擄掠,到后期都有一定的增長。[104]由于國家發(fā)展經(jīng)濟的需要,他們中間有些戶民如營戶、軍戶、牧戶逐漸步入依附民階層,轉(zhuǎn)歸官府,成為均田戶,接近編戶,其人身依附關(guān)系進一步松弛。其后經(jīng)過太和十一年幾次核定農(nóng)業(yè)戶口的“精檢”,北魏在“定民戶籍”的過程,由于強烈的宗法制色彩,包括樂工伎巧等戶民則依慣例或不成文的規(guī)定,定型為身份世襲化和專籍化,直至北魏孝明帝孝昌年間(525—527年)寫進了律法,北魏社會等級得到強化,各色人等身份制度化和法典化。此后,除前代遺留、戰(zhàn)爭虜獲、賞賜、良人買賣之外,籍沒成為樂工的又一個來源。

永嘉之亂以來,北魏成了中國北方的最大贏家,收獲了豐富的伎樂及承擔(dān)伎樂表演的樂工。然而,戰(zhàn)爭的破壞性帶給文化的災(zāi)難同樣存在,漢魏宮廷的樂器工衣的失傳就是一例。只有平和的佛教的傳入情況稍好。不受政治制度、區(qū)域文化、風(fēng)俗習(xí)慣所限,佛教以共同的信仰團結(jié)、維系了胡漢民眾。西來的佛教利用人們喜聞樂見的藝術(shù)形式宣講佛經(jīng)教義,為中原學(xué)術(shù)文化注入了新鮮血液,在客觀上推進了伎樂歌舞藝術(shù)的發(fā)展。北魏與佛教的接觸,起初拓跋鮮卑族民因遠(yuǎn)離佛教流傳之地而缺乏基本了解,攻略平城之初,接觸到佛法但未特加提倡。遇太武帝短暫滅佛后,繼位的文成帝大興佛教,開始云岡石窟造像。孝文帝時整飭僧綱,并建功德,廣建寺像。及至洛陽,佛教文化得到迅猛發(fā)展。其后宣武帝、孝明帝和胡太后均奉佛法治國,洛陽城里“絲竹雜伎,皆由旨給”[105],“梵唱屠音,連檐接響”[106],及“有羽林馬僧相善角抵戲,擲戟與百尺樹齊等?!垡嘤^戲在樓,恒令二人對為角戲”[107],“妙伎雜樂,亞于劉騰,城東士女,多來此寺觀看也”[108]。這些記載,指出佛教音樂盛行與以寺廟為戲場在節(jié)日法[109]會進行伎樂表演的存在,活躍了平民百姓的生活,開啟了唐代廟會戲場盛行的局面,拓寬了伎樂歌舞發(fā)展的體裁樣式,究其源頭,起點都在平城。

注釋:

①(北齊)魏收撰《魏書》卷一〇六上《地形志上》,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497頁;(唐)杜佑撰《通典》卷一七九《州郡九?朔州》,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4743頁。

②(宋)李昉主纂《太平御覽》卷一二一《偏霸部五?前燕慕容廆傳》引崔鴻《十六國春秋?前燕錄》,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583頁。

③(唐)房玄齡等撰《晉書》卷一〇八《載記第八?慕容廆》,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803頁。

④《晉書》卷一〇九《載記第九?慕容皝》,第2821頁。

⑤《晉書》卷一〇九《載記第九?慕容皝》,第2822頁。

⑥《晉書》卷一〇九《載記第九?慕容皝》,第2823頁。

⑦《晉書》卷一〇九《載記第九?慕容皝》,第2824頁。

⑧《晉書》卷一〇九《載記第九?慕容皝》,第2826頁。

⑨《晉書》卷一一〇《載記第十?慕容儁》,第2835頁。“十二月,高句麗王釗遣使詣燕納質(zhì)修貢,以請其母?!保ㄋ危┧抉R光編著,(元)胡三省音注《資治通鑒》卷一〇〇《晉紀(jì)二十二?穆帝永和十一年(355)》,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3150頁。

⑩“堅徙諱及其王公已下并鮮卑四萬余戶于長安?!薄稌x書》卷111《載記第十?慕容諱》,第2858頁?!妒?,秦王堅遷慕容諱及燕后妃、王公百官并鮮卑四萬余戶于長安》,《資治通鑒》卷一〇二《晉紀(jì)二十四?海西公太和五年(370)》,第3239頁。

?張金龍《北燕政治史四題》,載《南都學(xué)刊》1997年第4期,第20頁。

?《資治通鑒》卷一一四《晉紀(jì)三十六?安帝義熙四年(408)》,第3606頁。

?《晉書》卷一二五《載記第二十五?馮跋》,第3132頁。

?《魏書》卷一〇〇《列傳第八十八?高句麗》,第2215頁。

?《魏書》卷二《太祖紀(jì)第二》,第32頁。

?《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31頁;另見(元)馬端臨撰《文獻通考》卷一四五《樂十八?樂舞》,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274頁。

?《晉書》卷一二四《載記第二十四?慕容盛》,第3103頁。

?(唐)魏徵等撰《隋書》卷一五《志第十?音樂下》,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380頁;另見《太平御覽》卷五六七《樂部五?四夷樂》,第2564頁。

?參閱《隋書》卷一五《志第十?音樂下》,第380頁;(后漢)劉昫等撰《舊唐書》卷二九《志第九?音樂二》,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1069-1070頁;(宋)歐陽修、宋祁撰《新唐書》卷二一《志第十一?禮樂十一》,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四七〇頁;《太平御覽》卷五六七《樂部五?四夷樂》,第2564頁。

?《魏書》卷四上《世祖紀(jì)第四上》,第87頁。

?《晉書》卷十《帝紀(jì)第十?安帝》,第264頁。

?(梁)沈約撰《宋書》卷四《本紀(jì)第五?少帝》,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64頁;另見(唐)李延壽撰《南史》卷一《宋本紀(jì)上第一》,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30頁。

?《宋書》卷四《本紀(jì)第五?少帝》,第65頁;另見《南史》卷一《宋本紀(jì)上第一》,第30頁。

?《通典》卷一四六《樂六?四方樂》,第3726頁;另見《舊唐書》卷二九《志第九?音樂二》,第1069頁;《太平御覽》卷五六八《樂部六?宴樂》,第2566頁。

?《隋書》卷四九《志第十四?牛弘》,第1299頁。

?《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33頁。

?《新唐書》卷二二《志第十二?禮樂十二》,第479頁。

?《魏書》卷九五《列傳第八十三?徒何慕容廆》,第2064頁。

?《魏書》卷九五《列傳第八十三?徒何慕容廆》,第2065頁。

?《隋書》卷一五《志第十?音樂下》,第350頁。

?《隋書》卷一五《志第十?音樂下》,第350頁。

?《資治通鑒》卷一〇九《晉紀(jì)三十一?安帝隆安元年(397)》,第3445頁。

?《晉書》卷一二八《載記第二十八?慕容超》,第3178頁。

?《晉書》卷一二八《載記第二十八?慕容超》,第3179頁。

?《資治通鑒》卷一一五《晉紀(jì)三十七?安帝義熙五年(409)》,第3611頁。

?《晉書》卷一二八《載記第二十八?慕容超》,第3180頁。

?《資治通鑒》卷一一五《晉紀(jì)三十七?安帝義熙六年(410)》,第3627頁。

?《隋書》卷一五《志第十?音樂下》,第350頁。

?《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陳旸《樂書》載,《后魏道武帝定中山獲其樂縣,自制樂舞,追尊祖考,諸帝樂用八佾,奏皇始之舞》,(北宋)陳旸撰《樂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

?《魏書》卷九五《列傳第八十三?赫連昌》,第2057頁。?《資治通鑒》卷一二〇《宋紀(jì)二?文帝元嘉四年(427)》,第3795頁。

?《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

?《資治通鑒》卷一三七《齊紀(jì)三?武帝永明八年(490)》,第4315頁;另見:《隋書》卷一三《志第八?音樂上》,第286頁。

?《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41頁。

?《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41頁。

?《隋書》卷一五《志第十?音樂下》,第380頁;《通典》卷第一四六《樂六?四方樂》,第3723—3724頁;《舊唐書》卷二九《志第九?音樂二》,第1071頁;《新唐書》卷二一《志第十一?禮樂十一》,第470頁;《太平御覽》卷五六七《樂部五?四夷樂》,第2564、2565頁。

?《隋書》卷一五《志第十?音樂下》,第380頁;《通典》卷第一四六《樂六?四方樂》,第3724頁;《舊唐書》卷二九《志第九?音樂二》,第1071頁;《新唐書》卷二一《志第十一?禮樂十一》,第470頁;《太平御覽》卷五六七《樂部五?四夷樂》,第2564頁。

?《魏書》卷一〇二《列傳第九十?西域》,第2259—2260頁;另見《北史》卷九七《列傳第八十五?西域》,第3205—3205頁。

?《魏書》卷四上《世祖紀(jì)第四上》,第84頁;另見《北史》卷二《魏本紀(jì)第二》,第49頁。

?《魏書》卷四上《世祖紀(jì)第四上》,第85頁;另見《北史》卷二《魏本紀(jì)第二》,第50頁。

[51]《魏書》卷一〇二《列傳第九十?西域》,第87頁。

[52]《魏書》卷四上《世祖紀(jì)第四上》,第90頁;另見《北史》卷二《魏本紀(jì)第二》,第52頁。

[53]《魏書》卷四上《世祖紀(jì)第四上》,第90頁。

[54]《魏書》卷一一四《釋老志》,第3032頁。

[55]《隋書》卷一三《志第八?音樂上》,第286頁。

[56]這幾次交往分別發(fā)生在太延元年二月庚子、太延二年二月壬辰、太延三年二月乙卯、太延四年三月庚辰、太延五年夏四月丁酉期間。《魏書》卷四上《世祖紀(jì)第四上》,第84—89頁。

[57]《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文獻通考》卷一二九《樂二?歷代樂制》,第1151頁;《通典》卷一四二《樂二?歷代沿革下》,第3613頁。

[58]《魏書》卷八四《列傳第七十二?儒林》,第1841-1842頁。

[59]《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

[60]《魏書》卷一一三《官氏志》,分別見第2977、2983、2985、2986、2986、2987、2988、2991頁。

[61]《魏書》卷一〇七上《律歷志上》,第2659頁。

[62]陳寅恪《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一敘論》,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第3頁。

[63]《魏書》卷三下《高祖紀(jì)第七下》,第162頁。

[64]相關(guān)南北朝時期人員降附,十分頻繁,其中影響較大的有8次。參閱徐寶余《庾信研究》,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2003年,第14—15頁。

[65]陳寅恪《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二禮儀》,第16頁。

[66]《魏書》卷三八《列傳第二十六?刁雍》,第869-871頁。

[67]《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33頁。陳仲儒答狀見《全后魏文》卷五二《陳仲儒?答有司符問立準(zhǔn)以調(diào)八音狀》,載(清)嚴(yán)可均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北京:中華書局,1958年,第3773頁。

[68] 金溪《北朝文化對南朝文化的接納與反饋》,北京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12年,第326頁。

[69](隋)王通撰,鄭春穎譯注《文中子中說譯注》第四卷《周公篇》,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72頁。

[70]《魏書》卷八四《列傳第七十二?儒林》,分別見第1841、1842頁。

[71]《魏書》卷四下《世祖紀(jì)第四下》,第97頁。

[72]《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

[73]《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31頁。

[74]《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資治通鑒》卷一三七《齊紀(jì)三?武帝永明八年(490)》,第4315頁;《隋書》卷一三《志第八?音樂上》,第286頁。

[75]《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

[76]《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

[77](后漢)劉昫等撰《舊唐書》卷二八《志第八?音樂一》,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1040頁。

[78]《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

[79]《魏書》卷七三《列傳第六十一?奚康生》,第1630頁。

[80]《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43頁。

[81] (后漢)劉昫等撰《舊唐書》卷二九《志第九?音樂二》,第1062頁。

[82]《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43頁。

[83]《魏書》卷八四《列傳第七十二?儒林》,第1842頁。

[84]如“京都士女諂稱睿美,造新聲而弦歌之,名曰《中山王樂》。詔班樂府,合樂奏之?!保ū饼R)魏收撰《魏書》卷93《列傳第八十一?恩悻》,第1990頁。

[85]《通典》卷第一四六《樂六?四方樂》,第3725—3726頁。

[86](唐)李延壽撰《北史》卷九二《列傳第八十?恩幸》,第3055頁;“而齊末……亦有西域丑胡,龜茲雜伎,封王開府,接武比肩?!薄侗笔贰肪砭哦读袀鞯诎耸?恩幸》,第3018頁;《隋書》卷一四《志第九?音樂中》,第331頁;(唐)李百藥撰《北齊書》卷五〇《列傳第四十二?恩幸》,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685—686頁。

[87]陳寅恪《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五音樂),第136頁。

[88]李玫《新疆石窟壁畫中的漢風(fēng)樂器》,載《中國音樂學(xué)》1991年第4期;(清)《涼州志》,乾隆年間修。

[89]曹文柱主編《中國文化通史?魏晉南北朝卷》,北京: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1年,分別見第80、81頁。

[90]《隋書》卷一四《志第九?音樂中》,第313頁;(后漢)劉昫等撰《舊唐書》卷二九《志第九?音樂二》,第1072頁;另見《太平御覽》卷五六七《樂部五?四夷樂》,第2564頁。

[91]《魏書》卷一〇五之四《天象志四》,第2429頁。

[92]《魏書》卷一五《昭成子孫列傳第三?陳留王虔附兄顗傳》,第382頁;另見《北史》卷一五《列傳第三?魏諸宗室》,第576頁。

[93]另外兩次是長孫肥之子長孫翰獲“加旌旗鼓吹”、南投北魏的司馬楚之獲“賜前后部鼓吹”。分別載《魏書》卷26《列傳第十四?長孫肥附子翰傳》,第653頁;卷三七《列傳第二十五?司馬楚之》,第855頁。司馬楚之獲頒鼓吹另見《北史》卷二九《列傳第十七?司馬楚之》,第1043頁。

[94]《魏書》卷一〇八之四《禮志四之四第十三》,第2813頁。

[95]《魏書》卷一〇九《樂志五第十四》,第2828頁;《文獻通考》卷一二九《樂二?歷代樂制》,第1151頁;《通典》卷一四二《樂二?歷代沿革下》,第3613頁。

[96]《全后魏文》卷三八《劉芳?上言參制舞名并制新曲》,載(清)嚴(yán)可均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第3706頁;另見《魏書》卷109《樂志五第十四》,第2843頁。

[97]《全后魏文》卷四四《房景先?駁封祖胄韓雅哲韓神固鼓吹議》,載(清)嚴(yán)可均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第3733頁;另見《魏書》卷108之四《禮志四之四第十三》,第2832頁。

[98]逯耀東《從平城到洛陽——拓跋魏文化轉(zhuǎn)變的歷程》,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4頁。

[99]《魏書》卷一一〇《食貨志》,第2855頁。

[100]《魏書》卷七下《高祖紀(jì)第七下》,第161頁。

[101]北魏孝昌二年(526)11月,孝明帝下詔曰:“頃舊京淪復(fù),中原喪亂,宗室子女,屬籍在七廟之內(nèi),為雜戶濫門所拘辱者,悉聽離絕?!薄段簳肪砭拧睹C宗紀(jì)第九》,第245頁。

[102]北魏普泰元年(531)3月前廢帝下詔中提及?!段簳肪硪灰弧稄U出三帝紀(jì)第十一?前廢帝廣陵王》,第274頁。

[103]“顯祖即位,以尼有大功于先朝,彌加尊重,賜別戶三十。”《魏書》卷三〇《列傳第十八?劉尼》,第722頁。

[104]《魏書》卷七下《高祖紀(jì)第七下》,第161頁。

[105](北魏)楊衒之撰、周祖謨校釋《洛陽伽藍記校釋》卷二《城東?魏昌尼寺》,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64頁。

[106]《魏書》卷一一四《釋老志》,第3045頁。

[107]《洛陽伽藍記校釋》卷五《城北?禪虛寺》,第165-166頁。

[108]《洛陽伽藍記校釋》卷二《城東?宗圣寺》,第59頁。

[109]譬如北魏佛誕日儀式之用,不僅有大量佛曲與樂工伎人的存在,其興盛的社會原因主要體現(xiàn)在僧人的遷入、西域音樂的傳入和移民遷入都城等三個方面。參閱金溪《北朝文化對南朝文化的接納與反饋》,第251-255頁;王小盾《中國早期藝術(shù)與宗教》,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98年,第36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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