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
位于山谷里的石門坎依舊貧困,至今為止還沒有開通自來水。
石門坎位于貴州接近川滇最邊緣的西北角,屬威寧,距縣城140公里,平均海拔2200米,古時被稱作烏撒蠻的烏蒙山腹地,是“西部之西、邊遠之遠”的苦寒之地。
我們?nèi)サ臅r候,從威寧到昭通的高速公路還沒有通車。盤山公路不好走,我們只好沿著英國傳教士柏格理當年的足跡,從云南昭通進入石門坎。
石門坎曾是茅塞未開的苗族村落。據(jù)文獻記載:苗族苦難數(shù)千年,遷到黔西北、滇東北的一支稱大花苗,棲身在彝族土目的地盤上,刀耕火種,受土目和官府的歧視剝削,被官府劃為尚未教化的“生苗”,處于半農(nóng)奴半奴隸境地。遷來石門坎時。大花苗是漢字文盲、漢語文盲和數(shù)字文盲?!墩T前的石門坎》將石門坎苗族的生活境況表述為:顛沛流離的苦難民族、艱苦卓絕的生存環(huán)境、殘酷兇暴的壓迫制度。
通往石門坎民族中學的公路。
就是這么一個讓人絕望、堪稱“煉獄”的地方,在20世紀上半葉,在外國傳教士和本土苗漢知識分子的共同營造下,這個蠻荒不馴的小村落在晦盲否塞的烏蒙山腹地攸然突起,帶領苗族和周邊川滇黔10多個縣的少數(shù)民族掃除文盲,勃興教育,成為西南苗族的文化勝地。
而叩開這個貧困地區(qū)通往現(xiàn)代化的這扇石門的是英國傳教士柏格理。柏格理是中華基督教循道公會西南教區(qū)的牧師,循道公會屬于英國基督教衛(wèi)斯理公會。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后,西方傳教士進入中國。柏格理于1888年來到云南昭通。在循道公會身兼牧師、教師和醫(yī)生多種職責。
柏格理之所以重視教育在于他有失學的經(jīng)歷。在主持昭通循道公會期間,他就開始把現(xiàn)代教育引入昭通。也正因為他非常重視教育,所以引來了大山深處的貴州大花苗人,彼此建立深厚友誼。從此貧窮卻渴望知識的大花苗源源不斷涌來,柏格理大受感動,決意深入苗疆。
1904年柏格理到石門坎勘察地形,向彝族土目索地辦學,1905年基督教循道公會正式在石門坎開始傳教興辦學校。
初到石門坎,柏格理遇到語言障礙,于是拜苗族人為師,認真學習苗語。在這期間,柏格理發(fā)現(xiàn)苗族沒有文字,歷史文化依靠古歌傳承。在央視紀錄片《在天那邊》中提到他自己也是英國的一個少數(shù)民族,為此他萌發(fā)了創(chuàng)制苗文,幫助苗族提高文化地位。
柏格理在語言方面頗有天賦,他同精通英文的苗漢知識分子潛心研究,從傳統(tǒng)服飾紋樣圖案中獲得靈感,于1905年為苗族創(chuàng)立了簡明易學的拼音文字。這套文字不僅得到中外語言學界肯定,而且受到苗族的熱愛維護。
在西南的這片土地上,柏格理的傳教并非一帆風順。在昭通,針對中國人好熱鬧的特點,柏格理在大街上布道前會先敲鑼,再吹一段洋喇叭,可收效甚微,他在昭通傳教17年,受洗的人不足20人。對于在石門坎能創(chuàng)造的奇跡,柏格理始料未及,在第一次給苗人洗禮時因為人數(shù)眾多,他異常激動。柏格理在《苗族紀實》中寫到:“我清楚地記得我感到如此緊張,只是極力在把握自己似乎無法控制的感情。當時我真想坐下來痛哭一場,豐收的喜悅是這么巨大,我簡直無法抑制住自己?!?/p>
苗族人民對柏格理的崇敬和信任其實跟柏格理自身的人格魅力脫不了關系。他毫無洋人架子,穿著苗民的粗麻布衣和草鞋,說地道苗話,與苗家同吃同住,路遇老人趕忙讓路,還說“得罪、得罪”。他不嫌棄苗家生活之苦和衛(wèi)生條件之糟。愿意為弱勢族群鳴不平,不顧生命安危,以心傳心。
柏格理在西南傳教近30載,直到1915年石門坎流行傷寒,他因護理患病的學生及村民受到傳染而病故。他墓碑的十字架下刻著“返故鄉(xiāng)”三個字,對他來說,石門坎這個異鄉(xiāng),已是故鄉(xiāng)。
在柏格理1910年親手栽下的大樹下的是1905年建的足球場,也是貴州最早的足球場。
當年的校舍舊址。
石門坎教堂。解放后毀于地震,于2005年復建,中文下方是柏格理創(chuàng)制的老苗文
1912年修建的中國第一個露天游泳池。本組圖片以數(shù)碼相機搭配一支已停產(chǎn)的塑料鏡片鏡頭拍攝,這支鏡頭以暗角、模糊、漏光及扭曲聞名。2019年是攝影發(fā)明180周年,1839年達蓋爾用的一定是玻璃鏡片鏡頭,塑料是十幾年后發(fā)明的。
柏格理當年修建的石階梯。
柏格理的塋墓,原墓在1965年被掘毀,90年代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