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珊

摘要：《駱駝祥子》是老舍的代表作之一，很多讀者從多個方面對其進行解讀，尤其是祥子的悲劇性。祥子變成“個人主義的末路鬼”是多種因素造成的，而老舍最終也沒有給祥子找到一條出路。

關(guān)鍵詞：《駱駝祥子》;祥子;出路

一、階級局限

“生長在鄉(xiāng)村，失去了父母與幾畝薄田，十八歲的時候便跑到城里來”[1]我們首先看到的是祥子的出身：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在那個社會里，也就是被剝削階級。他什么也沒有連農(nóng)民最基本的生存依靠——土地也沒有，有的只是一身力氣，他只能靠這身氣力去掙飯吃。所有的經(jīng)驗告訴他，拉車是最容易掙錢的事，于是，他走上了拉車這一行。他的階級出身和家庭背景決定了他只能走這條路。對比明顯的是虎妞，祥子想通過出賣力氣換來的一輛車是虎妞一出生就擁有的。這樣的階級出身是祥子無法改變的。

二、社會環(huán)境

祥子所處時代是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時期，戰(zhàn)亂、匪兵等，社會經(jīng)濟處于低迷時期。假如祥子生活在改革開放初期，因為政策紅利，加上全球化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就算他不能像許多企業(yè)家那樣有經(jīng)濟頭腦，也能像陶華碧——一個不識字的老太太一樣，通過路邊擺小攤起家，最后發(fā)展成一個辣醬帝國。憑借祥子的努力、踏實、勤懇、執(zhí)著，生活在改革開放這樣的社會大變革時期，也一定能干出點兒成績來。有人說，亂世出英雄。但是在動蕩的年代，一定不是社會的常態(tài)?！笆菟赖鸟橊劚锐R大”，就算處于亂世，上層階級的人損失了部分利益，但不會對他生存的根基產(chǎn)生致命的影響，就像劉四爺，沒有早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可還有六十多輛車可以吃車租。但換做是普通勞苦大眾的祥子們，也許就會成為社會斗爭的炮灰了。整個社會環(huán)境不能說沒有翻身的機會，但機會是渺茫的，就算有，也不屬于像祥子這樣的底層民眾。

三、個人主義

祥子的愿望是想靠自己的努力買上一輛屬于自己的車。祥子想買一輛屬于自己的車這本身沒有什么錯，而這也大概是所有有理想的車夫們的愿望。買上一輛自己的車，就可以不用交車份子錢，掙多掙少都是自己的，想出車的時候就出車，這是一種對自由的追求。但老舍從一開始就嘲笑了祥子的個人主義理想?！案煽嗷顑旱拇蛩悛氉砸粋€人混好，比登天還難。一個人能有什么蹦兒？”[2]有很多學(xué)者將祥子的這一理想解讀為“利己主義”“占有欲”“個性主義”但是，社會上的每個人，歸根到底，都是一個利己主義者，只是有利己心大小的區(qū)別而已。《駱駝祥子》中的老馬，一開始并不像祥子那樣利己，“我當(dāng)年輕的時候，真叫作熱心腸兒，拿別人的事當(dāng)自己的作。有用沒用？沒有！我還救過人命呢，跳河的，上吊的，我都救過，有報應(yīng)沒有？沒有！”[3]老馬最終還不是落得個兒子當(dāng)兵一去不回，兒媳婦離去，連小孫子也保不住的悲劇結(jié)局。

想擁有一輛車沒有錯，錯的是擁有的途徑和方式，那個社會并不允許城市底層的個體勞動者通過個人的艱苦奮斗來改變生活。老馬最后的一段話似乎給祥子們指出了一條路，“看見過螞蚱吧？獨自一個兒也蹦得怪遠的，可是教個小孩子逮住，用線拴上，連飛也飛不起來。趕到成了群，打成陣，哼，一陣就把整頃的莊稼吃掉，誰也沒法兒治它們！”[4]“只有一場真正的社會革命，才能改變祥子和他的伙伴的悲慘命運?！盵5]老舍雖然一直批判祥子的個人主義，教祥子懂得一個人的奮斗不可能成功，但老舍當(dāng)時還不懂革命，就算老舍想到“螞蚱成陣”，但真正到了人的社會關(guān)系這里，老舍卻不知道具體要怎么操作了。

四、性格牽制

祥子，帶著農(nóng)民樸實、勤勞、善良、執(zhí)著的性格特點來到城市，他沉默、有生氣，但沉默寡言的性格使他交不到朋友，什么事都只能自己扛著。而更重要的是，做定什么事情只能自己一個人思考，沒有人給主意參考，所以無論祥子做的決定是否有錯，只有他自己親身經(jīng)歷得到教訓(xùn)之后才能領(lǐng)悟出來，“小生產(chǎn)者的局限性使他走的只能是個人奮斗的道路”[6]通過一個人艱苦奮斗拉上一輛自己的車的理想，終于在“三起三落”之后被迫放棄，這也是他的性格所致。

小生產(chǎn)者對政治的冷漠加重了祥子的悲劇。戰(zhàn)爭的消息已經(jīng)漫天飛了，有錢人開始跑路了，物價上漲了，車夫們也不敢拉車出城了……種種跡象預(yù)示著危險，但祥子卻在這樣的情形下把車拉出城去，落得個連人帶車被兵抓走的下場。而也從丟失第一輛車開始，祥子的性格發(fā)生了變化，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忠厚老實、勤懇善良，車是他的人生信條。為了盡快買上第二輛車，祥子丟掉了道德，“他只看見錢，多一個是一個，不管買賣的苦甜，不管是和誰搶生意?！盵7]祥子為了買車，連人格也不要了。

生長在鄉(xiāng)間、沒有接受過教育的祥子，更多地保有農(nóng)民愚昧、保守的封建思想。看見高媽把每個月剩下的錢放出去，祥子不敢?！八闹饕猓詾?，實在不算壞;可是多少有點冒險……他還是那個老主意——不輕易撒手錢?！盵8]在資本主義社會，祥子的方法并不適用，自己拿著，一個錢永遠是一個錢。方太太告訴祥子可以把錢存到郵局，連仆人都有儲蓄折子，祥子還是覺得那是一個騙局。祥子的守舊思想很快叫他吃了虧，孫偵探把祥子的錢一個不剩地騙走了，那是祥子即將存夠的買第二輛車的錢。

保守、愚昧更加劇了祥子的悲劇性。這種性格是導(dǎo)致他人生悲劇的內(nèi)因。災(zāi)難面前的無能為力，束手待斃，最終使他走進了生命的虛無空間，走進了自己悲劇的命運。

五、畸形婚姻

祥子的封建思想使他對女人抱有偏見，在祥子買上第一輛車的時候，“頭一個買賣必須拉個穿得體面的人，絕對不能是個女的”[9]這句心理描寫可以看出祥子內(nèi)心保留著落后的性別歧視，在他眼里，永遠是女不如男。就算要取個妻子，“他必定到鄉(xiāng)下取個年輕力壯，吃得苦，能洗能作的姑娘”[10]對于祥子與虎妞的畸形婚姻，而加劇祥子的悲劇一事，很多學(xué)者將其歸罪于虎妞的誘惑?；㈡さ恼T惑只能算一個不重要的因素，根本的原因在于祥子在遭遇丟失第一輛車以后，他的道德開始出現(xiàn)了滑坡?；㈡ぎ?dāng)然沒有把刀架在祥子脖子上逼他就范，祥子沒能抵擋住虎妞的誘惑是造成畸形婚姻更為主要的一個原因。

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以祥子的身份地位，能與虎妞結(jié)合，是祥子生命中的一塊跳板?；楹蠡㈡び米约旱腻X給祥子買了一輛車，并且七十歲的劉四爺只有虎妞一個女兒，就算劉四爺不同意虎妞和祥子的婚事，但虎妞看中了祥子，而劉四爺也總有去世的一天，假如祥子能把握住這次機會，那他也就能翻身了。但祥子的人格不允許他這樣做，老舍也不樂意看到這樣一個幸運的祥子，這會違反了老舍把這篇小說寫成一部悲劇的初衷，老舍要“由車夫的內(nèi)心狀態(tài)觀察到地獄究竟是什么樣子”[11]

至于小福子，本來曹先生已經(jīng)答應(yīng)祥子，可以讓小福子到家里來干活兒，這本可以成為祥子的另一條出路，雖然還是沒有什么財富，社會地位也不能得到改變，然而相對那些住在破爛房子里的車夫們，這未必不是一個好辦法。但祥子找到小福子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上吊自盡了。小福子——祥子最理想的伴侶，生活的最后一點期盼，也不存在了，再也扛不住任何打擊的祥子，徹底墮落了。

六、結(jié)語

祥子沒有出路，社會不愿意給祥子出路，祥子自己不能給自己出路，老舍不肯給祥子出路。祥子的悲劇是社會因素和個人因素的結(jié)合，而社會因素是更為重要的一個原因，如果不是在一個兵荒馬亂的社會，祥子的車不會被搶走;也正是因為社會的種種打擊，使祥子從一個勤勞、樸實、善良、忠厚、好強的人變成一個自私、墮落、好吃懶做、騙錢甚至出賣人命的社會渣滓。老舍借祥子的悲劇命運展示了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下層勞動人民的悲慘遭遇，祥子的道德淪喪和傳統(tǒng)美德在舊社會里變質(zhì)，說明當(dāng)時的中國迫切地需要一場深刻的社會革命。我們在同情祥子的同時，更應(yīng)對自己進行深刻的反思，從而進一步明確自己的人生道路。

參考文獻：

[1][2][3][4][5][7][8][9][10]老舍.駱駝祥子[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0.

[6]曾廣燦，吳懷斌.老舍研究資料（下）[M].知識產(chǎn)權(quán)出版社，2010：606.

[11]老舍.自傳難寫 老舍雜感集[M].中國文史出版社，2017：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