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座日軍崗樓 夜

夜色中，崗樓顯得陰森可怕。

突然一聲巨響，碉堡頂被炸，一具具尸體飛上了天。

2.吉野臥室 夜

槍聲、炮聲、狗吠聲、人喊聲頓起，傳來院子里雜亂的聲音。正在床上睡覺的吉野猛地坐起，一邊穿衣服、拿軍刀，一邊沖外面聲嘶力竭地喊：“(日語)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3.葦叢里 夜

一個人背對鏡頭站著。畫外傳來土匪副手刀疤臉急促的低聲喊叫：“老大——螃蟹爺！”

土匪頭子紅螃蟹扭過身來，他長著一張猛張飛一般的臉，陰沉、冷峻。

刀疤臉和幾個土匪喘著粗氣，將手里的一些槍械一股腦地交到他手里。

先是一把王八盒子，然后又有好幾支三八大蓋。

刀疤臉：“老大，瞧！王八盒子、三八大蓋……小六子還順手捎了倆手雷！”

不料，紅螃蟹一點也不像刀疤臉?biāo)麄兡菢痈吲d，他沉著臉看看手里的武器，冷冷地問：“就這些？”

刀疤臉：“哦，這一炮，殘了兩個日本鬼子……”

紅螃蟹繼續(xù)冷冷地問：“就這些？”

土匪甲：“還炸死了三個狗腿子?！?/p>

紅螃蟹表情依然不變，語氣加重了：“就這些？”

刀疤臉有些害怕地：“爺，我知道你想說嘛，可……可那玩意兒，日本人防范太嚴(yán)了，我……我沒法兒??！”

4.日軍軍谷公司倉庫 日

寬大的院子，四周有長長的圍墻，出口處有日兵站崗。院子?xùn)|西南北四個角上，蓋了四個高高的崗樓，每一個崗樓都有端著長槍的日軍士兵在把守，壁壘森嚴(yán)。

院子里面是盛放糧食的一排排倉庫。糧倉前有幾臺舊式的碾米機(jī)，正在轟轟隆隆地碾著稻谷。二十多個苦力撐著麻袋口，將大米裝進(jìn)麻袋，然后扛上肩，將麻袋包往糧倉里運。

當(dāng)崗樓里的士兵稍微把頭扭向一邊的時刻，刀疤臉率幾個手下似神兵天降一般出現(xiàn)在崗樓士兵看不到的盲區(qū)里。

幾個人貼著圍墻，悄悄向崗樓門口行進(jìn)。

快到門口了，一個土匪身手敏捷地一個箭步躍過去，站崗的日本兵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被土匪一擰脖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了。

另一個站崗的日本兵看見了，一愣，剛要開槍，突然兩眼一瞪，舌頭一伸，身子倒下了。

原來，刀疤臉在日本兵背后捅了一刀。

刀疤臉一揮手，幾個手下迅速來到正門方向，各持一弩，將弩箭的箭頭對準(zhǔn)了崗樓上的士兵。

刀疤臉剛要下令發(fā)射，一個日本兵剛好打著哈欠從糧倉里出來，看見了這一幕，他先是驚呆了，繼而大叫著往院中跑。

刀疤臉舉槍將叫喊奔跑的日本兵撂倒。

站在高處的崗樓哨兵一見有人進(jìn)攻，連忙舉槍欲向這里射擊。

說時遲，那時快，四支弩箭分四個方向一齊發(fā)射過去，四個崗樓的哨兵應(yīng)聲倒地。

刀疤臉沖手下們再一揮手，眾手下沖向糧倉。

突然，糧倉中間的一扇窗戶被推開，從里面露出一管黑乎乎的機(jī)關(guān)槍，槍口狂瀉著子彈。

刀疤臉的手下毫無準(zhǔn)備，紛紛中彈倒地。

槍聲一響，那些在碾米機(jī)前做苦力的百姓頓時逃散。

苦力中有個叫周良才的人，躲進(jìn)倉庫以后，迅速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院子里，刀疤臉揮舞著槍：“弟兄們，不要怕，跟我上！”說著，帶頭向前沖。

糧倉中間又有一扇窗戶被推開，露出了另一管機(jī)關(guān)槍，同樣吐著火舌。

土匪中又有一些死傷，刀疤臉也中了彈。

手下甲：“二爺——”

刀疤臉：“別……別管我，你們……快走！”

手下乙：“要走一起走！”

刀疤臉：“別廢話了……回去見了大爺，告訴他，我……我是真的沒法兒啊……”說罷，頭一偏，咽了氣。

幾個手下悲憤地喊著：“二爺！二爺——”一邊打一邊往外撤。

5.小站城門口 日

隨著急促的哨子聲，在這里站崗盤查的幾個日偽軍合力關(guān)上了兩扇笨重的城門，一些想出城的人被日偽軍圈到了城門的圍墻下。

日偽軍：“良民證，良民證?！?/p>

漢奸劉繼發(fā)上躥下跳：“良民證，快拿良民證！”

鄉(xiāng)親們紛紛拿出良民證供日軍檢驗。

幾個日本士兵拖著刀疤臉及幾個死去的土匪尸體來到這里，將尸體扔到眾百姓面前。

一個壯年百姓哇地吐出一堆穢物。

那穢物里有一些米粒。

日本軍曹一見，上前一把將壯年百姓從人群中拉了出來。

那個百姓喊著：“太君，我有良民證，我是良民哪！”一邊喊，一邊拿良民證給軍曹看。軍曹并不跟他多說話，猛地拔出了身上的佩刀，一揮……

那個壯年百姓的腦袋被橫著砍掉，飛滾出去，滾了很遠(yuǎn)，才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鏡頭搖上去，那地方貼著一張日軍的安民告示，大致內(nèi)容是：自布告發(fā)布之日起，津南地區(qū)實行“米谷統(tǒng)治”，本地特產(chǎn)“小站稻”列為軍糧，嚴(yán)禁百姓食用，如有違反，格殺勿論云云。

起風(fēng)了，凜冽的風(fēng)把那張安民告示吹得啪啪直響。又一陣更大的風(fēng)吹來，那張安民告示被吹離了布告板，像是一片樹葉被吹到了茫茫的昏黃大地，再也不見一絲蹤影。

彌漫的黃土中，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山田和幾個隨從騎馬來到這里，收韁，望向前方。

6.鄉(xiāng)間小道 日

一輛馬車行進(jìn)在鄉(xiāng)間道路上。

馬車篷里，小蘭娘疼愛地望著小蘭。

小蘭抬頭，看見娘正疼愛地望著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還得走多遠(yuǎn)哪？”

小蘭娘：“快啦，再有半個時辰應(yīng)該差不離了?！?/p>

娘倆兒正聊著天，車突然停下了。

小蘭娘：“他叔，車咋不走啦？”她邊說邊掀開車簾，表情僵住了……

一支手槍的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小蘭娘。

7.日軍軍谷公司倉庫 黃昏

隨著碾米機(jī)轟轟作響，雪白的稻米從機(jī)器出口流出。

二十多個苦力撐著麻袋口，將大米裝進(jìn)麻袋，然后扛上肩，將麻袋包往糧倉里運。

糧倉里，麻袋包越放越多，快堆成山了。

這些扛米的人里面有年輕的主人公葉長青?？粗@不公平的一切，他沒有氣憤，似乎早已習(xí)已為常。

走在葉長青前面的人叫鐵蛋，他扛了一包糧食放進(jìn)糧倉，隨著人流往回走，走到碾米機(jī)旁，偷偷地看了在一旁督工的日本伍長一眼，見他沒有注意這邊，猛地鉆進(jìn)從糧倉里走出的苦力隊伍，成功地偷了一次懶。

然而，等他再次走到碾米機(jī)旁，準(zhǔn)備故技重演時，后背突然被人抓?。骸靶∽樱腋婊ɑ顑?？我早就注意你啦！”

鐵蛋沒好氣地：“劉繼發(fā)，你看見嘛啦？”

劉繼發(fā)：“我看見嘛啦？我看見你在偷懶！小毛孩子，一肚子花花腸子，非讓太君抽你幾鞭子不可！”說罷，喊，“太君！太君——”

伍長：“什么事？”

劉繼發(fā)：“他偷懶！”

鐵蛋：“太君，我沒有！”一指劉繼發(fā)，“他冤枉我！”

伍長：“到底偷沒偷懶？”

鐵蛋露出自己已經(jīng)紅腫的肩膀：“你瞧這兒……”又露出另一邊紅腫的肩膀，“還有這兒，像是偷懶的嗎？”

伍長看了看鐵蛋的肩膀，說了聲：“喲西！”拿鞭子一步步向劉繼發(fā)走來，做出了要打的姿勢。

劉繼發(fā)慌了：“太君，你……你咋能相信他呢？咱……咱可是一邊的??！”

伍長揚(yáng)起鞭子。

鐵蛋笑了，向其他苦力擠擠眼。

然而，伍長的鞭子并沒有去抽劉繼發(fā)，而是帶著風(fēng)聲，抽打在了鐵蛋的肩上。

鐵蛋本已紅腫的肩上立刻又出現(xiàn)了一道紅紅的血印。

伍長：“巴嘎，偷懶，死啦死啦的！”說著，他再一次掄圓了鞭子抽過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鐵蛋痛苦地叫著。

周良才剛要沖上前去，葉長青卻跑到了他前面。

葉長青：“太君，太君！他的年輕，不懂事，求求你放過他，他少扛的糧食，我的補(bǔ)償?！?/p>

伍長：“你的補(bǔ)償？”

葉長青：“我的，我的補(bǔ)償?！闭f著，他回到碾米機(jī)旁，一咬牙，猛地一使勁，將兩個麻袋扛上了肩，晃晃悠悠向糧倉走去。

周良才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伍長高興了，沖葉長青伸出大拇指說：“葉，你的喲西?！庇譀_苦力們喊，“你們的，像葉一樣，好好干！今天的混合面，多多的。”說著，沖手下一漢奸一招手。漢奸帶著一滿口袋混合面走來，遞給軍曹，軍曹又給了葉長青。

劉繼發(fā)：“葉長青，看太君多照顧你，還不快謝謝太君！”

葉長青受到日本人鼓勵，變得膽大起來：“謝謝太君，謝謝太君！太君，劉隊長……我……我今天……可不可以……”

伍長：“嗯？你什么？”

葉長青：“今天我沒過門的媳婦從滄州來，能不能……給我一點稻米？就一點……”

伍長：“沒過門的媳婦……什么意思？”

劉繼發(fā)湊到伍長耳邊低語幾句，伍長淫邪地笑了：“啊……花姑娘……”

葉長青尷尬地：“就一點兒，一點兒就行?！?/p>

伍長：“一點兒？”

葉長青：“一點兒……”

伍長突然臉一沉，罵了一聲，抬腳就向葉長青踢去。

葉長青被踢倒在地，手里的口袋也飛了出去，混合面撒了一地。

葉長青剛要從地上爬起來，沒想到日本伍長又是一腳踢來。他再次被踢倒在地。

伍長：“告訴你，混合面的，有。稻米的，違反條令，不行！”

葉長青艱難地爬起來，瞪了日本伍長一眼，然后彎著腰，用手一捧一捧地把撒在地上的混合面往口袋里拾。

伍長冷笑一聲，走了。

劉繼發(fā)：“葉長青呀葉長青，你說讓我說你什么好呢？平常挺懂規(guī)矩的，這么多人里面，太君就賞識你，可你偏偏自找沒趣。依我說，打你這一頓，一點也不冤屈?！币凰κ郑沧唛_了。

葉長青在地上捧混合面時，另一雙手伸進(jìn)來幫他一起撮了起來。

是周良才。他望望四周，見無人注意，低聲說：“想吃米，后半夜到村東的第三個稻草垛里拿?！?/p>

聽了這話，葉長青愣住了。

8.曠野 黃昏

小蘭娘和小蘭被土匪二五眼拿槍一步步地逼到了葦叢中的一塊空地上。

小蘭和小蘭娘驚恐地望著土匪二五眼手中的槍。

小蘭娘：“爺，爺，求求你，放了俺吧，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干嗎非跟俺們過不去?。俊?/p>

二五眼：“干嗎？實話對你們說吧，前兩天俺們二爺死了，跟著他死的還有好幾個弟兄，他們幾個可都是大爺手心手背上的肉啊，大爺心里好難受，飯也吃不下，氣也理不順，沒辦法，俺們幾個才想著給他找個押寨夫人，解解悶。正好你們撞上了，這叫啥，這就叫緣分！”

小蘭一愣：“你說啥？讓俺做押寨夫人？”

二五眼：“?。　?/p>

小蘭突然一指前方：“你看那兒。”

二五眼回頭一望，小蘭迅速蹲下身抓了一把黃土，當(dāng)二五眼再次回過頭來時，猛地向他眼睛一撒。

二五眼一捂眼：“哎喲——”

趁這工夫，小蘭拉著娘起身便跑。

二五眼眼睛瞇了，兩手胡亂抓著：“明知道老子眼睛不好，還跟老子玩這個，萬一我眼睛瞎了，我非殺了你們?nèi)也豢伞彼位斡朴苼淼揭粭l小河旁，胡亂用水洗了洗眼睛，似乎可以看見東西了，他發(fā)現(xiàn)葦叢里一個人影正快步走著。

二五眼悄聲地從后面包抄過去，猛地?fù)涞搅四侨说纳砩?，順勢一拉：“你給我過來吧你?！?/p>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竟然是周良才。

二五眼：“喲，怎么是您哪？周先生。”

周良才：“二五眼，又干啥壞事呢？”

二五眼不好意思地：“瞧您說的，嘿嘿，哪能、哪能呢？”目光望向周良才的腳底下，那兒放著一個大麻袋包。

9.小站大蘆莊村葉家 夜

葉長青從院子跑到屋里，急切地喊著：“爹！爹！來了嗎？”

葉長青爹拖著疲弱的身子，咳了半天才艱難地?fù)u了搖頭道：“我……我從晌午等到天黑，也……也沒見她們娘倆的影兒……”

葉長青：“她們該不會是走錯道了吧？”

葉長青爹：“難說……這兵荒馬亂的，啥事都可能發(fā)生啊……”

葉長青：“要不，我去村口迎迎？”

葉長青爹點點頭：“嗯?！蓖蝗挥窒氲搅耸裁?，“哎——長青，你不認(rèn)識她們哪！”

葉長青早跑沒影了。

10.田野 夜

小蘭娘和小蘭急匆匆地跑著。她們氣喘吁吁，體力已明顯不支。

小蘭娘：“小……小蘭哪，跑了這半天，估計……那個流氓也該回窩了，咱找個地方歇歇吧？”

小蘭點點頭，看看四周，一指前方道：“娘，那兒有個稻草垛，咱去那兒吧?！?/p>

11.稻草垛處 夜

小蘭娘：“累壞了吧？”

小蘭抹抹頭上的汗珠，搖搖頭。

小蘭娘：“你別瞞我，我可是又累又餓，你肯定也一樣?！?/p>

小蘭：“那我到村里去給您找點吃的？”

小蘭娘：“這年月，天還沒亮，你敲誰家門都不會給你開的。咱就在這兒坐一會兒，等天稍亮一點再說吧。”

小蘭點頭，看了看四周：“娘，咱這是到哪兒了？”

小蘭娘：“不知道，反正不會是小站?！?/p>

小蘭：“為啥？”

小蘭娘：“要是小站啊，隔老遠(yuǎn)就會聞到一股米香。別看娘十幾年沒回小站了，可那香味兒，娘忘不了?！彼粗股械拇迩f，“這兒……”搖了搖頭。

小蘭：“那咱這是跑到哪兒了？要是離小站太遠(yuǎn)，明天路上再碰上土匪可咋辦哪？”

小蘭娘嘆了口氣：“唉！走一步說一步吧，少想那些煩心的事?！闭f罷，她身子向稻草垛躺去。

稻草垛塌陷下去，露出了一個麻袋包。麻袋包有個地方露了個小口，一些稻谷流了出來。

小蘭娘驚訝地抓了一把稻谷看著，又聞了聞，不禁叫出聲來：“天哪！米，小站米！”

小蘭：“你咋知道這是小站米？”

小蘭娘：“咋能不知道呢？你娘可是小站人。是不是小站米，娘一眼就能看出來?！闭f罷，起身打量著四周。

不遠(yuǎn)處有一座小橋，在月光和夜色中，顯得很靜謐，四周到處是氤氳的霧氣。

小蘭娘疑惑地喃喃道：“小站？咱們來到的是小站？”

小蘭：“你剛才還說這不是呢……”

小蘭娘興奮地：“沒錯，這就是小站，前面那個橋娘認(rèn)得，小時候，娘還在那個地方跟你姥爺看過瓜棚哩……可，咋聞不到那股香味了呢？”

小蘭：“既然是小站，那咱趕緊去長青家吧！”

小蘭娘：“你一個未過門的姑娘家，大半夜里去，有點不像話。再說，娘也實在是餓得走不動了。咱們先做點吃的墊墊肚子吧。去，找個盛米的東西來。娘讓你嘗嘗你早就想吃的小站米?！?/p>

小蘭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個缺了口的陶罐，舀了點清水，把陶罐架在柴火上，小蘭娘則從身上翻出一盒洋火，往鞋底上刺地一劃，將火引著了。

火光中，小蘭既興奮又緊張地望著娘。

小蘭娘搓著米。

一粒粒晶瑩透亮的米掉到了陶罐里。

12.紅螃蟹據(jù)點 夜

這里是指揮部兼居室，廳里供著刀疤臉及幾個死去的手下的靈位，紅螃蟹和周良才一起向靈位上了香。

周良才坐下，二五眼將那個大麻袋包放在了地上。

紅螃蟹：“周先生，這是嘛？”

周良才：“米?！?/p>

紅螃蟹一愣，略顯興奮：“米？小站米？你咋搞到的？”

周良才：“和你的那些手下一樣，也是提著腦袋干的，只是比起他們那種硬打硬拼的莽撞勁，我多了一點機(jī)靈氣?！?/p>

紅螃蟹沉默片刻：“周先生，拿一袋米就想收買我，這恐怕難點……”

周良才：“我剛才說了，就這一袋，還是提著腦袋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p>

紅螃蟹：“所以說嘛，我跟了你，能有嘛好處？”

周良才：“是沒嘛好處，而且，跟了我，像今天二五眼強(qiáng)搶民女這種事我還得管，就像是野馬上了韁繩，沒自由了——”

紅螃蟹：“你既然知道得這么清楚，還不依不饒地干嗎？”

周良才：“干嗎？不干嗎，一是不想讓你的手下再白白送命，二是不想讓你這樣的漢子落個罵名，辱沒了祖宗……”

紅螃蟹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我知道誰是我祖宗!”

周良才直盯著紅螃蟹：“紅螃蟹，你敢再把這話說一遍？”

紅螃蟹：“說一遍就說一遍，怎么著？我是土匪我怕誰??？”

周良才緊盯著紅螃蟹。

紅螃蟹低下了頭。

周良才笑了。

紅螃蟹馬上又一揚(yáng)頭道：“我知道誰是我祖宗！”

周良才愣住了。

13.村口 夜

葉長青望眼欲穿地看著村道。

葉長青坐在一個石碾上愣神。

葉長青焦急地踱來踱去……

14.小站大蘆莊村 夜

日軍豢養(yǎng)的由漢奸組成的聞香隊從村子里走出來，他們一個個伸長了鼻子，使勁地聞著。

一個漢奸想偷懶，沒有吸鼻子，劉繼發(fā)上去就是一巴掌：“我說，咱這隊伍叫嘛？”

漢奸：“聞、聞香隊……”

劉繼發(fā)：“可你干嗎呢？”

漢奸：“我……”

劉繼發(fā)對隊員們道：“聞香隊聞香隊，就是讓你們用鼻子聞稻米的香味！”

見隊員們開始加勁兒吸溜起來，劉繼發(fā)夸道：“哎——這就對了。你們哪，都給我精神著點，把鼻子吸溜起來，誰聞著了告訴太君，太君是大大有賞啊！”說罷，奴顏婢膝地問軍曹，“是吧，太君？”

日本軍曹滿意地點點頭，沖眾漢奸一擺手：“開路開路的，我們村子外面地看看?！?/p>

15.稻草垛旁 夜

米在水里沸騰著。

小蘭用鼻子聞了一下，對娘道：“好香啊！”

小蘭娘深情地望著女兒：“還記得娘給你講的小站稻的故事嗎？”

小蘭：“記得，當(dāng)然記得，不就是王老漢仨兒子娶親的故事嗎？”

小蘭娘：“對啊，王老漢家有仨兒子，都到了娶親的時候，尤其是大兒子，早就過了結(jié)婚的年齡。別人說他，王老漢，孩子都這么大了，你還不急著給他們說媳婦？再不說，可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王老漢聽了呵呵一笑，說娶個媳婦有啥難？我只要在家燜上一鍋用小站米做的干飯，東北風(fēng)一吹，就能把這香味吹到百里外的青縣。青縣的姑娘聞到了，準(zhǔn)會順著那香味自動找上我家門來。到時候別說找仨媳婦兒，就是找一百個媳婦也不在話下啊……”

小蘭：“娘，小站這么好，那你干嗎還嫁到滄州去?。俊?/p>

小蘭娘佯裝生氣：“傻孩子，問你早死的爹去?！?/p>

小蘭笑了。

小蘭娘：“娘這輩子算是沒這福氣了，你多好啊，嫁給長青，就成了小站的媳婦，這后半輩子就算是享了福嘍！娘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你是不知道啊，這方圓百里的年輕姑娘們都想嫁到小站，不為別的，就為吃上那時噴噴的米飯哪……”

小蘭：“娘，這小站米真有這么香??？”

小蘭娘：“香不香，還用我說嗎？難道你沒聞見嗎？”

小蘭笑了：“聞見啦，早聞見啦！這回，我算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了?！?/p>

16.村口 夜

葉長青沒能等到小蘭和小蘭娘，見夜已深，嘆了一口氣，準(zhǔn)備往家走。突然，他似聞到了什么，愣住了。

17.田野 夜

聞香隊正在田野里行進(jìn)，也似聞到了香氣，軍曹一擺手，眾人停下了腳步。

劉繼發(fā)：“太君，有人偷吃米?！?/p>

軍曹拍了拍狼狗的腦袋，狼狗小跑起來。軍曹喊：“快快地！”

聞香隊跟著狗跑了起來。

18.村口 夜

葉長青快步循味跑去。

19.田野 夜

聞香隊也在快步行進(jìn)。

20.稻草垛旁 夜

水漸漸地落下去，白米干飯做成了。

小蘭撤了火。小蘭娘興奮地看了小蘭一眼，用手抓起一塊飯，遞到小蘭嘴邊：“來，小蘭，吃，快吃?！?/p>

小蘭把娘手中的米推回到娘的嘴邊：“不，娘，你餓壞了，你先吃?！?/p>

小蘭娘：“你這個孩子，就是懂事?！辈辉偻妻o，小小地嘗了一口，立刻陶醉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嗯，還是那個味，一點沒變，一點沒變哪！”

小蘭剛要下手抓米飯，就聽畫外有人喊：“你們……你們不要命了？”

小蘭和娘往說話的方向望去。

葉長青滿頭大汗地跑到火旁，二話不說，將盛米飯的陶罐端起來緊跑幾步，把它扔到了一旁的小河里，又用腳飛快地將火踩滅，踢飛余燼，再抱起一堆稻草將麻袋蓋上，這才喘著粗氣望著小蘭娘倆。

小蘭氣壞了，沖葉長青大喊道：“你……你干啥？”

小蘭娘也生氣地道：“這后生，你干嗎把俺們的米飯倒掉？難道這米是你家的？”

葉長青：“你……你們，快跑吧！再不跑，聞香隊的來了，你們就走不成了！”

小蘭：“哼！什么聞香隊聞臭隊的，你嚇唬誰？你要是看俺們吃米眼饞俺們可以分給你一口……”

葉長青：“我……唉！咋說呢？跟你們扯不清！你們趕緊沿這條路逃命去吧。要是遇見了日本人，千萬不要說自己吃了稻米，聽明白了嗎？”

說罷，葉長青轉(zhuǎn)身就跑，跑了兩步又停下來，看娘倆沒動彈，焦急地道：“快呀！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小蘭娘有些相信葉長青的話了，她拉著小蘭就走。

葉長青往村子里跑著，很快就聽見了聞香隊過來的聲音，他趕緊找了個土包躲了起來。

聞香隊趕到了，狼狗先到灰燼堆里聞了聞，然后沖稻草垛狂吠起來。

軍曹發(fā)現(xiàn)了稻草垛里藏著的麻袋，猛地拔出軍刀，沖小蘭娘倆逃走的方向一揮：“追！”

聞香隊追了過去。

葉長青狠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悄悄地跟了上去。

21.田野 黎明

小蘭娘倆正快步走著，就聽見后面劉繼發(fā)喊：“站??！再不站住就開槍了！”

小蘭：“娘，是日本人！”

小蘭娘就勢從地上抓了一把污泥抹在小蘭的臉上、身上，小蘭的天然姿色被掩飾住了。

小蘭心慌地：“娘，咋辦？”

小蘭娘：“娘也不知道……唉！悔不該不聽那小伙子的話，咱們大難臨頭了！”

說話間，聞香隊趕來了。大狼狗沖小蘭娘倆跳著蹦著，小蘭嚇得把頭深埋在母親的懷里。

軍曹沖小蘭娘倆一齜牙：“你們的，偷吃稻米？”

小蘭娘慌著搖頭：“俺們沒偷，俺們……沒有吃?！?/p>

軍曹“巴嘎”一聲，舉起軍刀：“說謊，死啦死啦的！”

小蘭娘嚇得往后退了退：“俺們真的沒……”

躲在一塊石頭后的葉長青聽著這邊的對話。

軍曹冷笑一聲，沖劉繼發(fā)一擺手：“嗯——”

劉繼發(fā)從身上取下一個洋油瓶走上前，沖小蘭娘倆道：“過來，一人喝一口?！?/p>

小蘭和小蘭娘害怕地直往后躲。

小蘭娘問：“這……這是嘛？”

劉繼發(fā)：“這是嘛？喝了你們就知道了。你不是說你們沒有吃稻米嗎？喝了它，真人面前說不得假話，閻王面前裝不得小鬼?！闭f著，往小蘭娘嘴里灌了一口，“你就給我喝吧你！”

小蘭娘喝下去，沒過一會兒，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軍曹一看，小蘭娘吐的穢物里，有剛吃下的稻米。

軍曹兩眼一瞪，把手一揮，大狼狗呼地?fù)淞松先ィ幌伦泳桶研√m娘掀翻在地，狂咬著。

一塊塊血淋淋的肉被撕咬下來。小蘭娘發(fā)出哀號。

葉長青不忍看下去，緊閉雙眼。

小蘭在一旁急壞了，她就近抽出一個木棍，沖狼狗呼地掄過去。

狼狗被打翻在地，一條腿被打折了，它嗚嗚地沖主人叫著，再不敢上前。

軍曹一愣：“巴嘎——”沖小蘭舉起了軍刀。

小蘭一步步地后退著。

就在軍曹舉刀要砍時，突然，小蘭娘從軍曹身后一躍而起，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軍曹疼得大叫起來。

軍曹反手一刀，捅進(jìn)了小蘭娘的胸膛。

小蘭娘大叫一聲：“啊——”倒下。

躲在一邊的葉長青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小蘭大叫一聲：“娘——”撲了上去。

小蘭娘滿嘴噴著鮮血，悲憐地看著女兒：“小……小蘭啊，娘……管不了你了……”

葉長青一愣：“小蘭？”

小蘭娘撒手西去。小蘭撲到娘身上放聲慟哭起來：“娘！娘——你醒醒?。　?/p>

葉長青也眼淚汪汪，他猛地站起身。

劉繼發(fā)欲把小蘭從她娘身上拽開，小蘭不起，只是哭著。

劉繼發(fā)一使勁，小蘭站了起來，她怒視著這幫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

劉繼發(fā)有些膽怯，但還是狐假虎威地說：“你瞪什么瞪？過來，該你喝了?！闭f著，過來欲強(qiáng)按小蘭。

小蘭猛地一揚(yáng)手，洋油瓶被她打飛。

軍曹一愣，沖幾個漢奸一擺手，漢奸們一擁而上，把小蘭按倒在地，強(qiáng)灌了她一口洋油。

小蘭也哇地一口吐了出來。

軍曹看了看，只有一攤酸水。他疑惑地看了看小蘭，突然眥牙樂了：“喲西，花姑娘的沒有吃，我的喜歡?！闭f著，他把漢奸撥開，就要向小蘭撲去。

小蘭驚叫著，與日本軍曹廝打著。

軍曹的身子壓下來，小蘭猛地一腳將他蹬開。

軍曹：“喲西，有趣……”又要撲上去。

小蘭一閃身，將日本軍曹的軍刀抽了出來，對準(zhǔn)了他。

看到這突來的情況，眾漢奸愣住了，他們紛紛舉槍瞄準(zhǔn)了小蘭。

小蘭與眾漢奸對峙著。

軍曹也拿手槍對著小蘭。

突然，小蘭一咬牙，一閉眼，舉刀就要自刎。

葉長青一見，忙喊：“小蘭——別——”

小蘭一愣，眾漢奸趁機(jī)一擁而上，奪下她手中的軍刀，來了個五花大綁。

劉繼發(fā)將刀恭敬地還給軍曹。

葉長青跑了過來，手里高舉著良民證：“太君！太君！別誤會，別誤會！我是葉長青……”

小蘭有些驚訝地望望葉長青。

葉長青繼續(xù)道：“我的，種稻能手，在軍谷公司干活，大大的良民。劉……劉隊長的知道。”

軍曹拿葉長青的良民證看了看，又還給他：“嗯？”

葉長青：“太君，是這樣，她是我媳婦兒，剛從滄州來的。她沒有吃稻米，我的做證，我的做證！求您饒她一命！”

軍曹看看葉長青，突然嘿嘿一笑。

葉長青也陪著一笑。

突然軍曹就變了臉，一把拽起葉長青就走。

22.稻草垛 夜

軍曹猛地把葉長青摔到那些稻谷前，用軍刀一指小蘭：“她的，沒有吃。你的，稻谷的，私藏?！闭f著，沖劉繼發(fā)道，“統(tǒng)統(tǒng)地帶走！”

劉繼發(fā)應(yīng)一聲，和眾人上前將葉長青來了個五花大綁。

葉長青忙喊：“太君！冤枉??！這米不是我藏的！太君！太君——”

劉繼發(fā)猛地一勒繩子：“你給我住嘴吧！葉長青啊葉長青，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良民，可萬沒想到，你的花花腸子比誰都多。天擦黑的時候，你還跟太君要米。我看純粹是賊喊捉賊，整個演了一出苦肉戲！嘛也別說了，這回，到日本人那兒去演吧，演一場《霸王別姬》?！闭f著，色瞇瞇地去摸小蘭。

小蘭呸地一口吐在劉繼發(fā)的臉上。

劉繼發(fā)急了：“耶？好烈的性子！我讓你吐！”說著，擼胳膊就要打小蘭。

已走遠(yuǎn)的軍曹向劉繼發(fā)喊：“劉桑，快快地！”

劉繼發(fā)只好對小蘭惡聲道：“回頭再跟你算賬！”

眾漢奸押著葉長青和小蘭走過小蘭娘被殺的地方。

一看見躺在地上的娘，小蘭的眼淚嘩地流了下來，她掙扎著，哭喊著：“娘——可憐的娘啊——”

23.日軍駐小站指揮部門口 日

山田向衛(wèi)兵出示了證件，衛(wèi)兵向他敬禮，他走進(jìn)大門。

24.日軍駐小站指揮部 日

李萬順哭喪著臉站在吉野對面。

吉野：“你說什么？炸崗樓的不是八路軍、武工隊？”

李萬順：“不是，我已經(jīng)查清楚了，是紅螃蟹那伙土匪……”

吉野生氣地沖李萬順喊道：“土匪的，我的仇恨！紅螃蟹的，統(tǒng)統(tǒng)地消滅！”

李萬順：“是！”

吉野長吐一口氣，剛要說話，就聽畫外山田道：“(日語)吉野君！為什么一定要消滅呢？就不能想想別的辦法？”

吉野：“(日語)山田君！你來了？坐，坐，(沖衛(wèi)兵)上茶?！?/p>

山田入座，衛(wèi)兵奉茶。

吉野：“(日語)兩天沒見你露面，都做什么了？”

山田：“(日語)隨便走了走，轉(zhuǎn)了轉(zhuǎn)。我發(fā)現(xiàn)小站可真是個好地方?？恐?，守著河，風(fēng)景氣候跟我們的家鄉(xiāng)非常像，你有沒有同感??？”

吉野：“(日語)別說，還真是有點像。”對屋里的所有人，“哦，介紹一下，山田俊樹，司令部新任駐小站軍需官，全權(quán)負(fù)責(zé)一切軍需事宜。你們的，歡迎！”

眾人熱烈鼓掌。

吉野：“(日語)山田君，你剛才說，對紅螃蟹要想別的辦法，我很想聽聽你的高論?！?/p>

山田：“(日語)天津周圍各縣，自古土匪盛行。既有紅螃蟹，還有李秀山、劉佩臣等。用中國話來說，這些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滾刀肉，是帝國的隱患。但這些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有奶便是娘。如果你一味地將他們消滅，只會加深他們對帝國的仇恨，使他們投向共黨一邊，這正中了共黨的計，因為他們也正在積極地活動，讓土匪和我們作對。如果讓共黨得逞，那對帝國部隊的安全與防范將非常不利。因此，你應(yīng)該換個方式，對這些土匪施以恩惠，他們就可能倒向我們一邊，成為死心塌地的帝國走狗。到那時，我們就可以騰出手來，全力以赴地去對付共產(chǎn)黨武工隊。吉野君，你是知道的，當(dāng)前，帝國的兵力嚴(yán)重不足，利用支那人打支那人，這才是高明的計策啊！”

吉野聽了連連點頭：“(日語)喲西，山田君，你說得很對?！彼麑钊f順道，“我的想好了，紅螃蟹的不能消滅，要招安，你的說，怎么招安？”

李萬順：“這個……太君，據(jù)我所知，紅螃蟹也并不愿與皇軍為敵，他炸崗樓，不過是為了弄點給養(yǎng)，我們要是投其所好，給他點米……”

吉野一聽，馬上搖頭：“別的，可以，米的，不行！”

山田笑了：“(日語)吉野君，如果小站的米能為帝國爭取一股力量，讓他們吃點也未嘗不可?。　?/p>

吉野聽了，似有所悟，點頭對李萬順道：“你的去辦！”

李萬順一聽，咧了咧嘴：“我？”

吉野：“有什么問題？”

李萬順：“沒……沒什么問題，反正中國有句古話，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毕蛏教锖图熬弦还?，離去了。

吉野：“(日語)對了，山田君，你說你隨便走了走，轉(zhuǎn)了轉(zhuǎn)，那，有沒有去周公祠啊？”

山田：“(日語)周公祠？你是說，周盛傳？”

25.周公祠院子里 日

吉野：“(日語)盛軍的創(chuàng)始人周盛傳，明治二十七年創(chuàng)建的老盛軍同帝國的軍隊作戰(zhàn)。結(jié)果，不堪一擊，落了個全軍覆沒的悲慘下場……”

山田：“(日語)惠子的祖父就是在那場戰(zhàn)斗中榮升為少佐的。”

吉野：“(日語)伊藤先生如果還健在的話，一定會升為中將了！”

山田：“(日語)論軍事，周盛傳不行。論小站米，他的功勞大。來之前，我研究了小站的歷史，六七十年前，小站本是一片鹽堿荒野，沼澤遍地，灌葦叢集，土?xí)缑裣。臎銎??？勺灾苁鞯幕窜娡捅≌竞螅≌久拙统霈F(xiàn)了。我一直想鬧明白，這么好的一個品種，究竟是怎么孕育出來的？吉野君，你到小站一年多了，你弄明白了嗎？”

吉野：“(日語)我很慚愧。莫非有什么秘方？”

山田：“(日語)很有可能。我就是沖這個秘方來的。一旦掌握了這個秘方，我就可以讓小站米在帝國的土地上遍地開花。當(dāng)然了，這兒也是帝國的疆土。整個大東亞一切優(yōu)秀的物產(chǎn)都首先應(yīng)歸我光榮的大和民族所有！”

說著，山田抽出刀來，向著正殿周盛傳塑像方向做了一個征服的姿勢。

突然飛出一些烏鴉，呱呱地叫著，撲啦啦的聲響嚇得山田猛打一個冷戰(zhàn)。一些烏鴉屎落了他一臉。

吉野趕緊拿出一塊手帕為山田擦著。

院子一角，幾個日兵正在準(zhǔn)備宴席，他們支起了一個行軍灶，架鍋點火，把稻米倒進(jìn)了鍋里。

不遠(yuǎn)處的一個河汊里，一個漢奸在水里摸河蟹，他念念有詞：“大爪不抓，大爪不抓?！?/p>

突然，他疼得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手從水里拔出來，那上面夾著一個大螃蟹。

旁邊幾個日本兵哈哈大笑。

吉野和山田也笑了，他們落座。

鍋里的水開了，成了沸騰的米湯。

山田聞著，感慨萬千：“(日語)果然香味撲鼻。吃多少頓也不膩?！彼麖纳砩铣槌鲕姷抖嗽斨?，“吉野君，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聽說小站稻，還是十歲那年隨父母到惠子家做客的時候，那一天，他們家做了香噴噴的米飯招待我們。我高興極了，吃了好多好多，認(rèn)為這是世界上最最好吃的大米。然而，惠子當(dāng)時還健在的祖父告訴我，支那的天津小站產(chǎn)的米才是世上最好吃的米。從那以后，我就立下了一個志愿，有朝一日我長大了，一定要把小站米帶回國去種植、生產(chǎn)，讓天皇陛下，以及所有帝國的子民都能吃上這香味撲鼻的小站米啊！”

吉野：“(日語)正是因為這個，軍部委派官職時，你才選擇了這里，對吧？”

山田點頭，表情嚴(yán)肅地：“(日語)吉野君，讓我們搞到這個秘方，生產(chǎn)出更多更好的小站米，送給天皇陛下，送給所有正在戰(zhàn)場上打仗拼殺的弟兄，送給后方我們的父母兄弟和姐妹，好嗎？拜托了！”他起身微鞠一躬。

吉野也起身鞠躬道：“(日語)為天皇效力，義不容辭！”

山田和吉野同時直起身來，腦袋碰在一起，兩個人略顯尷尬地笑了。

一陣喧鬧聲傳來，葉長青和小蘭被劉繼發(fā)及聞香隊的眾士兵押進(jìn)了周公祠大院。

劉繼發(fā)：“走！快點走，老實點！”

葉長青老實地聽命走著，小蘭則憤怒地反抗著。

山田的目光聚集在小蘭身上。

(升格)小蘭憤怒地反抗著，她的反抗動作顯得她的身材很美……

吉野沖一漢奸一揮手，示意他去了解情況。

漢奸跑過去，很快又跑過來，敬禮并用日語道：“報告太君，他們藏米！”

吉野那兩只像魚泡一般的眼睛瞪了起來。

26.村子里 日

傳來鑼聲和保長喊聲：“所有的人都到周公祠開會嘍！去晚了皇軍要殺頭嘍——”

村民們被一些日偽軍趕出家門。盡管他們不情愿，但在刺刀的逼迫下，只好從命。

27.葉家 日

一日兵和一偽軍沖進(jìn)葉長青家。偽軍沖躺在床上的葉長青爹喊：“老頭，快！起來，到周公祠開會去！”

葉長青爹艱難地說：“開……開嘛會？我實在去不了，讓長青代我去……行嗎？”

偽軍一聽樂了：“讓長青代你？你知道今天這個會干嗎？”

葉長青爹：“干……干嗎？”

偽軍：“告訴你吧，就是殺你兒子葉長青的頭……”

葉長青爹：“啥？你說啥？長青他……咋啦？”他踉踉蹌蹌地下了床，剛走兩步，頭一暈，身子欲倒，忙想抓住什么保持平衡，結(jié)果抓住了日本兵的褲腿。

日本兵和偽軍對望了一眼，日本兵高高地舉起槍托，狠狠地砸下去——

畫面全黑。

28.周公祠大院 日

“走，快走！”隨著日本軍曹和漢奸們一聲聲的呵斥，眾鄉(xiāng)親被趕到院子里，站在一條隔離線外。

院子當(dāng)中的高臺上，葉長青和小蘭分別被捆在兩根柱子上。

葉長青悲傷地看著小蘭：“真想不到，你我剛見面，就落個如此下場……”

小蘭：“長青哥！都怪我，連累了你，連累了俺娘……”

葉長青低著頭，閉上了眼，不再說話，兩行熱淚流下了面頰。

人群中，老孟叔一邊望著臺子上的葉長青，一邊問小機(jī)靈：“機(jī)靈，你良才哥回來了嗎？”

小機(jī)靈搖頭。

老孟叔急了：“這可咋好，這可咋好啊！”他想沖上高臺去，卻被日本兵的刺刀攔住了。

劉繼發(fā)站到了高臺上，啪地向著天空開了一槍，眾人靜了下來。

劉繼發(fā)：“眾鄉(xiāng)親聽著，皇軍早就有令——小站稻歸日軍軍谷公司所有，任何人不得藏匿，私自食用。如有違反，格殺勿論！可你們當(dāng)中就是有人不聽！他們不但偷吃，而且偷藏，罪大惡極！皇軍十分生氣，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今后，誰敢再私藏，偷吃稻米，就和這兩個人是同樣的下場！”沖軍曹一鞠躬，“太君，我說完了。”

軍曹舉起戰(zhàn)刀：“(日語)預(yù)備——”

臺上站著的一排日兵嘩地往槍上上了刺刀。一旁的狼狗狂吠著。

不遠(yuǎn)處，山田和吉野向這里望著。

軍谷公司的日本伍長走到山田和吉野身邊，低語了幾句。山田聽了，微微點頭。

日兵排成一列整齊的隊伍端著刺刀向葉長青和小蘭走來。

葉長青低下了頭：“小蘭，別了，咱們地下再見吧?！?/p>

小蘭喊：“娘——你的仇，小蘭只能等來世再報了！”

百姓群情激奮，有些騷亂。

老孟叔等人老淚縱橫地喊著：“長青，長青啊！一路好走，一路好走啊——”

敵人的機(jī)槍對準(zhǔn)了百姓。

一些日兵用槍托砸著欲往前沖的百姓。

持槍的日軍越走越近了。

葉長青緊閉雙眼。

小蘭怒視著向她走來的日軍。

眼看刺刀就要捅上葉長青和小蘭的胸膛。

突然，山田高喊一聲：“慢——”

葉長青一愣。

小蘭也一愣。

眾人一愣。有的人將捂眼的手松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日軍停下了腳步，將刺刀收回。

軍曹不解地看著。

葉長青把頭漸漸地抬了起來。

山田向臺子走來，吉野望著他。

山田上了高臺，向日兵一擺手，日兵收了刺刀，列隊站好。

山田對劉繼發(fā)命令道：“把他們放了?！?/p>

劉繼發(fā)順嘴答應(yīng)著：“哎——”又不解地，“??？放了？這是唱的哪出啊？”他望望遠(yuǎn)處的吉野，吉野向他點了點頭。

劉繼發(fā)沖手下一揮手：“放了。”

幾個漢奸上前，為葉長青和小蘭松綁。

山田看著小蘭。

(升格)小蘭憤怒地晃動著身子，漢奸好不容易才為她松了綁。反抗的動作顯得小蘭的身材很美……

山田有些看呆了，良久，他才回過神來，沖劉繼發(fā)擺了擺手。

劉繼發(fā)一推葉長青和小蘭：“還愣著干什么？走吧?！?/p>

葉長青不相信地看了劉繼發(fā)一眼，沒有動。

劉繼發(fā)踢了葉長青一腳：“聽見沒有，太君把你們給放了！”說完，他又過來踢小蘭。

小蘭瞪了劉繼發(fā)一眼，他有些膽怯，沒敢再動手，只是低聲道：“臭丫頭，算你命大！”

葉長青和小蘭回到百姓中間。老孟叔一把將葉長青拉到身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著，問：“長青，你沒事吧？”

葉長青疲憊地?fù)u搖頭，剛要說話，就聽臺上又是響亮的一槍。

眾人再次安靜下來。

劉繼發(fā)在臺上喊：“老鄉(xiāng)們！現(xiàn)在，新任小站軍需官，大日本皇軍山田閣下要給大家伙兒訓(xùn)話！大家歡迎！”帶頭鼓起掌來。

眾鄉(xiāng)親無動于衷。

劉繼發(fā)急了：“鼓掌！鼓掌，快鼓掌?。　?/p>

人群中，李萬順用腳猛踢幾個百姓：“鼓掌，快鼓掌！”

一些鄉(xiāng)親被動地稀稀拉拉鼓了兩下掌。

山田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裝出一副偽善的面孔：“小站的鄉(xiāng)親們，這兩個人，偷吃、偷藏小站稻，本來應(yīng)該槍斃。但是，我把他們兩個放了，這是不是就意味著你們今后就可以偷吃偷藏小站稻了呢？不！恰恰相反，這是絕對不允許的！我再重申一遍，小站稻是軍糧，除了大日本皇軍，任何人如膽敢藏匿、偷吃，皇軍是絕對輕饒不了他的！”

群眾望著山田。

山田：“既然如此，那為什么還要放了葉長青呢？這是因為，我了解到，葉長青從不與皇軍作對，在種稻時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積極能干……”

小蘭有些不相信地看了葉長青一眼。

山田：“念其是初犯，所以，大日本皇軍才慈悲為懷，免其一死，但下不為例！”

葉長青聽著。

山田：“鄉(xiāng)親們，大日本皇軍到支那來，是要建立王道樂土，絕不是同你們?yōu)閿?。今后，只要你們聽皇軍的話，不與皇軍作對，做真正的良民，我保證你們每個人都會平安無事?！?/p>

人群里，老孟叔低聲不屑地說：“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山田：“小站米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米！之所以不讓你們吃，是因為你們生產(chǎn)得還不夠！遠(yuǎn)遠(yuǎn)滿足不了帝國軍隊和人民的需要，也就滿足不了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需要！”

吉野聽著。

百姓聽著。

山田：“為了小站米能獲得更大的豐收，為了小站地區(qū)的富裕和幸福，為了能讓你們早一天吃上米，我希望你們和大日本皇軍精誠合作，多多生產(chǎn)稻谷。到那時，就會達(dá)到我的工作目標(biāo)，那就是‘農(nóng)村之友善，增產(chǎn)之指導(dǎo)，人食糧之確?！?！也就是說，只要你們努力生產(chǎn)，你們就會有吃上小站米的那一天……大家都聽明白了嗎？”

百姓不語，劉繼發(fā)等幾個漢奸在人群里亂蹦著：“聽明白了沒有？趕緊表態(tài)！”

有幾個百姓點了點頭：“聽明白了！”

山田滿意地點點頭道：“喲西——散會！”

群眾一哄而散。

葉長青拉著小蘭在混亂的人群里尋找著，一邊找一邊問：“大爺大嬸，見到我爹了嗎？鐵蛋、小機(jī)靈，看見我爹了嗎？”

被問的人紛紛搖頭。

29.葉家 日

葉長青和小蘭走進(jìn)院子就看見躺倒在地的爹，葉長青高喊一聲：“爹——”撲了上去。

葉長青聲淚俱下：“爹——你醒醒，醒醒?。　?/p>

葉長青爹微睜開眼睛，略顯驚訝地：“你……你還活著？”

葉長青跪了下來：“爹！小蘭來啦！”

小蘭：“叔……爹……我是小蘭！”

葉長青爹看看小蘭，嘴唇嚅動了一下，手指著小蘭，又指指葉長青，然后，頭一歪，眼睛永久地閉上了。

葉長青痛苦地?fù)涞降纳砩稀?/p>

30.村口 日

兩座新墳前，葉長青和小蘭戴著孝向墳叩頭。老孟叔和鐵蛋等百姓站在他倆身后，默默致哀。

小蘭叩了一個頭抬起臉，已是淚流滿面：“長青哥，你……你要為爹，還有俺娘報仇啊！”

葉長青聽了這話，不知該說什么好。

小蘭滿懷期望地望著葉長青。

葉長青躲開小蘭的目光，低下頭去。

小蘭驚詫地望著葉長青，徐徐起身。

周良才從紅螃蟹處回來，剛到村口，看到了墳前這一幕悲慘的景象，愣住了。

鐵蛋等人看見周良才，撲了過去：“良才哥，你……你咋才回來呀！”

小機(jī)靈：“出事啦！長青爹，還有小蘭娘，都讓日本人給殺死了！”

周良才一愣：“鬼子是為了啥呀？”

葉長青哭著：“為啥？還能為啥？你干嗎要往那草垛里藏米呀？”

周良才愣住了。

31.村道上 日

葉長青、小蘭以及送葬的鄉(xiāng)親們默默地往回走著。

一個漢奸正在村口的一面墻上刷寫標(biāo)語，標(biāo)語上寫著“農(nóng)村之友善，增產(chǎn)之指導(dǎo)，人食糧之確?！薄?/p>

有幾個百姓被日本兵押著，背著一些稻米走過，氣氛肅殺。

老孟叔：“唉！小蘭哪，這人死不能復(fù)生，你也不要太難過。按說呢，你和長青都還戴著孝，不能結(jié)婚。可這兵荒馬亂的，你在小站又沒有別的親人，就別講究那么多啦。大叔做主，今晚上就給你們倆成了親，你看行嗎？”

小蘭低頭不說話，葉長青期盼地望著她。

小蘭猶豫著。

葉長青的目光由希望變成了失望，他求助地看看周良才，又看看老孟叔。

老孟叔不容分說地：“小蘭，就這么定了啊！”

32.葉家 夜

桌子上放著一些混合面做的飯。小蘭和葉長青面對面地坐著。氣氛有些壓抑。

葉長青燥熱地舐了下嘴唇，身子往小蘭那里湊了湊，小蘭躲開了。

葉長青有些不高興，默默地去收拾碗筷。小蘭從他手里接過碗筷洗了起來。

葉長青猛地從后面抱住了小蘭，想吻她。小蘭拼命地拒絕著，兩個人扭抱在一起。

小蘭使足全身力氣，猛地將葉長青推向一邊。

葉長青沒有防備，被重重地撞到后墻上，墻上掛著的一些東西都被碰掉了。

葉長青：“小蘭，你……你不喜歡我？”

小蘭不語。

葉長青：“你不愿意嫁給我？”

小蘭還是不說話。

葉長青大聲道：“你說呀！是不是？”

小蘭：“長青哥，你聽我說……”

葉長青：“我不要聽，你要是不情愿，你走，你走好了！”

小蘭哭了：“我從沒說過我不情愿，可是我……我有個條件！”

葉長青：“啥條件？你說！”

小蘭望著葉長青，一字一頓地說：“成親之夜，我要吃小站米！”

聽到此話，葉長青傻眼了。

33.山田臥室 夜

山田打開日記本，欲寫日記。然而，他思緒混亂，眼前仿佛閃現(xiàn)出往事……

34.日本山谷 日(閃回)

這里風(fēng)景優(yōu)美，年輕的早稻田大學(xué)學(xué)生山田在追趕同樣年輕美貌的惠子，惠子一邊跑一邊笑，山谷里回蕩著她清脆的笑聲。

山田抓住了惠子，把她往自己的懷里攬?；葑舆厭暝扑呅χ?閃回完)

35.山田臥室 夜

山田回味著，似乎有些燥熱難耐。

36.日本山谷 日(閃回)

惠子邊掙扎著推山田邊咯咯地笑著，突然間，惠子掙扎的身影變成了小蘭的身影……

(升格)小蘭憤怒地晃動著身子，漢奸好不容易才為她松了綁。反抗的動作顯得小蘭的身材很美……(閃回完)

37.山田臥室 夜

山田猛地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又在屋里踱了幾步，突然端起一盆冷水，嘩地倒在了自己的頭上。

38.葉家 夜

小蘭找來兩條粗布床單，搭在一根從屋中間扯起的繩子上，把一間屋分成了兩半。

葉長青把床上的褥子抱下來，掀床單要到屋那邊，被小蘭一把抓住：“你睡炕，我睡地上?！?/p>

葉長青笑了：“那哪能行呢？我火力壯！”說著，到另一邊打地鋪去了。

小蘭又愛又憐地望著葉長青。

小蘭睜大著雙眼，眼前又出現(xiàn)了娘被殺死的那一幕……

葉長青在地鋪上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側(cè)。

小蘭發(fā)出了嚶嚶的哭聲。葉長青起身欲去勸她，可走到床單前，又把腳步停下了。

隔著床單，葉長青遞過去一塊布。

小蘭接過布來，擦了擦紅腫的眼睛，感慨萬千地望著床單那邊。

39.日軍駐小站指揮部 日

幾張鈔票放在葉長青跟前。

山田佯裝沉痛的樣子：“老人家的去世，我的深感悲痛。這些錢，你的拿家里的用。”

葉長青拘謹(jǐn)?shù)卣局骸安弧挥昧耍x謝太君?！?/p>

山田走過來讓葉長青坐下：“葉，你的，不要怕！我的，中國人的朋友，小站人的朋友。我對小站人民的感情非常深厚。當(dāng)年，我的祖父在安東同老盛軍作戰(zhàn)……”

山田下意識地拔出軍刀，用一塊紅布揩著，邊揩邊道：“和一個姓周的小站人一起滾下了懸崖，靠著那個姓周的身上帶著的小站稻，他們倆都活了下來，最后還交上了朋友……”

葉長青回味著山田的話：“姓周的？你該不是說周良才他爺爺吧？好像我爹曾經(jīng)跟我說過，周良才爺爺打仗時抱著一個日本人滾下了山崖……”

山田：“嗯？周良才？他的什么人？”

葉長青：“我的好朋友，和我一起在軍谷公司干苦力。”

山田：“喲西。你、周良才，我的重用。我祖父的故事，你的講給他聽?！?/p>

葉長青點點頭，起身要走：“要是沒別的事，我……我就走了?！?/p>

山田的臉沉了下來，但很快又恢復(fù)了諱莫如深的模樣：“葉桑，你的坐下?！?/p>

葉長青只好又坐下來，忐忑不安地望著山田。

山田：“我今天叫你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我的很想知道，小站米的這么好吃……一定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比方說，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葉長青：“秘方？沒有?！?/p>

山田笑了起來：“葉桑，不要裝糊涂。我的在北京的故宮看到過一個小冊子，那上面說，小站米一直是清宮的貢品，而且有很多奇特的功效。嗯，能治多種疾病，益腎養(yǎng)顏，活血通絡(luò)，十分神奇。還有，小站米有一種奇特的香味……總之，小站米與其他的米有太多太多的不同，這里面肯定有秘方，你的告訴我，我的重重有賞?！?/p>

葉長青：“要是真有秘方，我肯定會告訴你；可要是沒有，我總不能生編硬造一個吧？”

山田有些不高興：“那你的說，為什么別的地方產(chǎn)的米不如這邊的好？”

葉長青：“可能……可能是小站這個地方的水土適合種稻子吧。老輩兒上說，小站的稻種，到了別的地方，怎么種也種不出小站稻；可別的地方的稻種，哪怕質(zhì)量再次，到了小站，也能種出噴噴香的小站稻來。這確實很奇怪?！?/p>

山田琢磨著：“水土？水土……從明天開始，你的，周良才的，還有軍谷公司的苦力，開始對小站稻米的研究。嗯，對了……”

山田一擺手，幾個日本兵抱來一麻袋稻種。

山田的手伸進(jìn)麻袋，取出一些稻種讓葉長青看：“這是大日本國的稻種‘金坊’，你的將它種出小站稻的有。我的大大有賞。”

40.日軍軍谷公司院子里 日

“金坊”稻種放在院當(dāng)中。葉長青、周良才、小機(jī)靈等十多個百姓正站在院當(dāng)中接受山田訓(xùn)話。

山田：“你們的，要盡職盡責(zé)，一切聽葉桑和周桑的指揮。如有消極怠工之事實，統(tǒng)統(tǒng)死啦死啦的！”

眾百姓沒說什么，周良才夸張地說道：“太君，俺們的明白?！?/p>

葉長青不解地看著他。

“喲西！”山田滿意地點點頭，“快快干的！”

周良才：“好嘞。弟兄們，把火點上?！?/p>

眾鄉(xiāng)親一擁而上，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鍋，加滿水，底下點火。老孟叔拉起了風(fēng)箱。

水很快就冒起了熱氣。周良才抱過稻種，嘩地倒進(jìn)水里。

山田一見，抽出軍刀：“你的干什么？”

周良才：“太君，你別誤會，我這是在溫湯浸種。種子這東西，用溫水浸過后，發(fā)芽率大大的，產(chǎn)量高高的！”

山田疑惑地看看伍長。

伍長向山田點點頭。

山田收了軍刀，走過去拍拍周良才的肩膀：“周，你的，大大的良民！你的爺爺，我的爺爺，朋友的。我們的，朋友的！”

周良才也點頭哈腰地道：“對對，太君，我們的，朋友的?！?/p>

山田：“這里的，交給你的，好好干，我的有賞！”說完，山田叫葉長青，“葉桑，我們走！”

山田和葉長青走到門口，山田停下腳步，沖伍長使了個眼色。

伍長會意，啪地一個立正，開始做起監(jiān)工來。

41.河閘附近 黃昏

馬廠減河的河水嘩嘩流著，葉長青和山田在河畔邊走邊說。

葉長青：“這就是馬廠減河。盛軍來了以后，在周盛傳的帶領(lǐng)下，就在這兒把這條馬廠減河挖開，引來了南運河水灌溉，自此就育成了小站米。這南運河的水比那發(fā)咸的海河水可強(qiáng)多了，小站米這么好吃，多虧了它。所以，小站的鄉(xiāng)親們都把這南運河水叫御河水。至于，這御河水里面到底有哪些成分，這，俺們就不懂了。”

山田點點頭，拿出一個量杯，舀了一些運河水，透過陽光仔細(xì)地看著。

瓶子里的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很混濁。

山田把瓶子遞給身后的隨從道：“(日語)拿回去研究！”

隨從啪地一個立正，把瓶子接了過來。

山田繼續(xù)往前走，走了兩步見葉長青沒有跟上來，回頭看去，葉長青正向村子方向深情地望著。不遠(yuǎn)處的樹上，幾只小鳥正嘰嘰喳喳地叫著。

山田皺了皺眉，他的眼前閃現(xiàn)——

(閃回)(升格)小蘭憤怒地晃動著身子，漢奸好不容易才為她松了綁。反抗的動作顯得小蘭的身材很美……(閃回完)

山田：“葉桑，快快的——”

葉長青小跑著追了上來。

山田和葉長青走著。

山田：“葉，你的，和那個姑娘，成親的有？”

葉長青一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半晌，他憂郁地?fù)u了搖頭。

山田不解，葉長青：“小蘭說……成親時，想吃米……”

山田聽了，先是臉色陰沉，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米……呵……米……小站米。葉，你的，好好干的！嗯！”

葉長青聽迷糊了，不知道山田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給米。

42.日軍軍谷公司院子里 日

周良才等人還在用溫湯浸種，日本伍長在一旁坐著看著，不時地打個盹。

周良才看了看伍長，計上心頭，他走過去對伍長道：“太君，你的房間休息，水溫，我的掌握，絕不會出事。”

伍長高興地拍拍周良才肩膀，回他的房間去了。

周良才轉(zhuǎn)身看看苦力們，那十多個苦力也都期待地看著他。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周良才笑了，他悄聲地吩咐著：“鐵蛋，你們幾個去擔(dān)幾擔(dān)涼水放這兒，小機(jī)靈，你去那邊放著風(fēng)。老孟叔，咱們煮他個狗日的！”

幾個人高興地應(yīng)一聲，分頭行動起來。

鐵蛋他們?nèi)?dān)涼水。

老孟叔把風(fēng)箱拉得呼呼地響，水一會兒就冒起了泡。

種子被煮著。

一隅，小機(jī)靈注意地放著風(fēng)。

一鍋種子煮了個七成熟，盛出來又倒進(jìn)去一鍋。

種子被煮著。

伍長打了個呵欠，出了屋，向這邊走來。

小機(jī)靈看見了，將一個小石塊踢到周良才腳下。

周良才做了個手勢，立刻，老孟叔不再拉風(fēng)箱，鐵蛋等人則迅速地把涼水倒入鍋中。

伍長走了過來，大家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干著活。

伍長將半截胳膊放到水里，試了試水溫，滿意地點點頭，坐在椅子上又監(jiān)督起他們干活。

周良才等人一本正經(jīng)地干著活兒，只有當(dāng)他們目光相對的時候，才會心地一笑。

43.日軍軍谷公司院子里 黃昏

黃昏。大家準(zhǔn)備收工。

鐵蛋看見日本隨從拿著那個盛馬廠減河水的量杯走進(jìn)一間屋子，過了一會兒出來走了。

鐵蛋裝作到一邊解手，趁沒人注意，飛快地溜進(jìn)了那間屋子。

44.屋子里 日

房間里放了一些化驗用的儀器，那個量杯放在桌臺上。

鐵蛋迅速將量杯里的水倒掉，然后對著瓶子尿了一泡尿。

那個量杯又被鐵蛋放回原處。

45.葉家院子里 黃昏

小蘭在洗衣服。

葉長青喊著：“小蘭！小蘭——”跑進(jìn)院子，手放在身背后說，“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小蘭看著。

葉長青把背后的手亮出來，原來是一只漂亮的紅脖鳥，它被關(guān)在秸稈扎的籠子里。

葉長青：“費了好大力氣逮的。瞧，好看嗎？”

小蘭驚喜地叫了一聲，上去接過籠子，逗弄著。

但很快，小蘭的臉變得憂郁起來，她打開籠蓋，鳥飛走了。

葉長青一驚，趕緊去抓，可鳥早已飛到天空去了。

葉長青：“小蘭，你干什么？那可是紅脖靛殼，鬧好了，能換頭騾子！”

小蘭嘆了口氣說：“長青哥，你還嫌籠子里的鳥少嗎？”說罷，進(jìn)屋去了。

葉長青愣住了。

46.葉家屋內(nèi) 黃昏

葉長青和小蘭在吃混合面。氣氛有些壓抑。

小蘭吃得很艱難。

葉長青有些歉意地：“我知道你是為啥，小蘭，用不了多長時間，我一定讓你吃上香噴噴的米飯?！?/p>

小蘭搖搖頭，無限悲戚，話里有話地說：“看來，這輩子是不可能了?！?/p>

葉長青：“不，不會。我……我有一身的力氣，我……我是個插秧種稻的好手，我……我會養(yǎng)活咱們?nèi)业?。?/p>

小蘭：“那又咋樣？你就是再會插秧，再會種地，有日本人在，就別想吃上你自己種的稻米……”

葉長青：“我……我看山田那個鬼子跟別的鬼子不大一樣，說不定……對了，你不知道，爹死了，他……他還給我錢呢！”

小蘭一愣：“你要啦？”

葉長青怯怯地說：“沒……沒有?！?/p>

小蘭接過葉長青的碗筷，背過身子，開始刷起碗來。

葉長青：“我來吧?！?/p>

小蘭轉(zhuǎn)過身子時，葉長青看見她滿臉淚痕。

葉長青：“小蘭，你……你咋又哭啦？這樣可不好，會傷身體的。人死不能復(fù)生，咱活著的人還得好好地過下去，是吧？”

小蘭抹抹淚：“長青哥，我想讓你知道，事兒不在吃米本身，而在于啥時候你能成為米的主人。也只有那時候，我才能在眾人面前堂堂正正、理直氣壯、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頓白生生、亮晶晶、香噴噴的米飯。不這樣，你就是把米搞來了，我能吃安生嗎？”

葉長青無語，低下了頭。

小蘭嘆了口氣：“干了一天活，早點休息吧。”

47.葉家屋內(nèi) 夜

夜深了，葉長青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發(fā)出了均勻的鼾聲。

小蘭則睜大眼睛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的眼前再一次閃現(xiàn)出娘被日本人殺死的慘景。

小蘭慢慢地從枕頭底下取出一樣?xùn)|西。

月光下，那個東西閃著寒光——是一把剪刀。

48.日式風(fēng)格的屋內(nèi) 夜

吉野和山田在飲酒。吉野身邊圍著兩個放蕩的軍妓，山田身邊，也陪著一個女人。但由于山田一直正襟危坐，那個女人也不好放肆，只是為其倒酒。

吉野醉意十足地舉杯相邀：“(日語)山田君，你真的以為小站米這么香，是由于水的原因？”

山田：“(日語)水不會是唯一的，但肯定是一個重要原因?！?/p>

吉野：“(日語)我不信，你們這些念過幾本書的學(xué)生，就是愛較真，不就是水嗎？能有什么不同？就像這酒，這女人，其實都是一個味?！北疖娂诵χ螋[著。

山田：“(日語)不一樣，有很大不同?！?/p>

吉野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用手點點山田，走了出去。山田不解地望著他。

49.日軍軍谷公司屋內(nèi) 夜

吉野進(jìn)了放量杯的屋子，一把抓住那個被鐵蛋尿過的量杯。

50.日式風(fēng)格屋內(nèi) 夜

吉野搖搖晃晃地拿著那個量杯進(jìn)屋：“(日語)來，你告訴我，這水，這河，跟別的水，別的河有什么不一樣？”

山田剛要說話，旁邊一個軍妓搶話道：“(日語)這還不明白？山田君的意思是，這個水也像小站米一樣香。”

吉野：“(日語)是嗎？我嘗嘗?！闭f著，他舉起量杯放到嘴邊，輕輕地啜了一口，品著。突然，他猛地將喝下去的“水”吐了出來，將量杯摔個粉碎。

兩個軍妓嚇壞了，望著吉野。

山田也有些愣，望著吉野。

吉野表情突然又有些迷惑，他吧嗒著嘴品著，半天，愣愣地說道：“(日語)你說得很對，這水，天然的肥料！哈哈……”(他的笑聲延續(xù)至下一場)

51.周良才家院子里 夜

院子的石凳周圍，周良才、老孟叔、小機(jī)靈等人剛聽完鐵蛋繪聲繪色的講述，笑得前仰后合。

周良才：“對！我們就這樣跟他們斗，但要注意保護(hù)自己，要有策略。對了，過幾天就要插秧了，老孟叔，你有什么好招沒有？”

老孟叔叼著煙袋鍋吸了一會兒：“好辦！當(dāng)年我給劉繼發(fā)他爺爺種地的時候，只要他不給長工們吃飽飯，我們就給他壓瓜蔓……”

鐵蛋：“壓瓜蔓？”

“嗯。”老孟叔取過一株秧苗，給大家做著示范：根部彎曲，插入地中，待往上拔時，根部自然變直，不留任何痕跡。

鐵蛋從老孟叔手里接過秧苗，學(xué)著他的方法：彎曲根部，插入土地……

52.秧田 日

土地上，軍谷公司苦力在插秧。但周良才、老孟叔、鐵蛋、小機(jī)靈等人插的是壓瓜蔓。

田壟上，站了一排全副武裝的日軍。

53.日軍軍谷公司育秧田 日

葉長青帶幾個人用筐把育好的秧苗挑到秧田。

育秧田的地頭插著一塊寫有“日軍谷公司育秧田”的牌子，牌子自中間分開，一邊寫著“金坊”兩字，一邊寫著“小站稻”三字。

寫有“小站稻”的秧田，秧長得很好。寫有“金坊”的秧田，稀稀疏疏。

葉長青正起著秧，一雙黑皮靴站在他面前。

山田：“葉，你的說，這是為什么？”

葉長青：“我……我不知道?？赡堋赡苁谴笕毡緡牡痉N在中國的土地上不合適吧?！?/p>

山田：“你的說過，什么樣的稻種到了小站都能種出小站稻……”

葉長青：“老輩們都這么說……看來，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山田狐疑地望望葉長青。

葉長青一臉坦然地望著山田。

山田長噓了一口氣，向插秧的地方走去。

54.秧田 日

在一長隊中國苦力的勞作下，一行行的秧插進(jìn)了地里，整齊好看。

山田有些狐疑地看著這些中國苦力。過了一會兒，他邁入稻田，向鐵蛋插的秧走去。

周良才一邊插秧，一邊有些緊張地望著山田。

山田越走離鐵蛋越近。

鐵蛋卻渾然不知。

眼看山田就要到鐵蛋跟前了，周良才突然喊了一聲：“太君——”

山田一愣：“嗯？”

鐵蛋急忙把秧插好。

周良才對山田道：“水的，很冷。太君壟上休息。”

山田沒說話，走到鐵蛋插的秧前，猛地拔出一束秧。

秧插得很標(biāo)準(zhǔn)，不漂，根上有新鮮的泥土。

山田狐疑地看看鐵蛋。

鐵蛋平靜地望著山田。

山田往田壟走，走到地中央突然又拔起一束秧。

(升格)隨著秧苗被拔出，秧苗的根部自然順直，和插的標(biāo)準(zhǔn)秧沒什么兩樣。

山田看不出什么問題，回到田壟上。

周良才松了口氣，繼續(xù)彎腰插起秧來。

葉長青挑著一筐秧走來，看見周良才等人的動作，有所懷疑，便下到田里假裝插秧，實則拔出幾棵秧來看，發(fā)現(xiàn)是壓瓜蔓，大吃一驚。

55.田間地壟 日

休息的哨子響了。日本兵在田那頭，中國苦力們在田這頭休息。

葉長青倒了一杯水遞給周良才：“良才，我……我跟你說句話?！?/p>

周良才和葉長青走到一邊。

葉長青悄聲而又急切地說：“良才，不是我說你，你也忒膽大了，這……這要讓日本人發(fā)現(xiàn)了，是要砍腦袋的！”

周良才：“那又咋樣？你不是讓人家砍過一次了嗎？”

葉長青囁嚅著：“至少，咱別給山田太君找麻煩。這個日本人跟其他日本人不一樣，他救了我的命，還跟你的爺爺是好朋友……”

“好朋友？”周良才嚴(yán)肅起來，“長青啊長青，狼總是要吃人的！你千萬不要讓人家再用黑布蒙上你的眼。我爺爺當(dāng)年是抱著一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鬼子一起滾下了山崖，所幸兩人都沒有摔死。在相依為命的日子里，我爺爺好心拿出自己身上帶的米讓那個日本人一起吃活命?？傻人麄儎偱莱錾狡?，那個小鬼子就拔出刀來，一刀刺死了我爺爺……”

葉長青：“這是真的？”

老孟叔不知何時走來道：“我親眼所見。還有你爹，也看見了。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那個小鬼子早就不知逃哪兒去了?！?/p>

葉長青受到震撼，他看看周良才、老孟叔，喃喃地說：“我爹……”

老孟叔：“看來，你爹和小蘭娘的仇，你都忘啦！”

長青：“我……我沒忘?？伞瓨寳U子在人家手里，咱一個農(nóng)民，能有啥辦法？”

老孟叔：“辦法？辦法多的是，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心思，有沒有這個膽兒！”

小機(jī)靈：“良才哥已經(jīng)帶著我們想出了好多好辦法，比如，馬上就要施肥了，到時候，我們在地里埋個缸，表面上撒一點，剩下的就可以全扔到缸里，還有，等收割的時候，有意不收凈，讓稻穗散落在地里……”

鐵蛋：“打場脫粒的時候，有意不軋凈，留在稻草上?！?/p>

周良才點頭：“說得對，總而言之一句話，什么時候咱們的大蘆莊，只長蘆葦不長稻了，就算是達(dá)到咱的目的了。記住，可千萬不能讓鬼子吃著咱的小站米，去殺咱們中國人哪！”

幾個人期待地看著葉長青。

可是，葉長青到底沒能抬起頭來。

周良才和老孟叔、鐵蛋、小機(jī)靈等人失望了。

來為他們送食物的小蘭看見這一幕，也備感失望。她放下肩上挑的擔(dān)子，轉(zhuǎn)身走了。

56.葉家 夜

葉長青睡著了，發(fā)出了均勻的鼾聲。

躺在床上的小蘭睜大著雙眼，看著自己手里的剪刀，眼里噴出復(fù)仇的火焰。

突然，小蘭起身，把剪刀放入衣服里，開門悄悄地出去了。

57.田間地壟 夜

天空烏云翻滾，電閃雷鳴。一道閃電過后，大雨嘩嘩地下了起來。

雨夜的閃電光亮中，幾個人影用鐵锨鎬頭在田間地壟挖著什么。

幾個人抬著一個依稀看上去像缸之類的東西，將之埋到了剛才挖坑的地方。

又埋了一個缸在坑里……

一切就緒，周良才向大家揮了揮手，大家迅速散去。

周良才看大家都走了，自己向另一方向跑去。

58.村口 夜

雨漸漸停了，月牙露了出來。

聞香隊從村子里出來，在軍曹的帶領(lǐng)下四處游蕩著。

劉繼發(fā)：“太君，這剛下了雨，路滑，要不，咱今天就別出去了？”

一個漢奸：“就是，殺了那幾個以后，現(xiàn)在誰還敢私藏稻米?。俊?/p>

日本軍曹軍刀一揮，劉繼發(fā)和眾漢奸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出了村子。

59.紅螃蟹駐地 夜

紅螃蟹問坐在他對面的周良才：“周先生，今天怎么沒給紅某帶米來啊？”

周良才：“我就是給你帶得再多，也不夠你這么多人馬幾天吃的，所以，要想長治久安，還得松香抹弓子——定好了調(diào)咱們接著彈(談)?！?/p>

紅螃蟹：“要是談不攏呢？”

周良才：“我不大相信紅爺是個不明事理的人?！?/p>

紅螃蟹：“你就這么肯定？”

周良才：“一般情況下，我看人從來不走眼，更何況，日本人來之前和來之后，紅爺?shù)乃魉鶠?，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呢?！?/p>

紅螃蟹：“就怕這回讓你失望了?！?/p>

周良才剛想說話，紅螃蟹一擺手，打斷了他：“罷了，話總說透就沒意思了。來人哪，既然周先生沒能帶大米來，那就讓我們做一頓香噴噴的米飯來招待周先生吧?！?/p>

話音剛落，似乎早有準(zhǔn)備的幾個土匪馬弁端上來一鍋還冒著熱氣剛剛蒸熟的大米。

望著大米，周良才愣住了。他看看紅螃蟹，紅螃蟹也正諱莫如深地望著他。

60.衛(wèi)津河 夜

一個小劃子在水里劃著，劃船的是二五眼，坐在劃子中央的是李萬順。

李萬順：“你們紅爺還算夠意思，屬于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的那一類?！?/p>

二五眼：“那是，那是。哎，等回頭我們投誠了，你得給我弄個官做?！?/p>

李萬順：“光說投誠投誠，到底嘛時候能投誠?。俊?/p>

二五眼：“別著急，快啦，這就快啦！”

61.田野 夜

聞香隊的隊員們一個個坐在了田埂上，紛紛磕起了鞋子上沾著的厚泥。

漢奸甲：“累死了累死了，這泥少說也得有七八斤?！?/p>

漢奸乙：“唉，可惜了我的這雙勸業(yè)場買的鞋??！還是太君好，人家的皮靴見泥就掉了?！?/p>

劉繼發(fā)：“行了行了，少說兩句，待會兒再轉(zhuǎn)兩圈，就都回去睡覺吧。”

漢奸甲沮喪地說：“啊，還要轉(zhuǎn)啊！”一下躺在了田埂上，“我可真是一點勁兒也沒有了?！?/p>

漢奸乙：“我的兩個眼皮子早就開始打架了。老這么耗誰能受得了?。俊?/p>

日本軍曹精神十足地走過來：“劉桑，他們在說什么？”

劉繼發(fā)卑躬屈膝地回道：“報告太君，他們說，稍休息一下就接著轉(zhuǎn)。”

軍曹：“喲西，快快的！”他一回頭，依稀看見前邊有個女子的身影閃現(xiàn)。

軍曹一愣，抽出戰(zhàn)刀：“情況的有！”

眾漢奸警覺起來。劉繼發(fā)四處踅摸著：“哪里？哪里？”

軍曹瞪大眼睛看著。

樹底下一個女子由蹲而起。

軍曹一見樂了，把軍刀插回刀鞘：“花姑娘的！”

說著，軍曹就要追上去，回頭一看，漢奸們也跟在他身后走著，急了，一指相反的方向：“你們的，那邊的干活！”

劉繼發(fā)：“對對對！弟兄們，跟我到那邊看看！”

眾漢奸聽話地往相反方向去了。軍曹則一步步地向那個女子追去。

那女子總是忽隱忽現(xiàn)。眼看軍曹追上了，一眨眼，她卻又不見了。

終于追上那女子了，軍曹向前一撲，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小蘭從他身后出現(xiàn)，猛地騎到軍曹的脖子上，掏出懷里的剪刀就要刺去。

軍曹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反把小蘭摔倒在地。

小蘭不服輸?shù)孛偷嘏榔?，又舉剪刀向軍曹刺去。軍曹再一次將她打翻在地。

剪刀脫出小蘭的手飛了出去。

軍曹惡狠狠地一步步向小蘭逼來。

突然，一個矯健的身影飛起一腳，將軍曹踢向一邊。

軍曹一愣，急忙迎戰(zhàn)來人。

來人一陣旋風(fēng)腿，把軍曹打得不知東南西北，痛得嗷嗷亂叫，像是愉悅的呻吟。

漢奸甲聽見了日本軍曹的叫聲，罵道：“不知誰家媳婦又遭殃了?！?/p>

劉繼發(fā)沖軍曹的聲音方向喊：“太君，咋樣?。俊?/p>

漢奸乙：“還用問嗎？”

幾個漢奸淫邪地笑了起來。

62.田野深處 夜

那個身影將軍曹打倒在地，抽出戰(zhàn)刀，剛要砍下去。

小蘭：“慢著，我來！”

刀扔給小蘭。

小蘭接刀在手，怒視著躺在地上的軍曹，舉刀猛扎下去……

小蘭把刀一扔，撲通跪下：“娘，女兒我給您報仇了！”

那個身影轉(zhuǎn)過臉來看著她，小蘭：“良才大哥！”

小蘭剛要給周良才跪下，周良才一把將她按倒在地，捂住了她的嘴：“噓——”

小蘭一驚，聽見劉繼發(fā)和聞香隊的隊員們的議論聲傳來。

漢奸甲的畫外音：“咋這會兒沒動靜了？”

漢奸乙的畫外音：“是不是完事了？”

漢奸丙的畫外音：“我看像，我了解小野太君，他也就能堅持這么會兒?！?/p>

幾個漢奸嘿嘿地笑了起來。

劉繼發(fā)猛地給了漢奸甲一個響亮的耳光：“笑，還笑，會不會出啥事啦？”

漢奸甲捂臉道：“能出啥事??？”

劉繼發(fā)：“那咋一點聲也沒啦，快，過去看看?！?/p>

漢奸甲只好起身，走了兩步又跑回來：“隊長，咱……咱一塊兒去行嗎？”

漢奸乙：“少廢話！隊長讓你一人去就一人去，人多了太君不嫌煩?。俊?/p>

漢奸甲只好起身去找，一邊找一邊喊：“太君！你在哪兒呢？出點聲給指個路啊……”

周良才和小蘭一起將軍曹的尸體拖到了一個溝里，弄了一些草遮蓋起來。

漢奸甲越來越近了，周良才和小蘭大氣不敢出地匍匐在稻草旁。

沒有回音，漢奸甲嘀咕了一句：“小日本兒到哪兒去了嘛？”他走過軍曹尸體所在的地方，向另一方向去了。

周良才和小蘭長噓了一口氣。周良才低聲而嚴(yán)厲地說：“太冒失了！快回家把衣服換了，把臉洗了，聽見啦？”

小蘭點點頭，看了周良才一眼，鉆入夜色中。

周良才見小蘭跑遠(yuǎn)了，又扯了些草蓋了蓋軍曹的尸體，轉(zhuǎn)身也跑了。

63.葉長青家 拂曉

小蘭渾身是泥地進(jìn)了家，剛剛起床的葉長青驚愕地望著她，剛點上蠟燭，就被小蘭一口氣吹滅了。

葉長青：“這么早，你上哪兒了？咋渾身都是泥啊？”

小蘭：“出去倒尿盆，不小心摔了一跤?！?/p>

葉長青：“沒摔壞吧？快，把衣服換下來，我去洗了它?！?/p>

小蘭：“不用，回頭我自己洗?！弊叩胶熥雍竺鎿Q衣服。

葉長青又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地矛盾了半天，走到爐灶邊準(zhǔn)備燒火做飯。

小蘭換好了衣服，過來幫葉長青。

水開了，一捧混合面倒入了鍋中。

葉長青：“這混合面，還吃得慣吧？”

小蘭：“吃得慣吃不慣不都得吃嗎？”

葉長青語塞，只好轉(zhuǎn)移了話題：“哎，對了，秧出苗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蘭搖搖頭。

葉長青：“去看看吧，一片翠綠，像是鋪了一層地毯一樣，特好看……”

小蘭：“秧長得再好，能是你的嗎？”

葉長青：“小蘭，我覺著只要我們好好干，日本人早晚會給我們米吃的。”

小蘭：“早晚是什么時候？是你老死的時候還是我老死的時候？”

葉長青：“小蘭……”

小蘭：“長青哥，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做這種夢？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像……像……”

葉長青：“像什么？”

小蘭：“你心里明白?！?/p>

葉長青望著小蘭，突然看見了她臉上尚未擦凈的一點血跡，一愣：“小蘭，你跟我說實話，到底干啥去啦？”

小蘭：“娘今天可以閉眼了?！?/p>

聽了這話，葉長青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64.田間地壟 日

天空晴朗，一輛日軍卡車開來，向小站的農(nóng)民發(fā)放日本產(chǎn)的肥田粉。

葉長青顫抖著手去領(lǐng)肥田粉，結(jié)果，肥田粉剛到肩膀上，他就摔倒了。

山田走過來：“葉桑，你沒事吧？”

葉長青：“沒……沒事，我今天……有點……有點打擺子，涼……涼著了?！?/p>

山田：“哦，你的地頭休息，活的，他們干的。”

葉長青：“是……是……”他低著頭，躲到山田后面，渾身依舊不住地亂顫。

周良才、老孟叔、鐵蛋、小機(jī)靈等領(lǐng)了肥田粉，將之搬運到自己所屬的田間地頭。

在日偽軍的監(jiān)督下，小站的農(nóng)民們開始往稻田里施肥田粉。

發(fā)到農(nóng)民手里的肥田粉，只是很少很少一部分撒在了地里，大部分則倒進(jìn)了預(yù)先埋在地下的水缸里。

65.田野地溝里 日

軍曹的尸體終于被聞香隊的隊員給找了出來。

劉繼發(fā)傻了眼，當(dāng)即哭了出來：“太君啊，這是咋說的？你醒醒，你醒醒?。“盐业哪锇?，你這一死可要了我們的命喲！”

其他幾個隊員也都哭喪著臉。

劉繼發(fā)哭了一會兒，突然不哭了，舉起槍，沖著軍曹的尸體砰砰就是幾槍。

軍曹的尸體被打出了好幾個槍眼。

漢奸甲一愣：“隊長，你……你這是干啥？”

劉繼發(fā)不說話，拿起槍來，咬緊牙關(guān)，閉住眼睛，顫抖著右手，沖著自己的左胳膊打了一槍。槍聲響過，劉繼發(fā)的胳膊流出了血。

劉繼發(fā)疼得哎呀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上的汗珠下來了。

隊員們明白了，他們拿起槍，也紛紛往自己的胳膊或腿上打起槍來。

一槍，又是一槍，接著便是鬼哭狼嚎的聲音。

漢奸甲怯怯地：“隊長，我……我抬尸，不打行嗎？”

劉繼發(fā)憤怒地給了漢奸甲重重的一巴掌。

66.田間地壟 日

山田望著眾農(nóng)民在施肥，問身后的葉長青：“葉桑，你的估計，每畝多少小站稻的有？”

葉長青：“我……我不知道……”

山田一瞪眼：“嗯？”

葉長青慌了，忙喊：“報告太君，大概……能產(chǎn)兩百斤?！?/p>

山田的臉色沉了下來。

葉長青嚇得再次癱倒：“太君，太君，這不關(guān)我的事，不關(guān)我的事?。　?/p>

山田一愣：“葉桑，你在說什么？”

葉長青清醒過來：“哦，對不起，太君，我在說胡話?！?/p>

山田皺了皺眉，不再理葉長青。

稻田里，小機(jī)靈一邊往缸里倒著肥田粉一邊和鐵蛋小聲說話。

小機(jī)靈：“良才哥說，過些日子雨季到來，衛(wèi)津河水暴漲的時候，瞅個冷子把大堤扒了，讓水把稻田的秧全沖走。日本人想吃米，哼……”

鐵蛋：“行，這個任務(wù)交給我了！”

小機(jī)靈：“你一個人哪行？我得跟你一起干。”

鐵蛋：“就你，長得跟個麻稈似的，弄得動嗎？”

小機(jī)靈：“小瞧人，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再說吧。”他邊說邊把一袋肥田粉往缸里倒。

由于小機(jī)靈遲遲沒有換位置，將一袋肥田粉倒在了一個地方，引起了站在田間地頭的山田的注意。

山田下了稻田，向小機(jī)靈和鐵蛋的田地走來。

鐵蛋注意到了，緊張地：“不好。山田往這邊來了。”

小機(jī)靈卻毫不畏懼地：“沒事，瞧我的?！闭f著，繼續(xù)往缸里倒肥田粉。

山田離小機(jī)靈越來越近了。

小機(jī)靈猛地抖了抖肥田粉的袋，立刻，肥料的粉末順風(fēng)飄向山田。山田趕緊閉了眼睛，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不禁后退了兩步。

這時，遠(yuǎn)處傳來了劉繼發(fā)鬼哭狼嚎的喊聲：“太君——太君哪，可不得了啦！”

山田循聲望去，看見劉繼發(fā)等人一瘸一拐地抬著軍曹的尸體向這里走來。

葉長青大駭。

吉野：“出了什么事？”

劉繼發(fā)：“太君，不好啦，出大事啦！昨晚上，聞香隊……和八路碰上了，小野太君他……他身先士卒，英勇作戰(zhàn)，結(jié)果……太君，太君啊，我們有罪……我們有罪，我們沒能保護(hù)好大日本皇軍哪……”

葉長青一邊聽，表情一邊急劇地變化著，先是害怕，后是坦然，繼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甚至笑了起來，面色也舒展了。他望望周良才。

周良才向葉長青擠了擠眼。

葉長青沖山田喊：“太君，我……我好了，我下地施肥去了。”

山田沒理葉長青，他的注意力全在劉繼發(fā)這邊。

葉長青扛起一袋肥田粉下了田，路過一個缸時，也往里倒了一點。周良才看見這一幕，笑了。

吉野問劉繼發(fā)：“八路？你說你們碰見了八路？是游擊隊還是正規(guī)軍？”

劉繼發(fā)：“正規(guī)軍，絕對是正規(guī)軍，好幾百人。還……還有番號呢！”

吉野：“那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劉繼發(fā)：“哪兒也沒去，好像就在附近駐扎下來了?！?/p>

山田：“你說什么？八路的在附近駐扎下來了？”

劉繼發(fā)：“沒錯，我琢磨著，沒準(zhǔn)兒他們是沖著咱庫里的糧食來的，這青黃不接的時候，八路也缺糧??！太君，聽我的，還是趕緊想辦法把那些東西運走吧，那東西不能留，留久了可就是個禍害??！”他一動胳膊，不禁疼得一咧嘴，殷殷鮮血滲了出來。

山田和吉野互望一眼。

山田：“劉桑，傷口的，快去包扎?！?/p>

劉繼發(fā)高興地：“哎——”扔下軍曹的尸體就跑，跑了兩步又覺著不對勁，趕緊回來，又和漢奸甲一起把軍曹的尸體抬了起來。

67.日軍小站倉庫 日

糧倉的倉門打開了，里面是堆得滿滿的成麻袋成麻袋的稻米。

山田走上前，拿軍刀在麻袋上劃開一個小口，麻袋里的大米嘩地流了出來。

山田抓起一把米，放在手里，透過陽光看著。

晶瑩的、閃爍著光澤的大米……

68.蘆葦密布的衛(wèi)津河 夜

一個小劃子劃向蘆葦深處。

艄公一聲呼哨，二五眼從蘆葦叢中露出一個腦袋，對小劃子上的周良才道：“周先生，您來了，請?！?/p>

周良才跳上葦岸：“請——”

69.紅螃蟹駐地 夜

一個土匪馬弁給周良才上茶。

紅螃蟹：“照你剛才所說，日本人此次應(yīng)該是重兵押運，那我們?nèi)?，豈不是拿雞蛋去碰石頭嗎？”

周良才來到紅螃蟹桌上鋪著的一張地圖前，指著一個地方：“我已經(jīng)看過了，小站到塘沽，數(shù)梁家溝這一段河道最狹窄，我們可以在這兒設(shè)下埋伏，下一些網(wǎng)網(wǎng)住日軍的機(jī)動船。然后，在岸上人的配合下，找?guī)讉€水性好的下到河底，把敵人的船底鉆出洞來，這一船的糧食就休想運出小站?！?/p>

紅螃蟹：“你的意思是，寧可讓米淹到水里，也不給他們？”

周良才：“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p>

紅螃蟹：“行，就這么辦吧。你的隊伍加上我的隊伍，咱們打上他一個漂亮的聯(lián)手仗！”

周良才：“好，時間緊迫，你趕緊準(zhǔn)備一下。我也得趕緊去忙我的，要跟縣大隊區(qū)小隊協(xié)同作戰(zhàn)，還有好多事得去做呢?！?/p>

紅螃蟹：“不送。保重?！?/p>

周良才：“保重。”

周良才和紅螃蟹互相拱手，周良才走了。

紅螃蟹一直目送著周良才的背影消失，這才一擺手，二五眼湊上前來。

紅螃蟹：“請大買主?！?/p>

李萬順大搖大擺地坐上了剛才周良才坐的椅子上。

李萬順：“怎么這么半天才叫我呀？我在后院都快睡著了?！闭f著，將一個清單放在了桌子上，又扔過來幾根金條，“這是來時備的貨，讓你的手下去清點吧?！?/p>

紅螃蟹看著清單。

李萬順：“咋樣？夠豐厚吧？”

紅螃蟹把李萬順拉到地圖前：“回去告訴吉野太君，當(dāng)運糧的船隊走到這兒的時候，一定要小心翻船??！”

李萬順聽了愣愣地道：“這……這算嘛？”

紅螃蟹：“咱們祖輩上傳下來句老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沒聽說過嗎？”

李萬順笑了。

70.碼頭 日

停著一艘拖輪的船舷上插著太陽旗，后面拉著四五個對槽。

軍谷公司的中國苦力們，在日軍的長槍逼迫和吆喝下，正將糧倉里的糧食往對槽上搬運。他們踩著一個顫悠悠的木板，背著沉重的麻袋，把米運進(jìn)對槽的艙里。

劉繼發(fā)的胳膊吊著繃帶，在一旁嚷個不停：“都給我麻利著點，我可告訴你們，這些米全是送給大日本天皇的，誰要是不小心給我掉河里了，你的小命也就該玩完了！”

山田和吉野威嚴(yán)地站立在岸邊，嚴(yán)厲地監(jiān)視著每一個人。

一個日軍走來，沖山田和吉野耳語了幾句。山田臉色頓變，他沖劉繼發(fā)喊了一聲：“劉的——”

劉繼發(fā)連忙屁顛屁顛地跟上山田。

周良才一邊扛米一邊望著山田和劉繼發(fā)遠(yuǎn)去的背影，思考著。

71.日軍軍谷公司示范田 日

衛(wèi)津河大堤被扒開了一個口子，地里種的秧苗基本上全被水給沖跑了，只剩下很少的秧，在水田里歪七扭八地躺倒著。

幾個偽軍正在拼命地堵大堤的口子。

山田、吉野和劉繼發(fā)等人走來。

吉野見此慘狀，一把抓住劉繼發(fā)的脖領(lǐng)子：“你的說，是誰干的？”

劉繼發(fā)：“這還用問嗎？八路，一定是八路干的！”

吉野一瞪眼，抽出戰(zhàn)刀：“八路的，什么時候干的？”

劉繼發(fā)嚇壞了：“這……這……這也可能不是八路干的，八路要干也不會這么干。太君，我的想想……我的想想……我明白了，一定是他干的！”

吉野：“誰？”

劉繼發(fā)：“還能是誰？葉長青唄！”

山田：“葉長青？”

劉繼發(fā)：“不是他還能是誰?。刻?，我們中國有句俗語，叫會叫的狗不咬，咬人的狗不叫，你別看葉長青整天不哼不哈的，裝得比誰都溫順，可實際上，數(shù)他最蔫壞！他爹，他老婆的娘，可都是死在咱們的刀下啊！他能不懷恨在心嗎？實話說吧，那天晚上，小野太君……

山田一愣：“小野太君？”

劉繼發(fā)意識到自己說漏了，連忙改口：“啊，前些天有一個晚上，小野太君不是領(lǐng)著我們把他老婆的媽給殺死了嗎？怎么您忘了？”

山田思索著。

劉繼發(fā)：“所以說，葉長青這小子從一開始就在糊弄我們。太君，我祖上也是種稻米的，只聽說過什么樣的種子到了小站都能種出香噴噴的稻米，哪有大日本皇軍的優(yōu)良稻種給種成這樣的道理啊？”

山田長噓一口氣。

地里有幾個日本兵喊山田和吉野過去。

吉野和山田來到稻田，看見了地里埋著的缸，以及藏匿在里面的肥田粉。

山田猛地把軍刀抽了出來。

72.碼頭 黃昏

山田等人怒氣沖天地走進(jìn)碼頭。

山田喊：“葉桑！”

葉長青嚇得腿一顫，肩上的糧包滑落下來，掉落到了河水里。他趕緊去撈，然而，哪還能撈得上來？

劉繼發(fā)：“太君，看見了吧？我說得沒錯吧？這就叫做賊心虛！”

葉長青膽戰(zhàn)心驚地向山田走來。

山田的手向腰部的軍刀慢慢摸去。

葉長青注意到了山田的殺氣，更加害怕。

周良才等人關(guān)注地望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葉長青走著。

山田用一種仇恨的目光望著葉長青。

葉長青走著。

山田臉上的表情急劇變化著。

山田的手一直按在軍刀處。

葉長青走到了山田跟前：“太君，您……您有什么吩咐？”

山田恢復(fù)了平靜的表情，他向日本伍長伸過手去，嘴里說了一句日語。

過了一會兒，伍長拿了一個小口袋走過來，遞給葉長青。

葉長青不解地打開口袋看。

小口袋里是雪白的小站米。

葉長青不解地看著山田。

山田拍拍葉長青的肩膀：“你的，干得不錯，回家，今晚成親的，我的有賞。”

劉繼發(fā)愣了。

吉野也愣了。

葉長青拿著口袋，半天才醒過味來，拿著袋子就往家跑，跑了兩步又停下來，向山田鞠了一個躬：“謝謝太君！謝謝太君！”

山田大度地?fù)]揮手，葉長青跑了。劉繼發(fā)剛想說什么，山田用手勢阻止了他。

周良才不解地望著山田，揣度著……

73.田埂上 黃昏

幸福地奔跑著的葉長青。

葉長青穿過田野，跑過樹林，跑過村口……

74.葉家 黃昏

葉長青高喊著：“小蘭！小蘭——”猛地推開家門。

小蘭漠然地迎出來。

葉長青把口袋打開。

小蘭驚叫一聲：“米！小站米！長青哥！你……你是咋搞到的？”

葉長青：“我——”

小蘭興奮地打斷了葉長青：“你一定是冒了很大的風(fēng)險……長青哥，我真高興，你變了……你終于變了！”

葉長青深情地望著小蘭：“小蘭，米搞到了，咱們……成親吧?！?/p>

小蘭羞澀地點點頭：“嗯?！?/p>

75.碼頭 夜

汽笛一聲長鳴，運“米”的拖輪和對槽啟航了。每一個對槽的艙上都蓋著厚厚的帆布。

76.葉家 夜

小蘭把橫在屋中間的床單取下。

小蘭點起兩支大紅蠟燭，頓時，屋子里一片溫馨。

小蘭往窗戶上貼了一個鴛鴦戲水的剪紙。

小蘭坐在鏡前理著云鬢，輕描細(xì)眉。

小蘭用細(xì)繩為自己“開臉”。

小蘭化好妝了，她裊裊婷婷走向看呆了的葉長青。

小蘭和葉長青拜天地，拜爹、娘的牌位，然后對拜。

小蘭激動地望著葉長青：“長青哥，做米飯吧……”

葉長青：“嗯，我去點火?！?/p>

小蘭：“我來燒水?！?/p>

兩個人興奮地對望一眼。

火點著了，火光映著小蘭和葉長青幸福的笑臉。

小蘭拉風(fēng)箱，葉長青把米下鍋。

米在鍋里沸騰著。

小蘭聞了聞：“真香！娘活著的時候常說，這輩子吃了小站稻，就是死，也沒啥可遺憾的了?！?/p>

葉長青笑著說：“可以撤火了?！?/p>

小蘭撤了火。

葉長青揭開鍋蓋，盛了一碗白花花的米飯端到小蘭面前：“小蘭，吃吧！”

小蘭幸福地看了葉長青一眼，接過碗來，剛要動筷，屋門咣地被推開了，山田率倆日本兵闖了進(jìn)來。

小蘭手里的碗掉在地上……

77.海河 夜

那個運“米”的拖輪和對槽在海河中緩緩前行，每一個對槽的艙上蓋著厚厚的帆布。

離前面狹窄的河道不遠(yuǎn)了，突然，拖輪艙頭的帆布被掀開了一個小縫，從里面探出了機(jī)關(guān)槍的槍口……

78.岸上林中小道 夜

吉野率領(lǐng)小股日偽軍部隊在急行軍。

吉野對一個偽軍首領(lǐng)說：“目標(biāo)梁家溝，悄悄地包抄，打槍地不要?！?/p>

偽軍：“明白！”

79.葉長青家 夜

山田走到灶前掀起鍋蓋看了看：“葉，你的私藏小站稻，死啦死啦的?！闭f著，他一揮手，日本兵上前架著葉長青就走。

葉長青喊叫著：“啥？太君！這米，是你給我的呀！太君，我沒有私藏小站稻！”

葉長青被日本兵拖出了院子。

小蘭高喊著:”長青哥——”欲追上去，山田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小蘭摔倒在墻角。

山田淫笑著看著小蘭，一步步地走近她。

小蘭憤怒地瞪著山田。

山田猛地伸手，將小蘭的上衣扯破。

小蘭猛咬山田一口。山田疼壞了，捂著手來回打轉(zhuǎn)。

小蘭趁機(jī)跑去枕頭下摸著剪刀，刺向山田。

山田一閃，小蘭撲了一個空。小蘭反手一刺，山田用胳膊一擋，剪刀刺中了他。

山田急了，掏出手槍對著小蘭扣動了扳機(jī)。

小蘭一捂胸口，鮮血涌了出來，她停頓了一下，仍然勇敢地繼續(xù)拿剪刀刺向山田。

山田的槍聲再次響了……

80.村路 夜

葉長青被日本人架著走著，他掙扎著：“我沒有私藏米！我的米是山田太君給的……”

兩個日本兵不容分說，對葉長青一通亂揍，把他打得昏死過去，將他架到一面墻上，舉起長槍就要扣動扳機(jī)。

仿佛聽見小蘭的一聲慘叫，葉長青猛然清醒過來，一躍而起，一腳踢倒一個日兵，奪過另一個日兵的刺刀，干凈利索地結(jié)果了這兩個日兵，然后快速向自己家跑去。

81.葉家 夜

葉長青跑到家里，悲憤地看見家里一片混亂，地上撒滿了小站米。小蘭躺倒在地，衣服凌亂，胸部汩汩地冒著鮮血。

葉長青呆住了。他一步步地走向小蘭，輕輕地將她抱起，呼喚著她的名字：“小蘭！你醒醒！小蘭，你醒醒啊——”

小蘭微微睜開了雙目，迷惘地看著葉長青，喃喃地吐出了她生命的最后幾個字：“去……去找良才大哥……”

葉長青悲痛欲絕地大叫著：“小蘭——”

一陣槍聲逼近，葉長青悲憤地扯下床單,蓋住小蘭的尸體，然后迅速跑到后院。

一些日偽軍追來，子彈紛紛打在葉長青周圍。葉長青跳上墻頭，栽了下去。

82.梁家溝附近 夜

吉野率領(lǐng)小股日偽軍部隊來到這里。

吉野問偽軍首領(lǐng)：“(日語)怎么樣？”

偽軍首領(lǐng)低聲說：“果然有埋伏，您瞧！”

吉野拿望遠(yuǎn)鏡望去——不遠(yuǎn)處的草叢及森林中，一些蓑帽在晃動。

吉野拿望遠(yuǎn)鏡又向河道望去——不遠(yuǎn)處，運“米”的拖輪和對槽緩緩駛來。

吉野笑了，抽出軍刀。日軍部隊馬上準(zhǔn)備戰(zhàn)斗。

運“米”的拖輪和對槽上的帆布也掀開了，船上的荷槍實彈的日偽軍也將槍炮對準(zhǔn)了那片森林。

吉野軍刀一揮：“(日語)打！”

船上的日軍軍官也軍刀一揮：“(日語)打！”

船上的和岸上的日軍部隊眾槍齊發(fā)。

小鋼炮、子彈呼嘯著準(zhǔn)確地打向那片森林，那個“有埋伏”的地方卻沒有什么動靜。

吉野一擺手。

船上的日軍指揮官一擺手。

日軍的槍炮聲停了。

小股日軍小心翼翼地來到了那片森林。

一個日軍士兵用刺刀挑起一個蓑帽，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一根竹竿撐起的假人。

83.野外小道 夜

紅螃蟹的隊伍和周良才率領(lǐng)的縣大隊、區(qū)小隊勝利地會師了。

八路軍政委和紅螃蟹握手：“你真是足智多謀?。　?/p>

紅螃蟹：“我哪有那本事啊，這全是周先生教的招兒。自打上回我的那個副手死了以后，周先生就不斷對我講，莽莽撞撞地跟日本人硬拼肯定不行，必須得智取?！?/p>

二五眼：“哎，爺，后來你是咋想通要跟八路的？”

紅螃蟹：“這還不明白？日本人送來的米只能吃上一陣，可八路帶著咱卻能永飽口福。”

周良才走過來：“紅螃蟹，從今天開始，我應(yīng)該叫你同志了?！?/p>

紅螃蟹：“別說，這猛地一叫還真有點不習(xí)慣。要不，還叫我紅爺？”

眾人笑了。

八路軍干部甲：“哎，紅螃蟹，加入革命隊伍了，有什么表示沒有??？”

二五眼：“有，當(dāng)然有。(把一些槍械抱了過來)這些，夠嗎？”

八路軍政委：“太好了！縣大隊和區(qū)小隊正缺精良的武器呢。(命令身邊的戰(zhàn)士)快把武器發(fā)給大家，要抓緊時間，等敵人回過味兒來，咱們就失去良機(jī)啦?！?/p>

戰(zhàn)士應(yīng)聲發(fā)槍。

一個人領(lǐng)走了一桿槍，又一個人領(lǐng)走了一桿槍，再一個人領(lǐng)走了一桿槍。當(dāng)?shù)谒陌褬尡蝗祟I(lǐng)走的時候，周良才發(fā)現(xiàn)領(lǐng)這桿槍的是葉長青。

周良才：“長青？”

葉長青：“良才，我……小蘭她……”

周良才：“啥也別說了?！卑褬審娜~長青手里接過來，“來，我教你打槍！”

84.碼頭 日

幾個人向這里走來，正在站崗的日軍士兵一見，將槍對準(zhǔn)了他們。

哨兵：“什么人？”

李萬順：“我是李萬順?？烊蟾嫔教锾?，就說紅螃蟹的人來歸順了?！?/p>

哨兵離去。過了一會兒，劉繼發(fā)出現(xiàn)在碼頭入口。

劉繼發(fā)：“不是說明天歸順嗎？咋提前啦？”

紅螃蟹：“請報告山田太君，我出賣了八路，怕引起他們的報復(fù)，就帶弟兄們提前找靠山來了。”

碼頭的柵欄門開了，山田和劉繼發(fā)等人從里面走出。

山田毫無戒備之心地走向紅螃蟹，伸出雙臂：“啊，紅螃蟹，我的……”

就在這個時候，李萬順突然掙脫了紅螃蟹等人的束縛，一邊向碼頭里面跑，一邊高喊著：“太君，這是個陰……”

“謀”字還未出口，紅螃蟹手起槍落，將李萬順擊斃。

山田大驚，趕緊往回跑，邊跑邊喊：“(日語)射擊！射擊——”

碼頭上日軍的各個火力點立刻吐出了火舌。

我軍戰(zhàn)士立刻反擊。

山田趁亂躲到一處掩體，掏出手槍與我軍戰(zhàn)士對抗。

紅螃蟹拿雙槍，左右開弓，先打滅了敵探照燈，又消滅了幾個掩體里的敵人。

武工隊員更是奮勇當(dāng)先地邊打邊沖，槍口也都吐出了憤怒的火焰。

一些沒有武器的戰(zhàn)士拿大刀、長矛，和為數(shù)不多的日軍展開了肉搏戰(zhàn)。

武工隊的政委槍法很準(zhǔn)，一個個日兵被他擊斃。

一名武工隊員用一桿長槍打著，打得紅了眼。

周良才用長槍不斷射擊，打死了好幾個日軍。

葉長青沒有開槍的經(jīng)驗，總是打不出子彈，正當(dāng)他費力琢磨的時候，劉繼發(fā)把槍口對準(zhǔn)了他。

葉長青不經(jīng)意間扣動了扳機(jī)，劉繼發(fā)應(yīng)聲倒地。

二五眼向敵人的一個掩體扔出一顆手雷，掩體爆炸。

葉長青一槍槍地打著，打出了氣勢，打出了憤怒。

子彈耗盡，葉長青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山田躲在拖輪的掩體后正向周良才瞄準(zhǔn)射擊。他猛撲上去，死死地掐住了山田的脖子。兩個人在船上打了好幾個滾，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zhàn)。

山田掙扎著：“你……你還活著？”

葉長青怒吼道：“山田，你還我小蘭——”

山田猛地踢了葉長青一腳。

葉長青摔倒在地。

山田拔出戰(zhàn)刀。葉長青眼疾手快，從地上拾起一把日軍的長槍，刺刀對準(zhǔn)了山田。兩人對峙著。

葉長青大叫一聲，舉刺刀向山田直沖過去。

山田也大叫一聲，舉軍刀向葉長青砍來。

就在兩個人要擊中對方時，山田突然一瞪眼，身子變得僵硬起來。原來，周良才、紅螃蟹、武工隊政委等人各執(zhí)武器站在山田身后。

山田的身子向前一倒，不偏不倚，倒在葉長青手中的刺刀上。山田不甘心地睜大了雙眼……

日軍被全部擊斃了。

(升格)小站的百姓向碼頭的拖輪沖去。他們沖進(jìn)對槽，拿回了本屬于自己的稻米，大包小包，肩扛擔(dān)挑……

有的百姓高興地抓了一把生米就往自己嘴里塞去……

武工隊政委：“快，趁敵人大部隊還沒有回來，燒了這批船！”

老孟叔沿著船幫倒起了煤油。

周良才激動地看著，鐵蛋走來，遞給他一個火把。

葉長青：“良才，我來！”

周良才將火把交給葉長青。

葉長青接過火把。

(升格)火把飛向輪船，輪船頓成一片火?！?/p>

火光映紅了葉長青、周良才、武工隊政委及紅螃蟹、二五眼等英雄豪杰的臉……

85.田野 日

彌漫的硝煙散去，今日傳字營附近的田野上，老年葉長青走著。周圍有一些水車在轉(zhuǎn)。

葉長青來到了坐落在荒野中的小蘭墳前。

在供桌前，葉長青拿出一個碗，碗里是雪白的米飯。

葉長青仿佛看見了年輕的小蘭……

(閃回)小蘭點起兩支大紅蠟燭。頓時，屋子里一片溫馨。

小蘭往窗戶上貼了一個鴛鴦戲水的剪紙。

小蘭坐在鏡前理著云鬢，輕描細(xì)眉。

小蘭用細(xì)繩為自己“開臉”……(閃回完)

葉長青的畫外音：“小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沒能吃上一口小站稻。從那以后的每個祭日，我都要來到她的墳前，為她祭上一碗香噴噴香的小站稻米飯……小蘭，你吃吧，多吃一點。你知道嗎？咱現(xiàn)在終于做了自己稻田的主人了！”

鏡頭升起，葉長青長跪在小蘭的墳前……

田野，金黃色的稻浪翻滾，又是一個豐收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