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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史視角下的近代中國佛學轉(zhuǎn)型
——以“科學”觀念為中心

2019-12-14 01:51易中亞
哲學評論 2019年2期
關鍵詞:佛學佛教科學

易中亞

從知識史的視角來看,我們今天所討論的佛學與傳統(tǒng)佛學有著明顯的差異,這種差異主要來自于近代中國佛學的知識轉(zhuǎn)型。關于近代中國佛學的相關問題,學界或以人物身份立場的分別、或以現(xiàn)代性的解釋框架來展開研究,這些研究范式雖都有一定道理,但也有一定局限。[1]參見拙文《論近代佛學研究范式的建立》,《宏德學刊》第九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56—67頁。近年來已有學者從知識史的視角對近代中國佛學研究進行了反思,并嘗試開拓出新的研究視域。[1]以龔雋教授的《作為“知識”的近代中國佛學史論:在東亞視閾內(nèi)的知識史論述》一書及其系列論文為代表。金觀濤教授曾指出,一些觀念作為思想體系的基本要素,在歷史的變遷中仍能保持相對的穩(wěn)定,它們作為遺留下來的歷史思想碎片,可以成為我們研究近代的重要視角。[2]金觀濤,劉青峰:《觀念史研究》,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2—3頁。近代是一個中西、新舊觀念交雜碰撞的特殊時期,在這千頭萬緒中,從觀念切入到近代中國佛學知識轉(zhuǎn)型的研究,不失為一良策。

在近代眾多的觀念中,“科學”無疑是對中國歷史進程和思想格局影響最大的觀念之一。從詞匯史來說,“科學”一詞來自近代日本人對“science”的翻譯,意為“分科之學”;但從內(nèi)涵來說,“科學”一詞還有另一個來源——“格致”,原是明末西方傳教士對西方哲學、科技、自然科學的通稱。清末,二者在詞匯上雖走向統(tǒng)一(科學取代格致),但在內(nèi)涵上卻都有所保留,并在之后沿著這兩個方向生出更多的歧變來。從“格致”到“科學”再到“科學主義”,“科學”觀念在近代中國傳播、發(fā)展的過程,也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知識、制度等“科學化”的過程。這種“科學化”不僅意味著“科學”成為了知識的理想形態(tài),更意味著“科學”成為了一種價值—信仰體系。[3]楊國榮:《科學的形上之維——中國近代科學主義的形成與衍化》,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92—126頁。因此,在近代中國佛學知識轉(zhuǎn)型的過程中,“科學”觀念必然起過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走向公共空間:近代中國佛學知識領域的變遷

佛學在于以智慧內(nèi)明,故自稱“內(nèi)學”,同時又將其他世俗學問稱為“外學”,以便與己學相區(qū)別。歐陽竟無曾解釋說:“內(nèi)學之謂內(nèi),有三義:一,無漏為內(nèi),有漏為外也。二,現(xiàn)證為內(nèi),推度為外也。三,究竟為內(nèi),不究竟為外。”[4]歐陽竟無:《談內(nèi)學研究》,《歐陽竟無內(nèi)外學》,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603—604頁。教內(nèi)人士對佛學性質(zhì)與范圍的明確規(guī)定,體現(xiàn)了佛學超脫出世的性格,也說明了佛學主要是作為一種內(nèi)證之學而非世用之學傳播的。而中國的傳統(tǒng)學問既講求“經(jīng)世致用”又注重“夷夏之別”,所以在以儒家經(jīng)學為中心的一元知識體系中,佛學始終處于附庸和邊緣位置,不但官學中從未有過佛學的身影,在歷代正史中也鮮有對佛學客觀全面的記載,即便是清代集大成的叢書《四庫全書》也只是收錄了部分佛學典籍于子部。如此一來,佛學的傳承就被局限在了教內(nèi)。一些士大夫雖也學佛,卻僅將其視為一種修養(yǎng)個人心性的私學。

到了近代,佛學開始在新學家們那里出現(xiàn)所謂的“入世”轉(zhuǎn)型,它先是作為溝通西方的媒介得到復興,接著是作為經(jīng)世思想資源被運用到政治、社會、思想、文化的改造中,后又作為學術研究對象從經(jīng)學的統(tǒng)治中獨立出來。這意味著佛學的知識領域發(fā)生了變遷,它逐漸從一種教內(nèi)的、私人的話語,轉(zhuǎn)變?yōu)榱艘环N公共的知識。而這一轉(zhuǎn)變的發(fā)生是與新學家們“科學”觀念的生成和變化緊密相關的。

首先,新學家們對佛學的興趣始于他們對佛學與科學相通性的認同,此種認同促使他們以佛學去解釋科學,佛學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成為了一種溝通西方的媒介。孫寶瑄在1896年的日記中曾寫道:“八月十四日,宴復生(譚嗣同)、卓如、穰卿、燕生(宋?。┲T子于一品香,縱談近日格致之學多暗合佛理,人始尊重佛書,而格致遂與佛教并行于世。”[1]孫寶瑄:《日益齋日記》(佚),引自丁文江、趙豐田編《梁啟超年譜長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8頁。這則日記不僅揭示了近代中國佛學復興的重要原因,還揭示了新學家們對佛學的真實態(tài)度,[2]梁啟超先生認為“晚清所謂新學家者,殆無一不與佛學有關系”。(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99頁。)即試圖在佛學與科學的某些相通處上,以佛學來回應科學。佛學在中國傳承千年,雖不為顯學,但早已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部分為中國人所熟知;科學則是個外來概念,雖自明末起就有“格致之學”流傳,但“格致”作為對西學的通稱,其內(nèi)涵始終有些含糊不清,直到戊戌前后,“科學”一詞才通過日本被譯介到中國,但“格致”一詞仍在被繼續(xù)使用,[1]張帆教授認為:“在1902年之前使用‘科學’一詞的中國人并不多。他們大部分是在國內(nèi)接受教育,卻受到了日本學術或多或少的影響。1902年以后,隨著清末新政逐漸深入,‘科學’被更廣泛地傳播運用?!保◤埛骸稄摹案裰隆钡健翱茖W”——晚清學術體系的過渡與別擇》,《學術研究》2009年第12 期。)所以在清末的一段時間內(nèi)國人對科學的認知是模糊的。新學家們既然認為佛學與科學有相通處,那么佛學便成為了他們解釋科學最好的工具,至于如何解釋,則與他們對科學的具體認知有關。

甲午戰(zhàn)爭前后,新學家們主要認為“格致”(科學)就是物理學、天文學、地理學、生物學等自然科學。孫寶瑄以《所緣緣論》中的極微義比作物理學中的質(zhì)點,[2]孫寶瑄:《忘山廬日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47頁。以《華嚴經(jīng)》中的“風輪”比作地理學中的大氣。[3]孫寶瑄:《忘山廬日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85頁。宋恕也認為佛教對三千大千世界的描述與地理學、天文學最相契合。[4]宋?。骸端嗡〖罚ㄉ希腥A書局1993年版,第85頁。譚嗣同則將唯識學中的“八識”與人腦的結(jié)構(gòu)一一對應。[5]譚嗣同:《仁學》,蔡尚思編《譚嗣同全集》(增訂本下),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364頁。將“格致”理解為自然科學雖最符合“science”的本義,但這一類佛學與科學的格義,卻停留在現(xiàn)象的比附上,二者之間的相通性大多來自新學家們自己的想象。

在康有為的《日本書目志》譯介了“科學”一詞之后,新學家們對“科學”的理解出現(xiàn)了兩種傾向:一種來自“科學”的日文翻譯——“分科之學”,認為“科學”就是有系統(tǒng)的知識、分門別類的方法等等;另一種來自對自然科學學術本質(zhì)及學科體系的抽象總結(jié),認為“科學”就是用實證方法探究現(xiàn)象規(guī)律的客觀之學。在科學的性質(zhì)、原則、方法被抽象出來之后,梁啟超發(fā)現(xiàn)心理學與唯識學的“心識之相”說極其相似,“五蘊”就是佛教對心理表象的總結(jié),色即客觀性的事物,受即感覺,想即記憶,行即作意及行為,識即心理活動之統(tǒng)一狀態(tài)。[6]梁啟超:《佛教心理學淺測》,《佛學研究十八篇》,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393—411頁。章太炎更是指出科學縝密的分析方法與唯識學有異曲同工之妙。[7]章太炎說:“逮科學萌芽,而用心益復縝密矣。是故法相之學,于明代則不宜,于近代則甚適,由學術所趨然也。”(章太炎:《答鐵錚》,《章太炎全集》(太炎文錄初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387頁。)這一類佛學與科學的格義,是“理”上的互詮,二者之間的相通點逐漸向形而上層面靠攏。從想象到理詮,中國與西方的溝通因為佛學變得越來越合理,佛學在整個知識體系中的地位也因此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其次,佛學之所以能成為經(jīng)世思想資源,在一定程度上與近代一些學人對科學局限性的認識有關系。戊戌前后的新學家們以佛學為經(jīng)世思想資源,一者是鑒于佛學與科學的相通性,二者是出于民族主義心理,三者或許還有些信仰的成分,但他們的理想仍是科學。從嚴復的“西學格致救國”,[1]嚴復:《救亡決論》,王栻編《嚴復集》(第1 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45頁。到康有為的“物質(zhì)救國”,[2]康有為:《物質(zhì)救國論》,《康有為全集》(第八集),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61—101頁。再到陳獨秀及其之后的“唯科學主義”,在近代中國始終存在著以科學為一切事物變革源頭和契機的聲音。

然而,戊戌變法的失敗和科學觀念的不斷深化,使一些學人敏銳地察覺到了科學的局限性。章太炎率先對嚴復所譯的《天演論》進行了反思,他認為“今自微生以至人類,進化惟在智識,而道德乃日見其反。張進化愈甚,好勝之心愈甚,而殺亦愈甚?!保?]章太炎:《五無論》,《章太炎全集》(太炎文錄初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453—468頁。接著,歐游歸來后的梁啟超也指出,一戰(zhàn)的爆發(fā)極有可能是將進化論的“優(yōu)勝劣汰”理論運用到社會后的結(jié)果,所以科學只是對物質(zhì)有益,對精神卻有損害。[4]梁啟超:《歐游心影錄》,《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二十三),中華書局1989年版??茖W在道德、精神領域的局限,使玄學得到了復興,隨即發(fā)生了新文化運動和“科玄之爭”。佛學在此時順勢而起,成為一種超越科學的經(jīng)世思想資源。梁啟超認為佛教對增進國民道德和完善社會治理有著重要的作用,因為佛教信仰乃智信而非迷信、乃兼善而非獨善、乃人世而非厭世、乃無量而非有限、乃平等而非差別、乃自力而非他力,[5]梁啟超:《論佛教與群治之關系》,《飲冰室合集》(文集之十),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45—51頁。因此,佛學既與科學原則不相違背,又能在道德、政治上擁有科學不可替代的功用。章太炎也有相似的看法,他說:“佛教的理論,使上智人不能不信;佛教的戒律,使下愚人不能不信。通徹上下,這是最可用的?!保?]章太炎:《在東京留學生歡迎會上之演講》,章念馳編《章太炎全集》(演講集上),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4頁。他先是從唯識學“種子說”出發(fā),指出善惡俱進,愈文明作惡的能力越強,以此來批評建立在科學之上的西方文明;[2]章太炎:《俱分進化論》,《章太炎全集》(太炎文錄初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404—413頁。后又從“無自性”的角度,指出佛教為無神的、智信的宗教,[3]章太炎:《無神論》,《章太炎全集》(太炎文錄初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414—423頁。最宜用來發(fā)起國民信心,增進國民道德。在這里,佛學已經(jīng)由一種解釋資源,轉(zhuǎn)變?yōu)榱艘环N批判和建構(gòu)資源,在真正意義上作為“獨立”的經(jīng)世思想資源走進了公共空間。

最后,佛學之所以能作為學術研究對象獲得學科獨立,與近代中國學人對“科學”兩重內(nèi)涵的延伸有關。

其一,“科學”的含義從“分科之學”向“分科設學”轉(zhuǎn)移。日人鈴木修次指出,福澤諭吉在1872年的《勸學篇》中就已有“一科一學”的說法,后來西周在孔德(Auguste Comte)“科學分類”的影響下正式以“分科之學”作為“科學”一詞的內(nèi)涵,用來指示西方學說的專業(yè)化和系統(tǒng)化,并在此基礎上逐步建立了分科學制。[4]轉(zhuǎn)引自金觀濤:《“科舉”和“科學”重大社會事件和觀念轉(zhuǎn)化的案例研究》,《科學文化評論》2005年第3 期。近代中國的改革多仿照日本,1898年康有為就上書清廷,建議以日本分科教育制度為藍本,“宏開校舍,教義科學,俟學校盡開,徐廢科舉”,[5]康有為:《請廢八股試帖楷法試士改用策論析》,《康有為全集》(第四集),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80頁。分科制的新式學堂在清廷的新政下得到迅速推廣。佛教界人士因為受到“廟產(chǎn)興學”政策的影響,也加入到了近代中國教育的改革中。近代中國的僧眾們?yōu)楸Wo寺產(chǎn),自1903年起就開始在各地創(chuàng)辦新僧學堂。隨著居士群體的加入,和對科學認識的加深,教界興學的動機漸漸由保護寺產(chǎn)向革新佛教教育轉(zhuǎn)變,建立起一批面向僧俗傳播佛學知識的佛教教育機構(gòu)。佛學在這一過程中產(chǎn)生了學術化的傾向,并于1918年后正式走進大學課堂。[6]1917年擔任教育部參事的蔣維喬建議北大哲學系開設唯識學課程,1918年這一建議被采納,之后各地大學爭相效仿。

其二,“科學”的含義從“自然科學”向“科學主義”泛化。[1]“科學泛化”的相關論述可參見楊國榮教授《科學的形上之維——中國近代科學主義的形成與衍化》(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一書。早在嚴復、王國維時,科學有“專門之用”、[2]嚴復:《西學門徑功用》,王栻編《嚴復集》(第1 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92頁?!翱茖W所明者公例,公例必無時而不誠”、[3]嚴復:《譯斯氏〈計學〉例言》,王栻編《嚴復集》(第1 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00頁??茖W為有“系統(tǒng)之智識者”[4]王國維:《東洋史要·序》,姚淦銘、王燕編《王國維文集》(第四卷),中國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381頁。等內(nèi)涵就已明確,在這些自然科學的特征被揭示之后,西方現(xiàn)代學術的理性、實證、系統(tǒng)等原則,迅速受到了中國學界的推崇,并演化為“科學主義”,開始向各個領域滲透,由此造成了傳統(tǒng)學術和知識的分化,出現(xiàn)了各種學科。1902年梁啟超掀起了一場關于中國是否“有學”的論爭,[5]1902年梁啟超在《新民叢報》發(fā)表了《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一文,認為中國古代雖有學術,但因缺乏機緣未能如西方學術一般不斷進化,所以至近代,已是無學的狀態(tài)。在以西方學術標準審視中國傳統(tǒng)學問后,他認為“今日泰西通行諸學科中,為中國所固有者,惟史學”,[6]梁啟超:《新史學》,《飲冰室合集》(文集之九),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1頁。隨即發(fā)起了史學革命。在梁氏以科學原則構(gòu)建史學新知的過程中,佛教史學受到了極大的關注,佛學由此成為了學術研究的對象。到了1919年,對中國傳統(tǒng)學問的檢討,在胡適引領的“整理國故”運動中被全面推向高潮,中國傳統(tǒng)學問開始整體性的科學化、學術化,佛學自然也在之列。

在分科設學和科學主義的影響下,經(jīng)學因未找到明確的學科定位而走向瓦解,科學則取代經(jīng)學建立起了知識領域的霸權。而過去籠罩在經(jīng)學之下的佛學知識在“轉(zhuǎn)投科學懷抱”(成為科學研究對象)的過程中,不僅受到了科學精神和方法的洗禮,還建立起了實體性的學術機構(gòu)。在這雙重條件下,近代中國佛學真正走進了公共空間,實現(xiàn)了知識領域的變遷。

二、學科化的建構(gòu):近代中國佛學知識體系的轉(zhuǎn)變

佛學在近代中國被作為溝通中西的媒介、“經(jīng)世”思想資源、學術研究對象,都反映了“科學”觀念對佛學的影響,但能夠改變整個佛學知識體系,并延續(xù)至今的,唯有佛學的學術化。佛學成為學術研究的對象,意味著研究者需要站在第三者的立場,用科學的精神和方法來研究關于佛教的教理、歷史、文獻、藝術等方面的問題。這些研究成果所構(gòu)成的近代意義上的佛學,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佛學在內(nèi)涵、范圍、結(jié)構(gòu)上都有一定差距。按照印順的說法,傳統(tǒng)佛學“是理智的德行的宗教,是以身心的篤行為主而達到深奧與究竟的。從來都稱為佛法,近代才有稱為佛學的”;近代佛學則“是佛法流行于人間,可能作為有條理、有系統(tǒng)的說明,使他學術化”,[1]印順:《佛法概論·自序》,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2頁。根本上是一種知識。若以近代知識學的眼光來審視傳統(tǒng)佛學,其中仍存在有價值的知識。傳統(tǒng)佛學知識即是被記載在佛典里的內(nèi)容,是依靠語言、文字等方便傳承的佛陀的教法,也包括了佛弟子們根據(jù)佛陀的教法所衍生出來的以修證為中心的知識。佛典的內(nèi)容主要由經(jīng)、律、論三藏構(gòu)成,對應著定、戒、慧三學;佛教傳入中國后,在此基礎上又產(chǎn)生了佛教史學、目錄學等。可以說,中國的佛教史學、目錄學、判教論及歷代藏經(jīng)的編纂已經(jīng)通過對佛法內(nèi)容的記錄整理,構(gòu)建了一個相對完整且閉合的知識體系。但因為這個知識體系基于信仰,服務于修證,所以其核心結(jié)構(gòu)仍是經(jīng)律論三藏。而近代中國佛學知識,在內(nèi)容上不僅旁攝諸外學,還囊括了佛教的方方面面,在結(jié)構(gòu)上也不再偏重于三藏經(jīng)典,在研究方法上更是趨于客觀化和多元化,顯然在朝一門現(xiàn)代學科發(fā)展。而這種佛學知識體系的轉(zhuǎn)變,既是歐洲、日本佛教學影響下的產(chǎn)物,更是近代中國教內(nèi)外學人踐行“科學”觀念的結(jié)果,具體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對西方自然、社會科學等具體學科的引進,更新了教界對外學的認識,同時使科學進入了近代中國佛教教育的范圍,從而豐富了佛學知識體系。佛教雖以內(nèi)學自居,但對于外學并非全然排斥?!惰べ煹卣摗吩疲骸氨酥T菩薩求正法時,當何所求?云何而求?何義故求?謂諸菩薩以要言之,當求一切菩薩藏法、聲聞藏法、一切外論、一切世間工業(yè)處論?!缡且磺忻魈幩鶖z有五明處:一內(nèi)明處,二因明處,三聲明處,四醫(yī)方明處,五工業(yè)明處?!保?][唐]玄奘譯:《瑜伽師地論》,《大正藏》第30 卷,第500頁下。在古代印度,論辯之術、語言文字學、醫(yī)藥學以及日常生活技藝等外學都是囊括在佛學知識體系之內(nèi)的。而在古代中國,儒、道思想構(gòu)成了最主要的外學,印度佛學先是借助二者的格義植根中土,后又在與二者的爭論、融合中形成了中國化的佛教宗派。在早期的中國佛學知識體系中,儒、道思想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隨著主張“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禪宗的興起與獨盛,中國佛學逐漸向著重覺悟、輕知識的方向發(fā)展,經(jīng)論中的知識尚且被視為“明心見性”的障礙,何況是外學呢?所以自五代起,外學就逐漸被排斥于傳統(tǒng)佛教教育之外,直到晚明四大高僧共倡“三教同源”,儒、道思想才再次受到教界的重視。到了近代,科學不僅變革了傳統(tǒng)知識觀念,還取代儒家經(jīng)學建立起了知識領域的“霸權”。于是,佛教界重興了知識興趣,科學作為當時最主要的外學,也被列為了佛教教育的重要內(nèi)容。楊仁山最初在構(gòu)想釋氏學堂時,就希望“內(nèi)班以學佛為本,兼習普通學,如印度古詩學五明之例”,[2]楊仁山:《支那佛教振興策一》,《楊仁山全集》,黃山書社2000年版,第332頁。后來袛洹精舍開設的普通學課程中,就包括了理史學、地理、算法、國文、梵文、英文等。[3]楊仁山:《釋氏學堂內(nèi)班課程芻議》《釋氏學堂內(nèi)班課程》,《楊仁山全集》,黃山書社2000年版,第333、334—336頁。在歐陽竟無的支那內(nèi)學院,歷史、地理、數(shù)學、宗教學、哲學、英文等也都是必修課程。[4]《支那內(nèi)學院簡章》,引自田光烈:《玄奘哲學研究》,齊魯書社1986年版,第215—220頁。在太虛的武昌佛學院,外學課程更是多元,有地理學、生物學等自然科學,也有哲學、心理學、宗教學等社會科學,且占有三分一的課程量。[5]《武昌佛學院成立之經(jīng)過·佛學院章程》,《海潮音》1922年第5 期,載黃夏年編:《民國佛教期刊文獻集成》(第153 卷),中國書店2008年版,第308—309頁??梢姡敃r的佛學院都“于研窮佛典外,并講儒學,兼習史地,旁及外國語文,以補諸學僧幼時學科之未逮。如是以求真俗融通者何哉”。[6]周秉清:《中國佛教學院講習世典文字之宗旨》,《佛學月刊》1941年第1 期,載黃夏年編《民國佛教期刊文獻集成》(第95 卷),中國書店2008年版,第8頁。外學的內(nèi)容雖隨時而易,卻足以反映佛學勢力的盛衰和知識體系的變化。佛學勢盛,自可專注于自身理論以獨立發(fā)展;佛學勢衰,則不得不借助外學來發(fā)展,從而在一定程度上表現(xiàn)出世俗化的傾向,近代中國佛教教育中科學課程的設置正是這一傾向的體現(xiàn)??茖W通過教育成為近代學僧們所掌握的基礎知識,意味著它成為了一種廣泛意義上的佛學知識,這個“廣泛意義”雖是在俗、用的層面上來說的,但真俗融通、明體達用本就是佛學的宗旨,所以我們?nèi)钥烧f它豐富了中國佛學知識體系。

第二,受分科設學的影響,佛學內(nèi)部科目的設置發(fā)生了相應改變,從而完成了近代中國佛學的學科建制。根據(jù)呂澂先生的說法,印度佛學在那爛陀寺時期就有了因明、對法、戒律、中觀、瑜伽五科之分,[1]呂澂:《奘凈兩法師所傳的五科佛學》,《現(xiàn)代佛學》1956年第1 期。但這一分科系統(tǒng)在玄奘之前并未完整傳入漢地。從漢譯佛典成立的歷史可知,最先被譯介到中國的是“禪數(shù)”與“般若”,戒律于法顯西行后方備,俱舍、中觀、瑜伽則在南北朝時逐漸演化為涅槃、成實、地論、攝論等學派,這些學派多以一經(jīng)一論的方式講學,到隋朝時寺學中出現(xiàn)了按照涅槃、地論、大論、講律、禪門等設立的“眾學處”,[2]《續(xù)高僧傳》云:“開皇伊始,廣樹仁祠,有僧行處皆為立寺,……其中高第自為等級,故二十五眾峙列帝城。”(道宣:《續(xù)高僧傳·義解篇后論》,《大正藏》第50 冊,第548頁上)又云:“開皇十二年,有敕令搜簡三學業(yè)者,……敕城內(nèi)創(chuàng)置五眾,各使一人,曉夜教習?!保ǖ佬骸独m(xù)高僧傳·法應傳》,《大正藏》第50 冊,第548頁上)但是在分科上大體還是按經(jīng)、律、論三分的。而印度佛學的五科體系雖在玄奘唯識宗中得到傳承,但不久后便隨著唯識宗的消亡而消失了。及至近代,在官學分科設學的影響下,佛學分科觀念也發(fā)生了改變。首先是教內(nèi)人士不再執(zhí)一經(jīng)一論和門戶之見,更注重對全體佛學知識的整合。他們整合佛學知識大致有兩種方式:一是仿照近代日本各宗大學的宗派分科模式,如楊仁山的袛洹精舍就分十宗授學。二是借鑒印度佛學的五科分科模式,歐陽漸的支那內(nèi)學院院學即分為毗曇、般若、瑜伽、涅槃、戒律五科。其次是教外人士試圖在既定的大學學科下開掘佛學價值、找尋佛學定位,從而使佛學分科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zhuǎn)變。1917年北京大學哲學系開設了印度哲學課程,一些學者認為佛學的思辨性極高,也屬于印度哲學的一部分,理應列入哲學系課程。同年,周作人在北大開設了佛教文學課程。1920年鋼和泰受邀到北大哲學系教授梵文和印度佛教史,奠定了佛教文獻學和佛教史學的基礎。在以現(xiàn)代學術分科體系考察佛學之后,佛學與現(xiàn)代學科內(nèi)容相契的部分被篩選出來,安置于既定的學科之下,逐漸形成了佛教哲學、佛教史學、佛教文獻學、佛教文學等現(xiàn)代分科系統(tǒng)。

第三,在落實佛學現(xiàn)代分科系統(tǒng)的同時,近代學人佛學論著中組織佛學知識的方式也發(fā)生了改變。方廣錩教授認為“印度佛教雖然在理論上有‘菩薩藏’、‘聲聞藏’的說法,但在實際上并沒有形成網(wǎng)羅所有典籍的示范性的大藏經(jīng),而是各宗各派分別傳習自己的經(jīng)典”。[1]方廣錩:《佛教大藏經(jīng)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7頁。佛教傳入中國后,始有對佛學知識的系統(tǒng)整理,陸續(xù)出現(xiàn)了經(jīng)錄、史傳、大藏經(jīng)等。這些傳統(tǒng)佛教文獻中所體現(xiàn)的佛學知識組織方式雖不盡相同,但皆是以修道、傳教為中心,所以并未打破經(jīng)、律、論三分的原始結(jié)構(gòu)。而在現(xiàn)代學術分科體系下形成的佛學新分科系統(tǒng),是以科學原則重新組織佛學知識的結(jié)果。首先,根據(jù)知識性質(zhì)與形態(tài)的不同,教理與教史被區(qū)別開來,當時盛行的佛學概論和佛教通史就是這一觀念下的產(chǎn)物。其次,根據(jù)知識內(nèi)涵與范圍的不同,佛學知識在現(xiàn)代學科體系下被分類總結(jié),如謝無量的《佛學大綱》以佛教論理學、佛教心理學、佛教倫理學來組織教理,[2]謝無量:《佛學大綱》,廣陵書社2008年版。周叔迦的《中國佛教史》從政治、經(jīng)濟、文化藝術等方面闡述了教史。[3]周叔迦:《中國佛教史》,《周叔迦佛學論著全集》(第一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最后,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固定的研究對象與相應的研究方法,呂澂的《佛教研究法》就分經(jīng)藏、佛傳、教史、教理四個部分來討論不同的佛學研究方法。[4]呂澂:《佛教研究法》,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91年版。

總之,在“科學”觀念下,近代中國佛學不僅擴展了知識范圍,還逐步建立起了現(xiàn)代分科系統(tǒng),并在這一系統(tǒng)下產(chǎn)生了現(xiàn)代佛學論著。在近代中國佛學朝現(xiàn)代學科方向發(fā)展的同時,它也實現(xiàn)了自身知識體系的轉(zhuǎn)變。

三、非科學知識往何處去:近代中國佛學知識性質(zhì)的討論

近代中國佛學的學術化、學科化,實際上是以科學原則和方法篩選、重塑傳統(tǒng)佛學的結(jié)果。那么,在符合科學的部分佛學知識被篩選出來之后,那些非科學的部分,例如輪回、地獄、神異等說法,以及建立在信仰上的修證經(jīng)驗和直觀體悟等,該如何處理呢?在以既定學科建立新的佛學知識體系之后,佛學作為一個學科,在現(xiàn)代學術體系中又該如何安置呢?針對這兩個問題,近代教內(nèi)外學人發(fā)表了不同的見解。

關于佛學知識的性質(zhì)問題,在20 世紀初,僧俗兩界曾就佛學與科學、哲學、宗教的關系問題展開過一系列的討論。最先也最常提到的是佛學與科學的關系問題,從早期的新學家到太虛,再到王小徐、尤智表等,都有過“佛學是科學”的說法,但需要指出的是,科學在近代國人心目中不僅是一門學科,它還是整個西方文化的代表,所以當他們提到“佛學是科學”的時候,更多的是強調(diào)佛學與科學的相通性,或者說是強調(diào)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之間的相通性,而不是學科上的隸屬。真正從學科屬性上來判定佛學的,是對佛學與哲學、宗教關系問題的探究。章太炎認為佛教信仰不能成為我們判定其學科歸屬的唯一標準,從佛法的“理論極成”與“圣智內(nèi)證”上來說,佛學應是“哲學之實證者”而非宗教。[1]章太炎:《佛學演講》,章念馳編《章太炎全集》(演講集上),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47—159頁。原題為《論佛法與宗教、哲學以及現(xiàn)實之關系》,《中國哲學》第6 輯,三聯(lián)書店1981年版。熊十力等新儒家也力主佛學的哲學化。主張佛學是宗教的,有兩種立場:一種是以佛學為迷信而提倡清除的,如陳獨秀就認為佛學中的“阿彌陀佛”等都是無用的騙人的偶像,應該破壞掉;[2]陳獨秀:《偶像破壞論》,《新青年》1918年第2 期。另一種是站在現(xiàn)代學術立場對佛教進行科學研究的,如湯用彤的佛教史研究。相對于教外人士以既定的學科來規(guī)置佛學,教內(nèi)人士更傾向于保持佛學的完整性,其中也有兩種傾向。歐陽竟無從宗教的神靈、圣經(jīng)、戒約、信仰四個方面證明了佛法的非宗教性,又從哲學的真理、知識、宇宙三個方面證明了佛法的非哲學性,從而提出“佛法非宗教非哲學”的觀點,[3]歐陽竟無:《佛法非宗教非哲學而為今時所必須》,《歐陽竟無內(nèi)外學》,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572—585頁。傾向于突出佛學的獨立性。太虛則認為佛教在本質(zhì)、特征、作用等因素上與宗教是相符的,但佛教并沒有一般宗教的鬼神崇拜,可見宗教也是有不同的等級,大乘佛教作為“正覺教”是最高的宗教;[4]太虛:《我之宗教觀》,《太虛大師全書》(電子版),中華佛典寶庫2008年制。同時佛學在探究“宇宙真相本體”及其思辨方式上與哲學也十分相近,但佛學“從覺化迷”“反觀自心”的方式比哲學要高明,所以佛學的“真如”說也比一般哲學的一元、多元、無元說更接近宇宙人生之真相,因此太虛提出“佛法亦宗教亦哲學”的觀點,[1]太虛:《佛法與哲學》,《太虛大師全書》(電子版),中華佛典寶庫2008年制。強調(diào)佛學的包容性與超越性。

那么佛學知識的性質(zhì)問題為什么會糾纏在科學、哲學、宗教之間呢?首先,在“科學”一詞傳譯之初,就包含了孔德的“科學分類”觀念,他按照實證階段的次序來排列各種學科,將社會學、哲學等也歸入了“科學”的范疇,所以“哲學”一詞雖然與“科學”同時傳入,但是在中國早期的學科界定中,哲學是屬于科學(社會科學)范疇的,這也是為什么晚清學人先以科學而非哲學來比附佛學的原因之一。其次,隨著西學東漸的深化,近代中國學人對西方各學科內(nèi)涵及外延的認識逐漸清晰,對科學的理解慢慢回歸到自然科學的畛域,對哲學的理解也更細致,佛學與哲學在思維方式上的共通性越來越為人們所重視,于是有了“佛學是哲學”的說法。最后,佛學是宗教,本是無可爭議之事,但在“科學”日益演化為“主義”的近代中國,宗教一度被視為迷信,與此同時,在中西政治文化沖突激下,國人對基督教等外來宗教極其反感,于是在全國范圍內(nèi)掀起了一股反宗教思潮。一些以佛學為中國文化代表者和以佛學為信仰者,不得不起而為佛學辯護。適時,麥克斯·繆勒(Max Mueller)所創(chuàng)立的現(xiàn)代“宗教學”(Science of Religion)理論雖已經(jīng)由其學生南條文雄與楊文會的交往傳播到中國,卻未被系統(tǒng)翻譯,因此并不被廣泛知曉,這點從歐陽竟無與太虛對宗教的模糊論述中即可知,[2]圣凱:《“佛法非宗教非哲學”之辨》,《法源》(中國佛學院學報)總第19 期,2001年,第312頁。所以他們只能選擇一種模棱兩可的方式來為佛學辯護,而這一問題直到湯用彤等旅外學人回國后才逐漸消歇。

在佛教知識性質(zhì)及學科歸屬問題上,教外學者基于學術立場在意的是佛學如何能進入現(xiàn)代學術體系,教內(nèi)僧人、居士基于信仰立場則極力維護佛學的完整性與教化功能,但在近代中國以科學為主導價值的時代環(huán)境下,對傳統(tǒng)佛學進行祛魅,即對佛學中的非科學知識進行理性研究,是二者的共同目標。主要體現(xiàn)在這樣幾個方面:一是與佛教相關的各種宗教活動被當作歷史文化現(xiàn)象來研究。其中不屬于佛教的部分得到了澄清,如談玄就指出燒紙錢、燒錫箔等行為,皆為中國民族之習慣,與佛教毫不相關;[1]談玄:《燒紙錢考》,《海潮音》1940年第8 期,載黃夏年編《民國佛教期刊文獻集成》(第200 卷),中國書店2008年版,第153頁。屬于佛教的部分則得到了歷史性的說明,如談玄、周叔迦、林子青等就曾對浴佛、水陸法會、懺法、盂蘭盆會、焰口等儀軌的經(jīng)典依據(jù)和歷史流變進行過研究。[2]談玄:《瑜伽焰口考》,《海潮音》1940年第10 期,載黃夏年編《民國佛教期刊文獻集成》(第200 卷),中國書店2008年版,第205頁。周叔迦的《盂蘭盆會》《焰口》,林子青的《浴佛》《水陸法會》《懺法》等文,參見中國佛教協(xié)會編《中國佛教》(第二輯),東方出版中心1981年版,第370—397頁。二是傳統(tǒng)佛教史書中有關神異現(xiàn)象的描述被剔除?!陡呱畟鳌吩O有“神異”一類,用大量筆墨來描述一些高僧的異能,如佛圖澄就“善誦神咒,能役使鬼物”,[3][梁]慧皎:《高僧傳·竺佛圖澄》,《大正藏》第50 卷,第383頁中。但在湯用彤的敘述中,佛圖澄的異能以“據(jù)《高僧傳》所載”的形式一筆帶過,而他在政治及教育上的貢獻則被凸顯出來;[4]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35頁。又在論及菩提達摩時,周叔迦明確指出“一葦渡江、面壁九年、只履西歸等傳說,都是后人附會之談”。[5]周叔迦:《中國佛教史》,《周叔迦佛學論著全集》(第一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51頁。三是以理性、科學的態(tài)度和方法對輪回、禪定等理論作重新解釋。關于“輪回”,周叔迦從物質(zhì)與心靈的能力不滅來說明了人的生死是相續(xù)的演變而無窮止的;[6]周叔迦:《輪回與因果》,《周叔迦佛學論著全集》(第三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221—1223頁。關于“禪定”,蔣維喬從心理、生理兩個方面來證明了靜坐法的科學性。[7]蔣維喬:《因是子靜坐法》,新世界出版社2016年版。四是將佛教信仰的教化功能導向人生和社會。太虛一生都致力于倡導人生佛教、人間佛教,他指出佛陀的本懷就是服務人生和社會,所以從現(xiàn)實意義上說,佛陀可視作“為人類完成自由本性之導師”,[8]太虛:《自由史觀》,《太虛大師全書》(電子版),中華佛典寶庫2008年制。菩薩則可視作“改良社會的道德家”。[9]太虛:《怎樣來建設人間佛教》,《太虛大師全書》(電子版),中華佛典寶庫2008年制。這一理念由后學們繼續(xù)推廣, 并一直延續(xù)到了今天。

由上述可知,所謂傳統(tǒng)佛學中的非科學知識其實包含著兩種內(nèi)容,一種確是迷信、附會,另一種則是基于信仰所產(chǎn)生的知識。對于前者,自當澄清;對于后者,卻值得分說一番。一般人視宗教為信仰,視科學為理性。但早在章太炎時就已洞悉了信仰的“普遍性”,[1]章太炎說:“假如說有所信仰,就稱宗教,那么各種學問,除了懷疑論以外,沒有一項不是宗教?!保ㄕ绿祝骸斗饘W演講》,章念馳編《章太炎全集》(演講集上),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47頁。)從本質(zhì)上說,信仰是追求最高價值的信念,當人們以理性為科學、以科學為“主義”時,理性和科學本身就變成了一種信仰。理性與信仰的矛盾之處,其實在于信仰對“神圣事物”及儀軌、信條的無條件盲目信奉。所以近代中國教內(nèi)外人士對非科學知識的轉(zhuǎn)化并不意味著信仰的消解,而是以理性的方式對信仰進行驗證。但需要指出的是,這種對信仰的理性驗證,教內(nèi)外仍有著不可消除的差異,教內(nèi)人士堅持信仰的先驗性,歐陽竟無就指出:“一切佛法研究,皆是結(jié)論后之研究,非研究而得結(jié)論”,[2]歐陽竟無:《今日之佛法研究》,《歐陽竟無內(nèi)外學》,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600頁。教外人士則與之相反。這種差異正是今日教界與學界佛學分殊之所在。

結(jié) 語

我們不得不承認,在“科學”觀念下,佛學的知識意義才得以彰顯?!翱茖W”觀念中所蘊含的理性、實證、系統(tǒng)等原則,無不影響著近代中國佛學的知識形態(tài),使其呈現(xiàn)出入世化、學術化、學科化等特征,傳統(tǒng)中國佛學中趨于分離的知識系統(tǒng)與終結(jié)關懷也由此得到了整合,呈現(xiàn)出新的面貌。而“科學”觀念對近代中國佛學產(chǎn)生影響的過程也證明了,一種新觀念要真正融入中國文化系統(tǒng),不僅需要通過思想層面的融通來實現(xiàn),更需要通過知識與制度層面的融通來實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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